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爱,那么恨续极光逐影 下——by格蕾思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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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肯告诉自己,他说起身世,说起童年,说起肯达,惟独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他不说,就不会问,一直等着他。
可是他却选择独自承受,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任凭记忆的刀剜割自己的心。
这样无边无际的伤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
感觉到背后有目光落在身上,法兰蒂尔心里一凛,他失神了好久,不知道罗伊从什么时候开始望着他,不想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伤痛一个人承受就够了,在罗伊面前的,应该是幸福的法兰蒂尔。他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转过身来,看着罗伊,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
"怎么还没睡?"
"刚刚翻身,见你不在,怎么了?"
"没什么,下雨了,起身关一下窗户。"法兰蒂尔走过来,重新回到床上,抱着罗伊。
他实在不该胡思乱想,现在抱紧的才是幸福,他所有的快乐和满足。而那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那些纠缠不清的问题,都带到坟墓里去吧。
"恩,睡吧。"罗伊轻声应着,拍拍他的背,哄他入睡。
他还是不愿意说......
罗伊没有问,不想再揭一次伤疤。对于法兰蒂尔,他从不强迫什么。他需要的,是足够的耐心,耐心地等到有一天,法兰蒂尔愿意把整个人交给自己,把过往的一切当成别人的故事说给他听。
是的,这一天,终究会来临。
别离
诺灵帝国派来签署和约的加利文王储,在五千精兵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开过了边界线,进入了桑斯特的国境。这位王储生来体弱多病,使臣们怕他的身子受不了长途颠簸,走走停停,一天下来不过十多里路,平时二十天可以走完的路程,这一队人马走了将近一个月,还不到桑斯特的皇城。
刚过边境,便有桑斯特的官员前来迎接,设宴款待来宾。皇室还增派了一支迎宾队伍,一来彰显来宾的身份,二来保卫王储的安全。这些都是杰伊和法兰蒂尔的精心安排,如果诺灵的王储在自己的地方出事,不但和约签不成,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让一些别有用心的邻国有机可趁。所以他们事事小心,处处周到,让诺灵使团上上下下都感到满意。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使团在桑斯特境内走到第五天,一阵北风,就把加利文王子吹倒了。整批人马不得不停留在驿站里,让随队的医生帮王子看病。
消息传到皇城,杰伊的脸马上阴沉下来,忿忿道:"诺灵派什么人来不好,非要派一个多病的王子!传令下去,派最好的医生给他看病,千万不能让他死在我们这里!"
于是皇城里的一批名医星夜兼程,前往使团下榻的驿站,谁知数日后,穿来的消息竟是加利文王子染上恶疾,医生们束手无策,王子的性命危在旦夕。
真是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
杰伊立即召见了罗伊和法兰蒂尔,为最坏的局面做准备。一方面,他们派人前往诺灵通告王子的病情,表示桑斯特会尽最大的努力挽救王子的性命,希望两国不会因为此事影响发展中的关系;另一方面,封锁了加利文王子染病的消息,对外宣称王子在那里游玩几天,不日便可启程。最后,即使诺灵帝国因为这件事兴师问罪,桑斯特的边境也做好了准备,预防他们的突袭,滞留在境内的五千兵马,也被暗中遏制住,以防他们起什么波澜。
几天下来,他们都没睡过一场好觉,时时都为突发事件警醒着。
到了第三天,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加利文王子的病好转了,而且是在断了气半个小时后又恢复了呼吸!形势真的是相当凶险,在场的人都捏了一把汗,悬在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
加利文王子康复得很快,此后的三天里病情都没有复发,在医生们检查确无大碍之后,王子命令大队继续开往皇城,而且加快了行进速度,要把之前耽搁的时间追回来,务必赶在原定时间签署和约。
有惊无险,让高层们都松了口气,继续安排皇城里的接待事宜。
罗伊和法兰蒂尔都在各自的世界忙碌着,有时候两三天都不回家,虽然首相办公府邸和军部离得不远,但是他们忙得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有时候被杰伊同时召见,谈的也是公事,他们向来公私分明,从不把私情带到工作上,有时候意见不合也会发生争论,都是就事论事,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他们是一对情侣。也正是这种严谨的工作态度,让他们得到周围的人尊敬和佩服。
加利文王子的风波过去之后,罗伊终于可以喘口气,可是法兰蒂尔还要忙个不停,他这个当首相的统管六部,除了军国大事,还要关系民生,秋天到了,各地的粮食都在收获当中,这是一年之中的头等大事,关系到全国的温饱问题,自然是要抓紧。
罗伊去办公府邸看他的时候,他还在和一帮大臣们开会,晚餐搁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已经凉了。罗伊马上吩咐秘书把晚餐温热,等他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亲自端进去给他。
"你当自己是铁人呀,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三餐要按时按量!"罗伊夺过法兰蒂尔手中的文件,把它扔到了一边,郑重其事地把晚餐摆到他面前。
法兰蒂尔知道自己错了,乖乖地拿起勺子,低头喝着热腾腾的汤。
在罗伊的注视下,法兰蒂尔喝完了汤,看了看菜,皱了皱眉,抬起头央求道:"能不能不吃西芹呀?"
罗伊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行,西芹有益健康,特别像你这种经常熬夜的人!"
法兰蒂尔撇了撇嘴:"这里好歹是我的地盘吧,老是叫他们给我安排西芹......"
"你不用抗议了,他们都听我的。"罗伊曾在这里干过一段时间,从上到下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法兰蒂尔没有办法,只好愁眉苦脸地把菜都吃完。
罗伊怜惜地看着他,掏出手绢帮他抹嘴巴,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吃一个人的饭干几个人的活,难怪怎么养也养不胖。"
"你当我是猪啊,养胖了能多赚几个钱?"
"你要是猪就好了,傻傻地待在家里,也不用被这些文件活埋了。"
法兰蒂尔笑了:"没办法,我就是操劳的命,过两天还要出一趟差,你也不用总是监督我吃饭了。"
"出什么差?去多久?"
"康敏斯河的水利工程,第一期差不多完工了,我需要亲自检验,确保无误后,才能投入第二期的资金,大概要去半个多月吧。"
"半个多月,你要我的命啊!"
"不过是半个月,有没有这么夸张?明天晚上我回家收拾东西,后天早上就走。加利文王子我就不接待了,应酬的事情我不擅长,你一定要把他招呼好了,这可是件大事。"
"你放心吧,该摆平的都摆平了,不就是陪他吃吃饭逛逛街吗,我倒宁愿和你去北方视察水利。"
法兰蒂尔抚了抚罗伊的脸,安慰道:"别这样,我会尽快回来的。"
罗伊握住那只温柔的手,不舍地说:"要赶在我们的纪念日之前回来。"
"恩,我一定赶回来。"法兰蒂尔答应他,轻声而坚定。
罗伊这才放心,在他的手心亲了亲:"那我先走了,你不要太晚。"
虽然很心疼,但是罗伊知道法兰蒂尔还有许多公事要办,这些事情都是一刻也不能耽搁的。但是他没有走远,一直在马车里等着他,等他深夜处理完公务,两人才一同回家。
出行的那一天,两人约好不要送别,说什么都是大男人,送来送去的很婆妈。
法兰蒂尔很早就出了门,跟着五名随行官员轻便上路,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有一丝落寞,他起床的时候,罗伊还在熟睡中,只是亲了亲他,连"再见"也没有说。
半个月,自从相识以来,他们还没分开过这么久,这么远。
习惯会变成依赖,在没有罗伊的日子里,他要自己照顾自己,想到这里,就觉得很彷徨。
轻踏着马步出了城,法兰蒂尔忍不住往回望,整座城在朝晖中刚刚舒醒,他在期待着什么,又觉得他不会来。惆怅之下,一踢马肚,跑了起来。
跑了一段,竟然听见后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快速有力,让人听出了骑马的人急切的心情,法兰蒂尔回头一看,真的是他的罗伊!
他心里一阵惊喜,勒住了马绳,想也不想就跳下了马。
罗伊一把抱过了他,气喘吁吁:"还好赶上了!"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才分开,罗伊从马上拿下一个包裹,交给了法兰蒂尔。
"里面是一件貂绒披风,北方天冷,小心身体。"
法兰蒂尔接过包裹,细细地抚摩着,心里涌起阵阵暖意。
"等我回来!"
"恩,要多保重自己,不能再瘦了!"
法兰蒂尔点了点头,重新骑上了马,向罗伊招了招手,策马前行,这一次,他心情轻松,浑身充满了力量。
一直看到那道影子消失在视野之外,罗伊才收拾好心情回去。
谁也没有想过这一次分开的距离,幸福就像一树繁花,一阵秋风过后,凋落无踪。
冰蓝
思念是从分离的那一刻开始的。
早晨,罗伊从睡梦中醒来,手臂很自然地靠在了一边,空荡荡的......
睁开眼睛,只有床单洁白得刺眼,心里的惆怅马上淹没了全身,连窗外的晨光也没能把心火点亮。
法兰蒂尔走了七天了,罗伊还没有习惯,不能在夜晚拥抱他柔韧的身体,不能在醒来时闻到发间的馨香,只有时间一格一格地缓慢跳动着,击打他度秒如年的心,罗伊恨不得把它拨到十天后,一开门,他的法兰蒂尔就回来了。
唉,想了也是白想。
罗伊怏怏地起身,梳洗了一番,穿上了正装,随便吃了些早餐,准备出发。
今天是诺灵的王子加利文进城的日子,身为迎宾代表和和约签署人,罗伊当然知道重任在身,他舒展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在晨光中充满活力的空气,顿时容光焕发,信心十足。
马车在路上全速奔跑,九点之前就赶到了城楼,还有一个小时贵宾才到,罗伊带领着众臣列队相迎。城楼共有七扇门,两道小门,两道中门,两道大门,一道迎宾门。迎宾门是城楼中最高大最宏伟的一道门,平时不会打开,只有其它六道门供人出入,有尊贵的宾客远道而来时,才会大开迎宾门,彰显东道主的隆重礼仪。这道门自建成以来,打开不过十多次,这次国王命人开迎宾门,足见对这位贵宾的重视。
十点正,便听见整齐庄严的马蹄声,伴随着"咚咚"的铃铛声,不急不徐地向这边传来。不久,两列威武的仪仗骑兵印入眼帘,他们是护送加利文王子的皇家侍卫队,一身银甲神气地闪着光,头盔上顶着鲜艳的红缨,跨下骑着清一色的白马,为身后的一匹金色马车开路。行驶在后面的马车金碧辉煌,由四匹高昂的骏马拉着,被两列依仗队保护在中间,向着迎宾门缓缓驰去。
待马车在迎宾门前停定,立即有侍者搬来阶梯,拉开了车门,伺候着主人下车。
少顷,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了门边,探出了身子,慢慢地步下了阶梯,踏上了为他铺设的红地毯,旁边的侍者想要扶他,他对侍者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五十步之外,罗伊看见了一位瘦弱高挑的少年,大病初愈略显单薄,却是挺直了脊梁,恰似一竿风中的青竹,羸弱又坚定地站立着。
他就是诺灵帝国的六王子,储君加利文.塞万格斯。
加利文站定之后,带着微笑,向罗伊走来,罗伊也带着大臣们迎了上去。
加利文见了罗伊,右手按着左胸,俯身向他行礼,罗伊以同样的方式还礼。
"王储殿下,欢迎您来到敝国,我谨代表敝国的亿万臣民迎接您进城。"
"亲王殿下客气了,能拜访贵国是我的荣幸。"
礼毕,双方挺直了身子,罗伊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脸,眼前的少年长得很标致,脸上的皮肤吹弹可破,可惜由于病痛过于苍白了一点,弧度优美的双唇也没什么血色,只在其间泛出一点点淡粉。如果说特别之处,要属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像无风的湖面那么平和安静,荡漾的秋波泛起点点的笑意,没有不可一世的锐利,也没有贵族的骄奢之气,看上去十分地舒服。
两人并肩走着,穿过城门,罗伊对加利文抱歉地说:"殿下此次莅临敝国,我们照顾得不周到,让您尊贵的身体受凉,实在是过意不去。"
加利文彬彬有理,始终保持着谦和的笑:"阁下太客气了,如果不是贵国派去了名医为我及时诊治,只怕我是到不了皇城了,请您接受我最诚挚的谢意和感激。"
罗伊也是客气地笑着:"哪里的话,就冲着您为两国关系奔波的这份诚意,我们也要好好地招待您这位朋友。来,请上马车,国王陛下已经在皇宫恭候您。"
两人同登上了桑斯特帝国皇家的金色马车,向皇宫方向驶去。
车中,加利文不时地望着窗外的街景,显得很兴奋又强自按捺着,保持着皇家应有的礼仪。
罗伊从资料上得知这位王子对南方的文化十分地钟爱,于是热情地向他讲解着路过的名胜,加利文频频点头,露出赞赏之色,罗伊笑着说:"等殿下办完了国事,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再一起游一游这街景,我乐意为您做个向导。"
"我当然愿意,只是......这太麻烦亲王殿下了。"
"尽地主之宜,应该的。"
两人说笑着来到了皇宫,杰伊已经在迎客的大厅等着他们,双方见面后又寒暄客套了一番,介绍了各自陪同的官员,气氛显得轻松明朗。
第一天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会议安排,杰伊接见了加利文后,便由罗伊陪他检阅了皇家的仪仗队,参观了皇宫的一些主殿,转眼就到了晌午,杰伊在宴客厅宴请诺灵的使团。
午餐会设得正式隆重,主客双方依位而坐,桑斯特的国王、亲王,连同诺灵王储和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坐在中间向前的位置,两边则依次坐上各自的大臣。
菜肴未上,先斟满了酒,顾虑到加利文王子的病刚刚好,他的杯中换上了颜色和酒相似的软性饮料。
杰伊站起来,献祝酒辞:"诸位,今天,我们在这里迎接诺灵帝国加利文.塞万格斯王储的到来,首先我要感谢他的真挚的诚意和无比的勇气,他的到来,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我们两国愿意和睦共处,共享和平,让我们为这位和平的使者干上一杯!"
在座的人马上站了起来,加利文微笑着道谢,轻轻地和杰伊碰了碰杯,大臣们互敬"干杯",仰头喝尽杯中的酒。
侍者们上来满酒,加利文挡了挡刚上来的"酒壶",礼貌地对侍者说:"请给我满上真正的酒。"
众人纷纷把疑虑的目光投向了他,身边的大臣也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襟,忧心地劝道:"殿下......"
"请给我满上真正的酒。"加利文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我要献上我的诚意。"
他的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坚持,嘴角带着文雅的笑,却透露着一股镇定自若的威仪。
杰伊看了看他,向身边的侍者点了点头,侍者会意,随即把加利文的酒杯斟满。
宴会的酒芳香甘醇,为免宾客醉酒,酒精的含量不高,喝一杯应该没有问题。
加利文举起酒杯,声音顿时变得慷慨洪亮,抑扬顿挫:"诸位,我大病初愈,不宜多喝,谨此一杯。这是为了表达我心里最诚挚的谢意,感谢在座的每一位为两国关系发展尽过力的人。我特别要感谢贵国的陛下,是你的胸襟和仁慈,原谅了敝国曾经犯下的错误,让我们深深自省,惟有和平共处才是真正出路。这杯酒,既是谢罪,也是感恩,非一般饮品所能代替。绅士们,让我们举杯,祝愿我们两国世代友好,互惠互利,永不相犯!"
加利文的这番话触动了在场的每一位,如果说之前人们还以为他是个病怏怏的弱王子,刚刚的表现则让人刮目相看,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情深意切,凿凿有力,似乎每一个字都是掏自心窝的肺腑之言,听着让人振奋鼓舞,心潮澎湃。一时间,赞赏的目光都投向了他,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