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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施法者伯里斯阁下及其家属 番外篇——bymatt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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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十年前,这些发生在审判前的野蛮行为非常常见,最近已经少多了。现在奥塔罗特神殿学会了用药水控制俘虏,原则上禁止毫无意义的虐俘行为——除非那俘虏太过危险、难以控制。
  对待学徒伯里斯·格尔肖时,骑士们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伯里斯不算什么危险的法师,他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学徒。
  而且,正因为有他的协助,奥塔罗特神殿才能掌握充足的证据,才有机会派出骑士团将伊里尔合法处死。
  伊里尔导师统治着一片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北方平原,在他的领地内,他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没有能够令人信服的证据和理由,不论是神殿还是邻国都无法对他出手。伯里斯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当背叛者的,他本想做一名药剂师,后来机缘巧合才进入了伊里尔的塔……他是真的想追求知识,想去研究生死之间的奥秘。
  可是后来他逐渐意识到,他的导师伊里尔是个暴君,而不是研究者。他不会留下知识,只会带来毁灭。
  伊里尔给群山中的灰山精提供武器,又向边境居民和平原游牧部落渲染灰山精的野心;他用战争来测试自己的魔法武器,又通过战争收割大量的亡骸和灵魂;他让平原血流成河,让生命臣服在他脚下,他甚至打算把统治区的生命都变成祭品,以此来连接远古时被隔绝的位面,寻找早已远离人世的炼狱……
  人们都知道,获得力量的下一步就是膨胀野心,谋求更大的权力。这不奇怪,甚至可以说这样的人才是正常的。野心家都想要征服更多领地、获得更多支配权,人们真正需要的是胜利后的滚滚利益,而不是遍地死亡、毫无希望的世界。
  导师伊里尔不是这样。伊里尔追求的不是实现野心,而是毁灭和支配的快感。他喜欢以杀戮来让他人恐惧,再从恐惧中得到满足,然后以这份满足感为动力,再继续去制造更大规模的杀戮……在伯里斯看来,这根本就毫无意义。
  如果伊里尔节节获胜,他或他的盟友绝不会有美酒与财富可享用,因为他们早就毁灭了一切。
  骑士团发起进攻的这天正是冬至。平原和冰湖连下了三天的雪,而且越下越大。伯里斯蜷缩在囚车里,一直回望高塔,眼泪冻结在他脸上,让皮肤阵阵刺痛。
  有个年轻骑士以为他是害怕了,就安慰了他几句。骑士说,我们知道你本性不坏,不然你也不会冒险帮我们搜集伊里尔的罪证,但毕竟你是他的学徒,你也参与过他的很多罪恶行径,我们还是得把你抓回去,这样才能给神殿、给附近其他国家、给本地部族一个交代。别怕,你将面对的是公正的审判,你将功抵罪的行为会得到肯定的。
  高塔渐渐从视野中消失了。伯里斯比刚才放松了点,不过押送他的骑士们并没有放松。伯里斯很清楚,自己背叛导师的行为虽然有利于外界,但别人并不会因此而信任他。
  在遮蔽视野的风雪中,伯里斯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走在骑士团队列最后面,个子很高,走得很慢,仿佛是最高大却最迟钝的老兵。奥塔罗特神殿骑士的盔甲是黑色的,队尾那人也穿得一身黑漆漆,他头上似乎戴了一顶长角头盔,和骑士们的羽穗头盔形状完全不同。
  视线稍微挪动,那个人又不见了……也不一定是“不见了”,也许是换了位置,也许是摘下了头盔……或者那根本不是头盔?而是骑士举起的某样武器?
  伯里斯精神恍惚,眼睛也不太好使。他总是在偶然一瞥时看见那个人影,仔细看去,又似乎只是错觉。
  军队在风雪中行进得很慢。一整天下来,那个人仍在时隐时现。伯里斯不再留意他了,那就只是个走得慢的高个子而已……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如果他是漏网的怪物,他早就该大开杀戒了;如果他是只有我能看见的死神,为何他还不来收割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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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梦会延长人的睡眠时间。伯里斯通常醒得很早,今天却一觉睡到了中午。
  他是被拍门声吵醒的,多亏洛特在外面边喊边死命敲门,不然伯里斯的长梦恐怕还会继续。他一累就容易梦到过去,梦到年轻时的事。画面就像是过去的重放,只是细节不太清晰而已。
  昨天他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整天,好不容易赶在王都城门关闭前进了城。出于安全考虑,萨戈境内的几个大城市都禁止传送法术,也禁止固定传送阵,王都就管得更严了,它划定的禁止传送范围从城墙外延了好几十里地,附近的每个岗哨内都设了一个监测石,军事法师们在王都的真理之塔内实时监控着石头上传来的波动。
  这套系统是多年前伯里斯亲自设计布置的。他倒是有办法钻空子避过监控直接传送到王都内,但是……必须是原来的他才能做到。灵魂不同调问题仍未解决,很多高阶法术他都只能研究不能施展。于是,他只能先用传送阵抵达其他地点,然后再雇马车继续前进。
  他使用的传送阵定位于翡翠庄园边,距离王都还有一定的距离,好在有大路能快速直达。谁知道,这几天官道途经的一座桥上出现了裂缝,所有马车都得绕行,原本半天的路程现在得从早晨走到日落。抵达王都时,伯里斯无精打采,腰部以下都完全麻木了。洛特倒是毫不疲乏,他和车夫一起坐在前面,看到高拱门或商业街也要大呼小叫,完全是个尽职尽责的乡巴佬。
  因为持有宫廷邀请函,伯里斯和洛特住进了专为贵宾准备的官办旅店。入住之后,伯里斯累得不想说话,连晚饭都是叫人送进房间的,洛特则兴致勃勃地留在大厅观赏歌舞表演,不知喝酒喝到了什么时候。
  尽管洛特审美堪忧还爱乱花钱,但他有一点令伯里斯很放心:他绝不会随便向陌生人透露自己的身份。
  在冬青村,他自称法师塔的客人,在其它小镇,他自称是商人之子出来旅行,在王都的旅店,他自称是法师塔的使者,这个答案既宽泛又精确,通常听者会了然一笑,不会再问东问西。正因为如此,伯里斯才能留在屋里安心地休息,完全不用盯着洛特去帮他圆谎。
  伯里斯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在床上瘫了好久才彻底清醒。洛特还在敲门,而且敲出了节奏感。伯里斯不慌不忙地坐起来,喝了口水,慢悠悠蹭过去开门。
  “你是二十岁还是八十岁?怎么行动如此缓慢?”门刚一打开洛特就闪身溜了进来,“真是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怎么看都还是八十岁的老头子。”
  伯里斯慢半拍地回答:“也不是这样。老人睡觉少,反而是年轻的身体需要更多睡眠。大人,您急着叫我是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是。我刚才听到了一个消息!十分惊人!”洛特双手按住法师的肩,严肃地说,“昨天夜里,塔琳娜小姐被榴莲扎死了!”
  伯里斯微张着嘴,一时无法把听到的词语组合成有效信息。
  “塔琳娜?”他问,“是那个塔琳娜吗?艾丝缇的堂妹,兰托亲王的小女儿?”
  “是她。”
  “她死了?”
  “有人说是昏倒了,也有人说是死了。死掉的版本是早晨来旅店送酒的商人说的,那商人是听皇宫城墙外巡逻的士兵说的,士兵是听侍女说的。旅店老板反驳说塔琳娜小姐并不是死了,而是突发了急病,老板是听绸缎商说的,绸缎商是听准备入宫演奏的诗人说的。”
  这不全都是小道消息吗……伯里斯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重点:“等等,你刚才说塔琳娜是怎么死的?”
  “被榴莲扎死的。”
  “被榴莲?您是说榴莲?大人,您见过榴莲吗?那种从昆缇利亚进口的水果吗?黄颜色,很大,外皮上有很多刺,剥开来后很难闻……”
  “就是那东西。我没吃过,不过我见过它。”
  “人怎么可能被榴莲扎死?”伯里斯完全感觉不到凶案的恐怖气氛。
  洛特耸耸肩:“我也不知道细节。今天下午我们就要去皇宫了,到时候艾丝缇肯定要跟你说这件事。对了,伯里斯,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说到这里,洛特压低了声音,伯里斯也不由得跟着皱起了眉。
  洛特伸出手指,勾了勾蜷曲在法师肩上的亚麻色发梢:“我发现……你披着头发非常好看,你以后也别扎头发了吧,你扎起头发像个古板的老学究,披着头发更有青春的活力。”
  伯里斯无奈地走开:“您总是这么快转换话题,我跟不上您的思维节奏。”
  “没关系,你会习惯的,”洛特靠在桌边,看着伯里斯束头发、穿外套。
  身后的视线令人非常不自在,伯里斯把衣服换到一半就拿上杯子和毛巾去了盥洗室,借着洗漱的机会偷偷把剩下的衣服整理好。
  其实他不用脱衣服,也不会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再说了……就算会露也没什么关系,外面站着的不是人,是个半神异界高等不死生物,而且还和他同为男性……但他就是不愿意被这么一直盯着。共处一室穿衣洗漱?这有些过于亲密了,对他来说有点陌生,也有点怪异。
  “伯里斯,”洛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当初你是不是没想到我这么烦人?”
  法师轻笑:“我并没有觉得您烦人,大人。”
  洛特毫不客气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知道你不烦我。这里的‘烦人’不是贬义,而是过于活泼开朗充满好奇心而且注重生活情趣的意思。”
  伯里斯慢慢洗着脸,洛特在外面继续说:“六十多年前刚见到你的时候,我故意没和你说太多话。那时候你看上去病恹恹的,精神还有点不稳定,而且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性格,我怕随便聊天吓到你。”
  “其实不会,”伯里斯擦着脸回答,“您的语言和常人没有区别,反而是您当时的外形更吓人一些。一开始我确实吓到了,不过很快我就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洛特突然几步冲过来,不客气地直接打开了盥洗室的门,伯里斯回过头,暗暗决定以后关门必须反锁……幸好这次他只是在洗脸而已。
  “你知道吗,一说起从前的事我就激动!”洛特一手撑着门框,从表情看来,他确实很激动,“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肯定是能干大事的人!我果然没看错,我的小法师变得这么厉害,这么有钱!现在每天看着你,我就……我简直想……”
  伯里斯吓得把毛巾掉进了水盆里:“您……想什么?”
  洛特没往下说,他维持着单手撑门框的姿势,一动不动了好几秒钟……最终他放下了手,面带歉意地退回了房间里。
  “也没什么,不说了,换个话题吧,”他站到窗边,背对法师,装作在看风景,“刚才我只是偶尔抒发一下情感。我的文学造诣不深,可能会词不达意,所以还是不说了……说出来肯定会吓着你。别介意,别问了。”
  伯里斯点头“嗯”了一声,坐下来整理随身物品。洛特看了几分钟风景,转回头:“我叫你别问,你还真的不往下问了啊?”
  “我……遵从您的意愿。”伯里斯模棱两可地回答。其实他挺好奇洛特到底想说什么的,但又觉得最好别引导他说出口。
  因为伯里斯低着头,所以他没能看到洛特脸上的风云变幻——就像一个酒鬼痛下决心推开了杯子,或者像空欢喜的猎户在德鲁伊的怒视下不得不放跑陷阱里的鹿仔……
  最终,洛特还是没有说下去。他恢复了精神抖擞的状态,端起伯里斯的杯子喝了点水,跑回自己的房间更换礼服去了。


第16章
  晚宴将在日落后开始,宾客在下午茶时间就可以进入皇宫了。伯里斯现在的身份是“柯雷夫”,一名年轻却十分受重视的法师学徒,他要换上更符合身份、符合年轻人风格的衣服,而不能穿得和老伯里斯一样。
  脱掉大斗篷之后,伯里斯有种变成无壳蜗牛的不安全感。他选了一件浅银灰色礼服,外面披着靛色风袍,这是法师礼服的常见搭配,只能在庆典上用,衣服质地太厚重坚硬,不够舒适也不适合外出,实在是好看不好用。
  在其他宾客眼里,洛特的身份是个谜,审美也是个谜。
  他的黑发用亮紫色的绸带扎起,身穿蓝丝绒礼服和玫瑰金色长风袍,肩前的金色别针上镶嵌着细小的红辉石,石头还组成了一只小龙头。这还不算什么,更恐怖的是,他系着精灵风格的墨绿色银边腰带,下面配了一条金色裤子,裤子左右还有两排流苏随着他的步伐婀娜起舞……他全身上下最低调的算是长靴。远看还可以,它只是纯黑色皮靴,走近一看你就会发现,这靴子两侧贴满了尖尖的小水晶,在强光下水晶的每个切面都会闪烁着不一样的色彩。
  这身打扮一看就不像法师学徒,所以洛特也没有冒充学徒的必要。他的请柬上写的是“法师伯里斯的使者”,而贵族和宫廷侍者都觉得他是边境商人出身的暴发户地主,真理塔的法师则认为他是抱上伯里斯大腿的术士。
  不过,比起五光十色的洛特,反而是“学徒柯雷夫”更引人注目。很多人都猜到了,他就是传言中的那个年轻学徒,那个与老死灵师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这些目光都在伯里斯预料之内,所以他也不太介意。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单独联系他。
  在皇宫花园和回廊里随便溜达了一会儿后,果然有人叫住了他。对方是来自王都真理塔的法师,三十多岁,苍白高挑,负责大图书馆的日常事务管理,伯里斯接触过她,她好像叫海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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