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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虫的修仙之道——by无心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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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俩一起躲着窃听外头的两人对谈──

「交出凝魂草,我放了你徒弟。」
奇怪,这声音有点熟又不太熟,是在哪儿听过?
「杜峰铭,你还要凝魂草做什么?你难道以为在九重天雷劫下,她的魂魄还能再聚?」
这个充满讽刺的声音......不看脸也知道是谁,因为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交出凝魂草,其它不用你多管闲事。」声音里隐含怒气。
从这寥寥几句,已经可以推知:要凝魂草的,就是绑架我们的那个魔;而他两人似乎以往就认识,而且关系不怎么良好。

「我就是给你又如何?你以为保留她一魂一魄,再夺取他人与之相似的其余两魂六魄相合,这么做就是让你聚齐了三魂七魄,那复活之后的她,还是你爱的那个人吗?」
......有点听不懂。
那个魔的声音十分凄厉:「那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将她逼上绝路!我只要她活过来!我再说一次,交出凝魂草!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那个魔的声音充满绝望,我感觉有些被触动,不由心底默默叹气。
外面安静了许久。我有点想溜出去看,但又怕被发现,只能忍耐。

「......你动手吧。」无奈地叹息。这一声有感伤,有漠然,有悲哀,有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其中......我从来没听过他的声音有这么多情绪,一点点嘻笑的意思都没有,竟让人听了有些心酸。
「好、好!那我就先杀了你徒弟,让你也尝尝失去重要之人的锥心的痛!」
我心生警兆,想逃却是太迟,血色的长鞭向咱俩席卷过来!──原来有躲跟没躲是一样的吗......
我一见那鞭的来势就知道要糟,那一鞭可能不会要了道士的命,但只要往我身上轻轻一碰,我的虫生就得重头来过了。

没想那紧要关头,道士将我往怀里一揣,没让那鞭子沾上我一星半点。我几乎要痛哭流涕,兄弟你真是太有牺牲奉献精神了!不愧是我的好友!好兄弟!
道士被那鞭一卷一拖,立即离开山洞大白天下,当然,还是连我一起。

那一鞭又把道士捆得结结实实,这次我一看便知这鞭子不是凡品,我的口水估计对它起不了作用,于是默默往道士背后爬,躲避刺人的视线,顺便再尝试看看能不能突破体内的禁棝。

而刚刚惊鸿一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魔的声音让我觉得莫名耳熟──这不就是那天找天一宗门徒的高大男人?原来他是为了得到凝魂草......还好那天在房里的是我,不然这会儿遭殃的就是老大。

束缚着道士的血鞭捆得极紧,长鞭陷在肉里,道士的血直往下滴;我心里痛骂老不死的:给个凝魂草是怎样?没见深微都出血了,他难道要眼睁睁看自个儿徒弟死吗!看来不能指望他了!

我决心立下,屏除杂念,专注在驱除体内的黑雾;但几番尝试,好不容易突破一点点,又被堵住开口,那黑雾像活的一样,狡猾得令人发指。
弄了一肚子火,还是没辄。
要是能有什么灵药或毒物,也不至于一点办法也没有......嗯,灵药?
我赶紧问道士:「你身上有什么丹药没有?药材也行!剧毒最好!」
那鞭子已经嵌入骨了,连我都能隐约看到道士的白骨,再这么下去他手不断了才怪!要断了,还怎么接回去!

道士满头是汗,但意识还很清楚,我不得不佩服他,换作我早昏过去了,难为他苦苦撑着。「你......自己在......我身上找!」看得出他说这么一句很费力,虽然断断续续,但不妨碍我理解他的意思。
那头斗法得正热闹,这头我焦急地找灵药。
在他身上钻来钻去,我把看见能吃的全吃了,再趴到他肩上入定。
这回见了成效,但也告诉了我们所谓历史的教训:药不能乱吃!尤其是混着吃!
黑雾被灭了,但我浑身火烧似的!
勉强从入定中清醒,头也像着了火,灼痛得厉害;但我一仰头,迎面就看见扑天盖地的血骷髅朝咱飞来。
眼前是逃命要紧,也顾不上这身体出了啥问题。
但那鞭子还捆着道士,我要自己逃早就逃了,留到现在乱吃东西不就为了救人?

还好那头老不死的挡了下,蓝色的屏障暂时格挡住那些血骷髅,但看得出来一边维护我们一边跟那魔头斗对他很是不利,我得趁着机会赶紧除去这条鞭子,也不知道老不死的能撑多久!
但这时候,人家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却是法术到用时方恨少。
除了地行、土遁术,我其它法术没半点灵光。

用法术火攻那条鞭子,那火小得可以忽略不计;想变出柄刀子,割半天上面连条痕都没有;招来雷电,打在上面冒白烟却还是丝毫无损......
有没搞错!?这到底是鞭子还是金刚石!
我脑子都快烧得没意识了,但那条鞭子一样捆得死紧,甚至越来越紧。
最后我没辄了,还是只能用回老法子;也许刚刚吃了那一堆,这会儿能起点作用也不一定?
我狂吐口水。
这个再不行,咱只能对不起兄弟,自个儿逃命去了!


但老天爷还是眷顾好人的,在我脑袋昏昏沉沉、两眼发黑的同时,我好像有看到鞭子在冒白烟,希望不会跟刚才的雷电一样,光是冒烟作用全无!
甩甩脑袋,睁大眼睛,映入眼里的成果几乎要令我感动得痛哭流涕。
进展是缓慢的,成效是显著的!
虽然腐蚀的速度真的很慢很慢很慢──但聊胜于无。
看到这么振奋人心的成果,我一边喊:兄弟,撑着点!一边狂吐口水。
果然老法子之所以老,就是因为它好用。
问题是:那边的血骷髅已经穿透那道屏障;我再不逃,就要给兄弟陪葬了。

道士已经昏了。亏他撑这么久才昏。
那短短一剎那,我有瞬间的犹豫,但最终我选择扑到鞭子上边吐口水边啃那鞭子,就为了先前鞭子飞过来时他替我挡的那一把。
是兄弟,就要讲义气。
我真想对着那魔头喊:魔头老大你放了他吧!你就是杀了他你喜欢的人也不会活过来!
可是我想已经疯狂的魔,大概听不进去吧。
因为死去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不过就算情有可原,我还是很郁闷,怎么咱就这么倒霉?明明不关咱的事。
还好老天没打算亡了这道士,绳子总算在血骷髅扑到我们之前断了。
虽然只差一线的距离,但也够我带人潜入地底。

我也不太记得用得是地行还土遁,也不记得有没吸纳地脉里的灵气;妖力在体内疯狂乱窜,我也分不清自己潜往哪个方向,也不知离那个魔头和老不死的有多远。
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得越远越好!
恍惚间又想到:以前没带过人,不知道会出问题没有。
可也顾不上了。
如果这回能活下来,算你命大吧,呵呵。

在我支撑不住之前,我回到了地面。
再醒来,道士用那双露出一截白骨的手背着我飞奔,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又变回人形。
这时我也没力气去看他流了多少血,只想骂他蠢!
好不容易保住他一双手,他是想让他废吗!
早知道我自己逃了算,白费我一番功夫。
经历刚刚焚身一样的痛苦,我感觉自己没烧成灰真是希奇。
身体好像烧干了,一点力也提不上来;我勉强检视了下体内内丹的情况,内丹大小有点萎缩,看来这次跟以前都不同,情况非常不妙。
但好歹是活下来了,接下来让老不死的烦恼去吧!

第九章 尘埃落定
在道士背着我往天一宗跑的途中,我又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再醒来,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该过去的估计也过去了,一切尘埃落定。
这次付出的代价很惨重,我足足休养了大半年,才恢复原来的活蹦乱跳。
可乱吃东西的后果,就是修为倒退不少──跟我现在的境界倒是符合了;但要恢复到原来的修为,得自己再花个几十年修回来。

对于这点,郁闷是不至于,但感觉总是不怎么舒坦。尤其道士当初看上去挺骇人的伤,居然一个月就完全复原,我这救人的倒头来居然比被救的还狼狈,要没点怨气,那是假的。

唯一庆幸的是,我乱吃东西自食恶果的事没让老大知道,老大回来时我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起码活动自如──不要看老大平常冷淡话不多,叨念起来可像变了个人,说的话是一句比一句毒;虽然咱明白这是出于关心,但仍觉消受不起,所以挨训这事,还是能免则免。

再说回来,修养这半年间,虽然不至于时时刻刻得躺在床上,头两个月行动也颇为不便;能做的事,除了吃就是睡,再就是找人陪我闲嗑牙,虽然往昔也差不多是这么过,可好歹也有四处活动活动,因此修养那段日子实在让人憋得慌。
不过那段时间,也从门里的人那里探听到不少事。
至少,也把那个魔头以及老不死的事情交代了大概。
原来老不死的早已跳脱轮回。
他已修至大乘却还停滞在这一界,是为了找那个魔头。
再回想当时他俩的对话,也能将这来龙去脉摸清个七七八八。
这么想来,这里头最无辜最委屈莫名受牵连的,只有我一个。
道士好歹还是老不死的徒弟,关系匪浅;这事牵连到他身上,也不算太冤枉。
可我无缘无故被卷入,也不知为得什么?

我登上这附近最高的峰顶。
从这看下去,周围的山峦无不像趴在咱脚边。
就是对着夕阳,还有些刺眼。
换个方向,也可以看到天一宗的破屋子,零零散散,分布极广,看上去蝼蚁一般小。
山顶的风很大。
我盘坐在地上,望着日头慢慢沉下去,脑子里好像想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有个脚步声轻轻地走到我旁边,也不知道是谁,我没回头去看。
人在我旁边坐下,也不出声。

山里入夜之后雾特浓。等我想到看看这谁坐在我旁边一声不吭的,就见个似是而非的影子,也分辨不出是谁;我顺口就问了句:「谁啊?这么晚还在山上吹风?」

旁边的人呵呵笑两声,一听那阴笑还能不晓得这谁吗?

「这么晚还在吹风?」他学了我说话的语调重复我的话,阴阳怪气的十分逆耳。「还以为你装哑巴了,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就沉不住气。」
「你才哑巴了,」我没好气地回了句,问他来干麻的。
「怎么?就许你坐在这吹风,我老人家来赏月的不行么?」
我抬头,果然还依稀看得见月色。不过他来的时候日头还没沉吧?
「行啊,你看你的月色,我吹我的风。」我伸了个懒腰,就地躺平,看着上空飘来的薄雾,挡了星光,却遮不住月华。
这半年,老不死的常常外出不在门里,所以在那之后的事,也没机会问他。
平常找人找不到,这会儿自个儿送上门......虽然没人提过他什么时候会离开,但也是心知肚明......
「唉,我老人家快离开这一界了,你真没话想跟我吗?」听起来有点遗憾的语气。

我翻了个身,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嘀咕道:「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迟早有一天,我也会飞升天界。」想了想,我懒洋洋地补了句:「当然,是跟老大一起。」

应该很豪气万丈的话,但从我惫懒的语调吐出来,估计是没啥说服力。但我本来也不太在意这一点......或者该说,反正修道的路挺长,渡劫这事,自然是以后再说,眼前烦恼也没用不是?
就算渡劫失败,在那之前能活个千百年,对我这么小小一条虫来说,活得也够本了。
不过可以的话,自然能安然渡劫最好......能活着,自然就不会想寻死,毕竟要死很容易,想好好活着,相对来说比较难哪。
老不死的在我身旁取笑了句:「......你还真是万事不离你家老大。要是哪天你老大不要你了,你怎么打算?」

「少挑拨我们兄弟间的感情,」哼哼,听他语气多酸,八成是人老孤僻见不得人家兄弟感情好,心理不平衡来着。「就算哪天分开了,也不代表谁不要了谁啊?难道你飞升了天界,就不要在人间的徒弟了?唉唉,作你徒弟真可怜,还好我没投你门下。」
身旁好半天没传来丁点声音,还以为他走了,又悠悠传来句:「牙尖嘴利的小东西。」
突然身上一重,我惊了下,发现老不死的把我当团棉被似地压。「喂喂,做什么,下去!要压死人了,你以为你很轻吗?」

老不死的赖在我身上,带着有一点不满有一点疑惑的问我:「唉,小东西,为什么我老人家殷殷劝诱,你就是不肯投入我门下?叫声师父那么难?」

我挣扎了会儿,也就懒得动了,反正风挺凉的,他趴在我身上感觉暖暖的,还不算太坏,当作一只大狗给我取暖好了。「是挺难的......」
「为什么?」
还真想知道啊?
我扭头看他一眼,看他脸上显现出好奇的表情。要不是知道他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看他那个样子......还真以为他是个孩子。

「唉......不是有句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要是拜你为师,不就得把你当父亲一样尊敬,让你管?那不是自讨苦吃嘛,」嘿,有老大管我就够了,再多,这天一宗我恐怕也待不住了。「再说,拜不拜你为师,我得到的待遇不也差不多?何必非得师徒相称,当......朋友,不好吗?」

朋友那两字,咳,实在够难说出口的......反正也就恶心这么一回,等老不死的飞升天界,能不能再见也难说,犯不着计较这么多了。
不过想归想,这个......感觉还是有些别扭,就算我心底早就认同他是,嗯,朋友,但心里总有些怪怪的。
「朋友......」老不死的安静了会儿,突然问道:「那你家老大呢?」

「老大就是老大啊,」这有什么好问的。不过我还是想了一下其中的分别。「老大......就像亲人,亲兄弟一样。可朋友嘛......」
「朋友又怎么?」
「朋友是可以打可以闹,只要不伤感情,怎么胡来都行。」我嘿嘿一笑。
其实按我想的......老不死的已经超出朋友太多。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在这老妖怪面前,很放松、很自在,说起话来百无禁忌;但在老大身边......唉,绝对不是老大不好,可是跟老大相处起来,我总是有些压力,尽管我跟老大很有默契,但我还是常常摸不清老大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过要是能让我摸清老大的心思,那老大也不会是老大了,这点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
但老不死的就不同了。
至于怎么个不同法......简单说,就是很可靠。嗯,虽然常开我玩笑,可我却知道,他绝对不会害我。
那跟对老大的信赖,不太一样。
跟朋友之间的信任好像也不同。
用个具体点的形容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那种感觉。

「朋友啊,」老不死的往旁边一滚,我身上的压力顿解。不过他那种半慨叹的语调,好像对我的话有点不满的意味在里面......什么意思啊?
他又叹道:「朋友就朋友吧......」
他看着我的眼神有点怪。
我说,我都不嫌你年纪一把了,干嘛露出那种为难的表情啊?
......当朋友不好吗?
心情沉淀淀的。
天都黑了,也懒得回去睡。反正以前是虫的时候也常常不挑地方就睡下的,现在自然也没有那个必要。
不过山顶的风还是比较凉......下次要记得带条被子。

早晨起来的时候阳光非常刺眼。
在山顶睡一点遮蔽也没有,不过......
我抖抖被子,拎起来左看右看。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难怪昨晚一点也不冷。
雾散了。山顶上除了我也没别人,看来老不死的已经下山了。
把被子卷一卷抱在怀里,往山下走。
回天一宗的驻地,门人都已经起来活动,我随手拉个人帮我把被子扔到老不死的地方,省得一直拿在手里热得要命。

我刚把被子塞到旁人怀里,瞥见老大迎头走来,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虽然淡,但看得出来非常愉悦,心情不是普通得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不过能让老大喜于颜色的......会是好事吗?我暗暗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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