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尔希稍稍惊讶地抬起头，吉拉艾尔微微一笑。
“我是你的护天使啊，不过既然成年了也不需要护天使了。但以后有什么困难还是希望你能来找我，这样提缦斯也会安心吧。”
听到这个名字，契尔希又低下了头，汤碗里映出的倒影中，那琉璃的眸子中划过了一丝波澜。吉拉艾尔是契尔希的第二任护天使，契尔希的童年是在提缦斯的照料关怀下度过的。由于契尔希从小灵力超凡，很快便被选中，在提缦斯那双暖玉的眼睛的目送中离开了长大的城镇去了中心圣城。然而就在那不久之后，提缦斯在外出工作时发生了意外过世了，于是在圣城照顾契尔希的吉拉艾尔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的第二任护天使。
“契尔希艾尔，你在魔界遇到了什么能告诉我吗？”吉拉艾尔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开口询问。
“没有什么，请不用担心。”契尔希随口回答着，把餐具收拾了一下，行了礼便离开了餐厅。
继续品尝着美味佳肴的吉拉艾尔望着契尔希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一般摇晃着水晶杯中的酒红色液体，突然微笑了起来。
“契尔希艾尔，你以为我看不出吗？”
22
契尔希躺在床上，与过去相同的房间，分别了三十多年却显得如此陌生。更陌生的是独自入眠的夜晚，窗外是银色的月亮，洒进屋子内的光显得那么冷清。契尔希翻转着，手中握着那块青色的石头，魔界现在不知是什么时辰，帝宫内也许不会安宁吧，不知毕鲁塞怎么样了，不知赫斯迪怎么样了。算算自己回来也有十多天了，这似乎是遇见他开始第一次分别那么长的时间，心中想见他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尤其在这样宁静的夜晚，他温暖的怀抱变得那么令人怀念。
契尔希在床上坐了起来，解下脖子上的石头举在眼前，突然展开了翅膀，念起了咒文。石头上的魔法阵发亮了，接着契尔希的身影从屋里消失了。
[魔界]
帝宫内的确如契尔希所料的，十分不安宁。赫斯迪几乎把银阳殿翻了过来，直到契尔希离开的事实千真万确地摆在眼前，他停止了疯狂的搜寻，但转而脾气大发，所有臣子和侍卫都畏惧得恨不得马上从帝宫撤离，只有毕鲁塞忠实地执行着主人的命令，在赫斯迪身边百米处忍受着压抑得快蹦出火花的空气。
“毕鲁塞，契尔希什么都没说么？”赫斯迪托着额头，发泄之后的疲劳渐渐支配了身体。
“主人只说要属下代替他在你身边。”毕鲁塞的金眸凝视着赫斯迪，它又何尝不难过，对于认了主人的魔兽来说，最悲伤的事不是主人的死亡，如果主人死亡，魔兽或者抛弃契约回归本性，或者与主人同赴黄泉，无论哪种都是解脱。然而主人明明活着，明明知道他的所在，却无法在他身旁，这才是最悲哀的。
赫斯迪挥了挥手，让毕鲁塞退下。展开手中揉皱了的字条，赫斯迪仔细体会着契尔希的用意。以他对契尔希的了解，契尔希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那么他说会再见就一定会再见到，但是他为什么不说会回来？他的心里应该有自己的存在，所以才道歉？还是说……
赫斯迪揉了揉额头，看了看凌乱不堪的房间，突然感觉到一阵自责，抬手划起魔法阵，把房间内的摆设恢复原样。
魔帝发了几天脾气，接着又独自在银阳殿中唉声叹气了几天，一晃十多天就这么过去了。利维斯等人开始担心，魔界的大小事务堆积了许多，但更重要的是这样下去赫斯迪迟早会垮掉。正当他们准备斗胆劝谏之时，赫斯迪却从银阳殿中走出来了。
“陛下……”利维斯观察着主君，却发现不了什么异常，赫斯迪依旧是那个威严自信的魔帝。
赫斯迪甩着身后的披风，坐上帝座，俯视着群臣，一开口便是一道谕旨。“我决定任命契尔希为禁卫队长，卿等有异议么？”
底下小声议论开了，互相使着眼神，最后还是把统管兵权的利维斯推上了冒头的位置。
“可是陛下……”
“嗯？”利维斯才开口，赫斯迪已经质疑起来了，“卿对契尔希的能力有所怀疑么？”
“不，”契尔希在天界的作为已经在魔界展露出的力量，任他也无法抨击，“只是契尔希公子现在不是……”
“原来是为这原因，”赫斯迪居然翘起了嘴角，“契尔希只是离开一阵子，很快就会回来，这不是卿等需要操心的——还是说卿认为天界那些有洁癖的天使们会接纳一个与魔族共枕的堕天使？”
“陛下，容臣斗胆，凡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只怕万一吗……赫斯迪隐约感到内心颤了一下，如果有什么万一，如果一切都不是他预料的那样的话……
“好了，此事就此决定，不允许再有异议。”赫斯迪一锤定音，接着把目光投向了宫廷侍长梅凯耶，嘴角再次向上勾起，紫色的眼睛中透出些狡黠，“另外还有一事……”
“利维斯将军，关于那个堕天使，陛下是不是有点太……”帝宫的某处花园里，梅凯耶和利维斯品着美酒，一边谈论着赫斯迪的命令。
“那个少年即使作为次席天使，力量也有些强得过头了，”利维斯抿了一口琥珀色的醇酒，放低了声音，“前阵子还有消息传到我耳里，说他与血影比试得不相上下。”
梅凯耶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但交情甚深的利维斯应该不是在唬弄他，“不过就算是这样，陛下也有些太自信了吧，他一定是擅自回去天界的，否则陛下不会发那么大的火气。”
利维斯赞同地点点头，“何况还有那第二道旨意，梅凯耶，有的你好忙了，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天界的哪……”
“报告！”一个士兵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凑近利维斯耳语一阵。
“什么？”利维斯不敢相信地看看士兵，又看看梅凯耶，让士兵重复了一遍。
“是。帝都南部的巡逻兵看到一个虚弱的天界少年，按照巡逻兵的描述，应该就是那个堕……应该就是禁卫队长大人！”
消息传得很快，而利维斯的效率也不愧为跟随赫斯迪上千年的将军，当赫斯迪听说这回事时，那个少年已经被送到了帝宫门口。看起来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没什么外伤，但也许是快耗尽了灵力，软弱地连走路也颤颤巍巍。利维斯打量着他，的确是契尔希没错，那张寻遍三界也找不出第二个能相提并论的俊美的脸便是最好的证据。
“契尔希公子，您赶快进来，陛下在等您。”梅凯耶示意着帝宫的士兵们放行。
契尔希点点头，扶着墙缓了缓呼吸，迈开步子，但走了没几步又开始喘气了，梅凯耶有些着急，又不敢去碰触主君的宠儿，犹豫之际，附近卷起了黑色的旋风，赫斯迪已经等不及，自己来接了。
“契尔希……”赫斯迪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宝贝，上前便将他抱在怀里，像不给别人多看一眼一般，又匆匆瞬移回了银阳殿。
23
床上的可人儿睁开了眼睛，环视了房间，然后对上那双魅幻的紫眸。
“醒了吗？”赫斯迪温柔地扶他坐起来，“在天界发生了什么？”
契尔希拉过自己的一束银发在手里转弄着，“没什么。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赫斯迪邪魅地笑着，突然将他压到床头，用力地吻了上去。“想我吗，小猫？”
契尔希露出了一丝意外，不过很快红着脸点了点头。衣服的前襟被撕开了，赫斯迪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胸口逗留着，挑弄着，很快少年已经兴奋起来，皮肤呈现出了粉红的颜色，沉浸地低声呻吟起来。赫斯迪看着充斥着情欲的少年的眼睛，笑得更加邪了，稍稍转头，瞥到的是一直蹲在门口的毕鲁塞已经开始龇牙咧嘴。
赫斯迪无视毕鲁塞的模样，转头继续将手向少年的身下探去。契尔希胸膛的起伏变得更加激烈了，冷不防赫斯迪勾起了他的下巴。
“十几天不见，你变得更加敏感了呢，小猫，嗯？”
“嗯……快，快……”少年高亢地呻吟着，却突然感到赫斯迪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那紫色眸子里渐渐被一寒气占据，“怎么了？不继续吗？”
赫斯迪站直了身体，抱着手冷眼看着床上一丝不挂的人，披散得到处都是的头发，一副已经克制不住情欲的卑贱地求欢的样子，纵使那人相貌出众，但赫斯迪早已倒了胃口。慢悠悠地用魔法将椅子移到身后，赫斯迪开始冷笑。
“我抱了你的话，我的宝贝会吃醋，到头来岂不是我不划算，嗯？”赫斯迪托着腮，冰般的紫色目光从眯起的眼睛缝里射出，“真是大开眼界，原来天界的天使在床上的风姿那么迷人。”
少年顿时清醒，明白事情已经败露，拉了床单紧张地裹了裹身子，“你……你这个恶魔！竟敢玷污契尔希艾尔大人！”
“哦？恶魔吗？明明你自己也很享受恶魔的引诱？看你的样子，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赫斯迪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满意地看着少年羞愤的样子，“说说是谁让你假扮成我的契尔希来这里的？”
少年狠狠地瞪着赫斯迪，什么也不说。突然，脖子像被什么掐着一般，呼吸透不过来，眼泪逼了出来，少年用手去抓着，但脖子上什么都没有。
“别忘了这里是魔界，我说的算！”赫斯迪又收紧了一些魔法，直至少年快窒息了才松开。少年大口大口地透着气，接着又是一股强大的魔力逼近，侵入体内，将那伪装的魔法剥离。“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开口，”赫斯迪打量着恢复了乳白色头发的少年，“天使的弱点我可是一清二楚。”赫斯迪指头一搓，少年顿时觉得有千百条虫子在啃咬着自己的背脊，阵阵瘙痒刺痛，翅膀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而展现了出来。但看不见的虫子没有驱散，反而顺着羽翼爬行着，又痛又痒的感觉透过翅膀直钻进心窝，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一点点挖着一点点咬着，翅膀扑腾着，手在羽毛上抓着挠着，但都无济于事。少年开始在床上打滚，蜷着身子痛苦地呻吟着，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终于身体开始忍受不住了。
“住手……不要啊，我说……我说……求你住手！”
赫斯迪并没有停手的打算，继续漠然地旁观着。
“求你……饶了我……唔！啊啊！是……是吉拉……艾尔大人……”
魔法停止，少年无力地趴倒在床上喘着气。赫斯迪一边念着那个名字，一边厌恶地瞥了瞥少年，手指一指，把他从契尔希的床上浮起甩到了门口。
少年勉强从地上爬起身来，畏惧地对着赫斯迪，“是……吉拉艾尔大人，所以……请你饶了我！”
赫斯迪冷哼了一下，“饶了你？可以。”
少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正准备逃离，却见赫斯迪使了个眼神，墙角的那只凶猛的魔兽一步步地靠近了过来。
“你……你做什么……！”
“我是可以饶你，但它可不肯，冒充主人在魔兽看来可是对主人极大的侮辱。”赫斯迪站了起来，又对着毕鲁塞关照了一句，“别把银阳殿弄脏，契尔希不喜欢。”
“不……不，不，饶命啊……不要，啊——”
赫斯迪阴冷地看着毕鲁塞拦腰咬住那少年，腾空飞出银阳殿。转身，目光瞄向了床上那个少年破碎的衣服，突然发现里面似乎有什么在发着光。那是一块石头，刻着魔法阵的石头，在被赫斯迪取到手上时，一个小小的画面显示了出来。
“幸会，魔界之主，没想到会是你。”
“吉拉艾尔！”赫斯迪低沉的嗓音一字字地吐出这个名字。画面中的就是天界的首席天使吉拉艾尔，那张和蔼的脸在敌对方的赫斯迪看来却不知藏了多少阴招。而且赫斯迪知道，这个天使和契尔希之间一定存在着些什么。“原来天界的领袖就做出这种唆使人冒名顶替的事。”
吉拉艾尔笑了一下，“我只是很有兴趣想了解契尔希艾尔在魔界遇到了什么，没想到找上的竟然是魔帝。不过我也要谢谢你。”
赫斯迪皱了皱眉。
“看来你并不知道契尔希艾尔留在你身边的原因。”
吉拉艾尔又笑了，但这次却带着些得意，“契尔希艾尔并不是天使，我想你不会连这点也不明白就爱上了他吧。”
“这与他是不是天使无关。”赫斯迪微微沉下脸，随即又翘起唇边，“即使他是麒龙也一样。”这时赫斯迪这些天思索得出的结论，契尔希的巨大的力量，还有日蚀那天发生的事，模模糊糊看到的那个兽类的影子，如果解释为麒龙的话一切就吻合了。契尔希说他曾在小时候看过日蚀，赫斯迪当时并没有怎么留意，但回来一想，日全蚀是每隔五百多年才会出现一次的，一个未成年的天使怎么可能见过呢！但赫斯迪对这一猜想并不确定，说出口，看到吉拉艾尔面色瞬间的改变，他知道他猜对了。
“但是还有你不知道的，魔界之主，麒龙是本能强烈的种族，诞生于双日合一，觉醒于双日合一，但这之前还有别的条件。”吉拉艾尔顿了顿，“麒龙是力量的代表，所以觉醒前必须有足够的力量，我没想到的是契尔希艾尔寻找到的力量竟然在魔界。”
赫斯迪露出了些许愕然的表情，吉拉艾尔话语中的意思是，契尔希是为了他的力量才留在他身边的吗？！
“魔界之主，看来契尔希艾尔把你迷得不浅，但很抱歉地告诉你，契尔希艾尔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的事我清楚得很，包括他不会对人动情这一点。”吉拉艾尔向上挑了挑眼睑，带着些嘲讽继续说道，“获取了你的力量，他觉醒了，所以就离开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麒龙是天界的，所以是我的，魔界之主，从一开始你就是在自作多情。”
赫斯迪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但却开始心慌了，吉拉艾尔的说法的确说得通，契尔希体内的灵力的确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给他的，还是自愿给他的，如果他只是以此为目的，而构造了这所有的虚情……
“吉拉艾尔，我不知道天使原来也喜欢挑拨离间，契尔希身上有对我立下的誓言，即使他不情愿，我也会让他回到我身边。”
赫斯迪自信而傲慢地说着，但吉拉艾尔却只是轻松地弯起嘴唇。
“麒龙是圣兽，不会与任何人缔结誓约，契尔希艾尔也一样，从小就没有什么誓言能束缚住他，就算是太古的血誓也一样。你看到的，该不会只是一个幻影吧。”
通讯断了，赫斯迪的脸色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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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在心中聚集，渐渐转变为不信任，顺着经脉扩散开去，赫斯迪不想去相信。但是不想相信什么？吉拉艾尔刚才的话？还是契尔希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利用他的感情？契尔希身上的疑点的确很多，但赫斯迪敢把他放在身边只是因为他自认为力量超过契尔希，以及契尔希对他立过永不背叛的誓言。但现在，作为麒龙觉醒了的契尔希，力量是否还在自己之下不得而知，而那誓言也只是虚幻之物的话，赫斯迪突然感到所有的保障都消失了。唯一的方法便是直接向契尔希求证，但如此贸然闯入天界，不知是不是又会踏入一个新的陷阱。
毕鲁塞回来了，露着一副填饱肚子后的餍足的模样走到赫斯迪身边，看着他脸上布满了乌云。聪明的魔兽立刻明白一定发生了什么与它的主人有关的事，但它也不想问什么，一言不发地蹲坐在一旁。它不明白为什么魔族天使什么的做事都要考虑那么多，对于它来说，它只需要遵照主人的意思，遵照自己的本能办事便可以了。
赫斯迪蹙着眉思考了许久，契尔希留给他的印象是一个直率的人，自己的意愿会明白地说出来，不带一丝做作。赫斯迪一直认为那是一种无垢的坦直，但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契尔希的演技，那么那个少年就太可怕了。
房间里就这么沉闷了半日，毕鲁塞无法忍耐下去了，如果是与它尊敬的主人在一起，这么静静地相处几天几月都是一桩令它满足的事，但现在它眼里看到的尽只有那个紧着眉头把自己关在死胡同里的赫斯迪，厌烦至极，毕鲁塞开口了。
“主人认为你很重要才吩咐属下留在这里。”
赫斯迪斜睨了它一眼，“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么？”
“对主人的直觉。”对于毕鲁塞来说，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