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城市——by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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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醒,浑身冷汗淋漓,于是起身去喝水,顺便换件衣服。
甫出房门,被站在窗前的身影吓了一跳。
"洋行,你想吓死我?"我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还以为有贼闯进来了。"
洋行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我不禁大惊,莫非我眼花,其实眼前什么也没有,还是某人正在梦游?总之眼前情况诡异,于是悄悄潜入厨房,倒了杯水喝下,再悄悄经过客厅回房,打算眼不见为净。
"他回来了。"洋行突然回头冒出这么一句,再度把我吓个半死。
"谁?谁回来了?"我战战兢兢地问。刚做完那种噩梦,现在又是这种环境,我的神经实在受不了刺激。
"香薷,现在才回来。"他继续看着窗外。
原来是她啊,亏我那么紧张。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于是我凑上前趴着窗子往下看。啧啧,香薷那小妮子正站在一辆看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跑车前,与车里的人吻别呢。看来她这次钓上的鱼儿可不小。
"嗳,真是不可小嘘啊。"我捅捅洋行。"等她回来又有得吹了。"
洋行闷闷道:"有什么好,那男人没有诚意,也不会下车送人家进门。"
我纳闷:"怪了,人家没诚意关你什么事?我都不晓得你这么关心香薷的。"
他头一低,神色古怪,满脸潮红,推开我转身就走。我心里一动,拉住他道:"慢着,等等等等!洋行你不是喜欢香薷她吧?"
他咬牙不语,表情却泄露了一切。我拍拍额头,叹道:"洋行啊......"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香薷她贪财好色,爱慕虚荣,小气吧拉,凶神恶刹,可是我就是没办法啊!我就是喜欢她,怎么办?"洋行不待我说什么就急急地反驳。
我哭笑不得:"你小心被她听见拿菜刀剁了你。"
"......那也是事实。" 自 由 自 在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我问。"怕她嫌你比她小?才不会呢,你放心。"
"怕她会答应。"洋行苦笑。
非常无厘头的回答,两秒钟后,我明白了,洋行担心香薷会看上他的财产而答应自己,那样他永远也得不到香薷的真心,虽然我很怀疑香薷有没有真心。思及此,我只好默默地拍着洋行的肩膀安慰他,"回去睡觉吧,她快要回来了。"
洋行点点头,安静地回房了。不一会儿,香薷满面春风地进了门,看见我便道:"阿云,还没睡啊?正好我告诉你哦,今天啊,是他送我回来的哦,他......"
我抬手打断她:"不好意思,我很困。改天再说你的光辉战绩吧。晚安。"
真是好笑啊,原以为自己写的小说是那么狗血煽情,离奇古怪,没想到现实中这样的情节就在我身边发生。
"你总是以一种冷漠的眼光看着这个世界。"女编辑对我说,"虽然笔下的人物最后都有个美好圆满的结局,可是依稀可以看见作者讽刺冷峻的笔触。"
"KUMO,你是不是小时侯受过什么刺激?"她问我。
我危襟正座,严肃认真地回答:"在我年幼无知的时候,爸爸就撒手人寰,孤单寂寞的母亲不久便改嫁他人,继父总是虐待我,用香烟头烫我,用皮鞭抽我,用蜡烛油滴我,不让我吃饭,不准我睡觉,也不让我参加公主的舞会,动不动就在地板上撒上一麻袋黄豆和绿豆,让我一粒一粒挑出来。否则就要打我。两个哥哥喜欢嘲笑我,还要我每天帮她们洗内裤,洗不干净就要向继父告状,然后继父就不给我饭吃。所以我经常跑到爸爸的坟头哭诉,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哭出个仙女教母来搭救我......这样够不够刺激?"
"..............................算我没问。"
走过一所高中的操场边,正迎着金色的夕阳,树影在路面上拖得老长,操场的那一头隐隐传来学生们踢球的嬉闹声,微风吹过,卷起跑道上的浮尘。我很喜欢这条路,因为可以当着附近时常经过的教师老头们大刺刺的吸烟,这种习惯被女编辑知道后毫不客气地评为孩子气。于是我只是耸耸肩,谁叫那些说教狂人打小就不顺我的眼。
喂,麻烦把球踢过来好吗?远远有人对这边叫着。一只篮球滚到了我的脚边。循声扭头看去,原来前面是几个年轻的男孩正在篮球架下玩斗牛。
我狠狠吸了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踏灭,顺手拾起球,瞄了瞄篮筐,投了出去。
哗!酷哎!男孩们接住从篮筐中笔直落下的篮球,吹起口哨。一起来吗?其中一个毫不扭捏的邀请我加入。
二对二?我挑挑眉,脱掉外套和他们猜拳。和我分到一起的是个高大的有着一脸阳光笑容和清澈眼神的男孩,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一声"合作愉快",就立刻投入战斗。
这几个学生的技术不错,和我当年在大学的校队水准不相上下,和我搭档的男孩手腕更是不赖,三步上篮投得神出鬼没,由于我们是新出炉的搭档,默契度远比不上另外两人,时常传球失误,幸好有他的不断射篮添分和我的三分球弥补,双方的比分不断交替上升。一直玩到新月东升,夜色初降,我们才带着满身臭汗散场。接着大家跑去一家小饭馆吃晚饭,仗着我的成年人身份,还要了几瓶啤酒助兴。
不过,当他们刚得知我的年龄时,那几张脸上的表情还真是精彩的够看。原来这几个臭小子一直当我是外校的学生呢。于是我得意满满地摸摸下巴,感叹父母把自己生得好,结果招来周围一堆白眼。
"对了,云哥你是做什么的啊?"我的新搭档,那个有着阳光笑容的小子问我。
我喝一口啤酒,目光闪烁,先左右探望一下后才对他们很神秘地说,你们要注意保密哦,其实我是一个作家,写很烂的言情小说的那种。
噗!左边那个男生甲没克制住,一口啤酒喷出老远,我很不满意地瞪视他。
"喂喂,不要那我们兄弟开涮啊,"右边那个男生乙放下手里的鸡腿,冲着我傻笑。"篮球那么盖,谁相信你是写字的人啊?"
"听我说,所谓作家呢,不管是写什么东东的也好,都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体格,你?有待改进哦。"我的搭档嗤笑着说。
"是啊是啊,"男生甲擦擦嘴,"你看看,搞运动的人才可都是像我们这样的,"他有意挺起胸脯,显示自己的胸肌,"虽然你看起来不是很结实,但也不用说自己是写文章那行的啊,体育和脑力运动完全不搭旮的知道吗?"
"哦,"我点头,"也就是说你们这些体育健儿们与脑力活动有关的事情都非常头疼对吧?"
"就是说啊,上次化学考试就......啊!你诳我们呢!"正点头的男生乙猛然觉醒,眉毛拧起四十五度龇牙咧嘴地瞪着我。我满脸平静地和他对视几秒后,终于撑不住,大家一起轰然大笑。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的搭档一边笑得喘气一边拍桌子,"你确实是作家,脑筋不错啊。"
"虽然看起来不像。"男生甲说。"我一直以为作家都是那种蓬头垢面,常年缩在小黑屋子里不出门,肤色苍白,皮包骨头,神经兮兮的人呢。"
"那我像什么?"我好奇地问。 自 由 自 在
"像从事模特之类的人,这种事很需要体力,而且你的外型又这么好。"他回答。
"真的?谢谢。"我喜滋滋的摸脸。
"对了,我想起来我们学校里也有这么一个外表与工作很不搭调的人呢。"男生乙忽然一击掌,冒出一句。"是不是啊,你们说。那个莫老师。"
他们立刻表示赞同,连连称是。
莫?听见这个姓氏,我的眼皮不禁一跳。"你们说的那个莫老师,怎么个不搭调法?"
我的搭档连忙介绍:"说起那个莫老师啊,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呢。看起来简直像是个饱经沧桑的老头,谁相信他还没到二十岁,整天一脸酷相,偏偏还有那么多女生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老师长老师短的,整个一色魔!"
男生乙对我说:"你不要信他的话,以上介绍带有浓厚的偏见色彩。"
男生甲笑呵呵地接话:"他的女朋友也是莫老师的迷,所以他最近吃醋吃得凶呢。"
"喂,你们......"搭档目光阴冷,表情凶恶,可惜酒壮人胆,大家没理他。
我指指男生甲:"你来说。"
他立刻接棒:"其实莫老师的长相不是老,主要是身上散发的气质有着成熟的味道,长得又帅,虽然看起来不太容易亲近,不过教学生倒是很用心的,所以很受女孩子欢迎。"
"还不是喜欢放电的缘故。"搭档不以为然。
"那也是那些女孩自做多情的居多吧。"男生乙回敬道,"至少我还没见过他主动去招惹哪个女生。"
"你只是因为他会灌篮,所以才会盲目崇拜·!"
"............"
经过大约一个小时不断插话与嬉闹的聊天后,我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他们的莫老师是个什么人。
那个人是在一年前来到他们的学校任教,个子高,人很酷,看起来冷漠,不过对学生很温和,常常与学生们一起打球,非常受女生的欢迎。虽然年纪很轻,可是气质却很沉稳,犹如在社会上磨砺多年,从举止用语来看家世也一定不错。
"他看起来也不像个老师,倒像个商业精英。"他们如此描述道。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求证:"你们那个老师,不会叫莫寒冰吧?"
"咦?你认识他啊?"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三双眼睛一齐看向我。
还没来得及否认,就听见背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认识谁?你们三个,放学后跑到饭馆里喝酒,需要我去报告你们的班导还是你们自己去自首?"
他们齐齐看向我的身后,三人脸色一致刷白:"惨了,莫老师!"
该来的,终究逃不掉。我握紧双手,慢慢转身,不意外地看见声音的主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是你。"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接着立刻恢复平静,看向我旁边的三人,"你们,今天算运气好,立刻回家去,没有下次了,知道吗?"
三个男生如获大赦,立刻抱头鼠窜。自 由 自 在
当他们离开之后,莫寒冰盯着我的眼睛问:"去喝一杯?"
我和他来到城北一家营业较早的酒吧,坐上吧台,欣赏酒保纯熟的手艺。
很久没见了。喝下两杯酒之后,我开始没话找话。
他没有看我,径自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很随意地回答:"是啊,三年又七个月。"
记得这么清楚么?我招手,麻烦再一杯!
"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灌醉好无视我的存在?"他轻轻蹙眉,依旧是当年那种冷淡的口气,"不用白费力气,你的酒量我很清楚。"
我撇撇嘴,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令人怀念的学生时期。
"是啊,穿梭于各家酒吧,夜总会,很容易练就一身千杯不醉的本事。"
我笑了,莫寒冰,这种说法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我只是为了讨生活而跑去当侍应生而已。
"顺便被人吃豆腐捞些外快?"刚说完,他就懊恼地甩甩头,"该死,我不是想和你吵架的。"
没关系。我安慰他。你的说话方式我早已习惯了,何况我现在也没有吵架的兴致。
他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你......好象变了。"
是吗?时光如流水,物是人非才为世界的最终趋势,已经过去了三年多,没有被人说成变老已是万幸。
他摇摇头,无奈道:"郝云,你的口气还是没变,依然是会让人恨得牙痒痒。"
那真是我的荣幸。我再度一杯酒下去,品味着灼热的酒精在舌击燃烧的感觉。
我们再度沉没于寂静之海,酒保已经远远走到吧台的另一头,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终于,他还是犹豫着开口问我:"郝云,你最近......好么?"
我也很迟疑地回答他,很好,和别人合伙租了公寓,为出版社写写文章,生活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一切都很平静,静如止水。
"哦,那就好。"
我们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尽力不去触碰那个禁区。
你呢,你最近怎么样?我问他。
"我?"他似乎有点惊讶我会问候自己,颇感动的样子,"你也看见了,现在我做了老师,日子也不算坏。"
以前真想象不出你做老师的样子,我诚心的说道,你的学生都说你不像。
"那我像什么?"他微笑着问。
商业巨子,说完,我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你......父亲的公司怎么办?不去那里了吗?
"......不去,其实,我以前就没有想过要继承他的公司,因为比较希望自己创业。"他说。"况且爸爸他也想通了,没有执意要我去他的公司。"
我仰头又是一杯。
"郝云,别喝了。"他拿走我手中的杯子,指尖接触,传来一丝凉意。"不要想那么多,我的事业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这话放在老情人面前说是很伤人的知不知道?我故意伏在吧台上睨视他。
他笑得有些落寞:"郝云,如果说是以前的我还会信,现在你我都很明白,你其实从来都没有爱上过我。对不对?"
我没有说话。 自 由 自 在
"两年前,我阴差阳错代别人当了一阵子教师,于是发现,原来我真正适合的是当老师,我很喜欢和那些年轻的学生们打交道,也很适应校园里的那种氛围,后来,我索性就跑去靠了教师资格,正式当起老师。"
有人说适应学校的人其实都是无法适应社会的人。我嘟囔着说,眼皮有些下垂。奇怪,这点酒应该对我没什么作用才对。
"或许吧,"他慢慢喝干杯里的酒。"但我现在很快乐。"
我勉强抬起头看他,真的?你很快乐吗?
他点头:"是的,我很好,所以请你放下过去,可以吗?郝云。"
放下过去,要怎么放呢?用垃圾袋像整理房间一样把不要的东西打包扔进回收站,还是倒在抽水马桶里按下开关冲掉?我伸出手指沿着杯壁勾画水珠滑落的痕迹,傻笑着说。
似乎有人在叹气,"云,你醉了。"
好怀念啊,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就这么叫我的吧。我怎么会醉,我可是千杯不醉。
"你醉了,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喝了多少杯?"他的语气很坚决。
我紧张地拉住他问,我喝了很多?
他莫名其妙的点点头。
糟糕,我的钱没带够耶,你不会把我押在这里还酒钱吧?我哭丧着脸。
"......你真的醉了。"莫寒冰不由分说,招呼来酒保付了酒资,半扶半抱着带我出了酒吧,沿路拦下一辆计程车,将我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坐上来。
客人,去哪里?司机问。
"喂,你住在哪?"莫寒冰问我。
迷迷糊糊说了个地点,我就一头栽进黑甜梦乡,睡得人事不省。
第二天醒来时,我终于久违地享受到了宿醉的滋味。捧着一颗随时准备裂开的脑袋,我慢吞吞地来
到厨房找水喝,正巧看见香薷坐在椅子上,满脸的黄瓜胡萝卜片,乍看之下花花绿绿,好不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