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苍兰——by悠冥炫天

小金盘腿坐在床上，没有丝毫放松地和他无声对峙。
摸了摸被踩痛的美脸，男人是一脸的哀怨："哎~保养很花时间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男人消失在门口。
"切！"这似乎已成了再正常不过的生活。倒头扯过破被子盖上，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另一个影子！他吓得差点没当场摔下床！
"你...你在干什么..."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他的脸色刷地惨白。
黑暗中，小紫端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书...如果是白天，那没什么恐怖的，但现在是半夜诶！那个人，那个人居然在黑暗中看书？看魂啊！而，而且...她，她在那里有多久啦？别告诉我她一直在那里...
"看书。"天啊！！真的假的啊！！
"你，你...正常人谁会半夜不睡觉做这种事情啊！"而且还恐怖得要死！
小紫扭过头，目光中有些疑惑："...正常人...睡觉...？"
觉得自己在和未知生物谈话，小金抵不住睡意哈欠连连："废话...我要睡了..."那个该死的死变态男人...
咒骂着跌入不安稳的梦境，丝毫没有看见背后那有些了悟的表情。
"人类...应该睡觉..."
顶着个早已习以为常的黑眼圈爬起来，却意外地有惊讶的发现！那个人...居然趴在桌子上在睡觉！？
这几天的相处，虽然彼此熟悉了一些，但好象从来没见过她比自己早睡或是比自己晚起的现象，而现在，她居然，居然在这种冰寒的地方倒头就睡！？...不会被冻死了吧...
小孩子毕竟也有胆大的时候，走上前想要拍拍她--
伸出的手还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当自己再回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背部痛得要命的被压制在地上！正当他不满地要发火时，忽然从头顶直凉到脚底。
他的脖子上，一柄血色冰冷的匕首正抵在那里，而他的头顶，是一双他绝对不会看错的，蕴满了浓烈杀意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丝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干脆地身首分离。
"啊...你啊...抱歉..."眨眨眼思维立刻转换，小紫满是歉意地拉他起来，一点也没有刚才那肃杀气氛的痕迹。
"你...你...你有病啊！"男孩子恼怒地甩开她，"我好心来看你！这么神经兮兮地干什么啊！"
傲慢地冷哼一声迈出房间，却还是听到了背后的细微声响："对不起...因为要我死的人实在太多了..."没有任何委屈，只有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声线。
忽然怒气消了大大半，小金有些愧疚地回头。是吗...所以晚上也不休息？但是不对吧...人类怎么可能一直撑得下去？
"好啦好啦！我又没要你怎么样！"真是的！姐姐！你好象比自己大吧？干吗那种表情啊！
不过...被人追杀...不是和我一样吗...那时侯他的年纪还太小所以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有一点他明白，那就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和自己有着相同的遭遇。
空旷的雪原，犀利的漫骂声逐渐地清晰。
小金咬牙切齿地独自在深没小腿的雪里艰难地挪动着，手上拖着一个大桶，肩上可笑地抗着一根钓竿。
"该死的...要吃鱼，你要吃鱼干我屁事！说什么钓不满一桶就拿我去喂鱼！这个可恶的变态老头子！..."
自从前天无意间得知那个看似年轻得过分的男人其实已经很老了以后，小金就毫不客气地开始公然这么称呼他。艰难险阻自然不会少，但他就是死不肯退让！无论怎么被折磨，他也找个缺口出出这口恶气！
小腿埋在冰里冷得快失去知觉，原本就血色淡薄的唇此刻更是染上了一层淡紫，但男孩就是倔强得拧紧眉，死活没有吐出一个抱怨的字。
哼！要嚣张就趁现在吧！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想到这里，原本就带着戾气的眼眸更是迸发出了惊天的杀意。
一阵悠扬的乐曲声忽然从远方飘来，折断了那阴冷的气息。
什么声音？小金立刻露出了好奇的目光四下寻找着，因为那声音...真动听，仿佛整个人都被一种纯净澄澈的感觉所包裹一样，让人恬静而安心...
脚步不由自主地移动着，当自己立在整个深山中唯一一条终年不冻的奇妙河流边时，那洗涤污浊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那头和变态老头子一样讨厌的白狼正威吓地离他几米远，而它的身后，不用说，就是她。
小紫奇怪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你跑这么远来干嘛"？但随即又发现了他身上的全副装备，了然地张了张嘴。
暗自懊恼地甩了甩脚上的积雪，反正到哪里只要有河都可以钓鱼。这么想着，他看也不看那只低低呵斥的狼，径自走到岸边，坐下，串饵，扔钓竿。
除了河流潺潺的水声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小金低头瞥了瞥她的手，那十指间正紧拽着一条银灰色的叶子。那东西他很熟悉，是栽满屋前屋后的银竹的叶子。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完全无法忍受这种难堪的气氛！"喂，刚才是你吧？"
小紫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似乎不喜欢说话，神情也总是很冷，一直有种压抑着自己一举一动的感觉。不过自从两人一起堆过雪人以后，他发现她其实是个很爱笑的人，而且笑起来很好看...
乱七八糟地咳嗽两声，小金继续僵着一张脸看着水面。真是的，要笑就笑要哭就哭！干吗那副死样子啊！抱怨完毕后，又忍不住偷偷看了那人一眼："那个...这什么曲子啊？再吹一遍好不好？"
"这是...从前一个伟大的男人写给一个地位相当高的女人的情歌...大概吧..."脸色有些难看地解释到，却还是闭上眼沉浸在那圣洁的气氛中，美妙的音符倾泻而出。
虽然依旧冷冷的，但好歹还是有问必答。小金听着那竹笛的乐声，忽然一种难以言语的思乡之情涌上心头。不但是故土的街道，还有那记忆中早已淡漠的母亲，还有...前一阵子才刚刚有些了解却亲手把他送进来的父亲...
用力甩了甩头，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这种没用的东西！对啊，那种东西...一点用都没有！谁都没有，谁都不会来拯救自己！
咬紧瑟瑟发抖的牙关，在寒冷中更添了一份愤怒的情感。
"你没事？"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小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了他的身后，眼底有些担忧。
没事？自己...会有什么事...？唔？手脚...怎么好象都僵住了？动不了？
"你坐太久了。"小金奇异地打量着在场的另一个人--她明明穿得比自己还凉快，怎么她会没事呢？
"先别乱动，你...试试看在心中呼唤。"啊？呼唤什么东西？他想问，却发现自己连开口也成了问题！呵！难道就这样...被冻死？
"试着，呼唤火。"带着催促的意味，虽然她也很着急，但更清楚冷静的重要性！
"...火...火？"
"嗯！在心中呼唤试试，它们...一定会回应你的。"带着不容质疑的口吻，却说着让人费解的话。
不是吧...那个变态老头子明明说过的...只有使用咒文才能驱使火...要我在脑子里随便乱叫就可以...怎么可能啊！
但为了生存下去，什么都要试试看！
"要诚心一点。"
知道了啦！要求真多！
脑海顿时一片空白，虽然想呼唤，但总不会是就"火火火你快出来"这样乱想吧？正犹豫间，他忽然回想起了自己的心愿--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绝对不能就这么死在这种地方！
身体深处似乎穿来异样的波动，冰冷的躯体忽然流过一股温暖的细流，逐渐将五脏六腑包裹，身体似乎正渐渐地回暖，不一会儿手脚就可以活动！
他惊讶地睁开眼，却见一只火焰般舞动的小如麻雀的鸟儿正在自己眼前扑闪着翅膀，他一下子傻了眼！
精，这是精灵吧？这是精灵啊！虽然外型毫无威严神圣可言，但那确实是精灵啊！
小紫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只是微微的闪神道："...你，果然很有天赋呢..."只是这对你而言或许并不是好事...随即又微微一笑地赞叹道："果然是这样呢！"
"啊？什么‘果然是这样'？"
"就是你能呼唤出精灵啊，这说明你的灵魂很干净呢！"小金听了一怔，而对方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对于精灵而言，灵魂纯净的孩子是很容易吸引他们的呢！所以..."
灵魂...很干净？他差点没暴笑出来！干净？开玩笑！自己都这样了还干净个魂啊！乱说些什么话啊！
当刚才那些都是假的，小金猛然间注意到飘在水上的羽毛有了动静！手忙脚乱地去抓钓竿，忽然发现这绝对是个大猎物！
一番超耗体力的拉锯战过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
"啊...是冰龙的幼崽。"
大眼瞪小眼，那浑身白中带蓝的小龙居然没有丝毫反抗。
"你说这是什么？"
"龙仔。"
"不是鱼？"
"嗯。"
小金狠狠白了那头笨龙一眼，扔掉："浪费鱼饵！"他可是费劲心思挖了很久才有了现在那么点！
小龙被扔到一边，但令人惊讶的是它居然没有走，反而亲热地靠了上去，反复蹭着他的衣服。
"你！你干什么！这么想被吃掉啊！"又再度扔得更远。
"哦，它喜欢你。"重复了第N次后，小紫总结道。
被弄得精疲力尽的小金坐在地上喘息，眼神依旧凶狠。
"我！我...算了，你想跟就跟。"他还有钓鱼的任务要完成，哪有时间蘑菇。
结果一整个下午，除了要顾及钓鱼，小金还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逗宠物玩。
"可恶！累死人了！"拖着满满一桶鱼，两人一兽一龙走在回屋的路上。
小紫羡慕地看着粘在小金身上的龙："它真的和喜欢你呢..."
"谁要它喜欢！"
"对了，还没问你名字呢。"小金一定以为这个女孩疯了！居然要去问一条龙名字。
"是吗...修吗？"
"你，你！"这看似正常的对话让小金吃惊不小！"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有魔女的血统？"
他尽量说得委婉，因为"魔女"毕竟不是一个好词。
小紫的眼神忽然暗淡，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平静："不，我不是魔女，如果他们这么叫我，我会很高兴的..."
小金开始考虑是否真的碰到了怪人。
"因为...他们都叫我‘魔物'...连人也称不上..."
感觉...快要哭泣的表情...
小金无言地走着，忽然觉得，她真的满可怜的...尤其是用那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
自从多了个宠物，小金的生活就愈加地繁忙了！现在不但要受那变态老头子的骚扰，居然还有那只讨厌的龙！
小紫吹着竹叶笛，小金和修正打闹着，难得的和平。
"哦...原来，你也被人背叛过吗？"小紫稍稍透露了一点她的经历，没想到和自己那么相似。
"因为被背叛过，因为被深刻地伤害过...所以...我...害怕接受..."
废话！这是当然的吧！
"但是..."她忽然微笑起来，美得摄魂，"我想要相信每一个人...我，想要去信任！"
她的笑容很美，所以连他也不禁有些脸红："信任...吗..."那种东西...还要它干吗！为什么你还要相信呢！
小紫微笑着，眼底是坚定的信念："因为，我是人类啊！人类总是害怕寂寞的，一个人...是很孤独的。"
身体微微一震，冷哼了一声，却在内心深处悄悄地共鸣着。
"你...不是这里人吧？"
"是啊...我来自很远的地方。"
"你来这里到底干什么的啊？"他实在太好奇了。
小紫一愣，随即勉强地牵牵唇角："来获得力量。"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想要力量呢...大概是我想保护什么吧，但是要保护什么呢...我不知道..."她喃喃低语着，小金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没有东西，什么都没有...那么，就保护我自己吧..."
她将头埋进膝盖，双臂紧紧环着自己。
"喂！"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女孩子应该由男孩子来保护吧！"
"呃？"
被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看，他反而不好意思："那个...我是说...你，你应该被一个优秀的男孩子来保护啦...你应该等那样的人的..."
天啊！我到底在说什么！！
小紫呆了片刻，"你，很奇怪..."
"你才奇怪！"他用力吼了回去！
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好象从来没有如此开朗地笑过。
"好！我决定了！"她看着他，似乎有点感谢的意味，"我要去找一个地方，一个可以接纳我的地方！"
"一定可以找到啦！"总觉得，两个人实在太像了...
"嗯..."小紫忽然别具深意地看着他，"你也...要加油啊...千万不要输..."
愤怒的嘶吼顿时响彻云霄，带着不甘与绝望。
"放手！你快放手！"男孩用尽全力伸长手臂想要夺过别抢去的东西。
"变态老头！你快放开修！"小金撕声力竭地叫喊着，几乎快要哭出来！无论他怎么踢打怎么用牙齿咬，却丝毫无法撼动男人半分！也无法碰触那即将消逝的生命。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朋友就这样死在自己的眼前！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连那样弱小的生命也不放过！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对它下手！为什么！
当他触及到男人冰冷如霜的眼神，当他看见那微弱的颤动挣扎逐渐静止，他的世界骤然崩溃。
放开手，任由那血淋淋的东西垂落到地上。小金双腿一软，整个人扑跪在雪地上，两眼呆滞。
"好好感受这份无力吧，"那仿佛是极寒之地传来的恶魔之声，"你没有力量保护重要东西的无力感。"
凌厉的风在身边肆虐了多久，他无从知晓，他的眼中只有那刚才还亲密缠着他、亲近他的小小身影，此刻却是一具冰冷的躯壳。
猛地抬头，墨绿的眼眸因愤怒而染成了近乎黑的颜色！前所未有的强烈恨意与肃杀的情绪瞬间全数爆发出！
"选择吧，是舍弃自我还是要失去你重要的东西。"如同诱惑般，轻柔而低沉的嗓音。
金发的男孩全身剧烈地颤抖着，表情凶狠："我恨你！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发泄般地咆哮着，男孩头也不会地急速奔跑着！
跑至一处由冰所雕凿装饰成的洞窟，男孩扶着胸口不断地喘息着，却不敢抬头。
他害怕，害怕只要一抬头，他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双膝碰触着冰冷的地面，冷冽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哈...哈哈..."他开始情绪不稳地嗤笑着，越笑越大声，却在看见自己的双手时停曳。
带着惊惧的眼神，他摊开掌心，却又矛盾地告戒自己不要再抱有任何希望！
一团小小的火焰现于掌中，他惊愕，却又同时有着更强烈的苦涩冲击着他的思绪！
选择吧...选择吧...
泪水一滴接连着一滴地坠落。再也无法忍耐！他抱住头号啕大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不论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都一同消弭与现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