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他大逆不道——by扶月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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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轻尘虽然有伤,但无性命之忧。
“我杀人了。”他对师父坦白道,“还不少。”
殷无忧愣了一下,随后回应道:“杀就杀了,你没事就好。”
魏轻尘笑了:“师父这话,说得像邪魔歪道。”
殷无忧道:“我本就是邪魔歪道。”
“算了吧,”魏轻尘调侃道,“你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我是天下第一好骗的人,”殷无忧惆怅道,“而且我知道,我下次可能还会被骗。”
“是他们太坏了。”魏轻尘道,“我本来不想杀的,可是一想到他们那样骗你,我就忍不了……我宁愿自己被骗,也不愿你被骗。”
他从很久前就对这世道不再抱有期望,就算被骗也不会再难过到什么程度。
但是师父不一样,他师父一直希望这世道能好,他在努力让它变好,可却受到了这样的对待。他一定很低落,很伤心。
想到这里,魏轻尘胸中一阵愤怒。
“剑谱。”殷无忧想到这个,有些着急,“剑谱拿回来没有?”
“给他们的是假的。”魏轻尘道,“我不会轻易交出的,师父放心。”
“嗯,”殷无忧在他背上认真道,“那是你家里留给你的东西,你千万要好生保管。”
大过年的,发生了这种事,二人不好再去酒馆给人添麻烦,商量后决定回凤鸣山。只是这年,要在奔波的路上过了。
然而,他们想回家,却有人不想让他们离开。
*
两人行至西风镇,被凌烨华叫的帮手拦住了去路。漆黑的夜,路两旁的房舍点着灯笼,屋里却没有任何人烟,极为诡异。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被堵住,看来又是一场恶战。
“放我下来。”殷无忧轻轻拍了拍徒弟肩膀,被其放下后,他将凌乱的长发别到而后,借着暗淡的光芒观察周围的形势。
来了不少人,秦川一半以上的门派都派了人来除魔,看起来排场还是挺大的。
明明形势极为不利,殷无忧仍是好奇地问:“你们都不用回家过年么?”
不知道哪个门派的领头人回应道:“我们的新年活动就是除魔!这大好的日子你们竟然杀了凌霜阁那么多人,今日可别想离开秦川!”
“你却没见到是凌霜阁强取豪夺,先对我们下手。”殷无忧道,“我知道我说了你们不会听,听了不会信,信了也仍是要找理由杀我们师徒。但我仍是要进行事先说明。若是你们执意要战,我们师徒便与你们战个痛快。”
“无需多言,”那人道,“只要你们是魔,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杀掉你们,替天行道。”
“闭嘴吧。”殷无忧道,“天可不像你们这么瞎。自己不分黑白,滥杀无辜,就不要推给上苍。你们敢打还不敢接受自己的丑恶面孔么?”
“放肆!”那人怒喝一声,一马当先攻了过来。
“今日在场无人无辜。”殷无忧看了徒弟一眼,对他道,“你可以杀个痛快!”
“好!”
就等师父这一句!
魏轻尘战意盎然,立刻弹剑起歌。他先弹《清平韵》给师父疗伤,又转《破阵子》增强二人攻势。一时间乐音昂扬,给这喜庆的夜更添一份热闹。
殷无忧先前毫无防备被人阴了一手,善心消耗殆尽,只剩满腔怒火。
被徒弟治愈过后他已恢复了些许,挥着长剑势不可挡。
天问长剑光华漫天,其剑招大开大合,气势磅礴。大音宝剑铮鸣不止,乐音里满是杀机。师徒并肩作战,与众人战得酣畅淋漓。
远处鞭炮齐鸣,此地厮杀震天。妙极,趣极。
这或许会是在场众人此生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个除夕夜。如何验证这个“最”字?断看谁能否活到次日清晨。
敌人在不断增加,师徒俩还未减员。
殷无忧身上带伤,久战后渐感不支,但战斗仍未结束,他必须咬牙坚持。
“撑得住么?”魏轻尘与师父背靠背,担忧地问。
“做师父的自然得撑住。”殷无忧提一口气,再次冲锋陷阵。
二人将后背交给对方,为对方除去身后的威胁,默契配合,战得激烈。
这长夜漫漫无边,不知何时将晓,也不知道光明是否会回归。若世间永堕黑暗,那便用长剑斩断这夜。
不知过了多久,鞭炮声渐渐少了,厮杀声也逐渐小了,人影不断倒下,血水却是积得更多。
视线逐渐模糊,头脑却仍是兴奋。殷无忧身子踉跄一下,险些倒地,又被人及时搀住了。
“师父,”魏轻尘也浑身是伤,颇为疲惫。他撑着师父,对他道:“好像子时过了,徒儿给您拜年,您站稳,我给您磕个头。”
说着他松开师父,在师父面前跪下,极为标准得给他磕了个响头。“恭祝您……身体安康,一生无忧。”
“你倒会挑时间,快起来。”殷无忧笑了笑,先将徒弟拉起来,又缓了口气,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染血的红包递给徒弟,“喏,压岁钱。祝我的尘儿……新的一年每一天……都被人爱着,被人……宠着。”
这个祝福跟开玩笑似的,却又不是开玩笑。
“哈,”魏轻尘忍俊不禁,“那岂不是已经实现了?徒儿多谢师父。”
被人爱着,被人宠着——这大概是他这些年收到的最好的祝福,也是唯一实现的一个。
将红包塞入怀里,轻轻拍了拍。他像所有收到心仪礼物的小孩子一样,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甚至忍不住又谢了师父一声。
“不谢不谢。”殷无忧轻轻咳嗽着,攥着他的手臂道,“是师父要多谢你的陪伴和照料。”
魏轻尘撑着师父,对他道:“我陪伴师父,师父也陪伴我。”
这本不是说交心话的时候——
这本就是说交心话的时候,无奈被一群喊着除魔卫道的人变成了厮杀时刻,两人还有很多没说完,没倒的那些已经扑了过去,加上新来的,又对师徒俩形成了不少的压力。
两人战至疲惫,陷入危机。
就在此时,云中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鹤鸣,一只巨大的仙鹤突然从天而降,翩然落在战场上。
仙鹤压低身子,从它背上溜下来两个孩童,一男一女。
两个孩子各自抱着一柄剑。男童做儒生打扮,头戴儒冠,手上还提着一盏灯。他瑟瑟发抖,被这场面面色惨白,一动不动。
灯笼照亮他怀里的剑,这柄剑有些怪异,剑鞘为白瓷打造,共有四个面,每一面呈相同的弧度,统一向里凹。上面似乎绘制着山水图,朝外的一面书写着“剑仙剑”三个潦草的大字。
“是剑仙剑……他来自剑仙书院?”
已有人发出惊呼。
剑仙剑是李大白的剑,李大白飞升前剑斩恶龙,脚踹大魔,创下不少不世之功,为世人所敬仰。飞升前他留下一条规矩,要求世人见剑仙剑如见他本人,但凡见到书院弟子手持剑仙剑便不可伤之杀之,否则人人得而诛之。
等于,剑仙剑是剑仙书院的免死金牌。
这男童穿着剑仙书院的着装,又抱着剑仙剑,又不是魔,众人自然不敢动他。
再看那女童——
女童打扮得可真是漂亮,穿金戴银裹着小花袄,像个小公主。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的镇定,满地血腥,她跟没看到似的,兀自抱着剑朝着被包围的两人走去。
“小凤当心!”殷无忧大喊,“别过来!”
“无妨。”小凤穿过凶神恶煞的人,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稳健,声音也铿锵有力——
“今晚我若死在此地,那你们剑仙道也算是死绝了。”
将清平乐交给魏轻尘,她看了看狼狈不堪的两人,又补了一句——
“若是我今晚死在这里,你们两个也死了算了。”
☆、剑仙道
“大过年的不能说那个字!”
小元斐拉了拉小凤的袖子,认真道:“说了不吉利!”
酒馆,客房里,两个小孩子在榻上对坐。中间隔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果盘和一些糕点,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
“哪个字?死么?”小凤捧着茶杯看元斐一眼,说了一大串“死死死死死……”
“啊啊啊!”元斐要哭了,马上越过茶几伸手去捂她的嘴,叫着,“不要说啦!不要说啦!”
小凤一把将他的手打开,毫无顾忌道:“死是最寻常的,大家都会死,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不能说嘛!”元斐撇撇嘴,“说了对你不好!你不许再说啦!”
“两个小朋友,”唐甜甜掀开珠帘探出头来,对两个孩子道,“小声一点哦~”
元斐自知失礼,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凤则是放下茶杯,从榻上下去,拨开珠帘走到了床边。
大夫正在给殷无忧治伤,魏轻尘在一旁看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师父。
小凤把清平乐送来后,两人又打了一会儿。清平乐比起大音宝剑好用多了,威力也更为恐怖,魏轻尘如有神助般大显神通,将剩下的人给击溃了。所有人都已疲惫不堪,再无法战斗。刚好唐甜甜带着人寻来,便把四个人带回了酒馆。
殷无忧进门就倒下了,魏轻尘仍是在强撑。
唐甜甜劝他说:“你先去歇着吧。”
魏轻尘轻轻摇头。
等大夫离开,魏轻尘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回来后又对唐甜甜道:“我马上带我师父离开。”
“你去哪里啊?”唐甜甜道,“你师父需要好生休养,不能折腾,你也一样。不用怕连累酒馆,你们是我酒馆的伙计,我自该庇护。再说,今天他们这事也做的忒过分了,简直无法无天毫无人道。你们放心在这儿待着,我不会让他们闯进来的。”
魏轻尘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还是有些犹豫。
“哎呀,就这么信不过我?”唐甜甜靠近一步,对他道,“我们酒馆开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敢来闹事……好吧,也是有的,比如你师父。但是,但是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敢在这里杀人。”
她都这么说了,魏轻尘若是执意离开就是不给面子。再说他现在的状况也不敢保证能带着师父安全撤离,还不如留下先恢复些气力,等师父好些再做打算。
唐甜甜本给他准备了另一间房,但这人不肯离开,非要守在师父身边,也只好由他去了。
她带着两个小孩退出来,帮着关上了门,又让伙计领着他俩去休息。元斐困得不行,直接去睡了。小凤却是搬了小板凳坐在师徒俩的门外,抱着剑守着他俩。
无论唐甜甜怎么劝她都不肯去睡,唐甜甜只好让人搬了小桌子,给她备了点心和茶水。
转过头,唐甜甜把伙计们召集起来,吩咐他们连夜赶去附近各大仙门,只待天一亮就拜年,顺便送请帖,请剑道上那些大能来酒馆品新酒。
此事安排妥当后,她回到客房外,跟小凤一起嗑瓜子。
“凤丫头,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她随口问。
“他们救过我。”小凤答,“还帮我报了杀父之仇。”
唐甜甜嗑瓜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看这小孩胆大包天,极为稳重,颇有大家闺秀之风,没想到竟是小小年纪就背负着血海深仇,一时间忍不住暗自唏嘘。
她自己也才二八年纪,不知该如何安慰小孩子,只得送了她一个红包,祝她越长越漂亮,将来嫁个如意郎君,幸福美满。
小凤收下红包,甜甜地叫了她一声“姐姐”。
*
很快,天亮了。唐甜甜让伙计开门做生意。门一开,外面站满了各个门派的弟子,大家各个手持利剑,杀气腾腾。
“唐小姐,快把那两个魔交出来!”为首一人凶神恶煞道。
“为什么要交给你啊?”唐甜甜道,“他们砸了我的店,尚未还清债务,你们若想把他们带走,就得帮他们还债。”
那人问:“他们欠了你多少?”
“那可多的去了。”唐甜甜随口道,“砸了我几瓶神仙醉,还有十来瓶浮生饮,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
一瓶神仙醉就是天价了,更何况还是三瓶,甚至还有其他,这哪里赔得起?众人一听就知道唐甜甜这是恶意刁难,不愿放人。
当先那位沉声道:“唐小姐,你可知他们昨晚杀了多少人?你也是我们秦川人,怎会庇护着这两个杀人如麻的外人?”
“我是秦川人,为了保住秦川剑道的颜面,我更要庇护那两个外人了。”唐甜甜杏眼一瞪,怒道,“等下我的客人要来了,别堵在这儿丢人现眼。”
说完她直接进屋去了,外头那些人面面相觑,商量一番后也跟了进来,各自找位子坐下,倒是没敢随意乱闯,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给唐甜甜施压。
唐甜甜也不见慌乱,镇定地吩咐伙计们干活儿,吩咐完自己在柜台后悠闲地撸猫。
*
不多时,打外头走进来一个仙风道骨的男子,其人眉间一点朱砂,样貌极为端正,面上自带三分笑,背后背着一黑一白两把剑。进门就笑呵呵道:“哎呀,甜丫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新酒在何处?快给我品品。”
这人一出现,在座的众人立刻不安起来。
黑白双剑,眉点朱砂。这是别有洞天的广成君啊,剑仙道上大名鼎鼎的人物。
别有洞天又称别有洞府,是剑道三大宗之一,就在秦川不远处。三大宗和下面这些小门小派不是一个级别,因而众人见到这样的剑道大能,只有仰望的份儿,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惊扰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