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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诈死后再遇殉情未遂的魔尊——by梦里长安躲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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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林的长睫毛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他闭上双唇。
  天掷歪头,从下往上瞧着他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我竟记不起来。”
  醒林慢慢走到高桌上,提着茶壶斟了半杯茶,“不记得是好事。”
  他弯下腰,把半杯茶放在高榻旁的小几上。
  天掷脑子混沌,被他一带,忘了自己的问题,追问道:“为何?”
  醒林一顿,他还弯着腰身,侧过脸,与天掷不过一臂不到之距。
  长长的双目对上清澈的眼。
  醒林垂下目光,他道:“因为,你清醒之后,便不想记得。”
  天掷轻轻拧着眉,目光追着醒林。
  醒林直起身,退到一旁,淡淡地说:“多用功打坐,把气理顺了,脉络一通畅,你便能早些明白过来。”
  他转身走下台阶,犹豫了一刻,回身脱下自己的脏了的外罩衫,翻出里面干净不染尘土的一面,团成一团,单膝跪在天掷身前,左手扶起他的左脚脚踝,右手用罩衫包住他的脚,轻轻擦拭脚底,又依样包住右脚,将方才双脚在地上踩的尘土都擦干净。
  醒林顶着身上人的目光站了起来,拿着成团的外罩走了。
  太阳从山腰爬到山顶,从山顶落入另一边,红云包裹山脉,暮色四合。
  鬼哥儿从侧门进去,缩在后厅门后偷偷往里瞧。醒林依然坐在最远处的圈椅中,连姿势也未变,天掷坐在榻上,似是在调息理气。
  鬼哥儿伸着脖子往里探,醒林侧目瞧见他,轻轻站起,无声的向他走来。
  他二人站在门外,都不欲打扰屋内的天掷,鬼哥儿一边忙着往里打量,一边努力冷着一张小脸,压抑又饱含严厉地用气声问道:“他这一日都未……”
  “都未发狂”几个字在他嘴里被生生截断。
  “他这一日都如此安静么。”
  醒林点点头。
  鬼哥儿简直纳罕,他甚至不敢轻易进后厅,唯恐哪一处触怒了半癫的魔尊,被他活活削死。然而一日下来,后厅里鸦雀无声,鬼哥儿怀疑魔尊是不是已将人掐死在屋内了。
  如此慈悲为怀式的走火入魔,鬼哥儿平生罕见。
  醒林倒是并未十分意外,他觉得……细想来,摒弃神志与魔性,天掷的本性本该是如此。
  平静单纯,与世无争。
  鬼哥儿见他又在发呆,心下不由揣度他,一句“你在他身旁要小心”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其实,在大殿多日,鬼哥儿早从那几个仙门弟子口中得知他的名字,不是从传说中听到,身旁却极少有人提到的“如一”二字,他的真名叫“醒林”。
  呵,连名字都是假的。
  鬼哥儿垂着脑袋,右脚无意的来回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心中有一股情愫,说不上是委屈还是什么。
  他抬起头,那人只着中衫,发丝黏在侧脸,显得分外清瘦。
  尊主若醒来,第一件事会不会是杀了他?
  尊主乍闻事情的来龙去脉,几乎与仙门同归于尽,继而走火入魔,心智暂失,等他清醒了,见此人还在他身旁恶心他,会不会立刻一掌毙了他?
  鬼哥儿狠点了几下身下的小石子,搓了搓脚尖,心烦意乱。
  他含含糊糊地说:“若以后尊主执意杀你……我会求他的……”
  醒林伸手抹开黏着的发丝,缓缓走进屋内,屋内的暗影吞噬了他的身形时,传来他淡淡地一句,“不用了。”
  屋内,天掷盘在榻上调息,气息平稳。
  醒林经过他面前时望了一眼,径直走到窗前,窗外的暮色转浓,红日半藏山脉中,露出一个羞涩的边儿,他抱着双臂,仿佛忽然对太阳月亮着了迷,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
  金乌完全藏匿,弯弯的月牙儿悄然升空,至更晚时,夜幕月色一成不变,醒林敲着站麻的腿,轻声走回圈椅处,缓缓坐下。
  屋内仿若与夜晚一样漆黑,一样平静。
  然而他坐下未久,忽然高榻处有悉悉索索的异响,十分轻微,若不刻意细听,在静夜中也难察觉。
  醒林坐在圈椅中,静静地闭着双眼。
  那声响忽而变大,有人从榻上站起身,且是摇摇欲坠的站起身,脚步凌乱无序,有人肉撞到榻脚的轻响,接着传来砰的一声,传来轻几倒地声。
  整个屋内,只有高榻两边各设一张小几。
  醒林不睁眼都知是哪一处被推翻。
  屋外传来脚步声,在门前停住。
  而屋内,小几倒地后,脚步声愈加沉重混乱,瓷器被打落,啪的一声,桌上无数件摆设随之落地,金器玉器,水果铜盘纷纷作响,间杂着衣裳破裂撕扯之声。
  继而传来极重的一声,似是圈椅倒地,还顺势滚了半圈。
  圈椅一共不过数把,那人在他几步之遥外。
  醒林缓缓睁开双目。
  天掷外袍被勾下半个,内裳衣带散了,整个人站在黑暗中,黑色的衣袍,模糊不清的轮廓,藏在暗影中的脸,只有一双眼,是全然的血红。
  他发狂了。
  天掷望着漆黑的屋内,不远处唯一的人影,跌跌撞撞走过去,两步撞上另一张圈椅。
  轰然一声,圈椅匝地四碎。
  醒林望着他,他的黑发全散,长袖下的手勾成鹰爪状,每一个关节都分外可怖。
  天掷猛的扑在他的圈椅上,左手按着扶手,把他连人带圈椅全罩住,俯下身,对着醒林一声低吼,只一双血红双目便能活活吞人,右手抬起,掌中蕴含杀招。
  醒林抬起双目,淡然望着他,他的内袍开了,衣带欲掉不掉的挂着,映着月光,露出一片光洁的胸.膛。
  醒林目光下移,轻轻伸出手,居然向他身侧探去。
  他并未起身,两根手指轻巧的捏住衣带,另一只手也探过去,将松散的衣带一勾一扯,内袍轻轻收拢,不算太松,也不算太紧的挂在胸前。
  他这才站起身,与天掷平视,刚系完衣带的手,轻轻摁住天掷带着杀意的右掌,将右掌按下,他低身,从天掷身后捡了一根腰带,那是方才天掷发狂挣开的。
  他手执腰带,对上天掷的目光,然后向前一步,下巴挨着天掷的肩,脸几乎贴上天掷的脸,两手环住他的腰。
  左手从腰侧抚进,右手在身后衔接——把他的腰扣转到身前,两根手指在小腹上方轻轻一触,系上了腰带。
  天掷早已木然不动,低头望着他。
  二人离得极近,呼吸撞上呼吸。
  醒林伸出素长的手,按住他的半边肩膀,一推一送,天掷竟乖乖地转身向前,醒林再一推,将他带至榻前,压下他的肩头,天掷随之躺在榻上。
  醒林轻挽长袖,微凉的手抚过他的眼皮,天掷闭目睡去。
  门外传来轻舒一口气的声音,接着脚步声渐远。
  醒林拉来圈椅,守在他的榻前坐下。
  天掷入睡极快,依然侧着身,内袍还是松散,光洁的脖颈连着半.裸的肩头,更显得修长。
  脖颈是人身上最柔弱处,只要轻轻一扼,便断命了。
  醒林抱着双臂,向后靠在圈椅中,沉默不语地望着榻上的人。
  月光斜来,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第二十八章
  月牙儿还未下山, 初日还未升起。后厅门轻轻打开,醒林走出来, 刚一出大殿侧门,便望见靠坐在后厅墙下,抱臂睡着的鬼哥儿。折腾了一夜,他已累极。
  醒林心中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太信任我了。
  他悄然走开。
  忘月窟有一条规矩, 醒林最喜爱,魔尊住处不许闲杂人等随意接近。平日时,忘月窟各路人马都蜗居在自己的破山洞中,除了深夜外,鲜少在外乱晃, 而此刻, 天欲明不明, 白日出没的, 夜里出没的,全没了声息,连鬼哥儿都睡着了。
  玉房宫大殿外空无一人, 但醒林仍小心翼翼的贴着墙边行走, 幸而他跟夏百友在玉房宫浪荡多时,对这里摸得熟透。
  未用多久,他走出玉房宫的法阵外,回头一望,玉房宫屋角檐廊鳞次栉比, 他收回目光,断然向前走去,用了此生最快的脚程下了山。
  而方才,就在他的脚步刚行过后厅拐角处时,本来酣睡的鬼哥儿已被惊醒。
  鬼哥儿双眼迷蒙着望着他远去,一怔之下,在外冻了一夜的血液瞬间烧沸了,烧的头脑呼呼作响。
  醒林全然不知,他推测着东山派等的落脚处,玉房山虽大,但只有一条宽阔主路直通山脚。
  醒林心里盘算着,恨不得飞身到他们所在处。
  果然,山角路口处,稀疏的树林中扎着无数营帐,除了守夜的弟子,营帐外人并不多,醒林疾步跑来,守夜弟子远远认识他身上的衣服,纷纷站了起来,他跑的近了,听到一个惊喜的喊声:“大师兄!大师兄!这是我们醒林师兄回来了,快去禀告师尊!”
  说话人是东山派守夜的弟子小九,醒林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双臂猛喘,急切地道:“不用禀告了,父亲在何处,我马上去见他。”
  小九立刻将他带至虞上清的帐篷里,虞上清刚得了弟子禀告,一惊之下才要出门,迎面见到衣衫凌乱气喘吁吁的儿子掀开帐帘闯了进来。
  虞上清一时说不上话来,直望着儿子发愣。
  醒林不顾礼节,一步坐到椅子上,才喘着粗气对站着的父亲道:“父亲,我回来了。”
  虞上清手都颤了,他未曾想,凶多吉少的险恶处境下,自己儿子居然全须全尾地自己跑回来了。
  他颤声问:“其他人呢,你没带他们回来吗。”
  醒林连水都不顾上喝,紧接着问出第二句话,“我是偷跑出来的,龟蒙真人在何处?”
  他话音刚落,得了弟子消息的龟蒙真人掀帘进来。
  见了他,醒林心下暗自划过一丝喜悦,他一拱手,如见亲人一般,惶然道:“真人救命。”
  一旁的虞上清开口欲问他,他伸手压下父亲的话头,道:“此刻闲话少说,我一会还要回去。”
  他向不解的父亲和龟蒙真人道:“父亲从大殿离开时的话我知道的,如今我九位师兄弟还在玉房宫内,被魔窟折磨着,我想明白,只有我能救他们,您十二位联手也未必能斩下那魔尊,但那魔尊如今依然对我……”
  他在父亲注视下面前低了头,“十分信任。”
  虞上清一向严肃威严的面孔,浮上复杂难辨的神色,有几丝愤恨,几丝羞耻,几丝愧疚,几丝心疼。
  儿子好好一个男子,当年阴差阳错走厄运被掳到忘月窟,居然大难不死,好不容易偷偷用鱼肚传书联络上当时聚在镇九门的自己,从传书所知,那魔尊居然似乎对儿子有觊觎之心,自己气的当即拍碎桌椅,又恨又怒,十二位掌门商议许久,居然最后迫于情势,抓住仙门这唯一的一条出路,令儿子委曲求全,罔顾廉耻,使尽手段笼络魔尊,为仙门埋下一条伏线。
  后来醒林果然在灭魔窟之事立下大功,为此,他无论如何不学无术,悠游浪荡,自己对他心中有愧,从不重言责罚,只随他去。
  他皱着眉,望着憔悴疲惫受尽苦楚的醒林,往日对他不满不禁消退,说不上是几百种滋味涌上心间。
  他与龟蒙真人细细听醒林说了一炷香的时间,帐篷的帘子分两层,只落下第一层驱虫薄帘,隔着帘子能望见帐篷里龟蒙真人等三个身影。
  也遮不住醒林的低声细语。
  帐篷外的树林稀疏,藏人却也容易。
  几个弟子候在帐篷外,笨如猪头,一人头上两只眼,却什么异样也看不到。
  树林后身量不足的人影一晃而逝。
  帐篷内,醒林言毕,龟蒙真人抚着胡须道:“你的意思是,以魔尊如今的本领和状态,我等的赢面不大。”
  醒林点点头,龟蒙真人接着道:“故此,只有你仗着魔尊的旧情,再如当年一般,来个内里偷下杀手。”
  龟蒙真人望向虞上清,虞上清不语,无声的,沉沉的叹了口气。
  醒林道:“为了仙门,为了救几个师兄弟,我……我不妨事……”
  龟蒙真人点头,“好,那便依你所言,将天地鼎交与你手。”
  龟蒙真人从怀中掏出手掌大小的一件宝鼎,醒林摊开手掌,稳稳落入他的手中。
  他起身欲走,虞上清忽然想起一件事,“宫外设着魔窟的法阵,身为仙门弟子,那里能出来,但如何进去?”
  醒林身形顿了一下,慢慢地道:“那是魔尊亲手设的法阵,他的任何法阵……对我都认主。”
  日头爬上山腰时,醒林看到了玉房宫的屋檐。
  他为这一趟下山,绞尽脑汁的酝酿说辞,耗尽心神,如今终于得了想得之物,轻松回宫。
  他舒了一口气。
  他悄然溜回大殿中,不想刚进大殿侧门,迎面碰上从大殿里溜达过来的鬼哥儿,鬼哥儿举着一个比脸还大的苹果,问他:“你要出去?”
  醒林回身走进后厅,“我在门口透透气。”
  鬼哥儿哼了一声,“你倒是随意。”
  望着他的背影,咔嚓咔嚓大口咬着苹果,清脆无比。
  后厅里,高榻上睡着的人昨夜闹到半夜才躺下,此刻还未醒来。
  醒林舒了一口气,放轻脚步走到近前,未走几步,睡着的人翻了个身,微微睁开了眼。
  他的双目犹带半红,然目光清明,已不是发癫的样子,醒林心中忽然一沉。
  天掷毫无忌讳的伸直长臂,腰身用力,向后伸了长长地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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