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诈死后再遇殉情未遂的魔尊——by梦里长安躲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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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他在途中客栈歇脚,一个中年女子忽然寻来——是他的母亲谢岱烟。
谢氏不施粉黛,裙钗朴素,身上带着病弱之气,与醒林的气度身形有三分相似。
谢氏匆匆赶来嘱咐他,各家嫡传子弟恐成魔窟虏获的目标,而醒林在运送物资的途中万勿要与师兄弟分开,这里有家传的敛仙丹一枚,还仙丹一枚。若醒林愿意,可服下这敛仙丹,暂时改容易貌,隐去东山派掌门独子的身份。
敛仙丹与还仙丹,他是自小听说过的,两种丹药本是一体而生,敛仙丹有三大奇用,一是可改人内息,敛去金丹痕迹,服丹人被探如常人一般无二,但丝毫不影响使用修为。二是可活肉生血,百毒不侵。三是服丹后,服丹人一时之间骨软筋易,需重新捏骨,这一来往往形容大变。
而还仙丹可抹去敛仙丹的一切功用,消弭药性,是前者解药。
敛仙丹本以第一宗用处为本,声名鹊起后,第二宗用处被无数人觊觎,醒林外祖研制出这丹药后,怕引来无妄之灾。不久便对外称将它销毁。
如今仙门中知道此丹的人极少,谢家密不外传。
醒林得了这两枚丹药,极为新鲜兴奋,从小,别人贪前两宗用处,他只对最后一宗用处兴味盎然,只是一直苦于得不到,如今母亲竟主动拿了给他。可把他兴头坏了。
当场便要母亲与他捏骨,必要捏成极为俊美的皮相。
谢氏不肯,只说乱世中越平凡越不招眼越好。醒林不依,在母亲身上生磨硬泡。谢氏本来便是个性子软的,被闹得无法,只得依他。
不日后,醒林一行人行至镇九门附近一沿海小镇歇脚,
谢氏找他不容易,顾不得太多,同行的人是无论如何瞒不住,是以皆知他家这门奇药。与他同行的是一位散修,名叫李山客,是一位满面胡须的大汉,野路子出身,修为不高,同醒林这样的名门废物相得益彰,他俩总是结伴。
自他捏骨以来,李山客不时要回头瞧他一瞧。咂咂嘴,“奇了,男人美起来也这么要命。”
醒林白他一眼,“李哥,你再如此说话,请恕小弟不敢与你同行了。”
如今,物资眼见要送达,两人撇开众人,来到镇上一馄饨摊前,各自抱着一只碗,李山客咂咂嘴,两眼炙热的向往和渴求,“你说,谁要是能在如今这关键时候,从那虎狼窝里救出胡争如,那得多大本事!多威风!全天下都得称他做英雄!”
醒林埋头苦吃,眼也不抬,“那你怎不去试试。”
李山客嘿嘿一笑,“我还想多活两年,这扬名天下的事还是让给别人吧。”
二人闲谈间,长街尽头,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向前跑来,街上来往的百姓拉住她,她披头散发,乱喊乱叫:“恶鬼又来抓人啦!恶鬼白天就出来抓人啦!”
醒林与那李山客对视一眼,哐当一声扔下手里的馄饨,一把抓起宝剑,朝那长街尽头疾步跑去。
街上百姓见到有玄门弟子出头,半扶半拉着那疯癫妇人,高兴地挥着拳头送他二人而去。
那二人顺着血迹和叫声,越追越远,不一会追到镇九门下的一坐小山上。
这山是野山,并无名胜好景,乱石插地,野树低矮,二人入林后,只有潺潺细水声,再无人声。
山林,往往是魑魅藏身的好地方。
醒林与那李山客递个眼色,嘶喊声怎也没了?
二人在枯枝枯叶上小心翼翼的行走,先落脚尖,再落脚掌,生怕脚步声盖过任何一丝声响。
一阵风声从背后传来,那李山客立刻回身出剑,一个浑身僵硬苍白的男子站在他身后,张着血红大嘴,直冲他一口咬下。
李山客一剑入喉,像穿肉串一般,向前使力,再一转手腕,将那玩意一击撂倒。
那是一具低等游尸,专门吸食生人血液,攻击力并不强,他倒地之后,露出后面一个人形。
原来他“身负重任”,在偷袭散修之时,手上还拖着着一个少年。
醒林二人立刻上前查探,将那少年放平,黑发散开,露出一张极美的脸,饶是身处此地,醒林和那散修也不禁一呆,少年不过身穿普通麻衣——小镇上被抓走的便是他,脖子上还有一道红痕,想是方才乱喊乱叫,引来醒林二人,那游尸没轻没重地将他掐死了。
醒林探一探他的鼻息,少许后,他睁开眼,摇摇头——已经没了。
那李山客站起,将少年背在身上,醒林在身后帮他扶着,预备背下山将其还给父母家人,此处近年来常发生恶鬼伤人之事,忘月窟不除,东南沿海永不得安宁。
走了两步,醒林觉得不对,一回身,自己后方还站着个浑身僵硬苍白的男子,手里依样也拖着个昏厥的人形。
那僵硬苍白的男子,向散修伸出手,要他手里那少年。
醒林赫然出剑,这等只知吃肉喝血的游尸,力大无穷,但缺少机变。
三两下将那游尸收拾了,他又去查看后面被拖来的人,也是一个少年,容颜清秀。
这一次,他还未站起,又有一个游尸向他扑来,他闪身躲过,一剑斩杀。
他看看李山客背着的少年,又看看地上两具晕倒的少年,心底升起一种不妙……
这不是游尸偶尔出来作祟,倒像是魔窟组织周全目标明确的多人出猎。
只是他们要这些美貌少年做什么?
醒林越想越不好,抬头向李山客道:“我们还是快走……”
话音未落,他见李山客直愣愣地看着他,满目愕然。
那李山客的目光和醒林的目光一起落下,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洞穿了一个森森大洞,那洞口十分调皮,等两人齐齐注视自己时,才豁然血流如注。
李山客脸上血色渐渐退去,对他道:“唉!还以为……这次要做个英雄呢……这下走不了啦。”
他的身体软了,向前倾倒。
此次一倒难再扶。
醒林呆呆的看着他倒地,也想不起扶他。在这满地地死人与半死人中,他目若死鱼,顺着满地疮痍向上望去,才发现一个老头站在李山客的身后,也是如那之前三个游尸一般地苍白死气,只是他满头白发,又少又秃,皱纹成沟壑,八字眉,苦瓜相,要苍老得多。
方才就是他,一脸慈悲的在李山客身上穿了一洞,李山客原本背在身后的少年,已在那老人手里。那老人摸了摸少年,知道已经没气,随手抛到地上。
醒林双手握剑,微微抖动,他心道:“我就不信,难道我……”
他仗剑冲了出去,那老人只是一挥衣袖,他被一股猛力弹飞,他拄着剑,不服气的爬起来,这次还未靠近,又再一次飞起,擦擦嘴角的血,他咳嗽了两声,双手撑地,还要勉力站起。
镇九门卧着十几门仙家,东山派也在那,离这里不过十几里地。实在打不过,可以跑,但是……但是……
他被打的几乎要掉眼泪,咬着牙,他心道:我偏不。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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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这次他四肢并用爬了起来,提起宝剑,大喝一声,直冲而去,那老人似是看透人间一切悲喜执着,没有抵挡他,任由他近身,而后,一把抓住他的剑,手似是钢铁铸造般,连他带剑,轰然被掷到一棵枯木上,
这次醒林爬不起来了,他看见自己胸口插着一截树枝,自己如同钉子般钉到树上,双脚颓然垂着,轻微的挣扎,够不着地。
这副凄惨模样,死得真是很难看。
他的眼前花了,树林里断断续续走出来许多男女老幼,苍白面孔,僵硬身躯,各个手里拖着一个半死的少年。
老人蹒跚着走来,醒林茫然的目光,飘向枝叶纵横交叉的天空。
他才十几岁,还一事无成,母亲和妹妹还等着他……他多想向世人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
老头伏下身,滴着涎液的大嘴张开,却停在醒林勃颈处。
他奇怪的看着这垂死少年——居然不是修士而是凡人。
幸而游尸不善于思考,不是便不是,老人回头看着那死的少年。
是个凡人更好,正好他这里缺了一个,无法向“那里”交差。
老人拽住醒林的肩膀,将他硬生生拔了出来。
血落了一地。
老人将血流不止的醒林改抱为拖,他带着二十余游尸,各自拖着一个少年,诡异而静默地行走在树林里。
少年和散修的遗体,被独自留在野树林中。
树林越走越深,不露阳光,遮天蔽日,仿佛走向黑夜。
醒林不知道自己要被拖到哪里去,头撞上坚硬的东西,有时是突出的尖石,有时是嶙峋的树根,有时他也猜不出是什么。肩膀和土疙瘩,小石子、破树枝擦身而过,头上流下的东西黏住闭着的眼睛和睫毛,流下来时是湿的,风干后成了痂,痂上覆盖了新的热流,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成了厚厚的一层,糊住了双眼。
他不能睁,也不敢睁,索性由他去。
步行一日后,四周渐有微光,地面全是尖利的岩石,海腥味扑面而来。几十道耸人的拖拽声停顿,继而,醒林轻身而起,被吊在半空中,缓慢地向前飞去。
若被人看到眼前这一幕,怕是要骇破胆子——弦望海边,几十个苍白的游尸飘在空中,二十余个少年,上吊般垂在他们脚下,如吊着二十具尸体,他们一起向远处的海中鬼山移动。
海中鬼山,全天下只有一座,且是最恶名昭彰,正道中人恨不得撕碎他的一座。
晦朔山。
醒林本不知自己被拖去哪里,但他在除了修炼之外的地方,还是有一些灵窍的,闻着海腥味慢悠悠的飘了一整日,他大概嗅出些意思来。
然此刻身在海上,身旁又有这么些东西,他又能如何?只好随波逐流,见机应变了,本就是差点死去的人,多活一刻便是赚一刻吧,他这么想着,心下倒是多了一丝丝安然。
一日之后,他们被抛在一处恶臭咸腥的土地上,醒林不知自己身上哪一处痛,只感全身麻痹,甚至指挥不动手指和脚趾弯曲。
他知道此刻虽外界毫无动静,不知哪些游尸是否在身旁,是否注意到他,他醒来是否安全……但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脑袋侧躺在地上,他想把脖子转正,可无论如何,转不动。
四周传来人醒来的声音,有少年惊叫哭喊起来,继而惊叫越来越少,哭喊越来越多。
可他还是转不动脖子,再闭眼下去,怕是永远睁不开了。
这时他身边的少年发现了他,那少年小声哭泣着,推了推他,“喂,你醒醒,你死了吗,我们被恶鬼抓啦……”
醒林极力想醒,但醒不了。
那少年呜呜着哭泣,不知是向谁喊,但没有人答应他,“他死了,他好像死了!哇!”
少年一躲,不小心按到醒林胸口,一个少年人的重量猛一压上,醒林受力,噗的一声,嘴角流出一丝血沫。
少年见他还能吐出血,胆战心惊的爬回来,使劲捶了他两下,醒林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悠悠睁开了一丝眼睑。
少年见他醒来,顶着满脸眼泪咧着嘴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地喊:“你醒啦,我们被恶鬼抓啦,我们都被抓啦,哇!我要我娘!娘救命啊!”
醒林在哭声中躺了半日,缓过一丝力气,努力睁开半个眼,这才模糊看到自己是处在一处什么所在。
黑色的洞顶,身下是黑色的尖利的碎岩石,洞穴不大,窝了二十个嘤嘤哭泣的少年,有些挤。
身下的碎岩石摸起来与走出树林后的海边岩石很像。
醒林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睁着半个眼睑,渴的要死。挺了两三个时辰后,少年看他这血人还有口气,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小块沾湿的破布,在他嘴上轻擦。
醒林像婴儿吸奶一般吸吮,
这样躺了一日,他感觉好些,身下的岩石很尖锐,坐起来应会很痛,平躺还好受些,类似于杂耍中的滚钉板。
第二日才有一个脚上戴着锁链的瘸腿老人送来一些稀汤剩饭,是真的“人”。
少年们发现来了活人,而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时,狂喜上心头,只是那老人讷讷不言,任凭少年们拉扯他,最后临走前,才嘶声道:“我上次说话还是在十年前。。”
少年们面面相觑,那老人接着道:“你们在海边长大,该知道守灯人吧。”
“你们就是新抓来的守灯人,而我,是二十年前被抓来的,抓来二十个,如今只有我了。”
他怯懦的三角眼,终于敢抬起,直视人群,常年无波的眼神中,有盈盈的水光。他看着这群倒霉的少年,悲悯地说:“好孩子们……你们就当自己倒霉吧。”
山洞中顿时又续起哭声,那老人颤巍巍地劝道:“咱们都是平常人,半点本事也没有,就是那仙门中人也常被这忘月窟的恶鬼杀害,前些日子,镇九门的大弟子都被绑了来呢,现在还囚在那养尸阵里,生受苦,也没个痛快。他们说外面召集天下英雄来救他,如今却连一个能进晦朔山的都没有。”
东南海边长大的孩子,别的不晓得,对忘月窟,镇九门两个地方却是如雷贯耳。
忘月窟,恶鬼所在处,小时候老人常常摇着蒲扇讲,忘月窟的恶鬼们又来抓大晚上不睡觉的小孩啦。
镇九门,英雄所在处,被抓走的小孩常常由他们救回,并且收拾了那些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