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是……”那天晚上出现的曾经救了他和法雷尔的银色男子，精灵王——斯利弗亚。
“是的。”
银色的光团，在空气中缓缓聚集，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最后的光辉刺伤了人的眼睛。
“我曾经见过你的。”
当光辉散去，精灵王，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56
银色的长发，银色的长袍，和雕像一模一样的美丽面孔，只不过，眼睛是张开的。
清澈的银色，透着闪闪的亮光，却——只看着一个人。
“你……终于来了。”
斯利弗亚再次开口，声音美好婉转的仿佛传颂的歌谣，在空气中渐渐飘荡开来。
“我一直在等你……”
眼眸中深深的眷恋，是连小妖精都能看出来的。
“是的，我来了。”法雷尔上前一步，将凯里掩在身后，更加靠近了这个在他心底徘徊了二十几年的身影，“但是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不知道？”银色的眉微微蹙起，斯利弗亚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呢？难道你都不记得了么……”
“我记得？我应该记得什么？”法雷尔笑着，却充满了苦涩，“你认为我应该知道什么呢？”
“最起码，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不是么？”斯利弗亚轻轻的笑，表情里是满满的笃信，“不然，你怎么会来找我。”
“我没有认为那是事实，我只是以为那是猜测。我来到这里，只是希望得到证实。”准确地说，是希望得到“并非如此”的证实。
“那只是猜测？”斯利弗亚靠近，步伐平缓的仿佛是在空气中滑动，衣衫没有带起半分的涟漪，“你真的这样认为？如果你只是这样认为，我就真的无法开口……”
“为什么呢……”凯里的语气有些迫不及待，他甚至忘记了恐惧，甚至忘记了眼前的人，是精灵王，他只是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为什么？”银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向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看不出是否带有不悦的神情，但法雷尔还是动了动身体，斯利弗亚没有多做表示，只是继续说了下去，“你不会明白的……因为这是……”纤细的食指抬起，放在唇上，“秘密。”
“秘密？”法雷尔反问，“那么就是说……”
“我早就告诉过你，除非你自己先知道，否则我是不能说任何事情的……那是我的罪，不可以说出口的罪过……”斯利弗亚的目光转回他的时候，就会带着深沉的温柔，毫不掩饰的泄漏。
“反正你就是要我承认——我知道的所有都是事实！”法雷尔有些烦躁的脱口而出。
“是的。”银色的精灵王仍然在微笑，“只是，并非全部。”
“那么……请求你，告诉我们全部！”法雷尔有些泄气的低吟。
“雷尔斯他……离开我很久了。”斯利弗亚的身形凭空升高，直到与雕像平行，修长的手指，抚弄着精灵王雷尔斯的金色长发，“他是消失的——为了那些自私的人类。”
小妖精发出低低的惊喘，浅绿色的大眼有些惊慌的瞥向他，但精灵王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里，没有半分的反应。
“这世间初创，本只有精灵王、神兽、妖精和人类，你们现在所见到的魔兽和魔物，大部分是后来演化出来。”斯利弗亚的指尖，轻轻抚过雷尔斯紧闭的双眸，“精灵一族，除了精灵王——我，月之精灵斯利弗亚以及日之精灵雷尔斯，再无其他的种类。在那个时候，最早期的魔法师，基本上根本不会使用任何魔法，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在神庙中祈求我们的帮助。”
凯里紧张的仔细聆听着，生怕漏下一个字。
“我从来都认为，这样——很好。对于那些人类来说，也是相当公平的。”斯利弗亚的银眸变得冰冷，“我们只是很偶尔的，给予人类一些帮助——可是，雷尔斯他，雷尔斯他的心肠实在是太软了。他总是希望能够为人类做多一些的事情，能够更多的帮助人类，但是他也知道，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情况下，不太可能，更何况，我不愿意参加这种事情。于是，他想到了其他的方法。”
“其它的方法？”娜亚喃喃自语，不明白所谓“其他方法”。
“他创造了精灵，能被人类呼唤的精灵。”斯利弗亚很快揭开了谜底，“第一个，水；第二个，火；第三个，木；第四个，土；最后一个，风。他是日之精灵王，拥有一切的正面力量，与我不同，他可以凝结自己的能力，在不同的环境下培养，创造出新的精灵种类。他具有智慧，也拥有力量——于是，他创造了人类所熟悉的五大精灵。”
“可是……这就是离别的开始。”斯利弗亚的表情变了，刚刚那个优雅的平和的温柔的精灵王仿佛消失了，此刻他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仇恨以及痛苦，“他怎么会那么傻？！我早就警告过他！过渡的耗费自己的能力，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而且创造出精灵，只能使得那些人类拥有更多贪婪的欲望！可是他不听！他执意创造出他们，养育他们，而自己的身体却在逐渐虚弱！直至最后的崩溃！”
路伊的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身体无法承受力量的流失，而且五个精灵之间，也出现了明显的不平衡。五力的不平衡，使得那个时候的世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自然变得不平衡了，灾祸开始出现，人类的呐喊之下，黑暗变得更加的频繁，魔物在不断的繁殖……”斯利弗亚的声音，渐渐的平缓了下来，“其实，那个时候，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可以让所有的一切恢复平衡——可是，他，他竟然不愿意。”
“他不愿意吸收那五个精灵？”法雷尔张开的口中，吐出了肯定的句子。
“是的！是的！！”精灵王的眼中闪过狂喜，“他不愿意！当时只要他将分离出的五个精灵重新吸收，所有的一切都会恢复——可是他不舍得！对于那些被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养育成长的精灵，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杀死他们！所以，他只会死！他的身体将会消失，弥补一切的不平衡，而同时，他的灵魂也随飘散在世间，变成一个一个游移不定的光辉！最后消失！”
“那……后来？”法雷尔的声音颤抖着，他几乎不能想象眼前的精灵王曾经做过什么。
“后来……我不甘心啊，他明明说过，要永远陪伴我，怎么能这样轻易离开呢？”斯利弗亚再次笑了，轻柔的，温暖的，“我开始搜集他灵魂的碎片，我杀死人类，杀死魔兽，杀死魔物，用各种方法挑起人类的战争！用血来吸引他那慈悲的灵魂，在厮杀的战场上，我总能够找到碎片！谁说精灵是最纯洁的？我的手上——却沾满了鲜血……”他的语气，忽然坚定了许多，“不过，那是为了他！为了雷尔斯，就算是被玷污又如何？我这样过了数万年，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不知道用了多少鲜血，只是被我捧在手中的灵魂，正在不断的完整完整——直到有一天，我知道，它真的完整了，就那样温暖的存在于我的手中。”轻轻抬起合拢的双手，温柔的目光看着雪白的手心，仿佛那里真的有一颗正在跳动的心灵。
“得到了灵魂，接下来，你只是需要一个肉体了。”法雷尔的声音低沉，同样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是啊。”斯利弗亚的面孔上洋溢的是喜悦，“我想尽了方法，最后，我让一个血统纯正的人类为我产下我所需要的身体！那个国王本来只应该有一个孩子的，不过，为了我所要得到的，我使用了一点点力量，让他的妻子，最终产下了两名王子。虽然他们的外表并不符合，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有合适的血液，被镶嵌入了灵魂，一切都没有问题！我抱走了被遗弃的婴儿，他的灵魂反正已经被杀死，遗留的身体让我很容易就将雷尔斯安插进去——但是最困难的事情是——我无法养育人类，我无法亲口向他解释所有的一切！我所做的事情，都是最严重的罪！我不能……我不能说出来，除非他已经知道！”
“所以你为我找了合适的养育者？”
“是的，很厉害的一位魔法师以及他的伴侣，非常想要一个孩子，而且，他们有能力将你养育成足以发现真相的人！”斯利弗亚的眼睛闪着亮光，“所以，你才会来到这里，不是么？”
“可是你做了这所有的一切，到底为了什么？！”法雷尔沮丧的问着几乎是最后的一个问题，虽然，他及不想知道答案——可是，无法逃避的，这就是——他的命运。
“为什么？呵呵，为什么……”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凯里重复着这个问题。
“你，难道还不知道么？”斯利弗亚笑着。
“我……”
“雷，我亲爱的法雷尔，不，雷尔斯……”斯利弗亚的身影，已经飘然而下，落在了他的身前，近在咫尺。
“你……”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非常简短的句子，如同晴天霹雳。
旅程 57
混乱，脑海中完全是一片混乱。
法雷尔紧紧握住身后伸来的那只手，冰冷的，带着些湿漉漉的汗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开口，尽力平稳着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会不明白？”斯利弗亚笑着，在他人的眼中令人不寒而栗，“你离开我那么久了……我只是想要让你陪伴在我的身边，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不是么？精灵王本身就是应该在一起的。”
“可是……可是……不对！不对的！”法雷尔叫着，“我不是精灵王啊！斯利弗亚！”不知不觉间，他直呼了他的名字，“我只是一个人类！你看着我！我只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
“人类？你肯定么？”精灵王笑着，靠近了些，伸出的手指很轻易的碰到了他的短发，金色的，带着微微波浪的短发，“你剪短了呢，可是，一个人类会有这种色泽的头发，还有……”手指轻轻划下，在脸颊边流连，“这样颜色的眼睛？你不要欺骗自己了。”
“可是……这些也仅仅是外表。”法雷尔努力挣扎着。
“外表？”斯利弗亚的笑容扩大了，银眸却冷了几分，“你真的肯定？在你进入这里之后，你也肯定么？你现在甚至不能算是一个魔法师！”
是的，他知道。法雷尔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你不需要魔法师的一切，就可以自由的控制风、火、水、土、木，完全依照你自己的意志，在这里，你就是主宰，因为，这里是你创造他们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会感应你，都会随你而动。”
“但也仅仅是在这里而已！”
“不，不再是了。”修长的手指收回，轻抚着自己银色的发丝，静静的诉说着事实。“你的那条织带变化了，说明了你能力的苏醒，你以后，在也不需要魔法师的任何工具，任何咒语，只要你想，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所以……雷尔斯，你回来了。”斯利弗亚平静的宣告了结果。
“我不是雷尔斯！”法雷尔咆哮出来，身后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脱了。
“你不是？你是谁呢？”声音仍然轻柔，但是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我的名字——是法雷尔。”法雷尔一字一字的说道，“法雷尔，我的父亲以及爹地给予我的名字，我不是你所说的那个……”
“只是名字的问题。”斯利弗亚笑着，口气十分轻松。
“不止是名字的问题！永远不会！”
“对于我来说——是。”目光流转，闪烁着美丽的光华，“你们有着相同的灵魂，你和雷尔斯是一样的。”他笑着，“你们同样有着非凡的能力，有着温柔的心灵，有着极为美丽的眼睛……”他的眼神充满了眷恋，“你为什么不是呢？你就是他！”
“不！完全不同的！”法雷尔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和他不同！你清楚我是谁么？”
“你自己清楚么？”斯利弗亚的反问尖锐而直接，“你是人类法雷尔？还是有着雷尔斯灵魂的躯壳？”
“可是你难道不明白……”法雷尔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你要的，不是我。”
“为什么？！我要的是雷尔斯！而你，就是！”
“我不是！”再次吼出自己的答案，“你总是说我是！我是！可是除了这金色的眸子，金色的头发，还有这能力，我哪一点还是法雷尔？！也许我和他一样心肠很好，也许我像他一样聪明，可是我是法雷尔，我被人类养育，作为一个人类而成长，我不会、也不可能是精灵王！”
“你为什么不会是！你的灵魂！明明就是！”
“不……斯利弗亚……”眼泪，不知不觉间漫出眼眶，法雷尔拼命喘气，说出下面的话，“你为什么不能理解呢？我没有了记忆啊，就算灵魂相同如何？你想要的，是那个和你共同走过千百年时光，爱着你的雷尔斯！你们分享着彼此的生活，留下的无尽的回忆，只有那，才是你想要的雷尔斯……可是，我没有。”他缓缓放慢了语气，疲惫而倦怠，“我没有丝毫过去的记忆，我不知道我们是如何相爱，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共同生活过，我不记得你所记得的点点滴滴，我的记忆中，你只是一个会保护我的美丽的精灵王……”
“不！不是这样的！”斯利弗亚的声音尖锐，表情却产生了变化，平静之上产生了波动，慌乱渐渐显露。
“就是这样的。”法雷尔叹气，“还能是怎样的呢？”
“可是……可是我明明收集到了所有的灵魂……”纤细的指头抚上自己的面庞，银色的眸子瞠大，不能接受所听到的一切。
“那只是灵魂。”法雷尔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感觉到温暖，“没有了记忆，我不可能是那个雷尔斯了……”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牙齿，深深陷入暗银色的嘴唇，“我爱的是他的灵魂！只要是他的灵魂！所以，外表不同，没有什么回忆，都无所谓！”
“那也只是你而已！”法雷尔深深地看着他，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和无奈，“可是我呢？我不爱你。对于我来说，你的存在一直只是一种压力，你干涉我的生活，影响着我的行动，如果我会爱上你，不会等到现在。”
“不……也许，你会爱上我的。”斯利弗亚的脸上，忽然转换出一种温软的笑意，“你和我在一起，呆在这里……”
“我不会爱上你，绝对不会。”法雷尔阴沉着脸做出了否定。因为——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另外一个身影。
“不会？是为了他？”银色的精灵王的语气充满了讥诮，眉角很轻蔑的动了一下，“那个混血的少年？”
“不管是为了什么，我只是告诉你，不会。”法雷尔不愿意正面回答问题，只是垂下了眼睛。不要——不要再让任何他爱的人，受伤害。
“你是为了他！”声音再次高亢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宁愿每一次忍着心痛而拥抱他，你愿意承受着痛苦而亲吻他，你敢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凯里的指甲陷入了手掌，他从来不知道，当法雷尔温柔的拥抱着他的时候，给予他那么甜蜜的亲吻的时候，却在忍受着痛苦。胸口，闷的喘不上气，肺部好像满满的被塞了棉花，喉咙深处也产生钝痛的感觉。
“那又怎么样？！可是我就是不爱你！”
“那么……如果让你留恋的东西消失了，你就应该……能够回来了吧。”
在所有人理解这句话之前，斯利弗亚——
已经开始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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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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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的白色大门受到剧烈的冲击，但仍然坚固的不肯露出半条缝隙。
凯里只感觉到疾厉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整个身体被法雷尔紧紧环抱，头也埋在他的胸膛中，看不到半分外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