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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虫的修仙之道——by无心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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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老不死的每天都在打我主意,想把我也拐去当徒弟,让我喊他一声师父──想得倒挺美,但反正我从来没点头答应过,他也不能奈我何。
第三件嘛......倒算不上大事,简单的说,就是在天一宗混吃等死的三年,我也被老大揪着一起修道......
虽然咱修行的方向不怎一样,但老大跟我,都是从基础学起,所以所学的东西,倒没啥抵触。

老大很勤于学习。
相反的,要不是老大总盯着我,我肯定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老不死的也懒,总把我和老大扔给深微,说什么,这么基础中的基础,让他这样的大宗师来教太大才小用,所以要深微好好教导我们,有一定的水平后,他才会指点我们。
深微花了不少功夫,教导我们关于人的一切,说天一宗最重入世修行,所以像我们这样,对外界一无所知是不行的。
深微用了两年的时间教我们这些东西,其实花这么多时间在这上面主要是针对我。
深微说,直到最近,我才渐渐比较有正常人的思维。
虽然我已经习惯以人的样子出现,可是还是喜欢三不五时恢复虫样,到黄槐叶上晒晒太阳,啃啃叶子,怀念一下当虫的生活。
有时候我会变回虫躲起来逃课,但老大不愧是老大......对我的喜好习性完全了如指掌,一下就把我揪出来。
虽然跟老大一起修道,但事实上,对这方面我还是不怎么有兴趣。
我怎么也不明白,老大对修道的热衷从何而来。

不过,虽然当人大多时候很无趣,但是,嘿嘿,还是会有些好处。
比如以前还是一条虫的时候,除了啃叶子,捉几只毒虫当零食,怎么也不会知道享受槐花糕、槐花蜜的美味。
那时哪晓得还有这种吃法。
热腾腾新鲜出炉的槐花糕,刚刚才被我从厨房连盘子摸出来。

我靠坐在大树的桠枝上,把糕饼掰成一块块送进嘴里,怀里还抱了个茶壶,渴了就提起就着壶嘴喝一口;这样一口茶,一口糕饼,再睡个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真虫。」
啊,是老大。
「老大找我有事?」我一手提着茶壶,一手端着糕饼,从树上跳下来;老大顺手扶了我一把。
「老大,吃吗?」我笑瞇瞇地将盛着槐花糕的盘子往前递,老大却伸手擦了下我嘴角。
「吃得满嘴都是,也不擦一下。」老大皱着眉看我。
我耸耸肩,已经习惯老大见我必念上几句了。
「明天起我要离开一段日子,」老大帮我提过茶壶,语气平淡地说:「大概半年后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乖乖潜心修道,不准逃课。」
「半年?」我眨眼,差点被吞到一半的糕饼噎到。「老大,看你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是说你明天会回来。」

「别想岔开话题,」老大带些警告意味地弹了下我的额头。「我跟深微说过了,你要是又逃课,就拜托师父管教你,师父可不像深微那么好说话。」
唉,不管我打什么主意,总是让老大一眼看穿。
「诶,老大,什么事情要去那么久啊?」跟着老大往屋里走。
「天一宗的门徒在门里待满三年,以后每一年中必须外出行医半年......你不是忘了吧?」
「......我又不是天一宗门人,记那做什么?」
「你啊......」老大摇头,倒没再说我什么。
我侧头看看和我并肩走着的老大。老大刚刚的话,意味着咱会有大半年见不着面呢。
半年啊......
我们好像从没分开那么久。
就是三年前老大出事那次,也就分开半个多月。
想到这里,我凑过去,碰碰老大的肩。
「老大,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啊?」
「你?」
我点头,期待地看着老大。
老大无言看了我一会儿,竟然很坚定地──摇头。

「为什么?」我不死心。「老大你一个人在外面很不方便吧?我可以帮你伺候茶水、跑腿什么的,而且没事的时候我就变回虫的样子,不占位子、只吃叶子,老大你带着我很方便的......」

我费了半天口舌,老大却只是淡淡叹口气:「我是很想带你......」老大稍稍停顿,接着酝酿出极打击人的一句话:「但是你太弱了。我问过师父,他说以你的修为,还不适合在外走动;不然你以为我一直要你潜心修道是为了什么?」
我沉默。同样的话换个人说,我肯定听不进去,估计还要反驳一番;可是现在这么说我的,是老大。
虽然感觉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仔细想一想,我不得不承认老大说的是实话。
我会法术,可是几乎都是逃命用的;老不死的不是没教过我攻击手法,但我没怎么用心学过。
「......要是我有能力保护你就好了。」老大低声说着,声音放得极轻。
我停下脚步,瞪着老大的背影。

唉......不想让我听到,就不要说出来啊。
你真是越来越卑鄙了,老大。居然用这种方法引起我的内咎......偏偏我还老吃你这套。
罢了罢了,谁让你是我老大呢?

隔天,老大入世修行去了,我没到大门口送人,盘坐在床榻上想了一早上,终于决定去找老不死的,好好地学习一下法术。
「小东西你总算想通了要拜我为师吧?」

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就忍不住要打击他两句,可现在我是来向他请益的,所以只能送他一记白眼,然后直接了当地道:「教我法术吧。」
其实原本设想语气要更委婉一点,言词要再客气一点......但是一看到老不死那张少年面孔,不知怎么话说出口就变了调。
我还以为会受到刁难,没想老不死的跑到我跟前,抚上我额头,居然摆出担忧的脸色给我看。
「小东西转性了?不会是昨晚受了风寒,脑袋烧坏了吧?也不对,没发烧啊?难道是烧了又退,所以这会儿才在说胡话?」
......他居然一边挂着担忧的表情,一边用啧啧称奇的语气说我!
我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拳头还是克制不住地飞出去;尽管我从来没有一次打得到这老怪物,这次也没有例外。
老不死的哈哈大笑,一闪身就转到我背后勾住我脖子。「人小小的,脾气倒不小!我老人家这不是关心你?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他那种关心法,只怕没几个人消受得起!
好在三年相处下来,接触多了,我也习惯得很,只是每次跟他说话,总得被气上一回。

不过跟老不死的鬼扯了半天,他总算正正经经教了我点东西;但看他示范法术挺轻松的样子,到我这里就......不怎灵光。

新学了地行术,这是一种比土遁高一级的法术,可以灵活迅速在土里行动,比土遁快了一倍不只;老不死说,土里也有灵气,只要我能感应出蕴含灵气较为丰富的地脉,循着地脉催动那蕴含的灵气为自己所用,那地行术就是我逃命的一大法宝。
但是这听起来简单,要做到却一点也不容易!
第一次尝试地行术,我很汗颜地陷在土中出不来。

按理说,我有学过土遁术的基础,就算不能很好的运用地行术,也不至于发生这种情况;但是我弄得自己都快窒息了,只得转用土遁,先回到地面找老不死的理论。
「陷在土里出不来?」老不死的露出诧异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我一会儿,突然道:「你变回原身再试一次。」

我依言变回一条虫,再用地行术潜进土中;这次倒是能自由移动了,我正想回地面跟老不死的说这情况,突然想到这不是正好先观察一下那什么富有灵气的地脉么?
我钻啊钻,看过来看过去,都是一片深棕色。
有灵气的地脉,看起来总该跟其它的土壤有点不同吧?不过这里看起来好像都一样......
我想了下,又往下潜,也许这个什么地脉在深一点的地方也不一定。
下潜的途中,遇到一条蚯蚓兄。
真想问问牠地脉长啥样子,可惜语言不通......

往下潜了半天,还是没看到那个什么地脉;我又往前钻了一小段,边钻边想着: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还是先回地上吧,顺便问问老不死的怎么看地脉。
正要调头向上,突然前面的压力一轻,我咚地一声掉进一个空洞。
我趴了一会儿,痛得吱吱哼哼半天。
......没想到这地底下不完全是实质。这样平空落下,摔得我都要怀疑自己四分五裂。
我慢慢仰起头,左右打量了下,发现这似乎不是我想象中天然形成的地洞,倒像是间......画室。

墙上挂满了人物画,由上而下,由左而右,整整齐齐的,每一幅画大小还都一样;虽然是死物,但画中的人物画得栩栩如生,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真是有点......我打了个寒颤。
我仰头看了会儿,好奇地爬到一幅画上,在画的周边爬了一圈。
不知道是谁在地底建了这么一间画室,挂了这么多人物画......还都是脸皮皱巴巴的老头子,真是诡异的品味。
我挨个爬过去,一会儿发现原来每幅画的最下方居然有署名,连忙凑近去看。
第十七代...宗主......无为......
我看得有些吃力。
如果我还只是三年前长在林野的小虫,我可以很大声地说:一条虫,认识人类的文字做什么?
可是现在,唉。

当人挺麻烦的,要识字、要认人、要修道,不能随手将叶子、毒虫放进嘴里,不能累了直接躺在地上睡,不能披头散发到处跑;不能这个不能那个,老大适应得倒挺快......可我,要不是为了陪老大,早溜得不见虫影。
可是,虽然嫌麻烦,慢慢的也习惯了──习惯真是可怕啊!
我边想些有的没的边爬过去,第十七代、第十八代......
......第二十代,没了。
等等,这名字,好像有点熟。
阳盛、阳盛──
......这不是老不死的道号吗?
敢情这里是放他们天一宗历代宗主画像的地方?
不过,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不晓得老不死的以前的样子跟现在有没有什么不同?
应该比现在年轻吧。
不过他看起来好像已经很年轻了......比他徒弟深微还年轻。
我充满好奇地往上一瞄。
!!!
......

「小东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回神,发现自己落在人的掌心上。
唉,刚刚,太震撼了,震撼到我从那幅画边上掉下来。
还好,老不死的来得倒巧,刚好把我给接住,不然这个高度,我不摔死也得半残。
我扭头看看老不死的现在的模样,再对照那幅画。「......喂,那个,真的是你?」
「怎么,不像?」老不死的挑眉。
「像,有像,」我来回看了几次,然后道:「像爷爷跟孙子。」
老不死的翻了翻白眼,拿指头戳我。「什么形容?我只是留下这画时比较显老一点,现在只是返老还童罢了。」
那叫显老一点?
「人老,皮也厚。」我总结了下感想,说这话时忘了我还在他手心上,被狠掐了下。
说实话也不成。

「挺久没下到这儿了,」老不死的晃了一圈,大发感慨:「算一算,当年我老人家的画挂上去,到现在,这里,也有五百多年没人下来了。」
五百年......
我定定看他,点头。「果然是老怪物,五百年前我还不知道在哪呢。」
「......你这小东西,知不知道啥叫敬老尊贤啊?回头我要问问深微徒儿怎么教你的。」唉,我又忘了我还在他手上。
老不死的又带我欣赏了一下历代天一宗主画像,还说了一下画中人事迹;我听下来的结果:他果然是老怪物!

历任宗主顶多当上六七百年,老不死的居然死赖在这位子上千年之久;不知道他修的是哪门的道?前几任都早早飞升去了,他居然还待在这俗世间。


等回到练习法术的庭院,我变回人形,把刚才使用地行术时的情况交代了遍;老不死的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击掌道:「我明白了,居然是这样的,莫怪我老人家刚刚没想到。」
「想到什么?」难道他教我的法诀,有啥缺漏?

老不死的装模作样地轻咳几声,笑瞇瞇地道:「你这问题,简单的说嘛......就是你的境界太低,赶不上实际修为。换言之,空怀一座宝山,却动用不了。」
???
「......能不能换个浅显点的说法?」这又是人虫代沟......
「还要更浅显?」老不死的挑眉,又点了点头。「好吧,换个世俗点的说法......知道汗血宝马是什么吧?」
我点头,这听深微说过。
「你的情况,就像是拥有这么一匹良驹;但好马性烈,你若驯服不了,再好的马,也骑不上去。不能骑的好马,跟没有又有什么分别?」
......虽然,一条虫是永远不会去妄想骑马的,可我要记住,我现在是人了;这样转念一想,也就多少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我怎样才能提升我的境界?」与其问啥是境界,我不如直接问怎么提升它。
老不死的回答得也很爽快:「当你知道怎么做人的时候。」
............
我掏掏耳朵。「你刚刚说啥?」
老不死的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唉,小东西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耳朵也同我老人家一样不灵光了?」
......这老妖怪,我三年前就说他这一句他居然记恨到现在!
我咬牙。「是啊,我的耳朵是不怎么灵光,所以您老就大发慈悲,再多说几遍吧!」
跟老不死的待久了,我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自己听了都觉十分别扭;还是赶紧问完赶紧走人。

「多说几遍啊,」老不死的笑容满面,可我怎么看都像阴笑,他肯定在打我歪主意。「唉,我昨晚让深微乖徒儿去办了点事,这会儿想出门一趟,可没人陪我老人家呢?」
「不是有我嘛。」我假假地笑一声。
我说怎么今天一整天没见深微人?原来又被老不死的指使不知干什么去了。
「但这回可是去拜访一位老友,怎么也不好意思两手空空地去......」
「我陪您老去挑。」我迅速截断他的话。他果然得寸进尺了。
「不过我那老友性子有些古怪,不太爱见生人......」
「那容易,我变回原身就行。」他自己就够怪了,居然还有脸说别人?
老不死的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嘴角动了动,似乎还打算往下说,我见状甩头准备走人──当然最后还是被他拉了回去,陪他走了一趟。

事后我后悔非常,早知道不该问他该去问别人;老不死的说什么,他挺久没出门走动了,想慢慢走到他老友的住处;结果一往一返,足足耗了一个多月。

好不容易回来,他居然随手往我额头一按,盖了个章──赤色的茎,羊齿状的叶沿着茎两侧密集生长,看起来像株植物,实际也不知道是什么;虽然不难看,但我还是挺火,于是当下反应:
喂喂,要盖之前也不先招呼一声,以为我的额头是书画,可以随便盖章吗?
还有,既然要盖,好歹也盖我喜欢的图样,比如黄槐;至少我看了心里安慰点。

我才说完,老不死的倒振振有词,说什么我头上这个,可不是随便盖的,是天一宗的标志,凡是有这个标志的人,其它门派的修行者见了,可是要绕道走的。
我半信半疑。
他还接着说,要学做人,最快的快捷方式,莫过于入世修行。
......这听起来还有点道理。
他最后道,所以他老人家送佛送上西,让我跟着老大一块儿修行去。

......于是,我出现在这不知名的客栈。
彼时,老大正坐在浴桶里,看到我平空出现,明显一愣。
我干干一笑,挥挥手。
「老大,我也来入世修行了。」

第六章 风雨前夕
老大背对着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我前因后果;于是我把自己要入世修行学做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我明白了,」老大穿戴好后往外走。「我先去给你订间房,明早再跟观永说一声,然后你就跟我们一起上路。」
我一听连连摆手。「不用麻烦了,老大,我变回原身睡桌上就行了,何必多花一笔冤枉钱?」
老大搭在房门上的手一顿,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既然想学做人,那么你就得先抛开你脑子里那些想法,好好看别人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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