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lag之痛
身为一个大四生，看过许多网游小说文，却没玩过网游。
网游小说中的主角运气总是超乎寻常地好，神器极品隐藏职业一个接一个来。
虽然晓得那些多半是作者本身的意淫遐想，仍不免心生向往。
上官网，开账号，下载游戏主程序。
把官网浏览一遍，仍觉心头迷茫。
比如键盘操作，Ctrl+I开启道具字段，Ctrl+Q开启任务字段......诸如此类，这个，实在觉得记不太住。
花了两个小时，主程序下载完。迷茫地登入账号，又看到一个长条在跑更新──又去了一个小时。
内心大默──网络频宽果然不够大。
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准备上床睡觉。
想了想，决定见识过游戏里面是啥样子的再睡，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更新完，点击开始游戏。
......
选择服务器后进入。开始创建人物。
种族简单说来就是三种：神、人、魔。
在官网看过介绍，神族基本职业是神圣系的牧师、骑士，人族是战士法师等，魔族有刺客、巫师、黑暗法师。
一转想练刺客。于是选择魔族。
在人物性别上小小的犹豫了下，选择了女。虽然会被骂人妖，但也不过是游戏。女性人物看着比较赏心悦目，操纵起来也比较愉快。
外貌可调整的选项不多。东挑西选，搭来配去，勉强满意。
银灰色的及肩半长发，稍长的浏海半掩着血红色的右眼。细长的眼型、略尖的下巴，灰暗的肤色，衬着一身贴着姣好曲线的深紫皮甲，看起来像冰冷多刺的紫玫瑰。
不错。刺客就该是这个样子。
因为频宽问题，他考虑过游戏进行时lag的情况估计会很严重，组队怕拖累别人，所以选择刺客职业，多少是做好单练的准备。
切换画面等了五分钟。期间背诵日文打发无聊。
终于进入游戏。女战士(未转职)「兰草」兀立在幽暗的祭坛中央，孤伶伶的，周围没半个人。
也是。距离开放公测已经过了大半年，新手训练岛上没什么人也是理所当然。
但仍觉得有些孤单。计算机前的人暗自叹了口气。
右手方，也就是祭坛边上，一个看起来阴森森的祭司头上顶着「初级导师」闪亮亮的标志。
根据网游小说的规律来推测，他应该上前接新手任务，然后出去练级。
于是接了杀狗任务。当然怪的名称不是狗，不过看起来像狗就叫狗吧。
西方游戏里的怪名称总是一长串，谁记得那么清楚。
祭坛附近游荡着外貌凶猛的狼狗。
跑步，举剑，杀杀杀。
......刷刷刷地升级，前面几级很好升，但也没什么好高兴。往后的升级之路会变得越来越艰难──网游小说都这么写。
升到十级，期间掉线无数次──计算机前的人忧郁了。
原因一，服务器人多，挤；原因二，频宽小，慢；原因三，自己计算机的内存太小，也影响了游戏的速度。
但没法，他还是穷学生。将就着吧。
断断续续地杀怪，作任务，跑地图，终于一转成为刺客。
能学的技能更多了。
分配完技能点，到指导员那里租乘坐骑，骑着类似地行龙的生物前往新手训练岛东北方的海岸。
随着坐骑的奔驰，蜿蜒的黄土道路不断向前延伸，道路两旁的护栏有一段没一段的，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一盏荧微的灯火立在道旁，在黑夜里为人照明前路。
一路搭着有点阴沉的背景音乐，让人真如走在深夜无人的小径上，背脊发凉。
但一踏进东北海岸，又忽然切换成热带海洋般的明朗热情风景，一大片的沙岸起伏，浪涛翻飞。
来到这里做着一个又一个的新手连环任务，一边欣赏沿途风光。3D立体的视野，一开始常常要用鼠标切换视角非常不惯，但久了觉得也很不错。
虽然这么转来转去在开始时常常让他分不清自己的方向。
......
最后一个任务，击杀侵扰海岸的鱼头大怪鸟。Boss级的怪，任务说明中建议最好与人组队合作。
但考虑了下自己的情形......还是自己来吧。
第一次，级太低，挂；不死心，千里迢迢从重生点跑回海岸再打，又挂。
有点小小的沮丧，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个游戏。莞尔一笑。
升到十七级，想着到十八级就要被强制送离新手训练岛，于是准备好红药，看准鱼头大怪鸟的方位，冲！
原本估算了下，应该可以成功。
但因为lag，十七级一转的女刺客又光荣了。
......
计算机前的人幽幽一叹，点击系统接口，离开游戏。
打不过还可以跑。但一lag，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操纵的小美女倒地身亡，听一声临死前的惨叫。连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Lag......真是个现实的大问题。
2 人与人的缘分
一觉起来，昨日的烦恼也不怎么上心了。Lag就lag吧，现实里没条件改变能怎办？挂就挂呗，又不是不能玩。
上线，准备好药瓶，冲过去前灌下各种药水──攻击速度加快、移动速度加快......
结果发现鱼头大怪鸟有人正在打了，眩光四射。
这是从出生在新手训练岛上他看见的第一个人，难免有一股惊奇感。
女刺客兰草保持了一段距离，远远看着。怕靠得太近让人以为是来抢怪。
那人也是单练。一个男战士。扫一眼名字──高手风范。计算机前的人出现囧的表情。
取这昵称，该说太自信或太嚣张？
现在最高级的玩家已经有一百一十级了，初来乍到的十级小新人取这名字未免让人觉得讽刺。
看着看着，boss的血才少了三分之一，那位仁兄已经去了三分之二的血。
计算机前的人想帮忙，正想着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忙补个血，下一秒那位仁兄已经哀嚎倒地了。
女刺客兰草呆立在原地。计算机前的人听到那声惨叫，想到自己的小美女死了无数次，这次总算轮到别人了，心里顿时平衡了，爆笑声完全将那一点点伸手不及的歉意冲走。
笑完又觉得有些抱歉。不过挂都挂了，再想也没用。
......
暂时不想打boss。
女刺客骑着地行龙奔往更北边的三香坡打怪。
三香坡常出没的怪以龟类居多，花龟、灰龟、黑龟......各种龟爬来爬去。虽然防御高，但相对其他的怪，打起来很安全。
唯一注意的是，有一种双刃人形怪，双手呈现刀刃状，头上顶着两只肉色的尖角，整只看起来有点像剥了皮的人体。出现在三香坡的机率虽然较低，但一遇到就可能让十级新手陷入危机。这种怪血多攻高速度也快，很不好应付。曾经阵亡在双刃怪手下的某人深有体悟。
一边杀龟，一边小心翼翼注意四周，但3D的视角这时的麻烦就显示出来了，不过一个疏忽，女刺客兰草一转身，发现三只双刃怪好死不死就刷在她旁边。
双刃怪是主动怪，攻击倾向极强，移动速度也快──计算机前的人已经觉悟了──估计又要挂回去，唉。
想想有点不甘心，于是还是操纵着小兰草跑了。
拖着三只双刃怪亡命飞奔，快奔回海岸时遇到一个骑着地行龙带着宠的男战士。
匆匆瞥一眼，男战士头上顶着三个字──猫拳头。噗，猫拳头？
从战士旁飞奔而过，忽然发现三只双刃怪转移目标杀向那个无辜路人，计算机前的人一愣，女刺客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三只双刃怪已经被那个战士猫拳头吸引走了，他完全可以趁机逃跑。
但那个人很可能会被挂掉。
计算机前的人内心挣扎两秒，一咬牙，女刺客兰草又折返冲向三只双刃怪，挡在猫拳头面前。
不过是个游戏。计算机前的人笑了笑。希望那位猫拳头仁兄能趁机逃走，别被追上了，不然他的小美女可就死得冤枉。
没想到公共频道上刷出两行字。
猫拳头：打
猫拳头：我给你加血
计算机前的人愣了，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被三只双刃怪打到剩一丝血皮的女刺客血条忽然全满。
计算机前的人感动了，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这么有血性！好人啊！
卯足劲杀怪。
但反复几次，又剩一丝血皮时，迟迟不见加血到来。计算机前的人心里一犹豫，女刺客也跟着向后退却，但又想到猫拳头......
三只双刃怪已经死了一只。女刺客将一只引走，头也不回地跑了。
计算机前的人心里一琢磨，只一只的话对方应该应付得来吧。
有个声音在耳边说他不该跑。怪本来就是他引的，怎能害了别人又自己先跑？
但跑都跑了。
女刺客解决了双刃怪，循着原路回去找猫拳头，想看他还活着没有。
但那里已经没人了。
挂了吗？
冷艳的女刺客兰草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
歉疚感涌上来，计算机前的人有些难受。
不断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个游戏。
但最后还是在公共频道上发了句谢语。
兰草：谢谢刚刚的好心人出手帮忙^^
......不晓得对方看不看得到？
3 现实与游戏
结果还是熬夜了。
早上八点整，仅睡了六小时的苏海宝很自然地被自己平日的生理时钟唤醒了。而疲倦是他清醒时唯一的感觉。
刷牙洗脸后抓抓还有些昏沉的脑袋，苏海宝拎了钥匙穿件外套出了门，步行到邻近的早餐店买早餐。
一路走着，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让他有些怀念他可爱的单人床。打游戏熬夜果然是不好的──他现在已经尝到了苦果。
每天早上八点，苏海宝固定会出门到同一家早餐店买早餐，这是他三年多来的习惯，雷打不动，尽管他昨晚比平日晚睡也一样。
......也因此，早餐店的老板娘也跟他成了忘年之交。
「阿宝啊，昨晚没睡好啊？」五十多岁的老板娘笑得慈祥，跟他打招呼的同时手里的动作却一点没停，一点没耽搁其它客人的时间。
苏海宝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在亲切的长辈面前说是因为昨晚打游戏熬夜的缘故，含糊应了声后挑了一盒寿司、一杯豆浆，从口袋里掏钱出来。
老板娘看了一眼，笑着说：「加起来三十五，算你三十就好啦。」
「谢谢。」苏海宝腼腆地笑着接受老板娘的好意，拉把椅子坐下跟老板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从时事、生活到一些有的没的，什么都聊，但苏海宝以倾听居多，一边听一边微笑，没半点不耐烦。
要走的时候老板娘突然感慨地说：「生意就做到这个年底啦，这个店面也要租出去了，我也要回家带孙子啦。」
苏海宝一愣，脱口道：「要结束经营了？」那以后早餐他不得另觅他处......麻烦哪。
「对啊，回家带孙子啦，年纪都一把啦。」老板娘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苏海宝注意到那斑驳的发色，恍然惊觉认识了三年的老板娘也老了不少，不由沉默了，心底浮起一丝惆怅。
一个熟悉的人，很快要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
年华易老，韶光易逝，在不知不觉间生活中的人事物不断的在发生变化，只是有些变化来得突然，来得出人意料，来得让苏海宝惊愕。
跟老板娘道别后，苏海宝感伤了一阵人世的变化无常，晃回小窝里吃饱喝足后，心情慢慢平复了，但难免有些低落。
别想那么多了──他对自己说。
点开官网上游戏一阵猛砍，打发心里的憋闷。
花了一个小时将女刺客升到十八级，接着被系统自动传送出新手训练岛。
传送的光芒消散后，女刺客兰草兀立在圆形广场上的喷水池边。
打量了一通周围的环境，暗紫色的砖墙，深紫色的地面，东西南三道拱门，另外有三条通往城外的蜿蜒土道。
......这座城暗沉的色调让人感觉不怎么舒服，怪阴沉的。苏海宝想。
喷水池旁站了几个NPC。苏海宝操纵着女刺客沿着喷水池转一圈，找到了任务提示上的新手指导员萨克。
点击跟萨克交谈，了解了各个NPC的分布位置，苏海宝打开道具字段，看了看先前一系列新手任务最后的奖励──二十级的夜剑(单手长剑)、轻腰带、疾风靴，再看看自己的等级，无奈地在城中转了一圈接了清怪任务后出城，准备一鼓作气把等级升上去，好换上二十级装备。
出了坦达城，附近的怪分布等级在二十～三十五不等，找到了合适的升级地点，苏海宝操纵女刺客开始引怪，一只一只地砍杀。
他引的是二十级的哥布尔。说起来哥布尔这种怪物的大名他在网游小说里看过很多次，真正看到还是第一次......长得真够猥琐。
一个人练级是很沉闷的，不过还好公共频道一向很热闹，看人喊着买卖装备，找组找团，偶尔也会暴暴八卦，苏海宝觉得很有点意思。
尤其这天早上的八卦挺别致的，某公会会长被老婆骗走了一只七十五级的召唤兽，结果被人爆料出他那老婆是人妖，结果公会里的朋友都是一片骂声。那些声音里有为会长不平的，有安慰会长的，也有骂会长被人妖骗够傻的；苏海宝看得热闹，心里却奇怪：这种事情闹到公共频道上也不嫌难看？也不晓得那个会长在想些什么，还在公频上痴痴寻找他那男老婆。
苏海宝一边操纵女刺客砍怪，一边看公频上的玩家爆内幕，渐渐从中找到乐趣了──虽然看人笑话不怎厚道。
升到二十级期间因为lag又挂了两次，苏海宝已经挂到麻木了，挂就挂吧，掉的经验值再练回来就是。
苏海宝换上二十级装备，有点踌躇，最重要的皮甲还是一级的，跟攻击力比起来防御明显不足，但游戏菜鸟苏海宝烦恼了下就抛开不管了，没把这当回事──虽然他从网游小说里了解装备很重要，但明显认知还不足啊......
于是嗑嗑碰碰升到了二十五级，苏海宝越打越痛苦......他的小兰草才一千出头的血，怪砍他却是一百、一百的损血，时不时就要坐下来回血，升级速度叫那个慢啊～
血量降到三分之一以下后，苏海宝忧郁地用返回卷轴回城，到个人仓库里把存款通通提领出来，直奔向防具商人──
吓！苏海宝看到一套皮甲的价钱大惊失色，数数二十级皮甲后面有几个零，呼，钱还够，他霎时松了一大口气。
防御上来了，升级速度自然正常了。苏海宝断断续续上下线地玩，直到晚上服务器卡得他的小兰草几乎动不了，一个劲地挨怪打，苏海宝只能回城修整一番就下线干别的事去。
弄弄报告，搞搞专题，再念个书，看看时间，九点了。苏海宝正想着今天早点睡，手机铃声恰恰响起──
来电显示是苏海宝他爸。
「喂，老爸吗？」
电话另一端一阵沉默。
「喂？」
『阿宝。』
苏海宝觉得他爸语气有点怪，于是也不吭声了。
『下礼拜五回家一趟。』
「啊？」苏海宝纳闷了，他记得他说过放寒假再回的。
苏爸说话的声音一直有点抖。这让苏海宝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他的预感很快地得到了证实。
『你阿公他过......他走了......』
苏海宝愣了。「走了？」
他爸没再应声。
苏海宝很明白什么是「走了」。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
茫茫然地挂掉电话，苏海宝瘫坐在计算机椅上，反复地回荡他爸刚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