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诈死后再遇殉情未遂的魔尊——by梦里长安躲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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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被子,头埋进枕头里,声音略带喜悦,“好软啊,你要不要躺一躺?”
醒林见他此种情态,吊起的心放下。
还好,他还在魔怔里。
他走远些,摇了摇头。
天掷拥着被子坐起身,晨光透过整洁的窗棂落到青石板,他看了半晌,忽然道:“我想出去走走,行么?”
他在问醒林。
他为什么要问醒林。
醒林也不知,只好答:“自然可以。”
他依然站的很远,并不近身。
天掷闻言掀开薄被,光着脚便欲下地。
醒林停了一下,叹了口气,这才走上前,摁住天掷欲起的身体,拿出塌下的鞋袜,扶住他光裸的脚,先套上了袜子,又为他穿上鞋。
他单膝跪在天掷身下,收拾好后,抬眼对上天掷的目光,天掷久久的盯着他,慢慢地说:“我一定与你熟识,你的模样……我熟悉极了……”
醒林嘴唇微动,“不可能的。”
他忽然低下头,伸手遮住天掷灼灼的目光,道:“别看了。”
天掷被遮住也不挥开,坦然而懵懂的问:“为何不能看?”
醒林在下方,道:“我……我不好看……”
话音一落,他正好瞧见天掷昨夜撕破的罩衫,立刻用手轻轻一撕,扯了一条长长的黑纱,不由分说蒙上了天掷的眼,还在脑后打了个结。
他舒了口气,站起身,端详罩住双目的天掷,他知道那罩衫是半透的,如今自己站在他面前——他便如那日隔着轻纱所见的情形一般。
天掷不动了,眼前伫立的身影,熟悉的声调,缠绕他的气息,阻下了他欲摘下黑纱的手。
醒林站了一会,才淡淡地说:“不是要出去么。”
天掷点头,醒林转身先走,推开了后厅的门。
天掷望着他朦胧而熟悉的身影,直直向前走。
醒林沉默的站在那里,等他走近了,不由得道:“你……”
他无可奈何的伸出右手,搭在他眼前,“……小心门槛。”
从大殿和后厅衔接处的侧门出去,正是那日天掷奔出时的树林,彼时是黑夜,月光映得树林疏枝乱干,鬼影憧憧,如今晨光温柔,到处光辉灿烂,树枝树干上挂满新绿,山风清明,倒不失为漫步的好去处。
天掷不是瞎子胜似瞎子的扶着醒林的手腕到处溜达,毫不抱怨,倒是醒林把好好一个人捯饬成这般,不禁有些心虚。
刚走出后厅没几步,便遇上守在墙下的鬼哥儿,鬼哥儿此时抱着香瓜正啃,猝不及防瞧见自家尊主出来。
双目蒙着黑纱?瞎了?
他饱含一嗓子瓜瓤,打量着二人平静的神色,不像啊!
他伸手欲指,到底没叫嚷出声来,眼睁睁看着二人从自己眼前经过。
他们这是……玩什么呢?
晨光穿透头顶的树叶,疏朗的落在林间,二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行走,脚踩在腐叶上,有轻微的哗哗声。
上一次同行是何时,或许是上一辈子吧,醒林淡淡的想。
这树林不算很大,但也不小,如此慢慢踱步大半个时辰,前面现出一座石碑。
正是上次天掷吐血晕过去的那一座。
醒林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平静的说:“走到头了,回去吧。”
天掷觉得外面甚好,风和气清,舒适宜人。
但是醒林要走,醒林在前转过身,他的手黏在醒林手腕上,也乖乖的转身回去。
二人慢慢地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漫步回大殿侧门处。
甫一入门,醒林欲牵他回后厅,他却停步不动,望着远处问,“那是什么地方?”
大殿极大,与后厅衔接处有后厅门,有大殿侧门,还有极高极大的插屏,转过插屏才能到大殿中去。
此地昏暗,大殿处远远有光透过来。
他身后的醒林犹豫了一会,道:“那是大殿,那里绑了几个……犯人。”
天掷望着那光,举步往前去,醒林扶着他的手,自然需与他一同去。
二人行着行着,还未转过插屏,醒林默默地放下了手腕,天掷可扶的地方没了,透过朦胧的黑纱,疑惑的望了身旁的人影一眼。
醒林没有解释,二人沉默着转过插屏,他未走几步,向后一看。
天掷落在后头,他蒙着黑纱,虽然朦胧中能视物,但此地昏暗,他每一步都犹疑谨慎起来,右手不由得抬起,在插屏上扶了一把。
醒林沉默的望着他,在原地等候,天掷走到身旁时,醒林忽而再次伸出手。
天掷睁着清明的双眼望着他,自然而然的扶着他的手腕。
浮云大柱下绑着的人早就听到动静,面对醒林二人的那一排弟子,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他二人并肩从黑暗中走出来时,各位师兄弟的脸上简直百花齐放精彩纷呈。
甘棣华等人在大殿一役后,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事情的前因后果,加之醒林要见天掷之事的佐证,确定无疑醒林便是传说中的守灯人。
他们震惊了多时,将整件事前前后后拿出来品味探讨,多日未见醒林,甚至暗中怀疑醒林已被……
及至醒林与天掷并肩而来,醒林不禁毫发无伤,且……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扶着天掷的手腕上。
醒林顶着仙门各家弟子及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的目光,垂下眼睑,情不自禁低下修长白皙的脖颈,耳朵慢慢地红了。
这样瘦弱单薄的身形,沉重凝滞的脚步,羞愤欲死的神色,不堪蹂躏的情态。
各师兄弟心中既震惊又痛惜。
夏百友瞪大双目望着他,却慑于魔尊不敢说话。
从幼童时便相伴玩耍嬉戏,同桌而食同榻而眠的白蟾宫,见他好好一个男子,落到如此地步,一时间眼眶都红了。
郭不贰更是恨不得杀了魔尊。
荀未殊、甘棣华、胡争如等人沉默不语的望着他。
此刻,无数坊间流传的话本儿传说、师兄弟间的流言蜚语在醒林心中一一闪过,他闭了闭眼,数道目光如箭矢扎到他身上,实在是抬不起脸。
第二十九章
身旁的天掷全然不知自己处身飞刀子般的目光与复杂情思中, 他隔着黑纱,目光坦然的从各人身上掠过, 到白蟾宫与荀未殊时,他望着他二人所穿的碧衫玉冠,顿了顿。
继而他回身,想对醒林说些什么,但这些人目光灼灼, 他想了想,走到醒林身边,轻轻附在他耳边,用手遮住,细声道:“这二人为何与你一样的衣饰?”
醒林顿了一会, 觉得此事一言难尽, 只轻声对他说:“你好了便知。”
天掷又附耳道:“这二人也要绑着吗?”
醒林望着他, 觉得这话问的奇怪, 不然呢?
二人旁若无人的私语。他们站在大殿中间,离甘棣华那一边和胡争如那一边都有些距离,两排人都听不清他二人说些什么, 只见那魔尊挨在醒林身边, 左说一耳朵,右说一耳朵,狎昵极了,而醒林的神色……复杂难言,似是有许多苦衷、无奈和委屈。
那魔尊不知为何眼蒙黑纱, 许是与十二位掌门对阵时修为不济被伤了眼。他身上的黑衣松松垮垮,透出一股淫态。散发不束冠,更显桀骜猖狂。
殿中九人频频偷眼打量他。
但当着魔尊的面,这几个仙门中最出类拔萃的弟子寂静无声,都未曾开口与醒林搭话,因为……魔尊再可恨,只是遥遥站在此处,他们中也无人敢造次。
天掷在外面逛够了,与醒林回了后厅,醒林将他摁在铜镜前,打开抽屉,找到一只梳子,将他的散发轻轻梳起。
黑衣男子坐在椅子上,碧衫青年站在他的身后,铜镜昏黄的镜面映出两个人交叠的影像。
醒林的手指细长而微凉,在绸缎般的黑发中穿梭时格外轻缓。他微微歪着脸,全副心神都在眼前人头发上。
天掷蒙着眼,隔着一层黑纱,视物不清,且铜镜昏黄,但他望着镜子里的一双人影,喃喃的道:“真好……”
身后梳发的人垂着双目,手下不停,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仿若未闻。
天掷忽道:“我的头发还是不要梳了吧。”
身后的人这才抬起脸,问铜镜里的人黑衣男子。
“为何。”
天掷有些踟蹰,“我怕晚上睡觉蹭乱了。”
醒林顿了下,道:“晚上睡乱了,明日早起我再梳好便是。”
天掷问:“那明日晚上再睡乱了呢?”
醒林道:“那后日早起再梳便是。”
天掷问:“那我日日睡乱怎么办?”
醒林道:“那我日日早起给你梳发便是……”
这句话未说完,他便忽而顿住。
如果他的以后没有“日日”呢?如果天掷清醒后便要杀了他呢?
他知道天掷那样爱憎简单的人,知道过往一切都是奸细骗他的假象时,一定不会饶恕他,他那日向天掷剖白身份时,便把命交给他了。
万斛龙从走火入魔到清醒一共用了十五日,若天掷也能十五日便好了,那这十五日是他赚的。
这十五日是偷生,是意外的惊喜,能和天掷同处一室,日夜相对。他也一直控制自己,不要有逾越之处,若天掷对他恨意滔天,清醒后只会更看不起他这个奸细,若天掷还有未了的情,那这十五日只会徒增他的烦恼。
不该与他对视,不该为他梳发,不该系他衣襟,不该扶他……
他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却见镜中蒙眼的男子唇角扬起,隔着黑纱都挡不住他的喜悦。
天掷道:“这是你说的哦,说话要算数。”
醒林撇开脸,一片心乱如麻。
眼角余光却看到门口忽的闪过一个人影,他道:“鬼哥儿?”
远处,刚欲进门瞧见屋内情形后莫名脸红闪躲出去的鬼哥儿,不尴不尬的回身,老老实实的垂着手走进来。他见了魔尊极为恭敬地施礼,“拜见尊主。”
他一俯身,方才匆忙中掖在怀里的一个小小的金黄色的蕃瓜掉了出来,咕噜噜地滚到一旁。
天掷蒙着黑纱的眼,准确的追着那东西,边指边问道:“这是什么?”
离的最近的醒林俯身拾起,放到他眼前给他瞧,“这是蕃瓜。”
天掷盯着瞧了瞧,黑纱虽朦胧,却也大概能瞧见那东西模样,原来这屋里也设着,只是今晨自己一醒来,发现屋里桌椅翻倒,再回来时屋内已被收拾干净,这些摆设也被收走了。
他盯着这东西,那边鬼哥儿瞧他的样子,咽了口口水,道:“尊主,这玩意能吃,很甜……”
天掷点点头,一脸严肃,仍是盯着东西不语,
鬼哥儿瞧他这模样,心里打鼓,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尊主冷淡的脾性,远抛同龄人的深不可测的修为,忘月窟所有人都十分惧怕尊主,包括从小在忘月窟长大的鬼哥儿。
在鬼哥儿惴惴难安之时,醒林叹了口气。
他知道天掷是想吃,只是不知道怎么吃。
他径自收回手,回身在屋内翻了翻,找到高榻边上一只黑色鎏银的宝剑,看了一眼,随手抽出宝剑,雪亮的剑刃唰唰两声,将蕃瓜破成八瓣,挥手将宝剑仍在桌上,拿了一瓣瓜,走到天掷身边,说:“这样切开就可以吃了。”
鬼哥儿在醒林将那把尊主天下有名的佩剑随意一扔时,嘴已张成圆形,他远远戳在一边,见醒林拿着瓜站在天掷身侧,而天掷望着拿瓜的醒林,眨了眨眼。
不久,天掷看着醒林手里的瓜,侧身俯下头,微微伸出修长的脖颈,用柔软的红唇一口咬在瓜上。
就着醒林的手。
醒林被烫了一般猛的收回手,瓜应声掉在地上。
鬼哥儿张成圆形的嘴随之闭上,莫名惊慌地低下头不知该看哪。
虽然他还小,但是诡异的脸热了……
他再抬头时,醒林已拿了一块新的过来,放到天掷手上,这次交代清楚:“用手拿着瓜底,这样咬着吃。”
他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脏瓜,往门外走,在外扔了瓜后,一回身见到从后厅出来站在侧门外的鬼哥儿。
鬼哥儿要看不看的瞥了他一眼,从台阶上摇晃着跳下,站到他身旁,用脚尖踢飞了一颗小石子,道:“他昨夜里发了狂吧。”
醒林嗯了一声。
鬼哥儿道:“老尊主当年发狂一次比一次厉害。”
醒林不以为意,又嗯了一声。
鬼哥儿问:“那……那今夜我和你一起守他,再多调一些人来……”
醒林淡淡地道:“不用。”
鬼哥儿想起今早自己跟着他下山听到一番对话,心里涌起千百种滋味,挂着一张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醒林向门内走去,留下一句:“不用操心,我没事。”
他身后的鬼哥儿皱起眉嘟着小嘴,欲言又止。
醒林进门时,只见日光正盛,落了满地,天掷正盘腿坐在面窗的贵妃榻上,背靠靠枕,捧着手里的蕃瓜吃的津津有味,见了醒林忙冲他招手。
醒林走了过去,天掷拍拍身旁的锦垫,他便依言坐下,问道:“怎么了?”
贵妃榻狭小,天掷与他挨的极近,顺着靠枕往他身上一扑,黑纱遮不住他清澈的目光,他认真地道:“这东西特别甜,你吃一口。”
双手捧着汁水横流的瓜举到他嘴前,醒林往旁一躲,道:“我不吃,你一人吃即可。”
天掷执着的说:“真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