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鐘聲到客船——by良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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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万堡主难过,就是悲伤这个没用死前还丢自己脸的小儿子,他烦躁的踹翻剑架,大儿子擅长谋略,后来跟着去冯门学观星,整天跟着冯家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搞基,小的整天急公好义,除了欺负弱小,就是拿老子名号招摇撞骗,此次赔了小命还折了一批手下,怎麽就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
万堡主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杀魔族,结果两个儿子一点屁用也没有,他独自坐在中央天井枝垂樱下,百年巨树下万堡主酒红色的身影,愤俗忌世又孤独,飘下阵阵落樱,他手放在剑柄上,彷彿看到小儿子扯着自己的衣角道:"爹!将来我要跟你一样,杀魔族,统一百家!"
隔天万堡主带着三个随身武艺最高的家僕往碧溪村去,十四天后万堡主右手绑着家僕的染上褐色血渍的中衣,浑身血污臭味,肉屑断指尸块黏在裤管上,他浑身散发可怕的杀意,动物本性更加敏感,没有马敢给他骑。
他跛着被撕裂的左脚,提着断剑,也不回万家堡,披头散髮的闯入庐山冯门,看门的以为是哪裡来的魔族,冯掌门有事外出,剩下一个掌事大弟子,被他可怕的模样吓疯,抱着他大腿抖的厉害,哭着求饶:"万堡主…庄主你听我说……令公子…他真的坚持要独自率人去…我拦不住呀……求求你…"
万堡主丢下绑在背上的牛头鬼头,道:"给我一间房间!"
万家堡领地又扩张三百里,整座后山都被围起来,插上万家堡的旗帜,要是哪天他要统一百家,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就在他决定要举办百家武斗会选一名仙门指挥官时,冯未玄那件事转移万堡主的注意。
冯未玄在万堡主眼前发动出灭地决杀,用曾经杀死上一代堡主的招式,剑指着万家门生,万堡主当场打昏他命人将其关压地牢,对外放出审判结果,结果先私下施行逼供,冯未玄一身鞭痕,沉姨当然知道他是万夜的朋友,到地牢询问道:"你到底怎麽回事?怎麽能用这种禁术?"
冯未玄双手铐着铁鍊铮铮有声,哀嚎道:"我哪知道啊!我自家的族谱上上一代我就不知道叫啥了,谁閒到去管万家跟谁的恩怨啊?而且我再不回手眼睛就要废了!"
沉姨一想这傢伙整天流连烟花酒楼,对仙门事务不理不问也没兴趣管,没有比万夜聪明,就比万夜更懒。
他背部伤痕累累痛的厉害,擦着沉姨的疗伤药在牢边上嗷嗷叫道:"而且我他妈的最好是会灭地决杀,我在袖口藏地裂符,滚地时顺手炸开地面,在随便舞一下,你老闆走火入魔了?这麽鸟的骗术也信?您要帮帮小姪呀!我可是天才夜唯一的朋友,我俩穿同条裤子长大,睡觉都抱一起的,您不能让他失去我!太残忍了!天才夜可是我最好的兄弟啊!"
沉姨道:"走火入魔…你倒是说对了,你想如何?"
冯未玄看有机会,立马压低声音道:"好沉姨,你帮忙飞鸽传书,只要写白菜泡汤,天才夜就会来救小姪了!"
沉姨认真重复道:"白菜泡汤?"
冯未玄道:"是啊!以前我被关禁闭,我们都是这样用暗语告知对方,他会回月明当空,就代表他帮我抄完作业下山了,我就用剪纸变成我,在下山跟他会和,等禁闭快结束我在回禁闭室!"
沉姨有点无奈,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他如此废到无可救药,完全就是把聪明用在逃避责任上。
沉姨帮他飞鸽传说书,可那天私下见冯未玄的事就被门生上报万堡主,他见到地裂决杀就气得不分敌我,直接认定沉姨是与冯未玄勾结,将其绑到地牢活活虐杀三天致死,沉姨一生忠诚,连死都是死在万家堡,若要说有什麽遗憾,就是见不到万夜最后一面。
求救信到万夜手上,沉姨已死,信封是沉姨常用的,信纸是冯未玄请沉姨代笔的"白菜泡汤",万夜太清楚冯未玄了,他平日废话极多,会简短成四个字,还特别用多年不用的暗语,肯定出大事了!
万夜将信塞进怀裡,并不打算找任何人商量,万夜认为掌门、璟翔师伯跟楚子敬师兄对自己都很好,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再麻烦他们了,他思路很快,打算私了此事,回头在向掌门领罚便可。
偷了天宵嵿的淨世符钉,背着"寻夜"刀拿着孤舟扇,先御刀找沉姨的儿子万大哥,清晨万大哥正要出门,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道:"小夜,你怎麽跑来了?"
万夜将火山琉璃跟"寻夜"刀一併交他道:"万大哥,沉姨可能出事,这两样东西请你代为保管,如果我没回来,请将它当成传家宝给后人,多谢!"
万大哥听了云裡雾裡,他遗传母亲信守承诺的个性,虽不明就裡还是答应下来。
万夜长期跟沉姨相处,虽从来不曾踏上万家堡地界,对于万家堡地形、重要弟子的身家背景、执掌分配、武功招式等等,都犹如他对外界任何一个门派一样了解。
万夜不会随意展现自己心思缜密的一面,一来不想招致祸端,二来也没什场合需要,万夜在天宵派过的逍遥自在,始把"大白若辱"当作座右铭。
知道万堡主抓到魔族一定压到地牢动用酷刑折磨到死,冯未玄一定搞出什麽事被误会,万夜接到信时已想过最坏的打算,冯未玄被折磨而死,怨气冲天,冯门另一件拿手好戏就是诅咒,只有淨世符钉能锁住言灵,他御刀连夜奔到万家堡。
万堡主痛恨魔族,尤其是冯未玄这样批着人皮的骗子,万夜请求重新提审,万堡主一掌击碎桌案道:"万夜道人!你是出师了管到别人的家务事?"
万夜道:"冯未玄是小道的朋友,他不可能勾结妖邪,请堡主放人,让小道带回天宵派发落!"
万堡主道:"笑话!天宵派是什麽东西?两耳不闻山下事!现在有什麽资格要人?"
万夜被门生包围在大殿,他还看四周,问道:"沉姨呢?她在哪?"
一名门生剑指地道:"沉官他私通冯未玄那妖孽!已被处决!"
万夜脸色一黑,一阵怒火升起,咬牙抽出孤舟扇指着那人道:"他人在哪裡!?马上带她出来见我!"
万堡主踢开碎成两半的桌案,砚臺纸笔哗啦啦飞落在地,阶下众人退开,道:"小鬼!感情你今天是来乱的?你以为我不敢杀女人小孩吗?只要跟魔教沾上一点边,就是偷学他招式我也会将他碎尸万段!"
万夜用扇尖指着他怒道:"你疯了!"
万堡主一把拨开前面的门生,用剑对着他喝道:"谁敢勾结魔道我就杀谁!你今天敢来帮姓冯的妖孽,就别想活着出去!"
应和他的话,万夜身后的大门被门生关上,三十馀人将他团团围住,万夜红着眼咬牙道:"那就请堡主指教了!"
只听见江水滚滚,天雷隆隆之声,围着他的门生被召唤的涌浪炸开,虽在室内却伴随闪电雷声,万夜和万堡主在江水中打斗着,那凋堡像是泡在水中,一帮门生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噼死,大门被万堡主一剑斩开,水立刻洩洪。
犹如蛟龙与勐虎互相对峙,此刻门生四窜,地牢的妖兽被放了出来,情势倒转,万夜一人如领着百馀妖兽,嘶咬着万家人。
万堡主踢倒一隻蛇头土鳄,一剑刺去怒喝道:"小鬼!你用了什麽妖术!?"
万夜格档他的攻击咬牙切齿道:"你自己关压魔物,如今将水冲塌牢笼,才咎由自取!"
他一边搜索,只见冯未玄狼狈的闪过巨型蜘蛛大颚,朝他吼道:"万夜!快走!"
冯未玄铁鍊被寻夜刀砍断,万夜推开他一扇挥出,万堡主一剑紧紧跟随,一面石牆被噼成两半。
万夜本就吃力与万堡主缠斗,他一分神,胸口被一剑刺穿,血喷出来,他被万堡主一拳击飞摔在地上。
万夜仰面躺在地上,鼻息间尽是浓厚的铁鏽味,肩膀、手臂、胸口剧痛无比,他感觉自己陷入一片漆黑中。
他擦去眼角血迹,连抬手都很吃力,万夜翻过身趴在地上,残骸中,印入眼帘皆是被咬的破烂的尸体。
万夜想到那枚火山琉璃的坠子,万大哥是否会传给他小孩,那枚火山琉璃被自己炼化若是被普通人拿到,无法展现其中与众不同。
万夜觉得自己就要被分尸在万家堡,未玄死前在地牢八成吓惨了,真是……让人无法甘心。
陷入一片黑暗。
☆、十二、惊涛孤舟扇不孤
等四周再度静下来时,周遭一片血迹,尸体、断剑、崩塌的樑柱,满地都是散落的肠子内脏。
几个妖兽嘴裡卡着头颅,梁柱崩塌,屋瓦撒落一地。
他勉强摀住伤口,看到正厅地上用血画了一大阵,冯未玄趴在地上,断了一条腿,他裂嘴瞪大眼睛,手掌抹着断肢的血,拖着被咬掉的左半身,对着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万堡主大笑道:"吾以灵魂发誓,万家地域三百里,从今开始生灵不得好死,永世魄淨!"
修罗祭献阵!
言灵在冯未玄神智不清的狂笑中,硬生生扯出他的魂魄及万堡主的魂魄,万夜摸出怀中的锦盒,准备发动淨世符钉,才发现盒内八十根,有一根符钉在溷战中被打碎!
这该如何是好?不管如何,万夜都不希望自己的好友疯魔,必须要阻止他!
他当机立断,用自己魂魄代替最后一根淨世浮钉,白光大现画地为牢,隔开诅咒,从此生人无法靠近。
万夜变成束缚灵锁在此地,他身影消失在江湖中,天宵派却没有消除他的名字。
锺离道头昏脑胀,感到一个温柔的抚摸,正是琴宿顺着他的头髮,他被琴宿扶起来,环顾四周,黑压压的鬼气蒸腾,古木参天。
视线往上被枝叶遮荫,原本的天空变成藤蔓复盖,宛若在一个远古的森林,一点鸟兽声都没有,一点灯光都没有,跟寒山上不同,寒山上有天江汩汩,飞鸟鹤鸣,偶尔有山鹊精灵奔走的足迹,这裡死寂到很窒息,让人几乎难以忍受。
一个如沐春风的嗓音,漂亮的眼眉,一开始尧泽以为是千灯,他上半身隐于夜幕低垂中,道:"寒山琴宿,夜繁女帝之子锺离道,庐山冯门尧泽,丹阳坛苗岳君……的尸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来人一身酒红宽袍,黑罩衫随兴的披在肩头,跨出阴影,一脸白皙如雪的面容,精凋细琢的轮廓,他口上说着恕罪,但姿态孤高,一点也没有得罪的意思,千灯站在他旁边,撇头不看琴宿。
锺离道嘴角上扬,拍拍袖口不存在的灰尘,道:"原来是千灯的兄长,久仰大名啊,天宵派天才道人-万夜!"
尧泽在锺离道身后艰难地从草丛中鑽出来,背着苗岳君尸体道:"是你带我们过来的?"
锺离道轻笑,左手握上穷剑剑鞘道:"这是鬼村,正确说是百年前毁坏的万家堡后山禁地吧?"
万夜用孤舟扇炳抵着自己下巴,微笑道:"锺离小朋友是如何得知我就是万夜呢?你难道不怕我是妖邪幻化?"
锺离道道:"我在茯苓墓寒潭时,千灯危机时动用晴天咒,茯苓墓禁制任何召唤咒,除了对方是灵力强大的亡灵,而且她是能用弯刀召唤晴天咒的,这个咒术源自天宵派的万夜道人,也就是说只有原本的主人万夜才会使用,我才确定万夜可能以亡灵的方式存在着,是以魂魄转移到她原本的哥哥身上,千灯跟哥哥是龙凤胎,你跟她很相似,这身体原本是千灯她哥哥的吧?"
万夜鼓掌道:"锺离小朋友,你真的很聪明,庐山冯门的绝学万鬼修罗门是我跟以前一个朋友学的,这位冯尧泽你是未玄的同门吧?"
尧泽道:"是啊,冯门祠堂还摆着他灵位呢!"
琴宿盯着他看了许久,打着:"万夜,您跟千灯为何带我们来此地?"
万夜围着打量上下他们,勐然哈哈笑道:"哈哈哈,看你们几个狼狈样儿,刚从茯苓墓的寒潭海潮女妖口下逃出来吧!哈哈哈!"
尧泽见他突然笑的疯疯癫癫,自认遇到海潮女妖一点都不好笑,对传说中万夜高冷的形象完全不同,不禁十分诧异,脸色铁青。
尧泽背着苗岳君道:"楚子敬杀了苗岳君,千灯,妳若是为了暂避楚子敬才用万鬼修罗门传送到此,那至少先处置完苗岳君吧。"
万夜玩味的看着尧泽道:"你们连楚子敬都敢惹,厉害厉害。"
千灯拉住他衣袖道:"哥哥,苗岳君是我朋友,是楚子敬不分情红皂白就轰塌墓室,还………刺杀…….。”
千灯说到一阵鼻酸,眼眶有些红,万夜摸摸她的头,跟适才调笑的语气不同,柔柔道:"辛苦了,妳先去吧!处理完带人到落缤殿找我。"
尧泽暗暗道:"我靠,这傢伙精分啊?切换的也太逆天了。"
锺离道跟着琴宿,无聊的到处看看,琴宿帮忙整出一块空地,锺离道给他倒水喝,尧泽神色一直不好,也不太想说话,千灯与尧泽一起将苗岳君的尸体放在木板上,一团熊熊烈火迅速吞没。
琴宿静静的看着曾经幽默风趣的苗岳君,跟着他母亲的怨恨一起化为虚无。
尧泽的围巾在溷乱的逃亡中早丢了,露出左颈上淡淡的一条横向疤痕,延伸到喉结下方,站在火光旁边不发一语,这是一种解脱吗?
或许吧!
苗岳君十一年来不断夹在双亲的仇恨中,母亲死后还要反复纠缠,苗岳君苦苦支撑了十一年的黑夜,常常被惊醒,害怕五头阎王找上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从来无法跟谁诉说这种不堪的家丑,连一个宣洩的空间对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