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爱,那么恨续极光逐影 上——by格蕾思琳

"那好，玛丽，听好了，"罗伊神秘地凑了过来，低声说，"我正在体验平凡人的生活，不想让大家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你不能叫我亲王，得叫我的名字，办得到吗？"
"恩，我知道了，亲王......"说到一半，玛丽拍拍嘴巴，马上改口，"罗伊。"
"对了！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罗伊赞赏地笑了，伸手想摸摸她的头以示鼓励，不料却遇到法兰蒂尔两道森冷如刀的目光，俨然一副监护人的模样。
罗伊"嘿嘿"地笑着，把手缩了回去。
看来这小姑娘在他心里占的位置不轻，得好好打通关节才行。
打定主意，罗伊东一句西一句地和玛丽攀谈起来，阳光般爽朗的笑颜，就像邻家大哥哥一样亲切。
反倒是法兰蒂尔，一句也插不上嘴，循例问完了玛丽的身体、学业之后，就找不到什么话说。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语言天才，不明白为什么两个陌生人之间为什么能聊得这么开心，只是静静地、羡慕地看着，感受着车内难得的轻松气氛。
聊了好一会儿，玛丽几乎忘记罗伊的身份了，只觉得他是个活泼的大男孩，和谁都谈得来，于是她鼓起勇气，指了指他的脸，问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罗伊，我能问一下......你的脸怎么了吗？"
一个尴尬的问题。
罗伊迅速地转了转眼珠，法兰蒂尔把脸转向了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厄......不小心碰到的......呵呵。"
"哦--"玛丽忍住笑，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手掌印那么明显，还敢说是碰到的？
不过她还是嘴下留情，没有追问怎么碰伤的，只是从随身携带的药包里拿出纱布和药水，把药水涂到纱布上，轻轻地贴上罗伊的脸。
"你呀，要多加小心，"玛丽灵慧的眼睛瞟了一眼法兰蒂尔，"可不要再碰到了。"
"恩，谢谢。"
罗伊感激地笑笑，回头看了看那个无声的人，夕阳的余辉落在沉静的脸上，显得分外地好看。
马车出了城之后飞奔起来，窗外的景色快速地闪过，向东跑了一段路，进了一座村庄。
时近日暮，村庄里一片安详，马车的速度也缓了下来，渐渐融入了那片宁静。
在一座小庭院前，马车停止了前进，马车上铁制的阶梯放下，法兰蒂尔第一个钻了出来，转身扶后面的玛丽下车，拉起她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
罗伊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甩了，双眼则快速地扫过了周围。
这是一座简单又恬雅的小院子。
屋前有一棵高大的玉兰树，还不到开花的季节，树上的枝杈在春风的抚慰下吐出了嫩叶。
树下的几张石桌石凳，因为春天的到来，蒙上一层薄薄的露珠。
院子里的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泛着浅浅的绿，一条小径把草坪隔开来，一直通向眼前的小屋。
红色的瓦，淡黄的墙，这就是他们的家。
家门敞着，一位仆人微笑着问候了声，见有客人到，退下去砌茶。
刚一进屋，就感受到了屋里暖洋洋的气氛，壁炉里的火缓缓地烧着，也把屋子照亮。
四周都是简朴的装饰，米色的墙面让人感到温暖。
天花板比起华丽的皇宫矮了不少，却不显得局促，很实在的感觉。
家具虽然上了年纪的，却被擦得一尘不染。
"委屈你了，罗伊，这就是我们的家。"玛丽笑着介绍。
"委屈什么？不爽可以马上走。"法兰蒂尔对这个不速之客毫不留情。
"不，很好，很有人情味的房子，我喜欢。"
罗伊可不给他任何赶走自己的机会，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也不客气，大剌剌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下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伸手拍拍身边的位子："来，玛丽，坐这里，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法兰蒂尔瞥了他一眼，独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脸的不满。
不一会儿，茶上来了。
热腾腾的液体驱走了从屋外带来的寒意，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放下茶杯，才发现法兰蒂尔的杯子里装的不是茶，是清水。
每逢下午茶时间，他都爱对着茶发呆，看里面冒出的热烟渐渐地消散在空气里，直到那杯茶失去温度为止。
难道说欣赏一杯茶的外表，远胜于把它含在嘴里的温暖？
这样的怪癖一定有原因，罗伊拎起银盘里的空杯子，放在法兰蒂尔面前，往里面注入清香的茶："这茶泡得不错，喝一杯暖身吧。"
法兰蒂尔看了看茶杯，冷冷盯着罗伊："你真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告诉你，我不爱喝茶！想留下来就要守规矩，玛丽，你给他说一遍，要是记不住，马上给我滚！"
说完倏地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抛下客厅里的两个人。
"唉......"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罗伊，对不起。"
"干吗向我道歉？"
"我是替小哥哥说的，我知道，他很想对你这么说。"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应该说，已经习惯了，他突然爆发的怒火，总让人莫名其妙，又不是无缘无故。
"他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是个温柔的人。"
"哦？那是什么事情，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我也不知道，"玛丽摇了摇头，"在这中间，有三年的时间，他失踪了。我和哥哥都以为他不在人世，后来他又奇迹般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只是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眼睛里充满了忧伤。"
对，就是再次遇见他时的模样！
那种灰色的阴郁，沉痛得让人喘不过气......
到底在这空白的三年，他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事情？
"罗伊，"玛丽突然问道，"你喜欢小哥哥吗？"
"耶？"厚脸皮的家伙遭到突如其来的袭击，脸也不禁红了起来。
"那就是喜欢咯。"
"不，不是‘喜欢'，是‘爱'。想要给他幸福的冲动，想要和他厮守一生的决心。"
玛丽看着罗伊眼里闪烁的光华，一副任谁也阻止不了的坚定，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么，请你照顾好他，把从前的他找回来，可以吗？"
"可以！可是......你不是肯达的妹妹吗？为什么支持我......"
"哥哥已经走了，难道让他缅怀一辈子吗？妈妈，哥哥，小哥哥，都是我生命中最亲的人，妈妈和哥哥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了，我只想看着他幸福地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实现诺言勉强活着......我想，这也是哥哥愿望的。"
"我明白了，"罗伊从怀里掏出手绢，递给低着头的玛丽，"我会做到的！"
"谢谢。"玛丽接过手绢，擦了擦眼底的泪花，"来吧，我告诉你住在这里要守什么规矩，可要记好哦，不要被赶走了。"
"没问题！"罗伊自信地拍一下胸膛。
于是，两人背着法兰蒂尔，暗地里结成了联盟。
21
悬崖
喜欢茶却不喝茶，最讨厌的食物是鱼，不能在他面前提到百合、大海、星星......
罗伊默念着法兰蒂尔各种各样的"禁忌"，把它们一一记在心里。
奇怪的是，玛丽告诉他，这些东西都是法兰蒂尔从前的最爱，但是现在一提起这些，就像扭开了记忆的开关，把所有的不愉快都释放了出来。
到底是谁，把这些曾经的甜蜜都酿成了苦涩，让这种痛留在了他的心底？
除了肯达之外，在他和法兰蒂尔之间，还隔着一个人，谁都不认识的第三者，想要跨越他，是何其的难。
但是罗伊从不往悲观的方面想，他更喜欢从一大堆的麻烦中找寻希望，哪怕这希望像风中的火苗一样地渺茫。
至少，他喜欢茶，不喝茶的原因，是因为他只喝肯达泡的茶，那种味道没有人能模仿，肯达走后，他再也没有碰过茶杯。
罗伊决定，要让他重温那种味道，幸福的味道。
于是，他开始学习茶艺，翻阅各种茶文化的书籍，向茶艺师傅请教技巧，把空闲的时间都花在上面。
他，一个国家的亲王，在此之前从未走进过厨房，现在却像个小女生一样细心研究着茶叶的类型，水温的控制，火候的调节，器皿的挑选。
这样繁琐的细节并不让他厌倦，幸福的感觉就像炉子上的水一样蒸腾着，他只希望当法兰蒂尔品尝到淡淡的茶香时，见到他一抹会心的微笑。
为了这个愿望，白天和他一起工作，晚上便借口探望"闪电"跟他回家。
终于，一个清晨，在努力了半个月之后，罗伊手里端着摆上各式茶具的银盘，揣着一颗兴奋又忐忑的心在法兰蒂尔的房间门口等着。
他起床向来准时，可以精确到用秒来计算。
果然，门按时打开，罗伊微笑着念出背了好久的台词："早安，我知道你以前有喝早茶的习惯，试试我的手艺怎么样......"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人推到了一边："别挡路。"
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幸亏他天生脸皮厚，依然跟在后面锲而不舍："这是我凌晨起床准备的，你尝一下......"
法兰蒂尔停下了下楼的脚步，冷冷地望着身后的罗伊："这茶我不会喝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谁也代替不了肯达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我最痛恨有人用这种方式来比较！"
"等等！"罗伊叫住了刚要转身的法兰蒂尔，表情严肃而认真，"没有人要代替肯达在你心目中的位置，那是代替不了的，就像你也代替不了我的母亲和哥哥在我心里的位置一样。我也没有想过和他作比较，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人，你看清楚我是谁，如果你的心狭小得只能容下一个人，那我只能说‘对不起，打扰了。'"
罗伊把东西交到了法兰蒂尔手里，迈着沉重的步伐下楼，心情也跌到了谷底。
他生气了......那个嬉皮笑脸的人，从未在自己面前发过脾气，看他忿忿的背影，像个孩子受了委屈。
法兰蒂尔看着茶杯里旋转的淡褐色的液体，袅袅的轻烟缓缓地带出沁人的香，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一杯好茶，可以让整个早上充满生机，也能让忙碌的下午找到片刻安逸。
或许，他只是纯粹想给自己泡壶茶而已。
"喂，你的茶太浓了，"低头望了一眼楼下那个失意的家伙，"我用闻的都知道。"
"啊？"楼下的人抬起了头，带着一线希望。
"我不喝浓茶，太苦。"
"哦，我知道了。"
脸上的颜色一下子明亮起来，罗伊收拾好心情，像往日一样咧开了嘴，虽然他得到的只是一句不合格的评语。
"这茶太淡了，我一看就知道，不喝。"
抛下这一句，门"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罗伊的心再次被震得七零八落。
虽然法兰蒂尔和自己一样，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却有着极其厉害的感官，只要有一点不对劲，马上就感觉得出来，所以努力到现在，他竟然连杯子都没碰过。
端着银盘一步步下楼，坐在台阶上的玛丽同情地望着他："怎么，又失败了？"
罗伊叹了口气，跟着坐了下来，沉重地点了点头。
"别灰心，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事情。你想想，哥哥和他相处了整整四年哪，他的品性喜好，也是慢慢才摸索出来的。"
"品性喜好？"
"恩。"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谢谢你，玛丽。"
罗伊似乎又得到什么灵感启迪，摸摸玛丽的头，"咚咚咚"地往厨房跑去。
"就知道是你出卖我。"玛丽听到身后传来嗔怪的声音。
"小哥哥，"玛丽知道情况不妙，赶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既然知道是我们的阴谋，干吗不把他赶走？"
"因为他要照看‘闪电'，‘雷神'又不能离开那匹马。"
"可是我觉得，即使你把他赶走，他也不会把‘闪电'带走的。"
"鬼灵精，你想说什么？"
"小哥哥，你喜欢他吗？"
"我怎么可能喜欢那家伙！"
"他每天缠着你，还能活到现在，如果你不喜欢他，你可以有一百个理由让他消失，如果你喜欢他，只要一个理由就能让他留下来。"
"小丫头，你懂什么，快回去做功课！"
法兰蒂尔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好像被人说中心事，不明白为什么会慌乱起来，转过头往楼上跑。
"唉，老是说我不懂，"玛丽托着腮，叹了口气，"其实最不懂的人是你吧？"
逃回了房间，关上了门，似乎还是没甩开刚刚那份莫名的心跳--可怕的信号。
自己确实给了他太多的借口，为什么总是狠不下心？
如果说之前不杀他是出于对一条无辜生命的怜悯，和他做爱是解除"龙血"不得已的途径，那后来那个吻呢，最近在梦境里出现的笑脸呢？
解释越来越苍白无力，连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和他在一起总是很轻松，暖暖的笑容，暖暖的手，狡黠、明慧、没有忧愁，不带欲望的眼睛，像天空一样的清亮透明。
乐观，开朗，调皮，霸道......又很温柔，有时像个孩子一样地撒娇，有时又表现出男人的坚决。
明明讨厌他缠着自己，又下不了决心彻底把他赶走；明明知道会输，又忍不住和他斗嘴；明明知道他在跟踪调查自己，却悄悄地打开了一扇门让他走了进来......
很荒唐，但是阻止不了，思想和行为完全背道。
法兰蒂尔知道，心底那些熄灭的火苗，又在蠢蠢欲动，爱情再一次向他招手。
就像一场冒险。
你是一个长途跋涉，饥饿疲惫的旅人。
看见远方有一棵结满果子的树，可以充饥，可以休息。
可惜，中间隔着万丈深渊，唯一的途径，只有架在上面的一根颤巍巍的独木桥。
选择，摆在你的面前。
是选择离开，继续无边无际的寂寞旅程......
还是，选择冒险，走过那条独木桥？
或许，到不了彼岸，就会跌落谷底，粉身碎骨。
或许，摘下了果实，才发现那是致命的毒药。
那么，你还敢不敢冒险？
在经历了那么惨痛的过去之后，到底还剩下多少勇气和力气去爱？
走，还是留，无所适从，只能徘徊在悬崖边......
22
阳光
睁开眼，看见了早晨的第一道光，还不是很亮，有种朦胧的温柔。
最近总会早一刻钟醒过来，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门外有个家伙踏着很轻很轻的脚步，在房门前停下，端着个银盘等待着开门。
望着那扇门，突然有一种恶毒的想法，让门后的那个人愿望落空，报复他长久以来对自己的捉弄。
每天早上，都会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把他打击得像个泄气的皮球，看他经常洋洋得意的脸只剩下失落和沮丧，自己会忍住胜利的笑，抬起高傲的头，一屑不顾地下楼。
看着他的茶艺一天天地进步，自己能挑出来的毛病也越来越少，法兰蒂尔想着，今天是不是勉为其难地喝一口，免得他总是纠缠不休。
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那极轻极轻的声音。
起床，穿衣，洗漱完毕，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忍不住提前打开了门，那家伙没有像往常那样出现在面前。
不甘心，探出头，左右望了望，走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放弃了......
法兰蒂尔站在门边，愣了几秒，回过神来，重重地摔上门。
莫名其妙！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像那种吊儿郎当的皇室子弟，会有几天耐性？
你以为每个人都会像肯达那样细心温柔地照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