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他大逆不道——by扶月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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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治失忆?!
殷无忧突然有些心动,但想到他这死老头刚刚戏弄自己,还让徒弟给他下跪,他就什么也不想让他治了,只想把他打死!
“失忆症就不用治了。”魏轻尘看了师父一眼,接着道,“失忆症非同小可,我怕出了差错他会忘记现在的一切,还是想先请玉竹先生帮我师父看看魔化的问题。还请前辈告知我那噬灵虫的所在。”
“云州极渊,听说过么?”黄三帖道,“每年这个时候云州宁城金氏都会举办斩妖大会,组织云州剑修前往云州极渊斩杀那些怪物。算算日子五日后是誓师大会,你们可前往宁城,与众人一同探极渊。”
“好。”魏轻尘立刻起身,“我即刻前往,还请前辈耐心等候。”
他说着便扛起自家师父飞下了木屋。未免师父杀人,他没敢给师父解开穴道,背起他几个起落出了山谷,离开老远后才将其放下,而后又客客气气对他赔不是。
殷无忧一路上沉默不语,此刻得了自由也没说话。
他脸色惨白,缓了口气后第一个动作是蹲下身。
魏轻尘还以为师父是身体不适,正待关怀,却见师父抬手伸向他双膝,轻轻帮他清理膝上泥尘。
尘能拂落,污渍却是无法拍去。殷无忧随手抓了把积雪擦了擦,也还是未能去除。
魏轻尘摸了摸师父的头,温声道:“小事,师父不必在意。等会儿下山买一套新衣裳换上就是了。”
道理殷无忧都懂,但衣裳能换成干净的,但有些东西却是换不回的。
他只感到心里堵得厉害。
魏轻尘见师父不说话,这会儿开始慌了。山间清风阵阵,鸟雀争鸣。他弯下腰拉起师父的手,先用袖子擦掉上面的雪,又轻轻晃了晃,用商量的语气道:“咱们……咱们去宁城吧,师父?”
“魏轻尘,”殷无忧起身,从对方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而后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语气也冷静得可怕,“我寻思着,咱们还是把师徒断了吧。你为我所做,我已承受不起。”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不想要一个不听话的徒弟。你好生珍重,往后咱俩江湖不见。”
他说完转身就走,魏轻尘连忙跟了上去。
“我何时不听话了?”魏轻尘一把将人拉住,开始装傻充愣,“好师父,你可要想清楚,世上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听话的徒弟了。”
“滚吧你!”殷无忧甩开他,又作势踹他,“滚滚滚,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你更气人的徒弟了。再跟你做师徒,我简直会被你气死!”
“某人怎么这样啊?”魏轻尘撇撇嘴,做委屈状,“前天晚上才把我搂在怀里,摸着我的头,说我是他唯一的徒弟,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会宝贝着我,现在转眼就把我给踹了。这什么作风啊?仙风道骨的无忧真人还有没有半点信誉可言了?”
“没了!”殷无忧怒目而视,一下下戳着他的肩膀,步步相逼,“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没听见,我对你说的话又何必作数?方才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二话不说就当着我的面自绝!你拔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师父?”
菜。
世间再也不会有比他更菜的师父了。没把徒弟骂哭,自己倒是先红了眼眶。
纤长睫毛衔着一滴泪,风一吹便落在了泥泞里。
他看着自家徒弟,双唇轻颤,声音哽咽:“你师父视你如命,你……知道吗?”
“我……我当然是想着师父的。”魏轻尘被师父的泪水弄得手足无措,又被那句“视你如命”搅乱了心湖,他下意识地伸手想为师父拭去泪水,指尖还没触到他的脸颊又缩了回去。
“我,我肯定是想着师父的,”他小声道,“我若不想着师父,便不会甘心为师父做任何事。”
“你想的……不是为师想要的。”殷无忧闭了闭眼。想到徒弟差点死在自己面前,他一呼一吸都能牵痛心脏。
两个人站在路边,被山坡下涌起的风吹起衣摆,殷无忧打量着自家徒弟——
他的尘儿,长身玉立,丰神俊朗……他是人中之龙,他是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他应当只跪父母和自己,他怎么放下他的高傲随意向人屈膝?
他怎能如此?
自己何德何能让他如此?
殷无忧别过头去,哽咽不已:“你师父舍不得你那样,一千一万个舍不得……一丁点儿也不舍的。”
“就像徒儿也舍不得师父受苦。”魏轻尘接过话头,看着师父道,“徒儿也舍不得师父饱受折磨,痛苦不堪……更舍不得师父暗自咬牙坚持,每日只对我笑,不让我知道你有多痛。”
他深吸一口气,眨了眨酸涩的眼,又靠近师父一步,捉住了他的袖子。
“师父只道怕我死,师父只道自己视我如命,却不想想……我也怕师父死掉啊,我也视师父如命,生怕失去师父。我一个魔,为世人所不容,若师父没了,我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也从此……孤苦又伶仃。”
他缓了口气,又道:“是否因为我多次拒绝师父示爱,师父便不觉得我心中有你了?我如此在意师父,师父……又真的清楚么?”
他一个高高大大的帅小伙,突然扯着自己的袖子讲出这样可怜巴巴的话,令殷无忧十分动容。
殷无忧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乱成一团。
无论是独自涉险为他采药,还是舍身为他挡雷,亦或者屈尊为他求医……徒弟为他做了这么多,哪一件不是让人看得明明白白?
他清楚,他都清楚啊。
徒弟对他这样好,他怎能不清不楚?
☆、换装穿
“我清楚,我当然清楚。”
原野辽阔,天光沉沉。殷无忧吸了吸鼻子,又握住徒弟的手,语重心长道:“可是以你的命换我的命,这是无论如何也行不通的。”
“行得通。”魏轻尘道。
“你再讲?”殷无忧瞪了徒弟一眼,冷冷道,“那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答应,你答应么?”
魏轻尘摇头:“不答应。”
“那不就得了?”殷无忧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徒弟的手,“无论如何,咱们师徒要一块儿活下来,少了谁都不行。你,明白?”
“嗯。”魏轻尘点点头,“那咱们即刻赶往云州极渊,去找那噬灵虫。”
“不找了。老头就是不想救人故意刁难。”殷无忧道,“那什么虫娇贵得很,专门寄生在人或动物的体内,靠吸食血液和灵气为生,一旦暴露在空气中不消片刻就死了。咱们若是找到它,也只能把它寄养在体内,如此一来只能被它吸干而死。”
“竟如此歹毒?”魏轻尘眉头蹙起,“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何了,回家吧。”殷无忧抬手按在他肩上,“老头就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我现在身体尚可,你不必过于担忧。咱们回家自己调理一番,说不定也能找到破解之法。”
“哦……”
魏轻尘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家师父,不过一眼,他很快又收敛了那份质疑,转而握住了师父的手腕,对他道:“回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还是去宁城看看吧。云州极渊妖物甚多,历年来扰得民不聊生。师父说过天下祸乱我等剑修义不容辞,徒儿想去参加那斩妖大会,用手中长剑替苍生求取安宁,不知师父可愿相陪?”
恐怕斩妖是假,捉虫才是真——殷无忧完全看穿了徒弟的意图。
“臭小子。”他抬手戳了戳徒弟脑门,又目光如刀剜了他一眼。
“有办法总是要试试嘛,”魏轻尘笑笑,眸中涌动着细碎的光,“等咱们到了那地儿好好打听打听,说不定有别的方法能将噬灵虫带回来。”
他见师父没点头,又道:“我知道师父是怕艰险重重,发生意外。但我向师父保证,只量力而行,绝不逞能。好不好?”
殷无忧有些犹豫,量力而行什么的……他是不大信的。
这小子多次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他严重怀疑他脑袋里就没有“量力而行”这个词。再者他现在身体不适,打不过徒弟,这家伙又有不听话的前科。若到了什么危机时刻,他再像今日一样点了自己的穴道,转头去犯险,到时自己是拦不住的。
他顾虑重重,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
魏轻尘看了露出无奈的笑容,他双手握住师父肩头,轻轻晃了晃,笑着道:“我若身死就见不着师父了,我又不傻。我定会小心谨慎,师父就别担心了。”
“你还不傻?”殷无忧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天底下最傻的人!”
“好好好,我傻。”魏轻尘顿了顿,又正色道,“只是云州极渊之事也是凤灵修所牵挂的,他死前铸的三柄剑就是为献于斩妖大会。如今他不在了,我们总得去帮他了却夙愿,让他在泉下安生。”
“我们跟他非亲非故,干嘛要帮他?”殷无忧拿徒弟先前那套来堵他,“钱货两清不相欠。云州极渊艰险重重,我们没必要为一个死人去涉险。”
“你说什么?”魏轻尘学着师父先前严肃的样子,眉目凛然,严肃发问,“你是怎么教我的?”
殷无忧随口道:“瞎教的。”
魏轻尘忍着笑,一本正经道:“若祸患当道,人人独善其身,这人间就会变成一片炼狱。只有不畏祸患,以剑证道,让侠气长存,涤荡万里,这世间才会更加美好,你我也能有一片清净之地安心修道。以手中长剑,平天下不平,这可是你教我的。怎么,现在自己倒忘了?”
他说着没大没小地戳了戳师父的脑袋,殷无忧被他逗笑,终于是点了头。
“学得还挺像,”殷无忧瞥了徒弟两眼,故作正经道,“既然你一心为苍生,为师就陪你走一遭吧。”
“好!”魏轻尘满心欢喜,神采奕奕,他拉起师父快步往前走,“走咯,跟师父去打怪~”
他脚步轻快,声音明朗,像个快乐的小少年。
殷无忧看着他的背影,跟着他跑起来,笑着道:“哎呀你慢点,别摔着了。”
*
宁城是云州最繁荣的地方,此处四通八达,人口密集,极为热闹。但在热闹之下,百姓们也有一些烦恼,烦恼便是来源于云州极渊的那些妖物。
师徒二人抵达城中时,离斩妖大会还有三日,彼时各路剑修已到了七七八八,大多在斩妖台附近的客栈住着,因此那一块儿的客栈全都爆满,魏轻尘辗转多家店铺,好不容易才在离斩妖台稍远一些的地方找到了住处。
只可惜也是只余一件客房,师徒二人只能同塌而眠。
殷无忧乐得和徒弟亲近,完全不介意。他俩风尘仆仆,疲于奔波,进了房间倒床就睡。殷无忧身体弱些,睡得较久,待他醒来,床上已不见了徒弟的踪影。
阿花在魏轻尘的枕头上卧着,见他醒了就告知他:“出去了,等会回。”
“哦……”
殷无忧侧过身,用手指给阿花顺毛。阿花高兴起来,还给他唱了个歌。这傻鸟的歌喉挺好听的,殷无忧听了夸了它两句,阿花极为得意,立刻昂首阔步,恨不得横着走。
不一会儿魏轻尘回来了,手上提着两个包裹,一包里面装着几本残破不堪的古籍,一本是《百妖谱》,一本是《极渊见闻》,其他的连书名都看不清了。
另一个包裹里则是装着两套干净衣裳,他还是给师父买了白色成衣,自己依旧是黑色装束。
他坐在床边背对着师父把身上的旧衣裳褪下,脱光光后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却拿了个空。
一回头他瞧见师父已将黑色的里衣穿上身,正在低头系衣带。
“师父,”他弯起眼睛笑着道,“你拿错衣裳了。”
“没有啊。”殷无忧一边打结一边道,“我想穿这身黑的,你穿那套白的。”
魏轻尘虽然习惯了穿黑衣,但既然师父喜欢,他又不好跟他争,只得跟他换。再说两人身高差不了多少,换着穿也无妨。
殷无忧先换好的,他率先下了床,先拉扯衣襟,收紧腰带,而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着徒弟问:“怎么样?”
这身黑衣是魏轻尘照着自己的喜好买的,为了方便打架,他直接买了修身的服饰,殷无忧穿着身上,显得干净利落,英气逼人。他再把腰带这么一勒,腰身尽显,不堪一握。
魏轻尘顿时觉得自家师父实在太瘦了。
“好看,”他看着师父,真心实意夸奖道,“师父穿什么都好看。”
殷无忧抿着嘴笑了。
见徒弟穿好了,他便拉着他到了梳妆台前,按着他坐下,要亲自给他梳理长发。
魏轻尘坐在那里,对着铜镜,被师父托住下巴摆正了脑袋。他从镜中瞧见师父神色认真,一副老母亲打扮儿子的模样,眼神里满是宠溺。
“梳子……玉簪……发带……”殷无忧不断发出指令,阿花一样样递过去。
殷无忧把自己恨天高的白玉长冠给徒弟戴上了,将其头发一半束起,一半散下,又在玉冠中横插一支玉簪,再给他缠上发带打个结。
啧啧啧,超靓!
窗外是闹市,隐隐有商贩的吆喝声传来,一副热闹和乐的样子。魏轻尘看着镜中忙活不停认真给自己编发的人,再听着外面的喧嚣,莫名觉得这世间也算是有一丁点儿美好。
那一丁点儿,全仰赖自己身后这个眉目含笑的人。
“好了。”过了许久,殷无忧终于大功告成。他拉起徒弟起身,让他转向自己,而后摸着下巴细细欣赏自己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