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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虫的修仙之道——by无心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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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跟着我叹:「我算很好运道了,能遇上我师父,侥幸活了下来。」他低声说:「我进天一宗后,没多久听闻我原来家乡一带爆发了瘟疫,能如我这般侥幸得存的,也不知有几。」
我看他神色平淡,说不上多感伤。倒也是,都二百年前的老事了,就是当年再怎么难过,到现在,也没想法了。
「你说完了?」
「完了。」
「那你可以走了。」我提醒了句。
他一脸古怪。「你真的不想修道?」
「你有完没完?」我有点不耐烦。你看天色都暗了,他还赖在这不走是怎一回事?他不嫌累,我都嫌困了。
「不考虑考虑?以你的资质,不修道太可惜了。」

「......你怎么这么啰唆?」嘿,虽然他说我资质好,我听了心里舒服。可资质好又怎样?一千个人里不见得有一人渡过天劫,难道那千人里连个资质好的也没有吗?最后还不是照样给雷打了,想活都活不了。
我说,咱一条虫,也不能太贪心。何况我挺安于现状的,还不想自找麻烦。
最后我三催四请,总算把这道士给哄走了。看他走的还挺不甘心的,怕改天又来烦,看来我也该挪窝了。还得去知会刺蝤老大一声。

挪了地方,不远,离原来住的那棵树,隔了座山头。
我去知会老大要挪窝时,他老大说,住腻了,要跟着我迁。
老大发话,咱作小弟的,自然是没意见。

何况我还挺高兴的,几个虫友里面,也就刺蝤老大说话不会三句不离吃喝。所以我一向比较跟老大聊得开,尽管他挺会叨念我的,但那也是出于关心,所以尽管有时被念得烦了,心里还是挺乐意给他啰唆的。
这天跟老大正在闲聊,聊到一半,一大滴水珠砸到身上。
望望天,先是三两滴,然后连绵不绝。

在雨下大之前,我跟老大从容地避到树洞里。要知道我们这类小虫,对天候最是敏感,一点点干湿变化都逃不过我们的感应。早在几天之前我们就先找好下雨天避雨的地方。虽然不怕雨淋,但就怕雨一大,从树叶上被冲刷下来摔伤,我们这软绵绵的身躯可不经摔,所以说避雨的准备,平时还是要做好的。
「雨下得挺大的,」我探出头出去看了一眼。「还好风吹几下,也会落几片新鲜的叶子进来,不然可要挨饿了。」
「是挺大的,」老大也看了一眼。「看来又到了雨季。」
这雨,看来要下很久了。还好这树洞离地面有一截,不怕给雨水淹了。
当时我没想,这雨一下,竟是连着三天三夜。

第二章 内丹初结
那场大雨,引发了山洪爆发,连我们那一带,也没得幸免。
好在刺蝤老大在雨下了一天之后,见情况有些不对,让我们赶紧往上爬,躲在树身一个凹陷处,才没给洪水冲走。
但是,洪水过后,刺蝤老大说要出去觅食。于是咱一拍两散,各自找吃得去了。没想到老大居然一去不回......

一天、二天、三天......
开始几天,我还没觉得有啥不对。虽然我们一个是老大一个是小弟,可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凑一块对不?
几天不见的情况可多着,我们一向自己过自己的,三不五时聚在一起聊聊,分开一样是过。
只是以前,老大要离开久一点,好像都会先跟我招呼一声......

五天、六天、七天......
这几天总觉得少了什么,没见老大那长满肉刺的身躯在眼前晃来晃去,挺不习惯的。
不知道老大干啥去了。说去觅食,结果跑得不见虫影。
该不会是被哪条母虫给勾走了?

时不时地胡想一通,老大失踪了半个月后,我也知道有点悬了。
老大肯定是出事了!
可是有什么能难得倒老大?要知道,老大是少数让我认同比我聪明的虫,如果连老大都被难住了,那我这小弟有啥顶用?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挺紧张刺蝤老大的。唉,虽然可能帮不上忙,但总得找找,先在附近绕一圈看看吧!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倒是肚子里有些怪怪的,好像有团火在里头烧......我不是又吃坏肚子吧?最近没吃啥怪东西啊?
我挪啊挪,勉强挪到比较密集的树冠里,病奄奄地窝在一片叶上,肚子好像快被烧穿了。倒不是让人受不了的剧痛,就是不舒服。
唉,身体不舒服,就特想念老大的念叨。
要是老大在这,肯定会急忙找一堆药性有效没效的草啊叶的往我嘴里塞,说不准就好了。

痛着痛着,眼前渐渐的模糊,脑子也有点使不动了......感觉有些像上回「中毒」晕过去的前兆,不过我这次没吃什么猛毒啊......
总之,我应该是晕了。
你问为什么是「应该」?
这还真不好说......
说不定我是睡着了,不然怎会看到这么奇怪的景象?

周围的「墙」看来粉嫩粉嫩的,润白透着粉色。眼前的白雾掺杂着青绿色的点点,不断向中央光亮处盘旋汇聚。
我盯着那雾的中央,好像有东西一闪一闪的,像星子一样,又看不清。
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吸引着我向中央的光点靠近。
这感觉挺怪,我犹豫地想退后,但更怪的是,我没感觉自己在动,那光芒却越来越巨大,也越来越刺眼。
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怎么感觉很想扑过去......
终于,在我感觉要被那万丈光芒吞没之际,我看清了包覆在极光中的......

我醒来了,但不想睁眼。
实在想幻想一下:老大正在我身边推我,紧张地问我有事没。
唉......
我认命地睁开眼,果然身边什么也没有。
作为虫,还是少作白日梦比较好。
老大啊老大,您到底跑哪去了?怎么也不记得带上小弟?
一条虫好无聊啊......
我从这片叶爬过来,又扭过去,一点头绪也没有。
突然想到刚刚作的梦。
......我这时才发现,我身上不痛了!不只不痛,还比平常来的精神,动起来特灵活!
我扭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没啥不对啊?没多一对翅膀,身体颜色也没变。
我思前想后,唯一透着古怪的,就是这突如其来的肚子痛,还有那个梦,那个梦......

我在梦里最后看到的,是一颗圆圆亮亮墨绿透光象结晶一样的物体。那东西周围环绕了两道类似银链的长带,排列成两个圆圈,将墨绿珠子笼在中央,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突然脑袋闪过道士说过的话。
难道那就是所谓的......结丹?
歪头想一会儿。算了,虽然很好奇是真是假,不过现在找到老大这事比较重要。
我已经在附近找过一圈,基本可以肯定老大已经不在这一带了。
虽然我可以扩大范围继续找,但那要花费多少时间?要是我出去时老大回来了,那岂不是又错过?
我苦思冥想,搜肠刮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一下就把想找的东西找到......
不知不觉,我爬过一个山头,回到我跟老大待了很久的地头。
离开不是太久的时间,这里感觉也没什么变......除了前阵子的大雨,把草根都泡烂了以外......
唉──
我习惯性地爬到树上藏好,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越来越提不起劲......
忍不住打起瞌睡来。
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在叫我......
叫我?
我瞬间清醒,四下张望。
当我看见树下那眼熟的青袍道士,我先是感觉失望,然后眼睛一亮。
诶,之前怎没想到!以修道人的手段,要找一条虫,应该挺容易吧?
看他要往另一头走了,我赶紧出声:「道士,你往哪呢?我在这呢!这边、这边,再走两步,抬头!看见我没?」
道士睁大眼,脸靠过来看我半天,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乍一看去,还真没瞧见你。一片绿油油的,也瞧不出啥分别。」
我听了颇为得意。「那是当然,要是一眼给你看出来,我还能好好地在这跟你说话吗?」
「那倒也是,」道士点头认同我的话,又说:「你前几天不在这儿吗?我找你好几天了,也不见你应声。」

我自然不能跟他说为了躲他,我迁窝了。嘿嘿一笑:「那个,我家虫老大要迁地头,我这作小弟的自然也跟着迁了。」怕他又老调重弹,我赶紧提出我找他的用意:「你来的正好,我也正在找你,有点小事想请你帮个忙。」

他倒挺爽快的。「那当然,我还没还你救命之恩,能帮得上的尽管提......」他停顿了下,似乎有些迟疑地道:「不过要是能帮上,你能不能跟我去见家师?我上回跟家师提起你,他老人家听了挺好奇你的,想见你一见。」
一条虫有啥好见?

我虽然挺怀疑他的,但有求于人,也不能太给他脸色看。再仔细想想,我也没亏到什么。「也行,但你要保证我的安全,不能给人拿去炼丹炼宝,要保证我完整无缺,一块皮都不能掉。从哪片叶子上带我走,就得好好地把我放回原来那片叶上。」
「那是自然。」他一口答应,然后笑着问我要他帮什么忙。

看他态度良好,我也被他弄得没脾性了。仔细想想,他也没对我做过什么坏事,顶多就是那天烦人了一点,但对我也没啥恶意,我似乎也该对他稍微友善点才对。
这么想着,我脸上也缓和起来,虽然不晓得他分不分辨得出一条虫的表情。
我大略把事情首尾说了一遍。
「这事容易办,只要让家师施个搜影定位术就行了。」
「既然容易,你不行吗?」我横他一眼。

道士的脸色有点尴尬。「会用的人当然容易,但我道行尚浅,顶多卜一卦,推算出大概范围,不见得准。但若让家师来就不一样了,他老人家能直接找出正确位置,省事许多。」
所以结论还是让我跟他去见他师父。
看他殷殷期待地盯着我,我挺不自在地扭啊扭。
结果还是随他去了。

等我见了他师父,终于明白这一路上为何他在提起他师父时,脸色总有那么点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天一宗的门主,看上去比道士,嗯,比深微还要年轻几岁,从我对人类经年累月的观察来看,应该是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唇红齿白,人模人样。
你问说长得好不好看?这我怎么会知道?你怎能指望一条虫的审美观跟人一样?
总之,我推测他师父应该长得算挺端正的,至少没歪脸斜嘴,长个像兔子似的暴牙。
他师父一见我,像见着什么宝物似的,把我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时不时拿指头轻戳我两下。
虽然不痛,但这举动实在太失礼了吧!虽然我只是一条虫,但深微也说了,我是一条极富灵性的虫,怎么可以像一般的猫狗一样逗弄?
当下咬了他师父一口,很解气地听到一声哎哟。
「这小东西怎么咬人哪?」那张少年面孔扭曲了下,浮出委屈的表情。
嘿嘿,虽然我咬人不痛,可是我有毒啊!当我得意地嘿嘿一笑,深微冲过来把我从他师父手中拎走。
他倒挺关心他师父的。
事后才听他说,他是担心他师父一气之下把我给捏死!

因为我咬了他师父一口,所以当深微请他师父帮我忙时,结果可想而知。
「不帮。」他师父──阳盛道人斜眼看着我,直接了当地拒绝帮忙。
其实我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要是有条虫,在求我帮忙之前咬了我一口,我不报复回去就不错了,还帮忙?
但理解归理解,不代表我接受他的拒绝。我瞪向深微,示意他再接再厉。
至于我......当然是舒舒服服卧在天一宗的门人为了招待我这条小虫,特地挪来给我当窝的盆栽上,将翠嫩嫩的叶子大啃特啃。
「师父,徒儿上次中毒,是真虫救了徒儿,他对徒儿有救命之恩......」
「命是你的,恩情是你欠的,与为师何干?」老不死阴阳怪气地回他。
「但是搜影定位之术,只有修为高深如师父才会用......」

「你给牠卜一卦,测个大概方位也算仁至义尽了。」老不死又瞥我一眼。「就算当时你没让那条小虫救了,难道为师还会让你死在外头不成?牠这也算不得什么大恩。」
「可是......」
............
......
深微好声好气地跟阳盛道人磨了半天,但看那老不死一直斜眼瞪我,我就知道我不开口是不行了。
「老......道士,你要怎样才肯帮忙?」
老不死低下头,似乎在想要怎么刁难我。
不过不是我要说,不就是被我小小的咬一口吗?他一个大活人,还是修道人,用得着跟我们这种小虫计较?太没肚量了吧!

我心里一边不是滋味地想,一边跟他讲起道理:「嘿,老道士,我咬你,虽然也有一点不对,但你刚刚不经我同意就随便戳我的身体,好像也没道理吧?如果换作是你,你高兴让人这样乱摸乱戳吗?」
老不死似乎脑袋清醒了点,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沉吟半天,点头。「你说的倒也有点道理。」

「是吧?」我睨他一眼,想想我还有求于他,让他明白自己也有不对就好,过分了亏的还是我自个儿。「而且你们天一宗不是说要种善因,以求正果?帮忙一条小虫,也算是在种善因吧?对我们都有利的事,对你来说又是举手之劳,你一个修道人,又何必刁难我们这种小生灵?」

老不死脸色松动,玩味地看我。「你说的倒头头是道,不错,办这点小事,对我老人家自然轻而易举,可我还是没有非帮你不可的理由,除非......」
「除非?」我警惕地望望他,他笑瞇瞇地看回来。
「除非你留在我们天一宗。」
我一愣,还以为是啥了不得的,居然是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留下来干嘛?」这对他又有啥好处?难道......我扭头看深微,一脸怀疑。深微看着门外,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看我。
难道他骗了我?

我心下惴惴不安,又听老不死道:「留下来,我会让门人专植栽种你爱吃的嫩叶,你也可以四处走动,有需要就招呼我门下的人一声,我会让人给你打点好,你安心住在这里就行......」
说着,他突然冒出一句:「你有偏好哪一种品种的叶子没有?」
「啊?」

「嗯,抱歉,家师对奇异的虫类有特殊偏好......」
「......」特殊偏好......
深微满含歉意地看着我,我有些无言。
还真是很特殊的偏好......
那天我说喜欢黄槐叶,才眨眼功夫,就被挪到黄槐的植株上。
想晒晒阳光,马上有人把我待的盆栽往外搬;天才转阴,立即被挪到走廊上。
总之,我所有的要求,都在第一时间得到满足。
说起来,还真没什么我可以挑出毛病的地方。
除了每到夜晚,阳盛道人就要人把盆栽放到他房里,以便睡前来看我。
真是古怪的嗜好。
至于请他帮忙的事,他说要等过了月阴之日,也就是过了今天,明晚他才准备帮我找老大。
我一点也不懂为什么要等到明天,但只要他遵守承诺,耽搁这么一些时间,我还是可以很有肚量地不与计较。
想到马上就可以找到老大,几日以来跌落谷底的心情,渐渐又飞扬起来。

「诶,道士,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毒物可以吃?」我心情甚好地问着。虽然黄槐叶美味,但天天吃,还是有些腻,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啊。
「你也吃毒物?」道士才问出口,就一脸恍然。「对了,你是蛊王,我都快忘记你不是一般的虫了。」然后转头吩咐门下子弟。

「道士,什么是蛊王?你一直说我不是一般的虫,难道跟这个蛊,有什么关联?」嗯,这个,我已经疑惑很久了,只是一直忘了跟他问清楚,我跟一般的虫,到底有何不同?他口口声声说的蛊又是什么?
「你连这也不知道?」道士又是那种吃惊莫名的表情。
难道这又是他认为我应该知道,实际却不知道的事?

「所谓蛊,」道士开始为我解说:「就是西南一带,有一种人专门养蛊,例如苗人中,养蛊的就很多;而要养蛊,首先要找百条毒虫,封进秘制的瓮里......中间可能还有什么特殊的手法,但是总之最后杀死其它毒虫,唯一存活下来的,就是我们所说的『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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