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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和孽徒真香了 番外篇——by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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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瀚汪洋的中心,岁千秋在水面上行走。他低头看着脚下,神色专注而冰冷。周身剑影缭乱,似是十分暴躁,只要见到水底有可疑的影子,就立刻急不可耐地俯冲下去。
  又是空的。
  没抓到人,他像是有些倦了,眉间微微一蹙。于是无边汪洋掀天而起,在半空形成一道巨大水幕,遮天蔽日。
  看到了。
  千金醉士气大增,无数虚影齐齐瞄准,密不透风地朝那两道挨在一起的人影刺去。
  成了!
  谢还忽然睁眼。
  他推开宋迎,手中多了一张瑶琴,手指急速拨弦,清澈琴音响彻天地。
  千金醉剑势为之一凝,万顷水幕轰然落下。
  岁千秋怔了怔,原本凌厉的目光一缓,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然后喃喃了一声:“楚丘。”
  谢还手指不停,松风般的琴声从他指尖流出,这曲子,正是楚丘临终前在望月台弹的那首。
  记忆境中,岁千秋把楚丘留下的琴谱弹得滚瓜烂熟,他一直想重现当时在那青年脑海中听到的那淡淡一曲,却苦于能力限制,始终不得要领。
  谁料谢还只听了那一遍,竟能将它完整地弹出来。
  且他教谢还结器,并未指明法器,谢还擅长修剑,结的却是琴。
  以剑对剑,岁千秋功力犹在谢还之上,他们未必能抽身而退。
  但谢还心思灵活,知道琴才是岁千秋的软肋,于是一击便胜。
  岁千秋已然被琴声压制住了。
  他很安静,一如平常听楚丘弹琴那般,仿佛这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他乐在其中。
  四面汪洋滚滚退去,茫茫混沌重新分裂出了天与地,桃花簌簌拂过脸颊,转眼间,二人俱已身处月满天中。
  出境了。
  床榻上,岁千秋慢慢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有片刻的涣散和茫然,然后渐渐回神,彻底清醒过来。
  刚刚在记忆境中的事他自然还记得,也知道自己被他们窥探了记忆。
  他默然了一会儿,才道:“胡闹。”
  宋迎不吭声,他现在是小辈,自然没有说话的份,倒是谢还,猛的抓住了岁千秋的手,试了脉搏,怒道:“灵力不足,就拿命元来支撑四悟境,你知道你这身体什么样了吗!”
  从一开始,岁千秋以血画就迷迭阵和四悟境时,宋迎就知道他在消耗命元,谢还自然也看出来了。
  这毕竟是个消耗极大的阵法,经年累月的支撑,已经透支了岁千秋的身体。
  然而岁千秋还是很平静:“我知。”
  “不想活了?”
  岁千秋异常坦然:“活着何用。”
  还不等谢还再骂他两句,岁千秋又道:“你亦然,何故责我。”
  谢还不知道被他说中了什么,脸色一青,又不肯服气,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他问的是四悟境。
  身在何处?心中何求?命由何定?大道何在?
  岁千秋沉默良久,终是回答了他。
  身在红尘。
  心中无求。
  命由天定。
  无处不在。
  四悟四悟,悟身,悟心,悟命,悟道。
  这本是为了逼迫修士悟道而出现的一个极为残忍的法门,人在境中,一日不得要领,便一日不得出。悟透的,虚幻崩灭,镜花水月。悟不透的,永在其中,衰竭而亡。
  如今却成了他自我欺瞒的工具。
  岁千秋回答得非常干脆,四悟境早已束缚不住他。
  他不是出不来,也不是不悟道,只是……不想出来。
  四悟境终是崩塌了。
  狂风平地起,摧枯拉朽,一切都似微尘般散去。来如风雨散似烟,望月台只剩一片焚烧后的寂寥。
  化作废墟的月满天,扭曲焦黑的桃林,涛声呼啸的波月湖。
  黑的,死的,枯萎的,残败的……唯一的活物,是一道墓碑旁的玉兰树。
  花开如雪,十里飘香。楚丘说来年春天要在院落里种一棵,可他命浅,连那年冬天都没过完就走了。
  于是岁千秋种了一棵,种在他的墓边。
  望月台上夜色无边。
  昨日桃花,已作飞灰,昨日种种,何处可追。
  岁千秋就站在这一片荒凉里,在那株亭亭如盖的玉兰树下,望着那年岁斑驳的墓碑,一言不发。也许他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也不知道楚丘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楚丘死了,这世间再也没有能令他留恋的人,望月台毁了,这世间再也没有能令他栖身的地方。
  人生如逆旅,他只是个借宿的客人。如今,他连宿在这红尘中的理由,都失去了。
  未几,有苍白的光芒自上空洒落下来。
  宋迎抬起头,但见云散风流,天心月圆。
  “这月亮可真圆。”谢还说。
  是啊。
  圆得近乎无情了些。
  滚滚红尘,万般皆苦,人世情痴,何关风月。
  再多的离恨八苦,再多的生离死别,又与这些风物何关呢,须知明月清风本无情,伤心都是人心觅。
  宋迎忽然想到,在楚丘死后的这四年里,岁千秋一直都是那么过的——在四悟境中捏造一个虚假的他出来,然后什么也不做,就那样看着,听着,自欺着,沉醉着。
  这些年,他是否会有片刻的清醒,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亦清楚地知道,那个曾经在雨幕里冲他舒朗一笑,在渡口与他隔着迢迢江水一曲拜别的浪子琴师,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打雷劈

  晚夜风凉。
  宋迎觉得有点冷。四悟境一破,望月台上一丝生气也无,波月湖的水汽凝成寒露,湿冷就凉透了四肢百骸。
  谢还见他冷,拿大氅丢给他:“穿上。”
  宋迎道:“不用。”
  只因谢还脸色并不好,应是方才灵识结器又伤到了灵脉,宋敬之这身体倒还好,没经过什么摧残,只是堵塞得厉害,谢还的身体却不止是灵脉的问题。
  刚才谢还说岁千秋不想活了,却被对方给堵了回来,听那话里的意思,似乎他也做了什么拿命作赌的事情,才被揪住了尾巴。
  宋迎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但这苍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徒弟做的,绝不会比岁千秋轻到哪儿去。
  他把那鹤氅还给谢还,道:“我觉得你可能比我还冷。”
  谢朝辞打量着他,并不接衣服,而是拍了拍他的肩,大言不惭:“好徒儿,穿上,听师父的话。”
  宋迎:“……”
  谁是你徒弟?
  谢朝辞的脸皮竟已厚到如此程度,想当初,他可是个连喜欢吃甜点都要硬装出一副“我早已看破红尘,没什么能打动我”的样子的青涩少年郎。
  “谢还。”岁千秋忽然发声,他在那株玉兰树下转过身来,“灵脉一事,我有办法。”
  宋迎微微睁大了眼,还不等说话,谢还先开口了:“什么办法。”
  岁千秋古井无波地摇了摇头:“不能说,你需帮我一件事。”
  “不去杀人,都可以。”
  岁千秋手中幻出一张断琴:“我知你擅琴。”
  那是当时在月满天被某位宗主气急败坏摔断的绝弦。岁千秋曾说这个名字大凶不吉利,楚丘却一直不放在心上,他是个不信命的人,也许上天正要给他这个轻狂子一点颜色看看,这张琴终是逃不过宿命,弦断琴绝。
  那一曲曲恣意琴音,也终成绝响。
  岁千秋将琴送到谢还面前,垂眸看着它,目光分外柔和:“请你修好它。”
  谢还接过琴,轻轻抚着琴身,道:“可以。不过我是为楚丘而修,非是因你。”
  岁千秋一个人留在了望月台。
  宋迎则跟随谢还下山,去镇上购买修琴用的东西。
  到山下时,那灵驹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周围树皮都啃秃了,一见他二人,立刻气得鼻孔大张,狂尥蹶子。
  仿佛正在破口大骂这两个缺德玩意儿。
  宋迎:“噫,它好像生我们的气了。”
  “那就把它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你之前不还说要把它赎了吗。”
  “要不把它烤了吃了?”
  灵驹立马不尥蹶子了。
  只是镇上这么远,它饿成这样,估计跑不动。且此处荒无人烟,根本没有地方可以租借车马。
  谢还给了它两颗灵丹,对宋迎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天色还早,先睡一觉再说。”
  于是宋迎钻进车厢休息。
  谢还没有上来,他坐在厢外,看着月亮道:“你睡吧,我思考一下人生。”
  宋迎:“哦。那你慢慢思考。”
  出乎意料的谢还没有找他秋后算账,关于他为何也会出现在记忆境中也是只字未提。
  既然他不说,宋迎当然不会主动提起,最好这事儿就这么被他忘了,不然他连理由都想不出来。
  宋迎躺在厢内地毯上开始犯迷糊。这几日为了岁千秋的事,他精神不济,没一会儿就睡沉了。半梦半醒间,还听见外面谢朝辞嘴里念念有词:“己亥,戊辰,辛卯,……宋迎……”
  宋迎糊里糊涂地想,那不是他的生辰吗,谢还闲着没事念叨这个干什么。
  寅时的时候,宋迎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睁眼即是满天星斗。
  身体软软陷了下去,低头一看,人在一堆柴草垛上,身上还盖着谢还的黑色大氅。他茫然地坐了起来,旁边有人翻了个身,发出猪哼哼的叫声,打起呼噜来。
  是个五十左右的大爷。头扎布巾,脚蹬草鞋,穿着深灰色农褂,黑白胡子,睡得正香。
  怎么回事?!他不是睡在马车里吗,被人拐了?
  草垛高高,捆在一张木板车上,由前头一头黄牛拉着,虽然走得很慢,但车子还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上上下下晃晃悠悠的,好在草垛减缓许多颠簸,宋迎还不至于吐出来。
  他扒着草垛往下瞅了瞅,就见谢还手执皮鞭,坐在板子上,哼着勾栏名曲儿,悠哉悠哉地赶着牛。
  牛车慢吞吞地行走在乡间小路,清风穿林,星斗璀璨,别有一番意趣。
  宋迎把大氅扔到他头上,朝他喂了一声。
  谢还掀开衣服抬起头,看他的那一眼忽然笑出来:“醒了?”
  宋迎道:“大晚上的你卖唱呢?这是怎么回事。”
  谢还道:“一个农夫路过望月台,要去镇上卖草席,我给拦了下来。”
  “所以你就帮人家赶车了?”
  “给他钱他不要,说想睡觉,让我赶牛,是不是在你旁边躺着。”
  “是。”
  还睡得挺熟。
  宋迎扒着草垛上的麻绳爬了下来,坐到谢还旁边,“你困吗,我来赶,你去睡一会儿?”
  谢还笑吟吟地望着他:“你会?你知道路?”
  “……”
  他还真没干过这个。
  “那你怎么会?”
  “无师自通。”
  算了,不要和这种流氓较真。宋迎倚着草垛,抬头看着星星,深吸一口气,道:“好美啊。”
  谢还道:“会观星吗?”
  宋迎:“不会。你会?”
  观星是邓素的拿手活,邓素在易卦一道的造诣登峰造极,天生就是修易道的。他这个连门槛都摸不着的外行,听着那些五行八卦就头疼。
  星星嘛,当美景看看就好。
  谢还也仰望星空,诚实道:“不会。我听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星,命星陨落,这个人就死了。不知道宋长留的命星是哪一颗。”
  宋迎转头看他:“就算你知道,你也看不到了,因为它已经熄灭了。”
  谢还神色怔忪,片刻后才低声喃喃:“是吗。”
  牛车晃晃悠悠的,辰时时分,终于慢吞吞地到达了小镇。
  这镇子是离望月台最近的,规模不小,那农夫睡了一路,偏偏这个时候醒了,伸着懒腰,一脸满足,道:“这把老骨头嘞。辛苦两位公子啦。”
  宋迎道:“不辛苦,还要多谢您,否则我们两个只能徒步来镇上了。”
  农夫摆摆手:“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嘛,看两位不像山野粗人,老朽这草席就不送了,送两个蒲团吧。”
  宋迎忙道:“不必不必,老先生客气了。”
  最终拗不过这老人家,宋迎一并代谢还收下了。
  这两个蒲团编得十分精致,想来也是要卖给镇上的大户人家的,宋迎拿在手里掂了掂,道:“回头包上绫锦,天冷了再蓄点鸭绒,应该挺实用的。”
  谢还瞅他一眼:“罚跪是挺实用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可没忘记他是正受着罚从宗祠逃出来的。回去要是不幸被发现,只要不被人知道他是和谢还出去了,顶多再多跪几天。
  若真像岁千秋说的,他的灵脉可以治好,再跪他一个月都行。
  买修琴东西宋迎不在行,于是两个人兵分两路,他去买些吃的垫垫肚子,谢还则去琴行看看。
  这镇子因为靠着波月湖的最南端,所以起名波月镇,大大小小的铺子鳞次栉比,热闹得很。
  宋迎身上钱不多,谢还给他金珠,他没要。
  所以就简单买了屉蒸包,一份桂花鸭,卤牛肉,还有油饼。
  另买了谢还喜欢的奶酪和酸梅汤。
  二人约好在一家车马行会合。
  宋迎到的时候谢还还没到,于是他在旁边的茶棚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车马行里都是租借购买车马的客人,老板顶着一张宝相庄严的脸,却颇能说话,跟客人聊成一片,唾沫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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