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迪轻哼了一下，野兽的直觉吗？兽类确实比魔族的感官更为敏锐，它说从契尔希的眼睛里看到了另它臣服的本质，现在想来，这指的就是契尔希身为麒龙吧。那么这次，它说他对契尔希很重要，也会是正确的吗？
赫斯迪望了望窗外，看到天边两个太阳，白色和橙色，想起了日蚀，又想起了契尔希的点点滴滴，突然一个格格不入的气息刺激了赫斯迪的感官。
“这是……”赫斯迪仔细辨认着，有些熟悉，但大部分是陌生的，不是魔界的，但似乎也不完全是天界的。墙边，毕鲁塞已经向门外跑去了。
“难道是……”
帝宫门口，士兵们拦下了一个打扮奇异的青年，自称从人界来，十分紧急地要寻找一个人，却又说不上来究竟要找谁。
被拦下的正是陆麒。他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解释，但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面。前几日陆麟和他同学来家里做客，他只记得自己在泡咖啡，接着便像神游到了一个异世界，醒来时只见陆麟慌慌张张地在联络他父母和医院，而脑子里不明不白地被装入了一些零碎的片段，好像自己已经活了很久很久，目睹着沧海变成桑田，然后记忆中又突然出现了一个俊美无比的银发少年，还有一些自己不应该知道的、怎么也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东西。就是那些奇怪的记忆驱使他觉得必须来这里一次，于是拜托了据说有着丰富灵异经历的陆麟和他同学张阔，借由一家神秘的地下酒吧的老板之手，将他送到了被称为魔界的这里。
“让我进去找找就知道了。”陆麒拼命地说服着士兵们，“我又不会做什么坏事，你们派人跟着我也没关系。”
士兵们还是严守着，突然一个黑影从帝宫深处飞来，落到地上，劲瘦有力的四肢踩着附近的草坪，尾巴警惕地稍稍扬起，向门口走去。士兵们感到有些紧张，这头豹在帝宫内的知名度不低，但单独行动却很少看到。
陆麒的胆子并不小，但面对这么一头野兽也略略感到心跳加速。但那确是一头美丽的野兽，柔软亮泽的皮毛勾勒出那强劲的身躯，这比他在人界的动物园里看到的驯养着的老虎狮子什么的美丽多了，简直让人移不开眼。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只豹。
“你是……上次的那个！”陆麒想起来了，隐隐约约地记得神游的时候看到过它，“上次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在哪里？我要找他，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那个，你听得懂我的话吧？！”
毕鲁塞又走近了些，在陆麒面前蹲坐下来，金色的眼睛盯着他，接着又把头凑了上去。
“……喂，你，你不是在想要吃我吧……我不是什么好吃的……”陆麒感到汗毛根根竖了起来，想退后几步，但身体里却有另一股势力平静地将他的双腿固定在原地。
“怎么了？”赫斯迪也来了，上下打量着陆麒，“人类？”
“啊，就是你！”陆麒终于发现了目标，伸手指着赫斯迪，“上次和这只动物在一起的就是你吧。”
赫斯迪对陆麒不敬的动作皱了皱眉，“上次？”
毕鲁塞显然也对“动物”这种听起来很弱小的称呼有些不满，但现在它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是主人的什么人？为什么身上有主人的气味？！”
听闻这话，赫斯迪认真起来了，重新审视了这个平凡的人类，“你叫什么？”
“陆麒。”
“麒龙！”赫斯迪吸了口气，没想到他派人追寻了那么久的麒龙会主动找上门来，“你有话对我说？那么跟我来。”
陆麒环顾着四周，这是他平生见过的最富丽堂皇的地方了，他原本以为魔界是一片黑漆漆阴森恐怖的地方，但现在看来也跟人界差不多，面前的魔帝也没长着三头六臂，只是那冰紫的眼睛看得他有点发寒。他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思路，“我先有一个问题。”
“说。”赫斯迪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那个……是希吗？那个长发的，我记不太清楚，但那天也在那里的。”
“希？你是指契尔希么？”
“契尔希……”陆麒低声念着，“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契尔希……契尔希艾尔……原来他长得那样啊。”
赫斯迪有些不解，但很快记起来那时的契尔希是变装为一个普通的女孩的。正要催促他赶快进入正题，陆麒接着开口了。
“我记得的东西很少，所以请你不要指望太多，但是我觉得我要告诉你，这关系到希。”陆麒停下看了看赫斯迪的反应，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麒龙一族的，希……契尔希艾尔也是，但是我作为麒龙的记忆已经很少了，也几乎没有力量，因为我一直在人界，从五千多年起，肉体一直不停地转身，所以能想起来的事越来越少了，如果不遇到希，还有希的觉醒，我恐怕就什么也不会想起来了。”
“你和我的契尔希是什么关系？”赫斯迪问道，特地强调了“我的”两个字，虽然知道事出有因，但陆麒左一个“希”右一个“希”的叫法实在令他觉得不爽。
“我的本名是拉德罗维尔，契尔希艾尔是我的……孩子。”陆麒对这个关系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他现在也只是一个20多岁的学生，而赫斯迪更是流露出了惊讶，接着想起了契尔希喊出的那声“父王”。
“……所以他才这么叫。所谓父王就事指麒龙一族的王么？”
“我不记得了，也许是这样吧。”陆麒揉着太阳穴，目光变得很深远，“我只记得我是被赶出天界的，原因也忘了，从那之后就一直在人界了。”
“把圣兽赶出天界？”赫斯迪疑惑了，但陆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想着在还没有忘记的时候赶快把记忆的片断都说出来。
“麒龙每一代只有一个孩子，孕育一只麒龙需要很久，生出来的是麒龙的蛋，但到破壳而出还需要好几百年，我也不记得契尔希艾尔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了。”
“全日蚀。”赫斯迪突然插了进来。
“……对，没错！麒龙蛋只有在全日蚀的时候才会孵化，在全日蚀时麒龙会觉醒，长出两对翅膀。”
麒龙觉醒的条件，赫斯迪又想起了吉拉艾尔那段令他不悦的话，脸色阴沉下来，“听说麒龙觉醒还需要力量，是么？”
陆麒想了想，点点头，“麒龙会本能地去寻找适合自己的力量，直到能控制住圣天剑，自己的灵力充足，才会觉醒。”
赫斯迪阴冷的气息开始向外扩散，连眼前的麒龙也这样说了，那么契尔希真的只是在……
“麒龙是不是不会受誓约的影响？！”
也许是陆麒几乎没有灵力，他并没有感到赫斯迪压抑不住的魔气的骚动，回想了一下之后，点了头。
屋内充斥起了暴风雨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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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毕鲁塞向门口退了退，赫斯迪站了起来，快要爆发了。这种一触即发的氛围，即使是陆麒，也终于感到了异常。
“你怎么了……？”
“契、尔、希、艾、尔！”
“是因为他吗？”听到了这个名字，陆麒却竟然松了口气，“他回天界去了吗？那是麒龙的本性。”
“所以他就这样玩弄我？！”赫斯迪的语气透着比冰山还冷的刺骨。
“玩弄？”陆麒不明白地抬起头，很快又合上了眼，探寻着脑海中的记忆，“不是这样的，希不是这样的……他会回来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赫斯迪一把揪起陆麒，“他为了我的力量才到魔界来，利用完了我就什么都不说地离开，这不是玩弄是什么！”
“他觉醒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你对吗？”陆麒出乎意料地平静，“你爱他对吗？”
赫斯迪手上的力气稍稍减弱，陆麒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也爱你，契尔希艾尔是爱你的。”
赫斯迪被陆麒十分肯定的说法弄得迷惑了，陆麒平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也许希自己也没有发觉，但他一定爱你，因为麒龙的觉醒还有第三个条件，那就是有真心相爱的人陪伴在身旁。所以请你相信他，他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是说不管是作为他的父亲，还是希的朋友。”
赫斯迪完全松了手，陆麒掉回到椅子上，理了理领口，现在面前的魔帝就像看到一门以为要挂了的课意外地拿了高分的学生一样，没了魔帝的威严，更没有了刚才那样可怖的表情。“……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不管再转生多少次，只有这个我不会忘记。”陆麒低下了头，“艾美娜……那日陪着我的那个人类女子。”
“人类？”赫斯迪略为有些吃惊。
“其实，麒龙并不是不受契约的束缚，”陆麒突然换了话题，“有一种誓言，唯一的一种，可以约束麒龙一生。”
赫斯迪派人送走了陆麒，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陆麒说的话，不由得眉开眼笑。原来是这样，原来吉拉艾尔也有不知道的事，既然这样的话……
“毕鲁塞，你可以去天界么？”
毕鲁塞望着赫斯迪，回答了一句可以，原本兽类就不会像魔族天使那样严重地受到异界气息的影响，更何况他尊贵的主人就在天界。
赫斯迪躺倒在软塌上，眼睛眯成狭长的缝，闪出一丝狡诈，“天界那些天使们不是期待着我的光顾么，就让他们如愿一次。不过他们倒也提醒了我一件事。”
赫斯迪摊开掌心，一团金色的光聚集起来，随后化为一道金光，朝东方飞去。
[天界]
“听说了吗？已经第五人了。”
“听说了听说了，凶手还没找到吗？”
“好像还没有进展啊，太可怕了，五个次席天使候补在自己家里惨遭毒手，现在空出来的位子都没人敢去填。”
“会不会跟堕天使有关？”
“什么？”
“据说有人看到了漆黑的翅膀和漆黑的长发。”
“可恶的堕天使！不过不要紧，契尔希艾尔大人回来了。”
“对，有银翼天使在，堕天使有的苦头吃了！”
“契尔希艾尔，那件事还没有眉目吗？”吉拉艾尔很少会明确地过问契尔希艾尔某件工作上的事，这个美丽的少年从过去开始，办事能力便出乎意料地强，但这次吉拉艾尔也无法保持沉默了，“这样下去会影响到天界的士气。”
“我明白。”契尔希简短地回答了一句。
吉拉艾尔坐在桌子前，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口中喃喃地念着，“金阳银月，你不觉得和你很配吗，契尔希艾尔？”
来此地查阅资料的契尔希艾尔听闻了这句话，把视线从文书上移到了吉拉艾尔身上。
“你是天地的精华，集金银两色与一身的你是天界的荣耀。”吉拉艾尔的语气很沉稳，但仔细听来却是夹带着一些异样的情绪。他慢慢踱到契尔希面前，单手捧起一束契尔希顺直的长发，“这种晶莹的银发，几千年没有出现过了。你平安回来，就是我最高兴的事了。”
“您言重了。”
契尔希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修长的手指又翻过一页泛黄的纸张。
“我想起来了，似乎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吉拉艾尔注视着那张精致得无与伦比的脸，想起了派去魔界的那个天使，以及与魔界之主的对话，“有个特别的客人要来了，要好好招待一下。”
契尔希的目光在文书上滞留了短短一会儿，合上书，心领神会地施了一礼，带着那未读完的文书转身离去。银色的发丝从吉拉艾尔的指尖滑去，吉拉艾尔看着美丽的人儿的背影渐远，把还沾着那银发的清香的手靠近唇边，亲吻着，同时掩住从嘴角露出的一抹与他平日截然不同的笑。
契尔希艾尔，我的确很高兴，你又出现在了我面前，你可知你的那相貌就是天生的诱惑？这次你跑不了了，我的麒龙！
是夜，一个黑影闪进了第六个次席天使候补的住宅。
26
黑影移动地很小心，时不时回头张望着四周，确定了周围没有任何人，展开了翅膀，使自己脚尖离地。那是可以融入暗夜颜色的翅膀，伴着一头同样色泽的长发，那身影看起来只是一个少年。
在无人的客厅逗留了一会儿，影子向卧室方向移去。这里居住着的次席天使候补是一个有着浅蓝色眼睛的天使，灵力在所有的候补中只处于中游，但他温文尔雅的举止却是受人称赞的。卧室里微弱的鹅黄色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指引着影子的行动。靠近门口了，一些不该有的声响传了出来。
“不要，大人，请您不要……”
“每次都这么说，结果不是很享受？”
“不要，请您……嗯，嗯，啊，不要，啊——请您……至少张开……遮音结界，这些天……”
“你在担心什么？凭我的力量你还怕吗？”
“嗯，啊……”
黑影的眉头拧在了一起，愤恨从眉间和紧咬的牙关间泄露，这些平日里清高的天使竟然……！这种淫荡，这种欲望，哪里还想象得出这是圣洁的天界！这才是堕落！比自己翅膀的黑色更加深的罪孽！这种隐藏着如此罪恶的天界，还不如……毁灭！
门被闯开了，不出意料地两具赤裸的身体交缠着在床上翻滚着。被压的是个年少的未成年天使，早已沉醉在情欲中不能自拔，而另一个次席天使候补也被这突然的闯入吃了一惊，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黑影手中早准备好的魔法已经近在了眼前。
又干了两个。黑影在心中念道，那少年竟也堕落到如此地步，否则自己不会杀他，如果他只是一味地被强迫，自己不会杀他，就像自己那样，当初……
黑影微微甩了甩头，按着原路退出屋子，还没来得及褪去身上的隐匿结界，一把透着月光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黑影慌张地回头，看到的是天界最美丽的天使，“银……银翼天使！”
“名字。”契尔希不留表情地说了两个字。
“……奥……奥菲尔……奥菲！”黑影明白契尔希的力量，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接着不由得观赏着走到前方来的契尔希，俊秀脱俗的面孔在银月之下显得更为冰美，而距离得如此近了，自己还没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力量果然不是自己能比拟的。
契尔希念了一句咒文，周围亮了起来，奥菲的相貌完全暴露了出来，契尔希看到的果真如谣言一般是一个十足的堕天使。
“有什么好看！”奥菲突然恼火了，“你见过的堕天使难道还不多吗！”
“这翅膀，是你自己染黑的吗？”
“什么？”奥菲意外了，不解地看着契尔希。
“你身上没有魔界的气息，你是自己甘愿堕入黑天使的。”契尔希半自言自语地判断着。
奥菲愣了一会儿，随后又理直气壮起来，“没……没错！是我自己把它变黑的！是我自己甘愿堕落！但是，但是比起这肮脏的身体……比起那些不要脸的天使，我不觉得杀了他们有什么不对！什么次席天使候补，什么正直圣洁，都是骗人的！他们、他们只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力量，把那种见不得人的欲望发泄到我们身上！”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对于奥菲的指责，契尔希眉头都没皱，继续发问道。
“对！他们都该死！他们才是玷污了天界的清洁！要不是我的力量不够……”
“契尔希艾尔队长！”两个圣战天使从天而降，看着两个对峙着的少年。
“我同情你，但你杀了人。”契尔希收起了剑，“把他带回去，明天请首席天使亲自审讯。”
圣战天使带着奥菲离去了，留下契尔希一人独自站在原地。片刻，他迈步走进了身后的屋子，卧室里充斥着血腥味，还有未散尽的情欲的味道，契尔希看着凌乱不堪的床，脑海里，好友的惨状又被翻了上来。
毕鲁塞……
契尔希转过了身，两道光从指尖窜出，在床上两人还有微弱跳动的心脏上精确地各补上了一击。
第二日，奥菲被押上了中心圣城的审判场，杀害六名次席天使候补的罪名让这次审判变得十分庄重，次席天使和候补全体出席，审判官的位子上坐着的是吉拉艾尔，而捕获凶手的契尔希则挨着他坐在旁边。
“奥菲尔，你可知罪？”吉拉艾尔威严的声音从主席台落到审判场中央，被魔法束缚的奥菲昂起头，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上方众多的高位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