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苍兰——by悠冥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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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不过要大肆庆祝的大概也只有远在法鲁亚王都的老头子和老狐狸二人组吧。
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希奥特鲁一步步走向高台,那是法鲁亚王国与费伊帝国签定互不侵犯、费伊帝国归还所有侵占的法鲁亚领土的契约的地方。
有些奇怪又似乎丝毫不奇怪。想起自己几天前在议事厅里将上上下下都得罪了个遍,然而自己却在第二天收到了帝国方面愿意与法鲁亚结下条约的消息,这是自己史料未及的。但是...应该说自己早就知道是这么一种情形了吧...因为这和约,是用自己换来的...而那个人,也并非普通人。
不管怎么说,只要结局是团圆就好了...
低垂着的脸上滑过一丝有些悲哀的笑容,却又不得不面对这已成事实的事实。
只是,在他对自己做了这样的事,说了那样的话后,自己又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呢?要继续隐藏...已经是力不从心了,莫名地在面对他时,总是不自觉地卸下坚固的伪装...真的...好奇怪...奇怪得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是因为和他认识?还是因为他像一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野兽,能够一眼就看透自己的真实?
算了...怎么都好,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他绝对不想逃避什么,所以...今天在这种正式场合会面,适合自己的表情应当是淡然和适度吧...
机械般地走上高台,互相行礼问候,说些正经八百的外交言辞,最后坐下签字盖章。回想到自己昧着良心做了那么多卑鄙的事情就只为了签这几个字,和小孩一个等级地敲几个印章--不同的地方是他代表的是国家,不由得想要大笑几声。然而只要一想到奥菲莉亚即将获得自由不受摆布,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便立刻有了价值。
目光迅速浏览了一遍在场的诸位权势高贵的人物,左相和右相都有了--要让那两个人回到表面没有裂缝的手段自己早已经考虑好了,只等时机成熟;至于下一任的帝王萨弗尔斯,他也的确对自己那天所做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但那眼神还是一样令人讨厌;还有那个右相大人的儿子特雷亚·契亚斯,再次见到自己的时候看他那表情,恐怕早已将自己列为急需回避的对象了吧...剩下那些数都数不过来的帝国官员们,多亏了他们的"大力相助",自己的目的才能按照自己所期望的那样一步步走下去。
揉了揉眼睛又将到场的众人看了一遍,居然没有看见他!?
不在吗...就算是"影"一样的存在,但是...连五皇子泽诺都到场了...
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那种若得若失的感觉久久地缠绕着自己!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希奥特鲁这么说服自己,看不见,自然就不用为自己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而伤神了,这样就...最好了...
就在帝国与法鲁亚签定完那近乎没有任何实质利益交集的当天下午,费伊帝国两位水火不容的高级官员的车队在帝都卡萨的某条街道上不期而遇了。原本可以有序且漠然地交错而过的两人却因为一个大胆得在白天就公然行刺的黑衣人而顿时乱作一团!刺客的目的只有右相一个,然而宽宏大度不计前嫌的左相大人却当机立断地派出护卫保护正遭受攻击的右相大人,并且成功地击退了意图不轨的刺客。心怀愧疚的右相大人反思以往的诸多误解与不妥之处,当即就与左相大人握手言和,两位大人从此团结一致,将过往的勾心斗角都抛诸脑后,为了共同的社稷目标潜心奋斗前行。
这一段故事一时间在宫里宫外传为佳话。
只不过...
"饭桶!谁让你们上去帮助那个老东西了!救他?哼!我还巴不得那刺客一剑砍了他!"
宁静夜晚的左相府深处,一声怒吼爆发出来,所幸除了左相大人的亲信外并无人听见。
"大...大人...我们也不想啊..."全部跪倒在地的亲信们一脸无奈,"当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了我们一把,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加入了混战...后来那刺客又把目标对上了我们...属下不得不战啊..."
......
事实证明,坊间传言总与真实有一定的距离。
"感觉好像在看小丑演戏。"不久后就收到消息的伊丝特丽也忍不住地叹息,哀叹着那表面再度愈合的裂缝。
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摆满大厅的丰盛美味的高档食品,抒缓得使人食欲大增却丝毫不影响人们交谈的优美乐曲,华丽打扮尽情展现自己美丽的贵族男男女女...
希奥特鲁依旧穿着朴素的白衣,仿佛不知疲惫地向任何人展示着他那含蓄略带羞涩胆怯的笑容。
今晚的宴会是为法鲁亚的使者饯行而举办的,费伊帝国所有身份高贵的贵族成员全部汇聚一堂,然而不论那些年轻貌美的社交名媛和那些英俊潇洒的青年们如何费尽心机地打扮穿着,却无一例外地在那一抹干净剔透得几乎透明的白色身影前败下阵来。
与人们所熟悉的他相同,那战战兢兢却又温润良和的美丽少年此刻向着每一个人微笑着,让所有人都看得心头一怔,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一样!仿佛那天少年的凌厉气势和冰冷的眼神全部都是人们的幻觉。许多之前没有见过他的青年男女,也全无逃遁地被那美丽的外表所俘获,不时地向他所在的方向瞥上几眼,再赞叹地轻声讨论几声。
不断传入耳朵的是那些几乎都能够背出来并且说了上句就可以接出下句的感叹言辞,当然中间也不乏一些嫉妒不甘的激烈言语,然而对于这一切,希奥特鲁却只是继续着他那连自己都厌恶的虚伪笑容。
明明不想笑,明明连来都不想来,明明不想这个样子的!
虽然知道这是例行公事,但是他实在是不希望到这种欲望集中的场所来,那些嘈杂的声音和浓厚的感情逼得他几乎难以喘息!
颤动着盍上双眼,用心感受到眼前的景象消失了,耳边的熙攘人声也消失了。周围一片漆黑寂静,自己就像是被抛到无尽黑暗中无力挣扎的渺小存在!很冷...为什么没有人在自己的身边呢...周围好安静...谁都没有...
顿时醒悟过来--
原来...自己一直不是独自一人...
母亲死后,他还有随时可以探望的妹妹,还有那位无论自己如何疏远都一如既往地向着自己温柔微笑的将军夫人...终于决定要出去看看这世界之后,却不想刚出门没多久就被受着重伤、正在遭受法鲁亚官方追捕的迪恩和索尔斯用刀胁迫着隐藏他们...告别了那一起旅行了两年的朋友,在寂静的森林深处的某座被人们所遗忘的神殿里,却又见到了意料之外的影子...--哦~~你是...啧啧,真没想到在「伽鲁威尔」居然能见到你们的身影。
--反正最近满无聊的,与其闭上眼一睡就是几百年...小鬼,让我跟着你好不好?你可要负责我的三餐哦!
也来不及等到他拒绝,璃璎就已经凑了上来,强迫性地结下了彼此的契约。
低下了头,再度睁开的眼睛终于露出了此刻真实的表情。
他的身边,原来一直都有人陪伴着...只是他一直都忽视了...那么...现在呢...现在又是谁在我的身边...难道是...他...
苦涩的笑容随即泛起,带着忧郁神情的脑袋缓缓摇了摇,将这难以确认的答案丢到脑后。
他还是不在,这几天,那个一直像背后灵似的身影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的...我没有在担心他...没有人也没有关系...我一个人...也没有关系...
不知何时手上多了精致的水晶杯,折射着柔和光芒的杯中盛放着令人心醉的紫红色琼液,芳香馥郁的酒香不断地被吸收入体内,将所有感觉都糅合在一起,希奥特鲁惨然一笑,毫不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
就让我...放纵一回吧...就这一次...
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脑海中残留的就只有人们惊讶的目光和那些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唇形变幻。酒精的力量燃烧尽了一切理智,不知道想烧尽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否定些什么,至少在此刻,自己已经是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
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抱在怀里上下颠簸着,脑子仍旧是模糊一片,仿佛也随着晃动的身体不断被摇晃着,丝毫无法聚集起一丁点意识。
最终陷入了柔软得几乎将人埋没的物体间,随即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
好重...走开...要压死了...
希奥特鲁喘着气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依旧只有看不清晰的人影。胸口忽然触到冰冷的空气,身体一阵颤动!
"你真美...小妖精..."火热的气在耳边一吹,身体颤动得更厉害!
谁...放手...走开...
那是完全陌生的气息,虽然意识未成形,然而本能依旧促使他开始虚弱无力地抵抗!
有什么潮湿柔软的物体在他的颈间移动,不自觉地有娇喘溢出喉间,这显然更刺激了那物体的活动!
"真是媚人啊..."
走开!别碰我!
不规矩的手继续下移--
砰--
门被踢开了。
"啊!终于有地方可以休息了...啊...已经有人了...呃...打扰到您的兴致了吗,皇兄?"
一脸无辜的拉塞尔可怜兮兮地看着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笑了笑转身关门要走。
正压着头脑混乱的希奥特鲁的萨弗尔斯刚要叫住他,谁知道拉塞尔立刻像是心灵感应似的刹车回身,"对了,皇兄,父皇刚才在找你,说是见到了你让我知会一声。"
看着笑得人禽无害的自己的四弟,被搅了好事的萨弗尔斯顿时一股无名之火,又在听到他的那句话后顿时头脑完全清醒,立刻扔下休息室的两人,风一样地跑了出去,当然没忘记免费送一个白眼给那笑容不变的弟弟--父皇的命令是绝对的。
"不要这么瞪我啊,大哥...是你自己不锁门的..."目送着已经没影的萨弗尔斯,拉塞尔谨慎地关上门,靠在门背上远远地看着那陷在柔软床铺的美丽身体。
"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喝成这样,连警惕都没有了..."轻声的走到床边,本能地感觉到有人接近的希奥特鲁仍然费力地睁开那已经水光潋滟的眼睛想看清接近的人,却依旧什么也看不出来...
冰冷的手指抚上了脸颊,"你这个样子...哎...是人的都没法忍耐吧..."
被酒精滋润得绯红脸庞露出疑惑的神情,殊不知那是更为诱人的表情...
"别这么看着我,我的忍耐力很差的..."拉塞尔继续摇头苦笑,轻拍着他的脸,"站得起来吗?我送你回去。"
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希奥特鲁依旧半睁着迷茫的眼睛,呆呆的不知道在看着何处。
头上伤脑筋似的传来一声感慨,身体又再度被抱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是很熟悉的味道...但是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好像是...
思绪随着晃动再次被打成水花,没有抵抗地任凭着微风自耳畔拂过...
"殿下!怎么会这样!"看着出来应门的老妇人一脸的担忧与惊讶,拉塞尔可以从中感受到一片来自内心的赤诚。
还好在这里,你的身边还有关心你的人...
"真是万分抱歉,四皇子殿下,给您添了麻烦!"莉丝婆婆不卑不亢地向拉塞尔道谢,同时有些为难地请求他好人做到底将希奥特鲁抱到床上去。
微微一笑,由她引路将闭着眼似乎已经熟睡的他抱近寝室。
"呼--"将之安顿在床上后,拉塞尔立刻就要告辞。
转身的瞬间突然有什么东西迅速拉住了衣服的下摆,拉塞尔和莉丝婆婆都带着惊讶的目光看着床上伸出手死拽着衣服的希奥特鲁,那双清明的眼睛在黑暗中烁烁生辉,一点也看不出喝醉的样子。
老妇人立刻迎了上去:"殿下,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然而那双眼睛却没有丝毫改变地直视着那同样如水般沉稳的墨绿色眸子。
"不要走..."沙哑得几乎哀求的声音让在场的两人同时一怔。
"不要走..."渴求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证明了那不是错觉,"不要...我不要一个人...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汇集的水气终于化为光芒撒落,那张哭得仿佛孩子一般纯洁的脸让两人均倒吸一口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呃...看来他喝得很醉..."拉塞尔继续笑,只是这次有点勉强,也有点尴尬,"我可以陪他一会儿吗?他应该一会儿就会平静下来了。"
莉丝婆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希奥特鲁,哪怕是在王妃去世的那天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他此刻却仿佛是在将过去十几年的眼泪全部宣泄出来似地悲泣着,让她看得心痛不已!如果喝醉了就可以让他有所依托发泄...那,喝醉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红着眼框低头应着,老妇人借着夜凉多拿条毯子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将头埋着低泣的希奥特鲁和一脸说不出滋味表情的拉塞尔。
"你寂寞啊..."坐在床边将他拥入怀中,任他温热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服,"一个人...没有人和你一起承担着宿命你一定很痛苦吧..."
"你们是不一样的...而你是被独自留在这个世界的..."
"何必呢...就算是你们的职责,你也不应该如此压抑自己啊...将自我完全毁灭...这又是何苦呢...明明像个小孩子一样要人照顾...却总是比任何人都要逞强..."
轻轻一声叹息,温暖有力的双臂将他拥得更紧了,在这个漆黑的晚上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在头痛欲裂的刺激下撑开仿佛千斤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是...
"啊!"一声低呼,希奥特鲁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一脸受惊地呆看着被他的剧烈动作而惊醒,却还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拉塞尔,"嗯...你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拉塞尔立刻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笑着从床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你怎么会..."
那个消失了几天的家伙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在一大早睁开眼就看到他趴在床边!?
"哎呀,不记得了吗?"满脸的哀怨神情,"可是你昨晚拉着我的衣服哭哭啼啼地不放我走诶!"
"我!我哪有!"脸顿时烧了起来,自己赶他走都来不及,有空拉着他不放!
还有...昨晚怎么了?为什么一点都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清晨的微光中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迷惑与否认,一抹暗色瞬间闪过,随即戏谑的声音响起:"的确没有,我骗你的。"
"你!"几乎气结得说不出话来!
"呵呵,你还当真啊?"慵懒地笑笑,最后嘲讽似地看了一眼仿佛受到强烈震惊,跪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希奥特鲁,转身就走。
就在他就要跨出门的那一刻,似乎犹豫不决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立刻制止了他,"...你...身上的血腥味很重..."
心头一怔,眼中满是复杂的光芒,最终缓缓地回身,脸上依旧是不变的笑容,"是吗?"修长的手指卷弄着耳畔金色的发丝,动作神情优雅得仿佛自己的身上没有那些被刻意消除过却依旧散发出强烈存在感的血气,而是像半夜里刚从某个美丽女子的房间里走出来一样,"呵,昨晚赶着回来吃甜点,忘记先洗个澡换件衣服了..."
瞳孔骤然收缩,希奥特鲁已经想起来自己在哪里闻到过这气味了!依稀记得昨晚在摇摇晃晃之中...
"你..."声音不住地颤抖,那是因为自己十分清楚,能够聚集如此深厚的气息,他...
拉塞尔的表情此刻也是说不出的诡异,然而那眼中瞬间闪过的无奈与悲哀却让希奥特鲁看呆了。
那浓重的血腥气息接近了,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身影在对方的眼中变得越来越清楚。
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不动啊!快点闪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