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快要长到脸上啦!——by陌上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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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真的有心相助,郁生也不会为了救时瑄而受伤。
如果他无心相救,又为什么要帮他们扫清暗地里的障碍。
宿臻皱眉:“如果接下来没有意外的话,时瑄他们应该能够平安离开秘境的。”
那也只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
毕竟现在时瑄和郁生能平安无恙,还是因为身后有个给他们扫清障碍的秦至。
而秦至就是最大的变数。
一旦他袖手旁观,那时瑄和郁生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可他会那样做吗?
宿臻的表情很复杂,他心中希望秦至能够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可回想一下‘时瑄’说过的话,就知道后来肯定还是有意外发生的。
秦至:“时瑄应该很累了吧,你还要继续拖累他吗?”
他的声音,宿臻和贺知舟都能听见,可在他前不远的时瑄却没有什么反应,显然他是听不到那些话的。
而他背上的郁生,作为秦至的主要对话人,当然还是能听见的。
郁生的伤确实很重,背上有道从肩膀横跨到腰腹间的伤口,那是他匆忙之间给时瑄挡刀留下来的。
伤口太大,即便是包扎好,重新披上外衫后,也还有血迹渗透到外衫上。
他受的伤太重,连自由走动都不行,只能靠时瑄背着他。
听到秦至的声音,郁生勉强回过头看向他,眼中泛着凶光,像个狼崽子一样。
秦至也不恼。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个折扇,刷的一下展开摇了两下,风流姿态与凡间的执绔子弟有的一拼。
“想想看吧,如果没有你,时瑄现在早就回家做他的小少爷去了,怎么会在这等秘境中九死一生。你难道忘记了你的命数了吗?刑克六亲,但凡是与你亲近之人,必遭横祸。”
“有些东西是你假装忘记,也不能够就真的当做没有发生过的。”
秦至恶劣的笑着,明明是个谪仙般的人,现在看上去竟有几分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
“我还记得那个女人,她应该是你的祖母或者是外祖母。因为你而死后,放弃了投胎转世的机会,成了灯灵,把自己的魂魄当成灯油,生生燃烧了自己,换得了你的十年安稳。“
“对你的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现在还缠着他做什么呢?是想让他像那个女人一样,为了救你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吗?”
秦至所说的话都是通过传音的方式进行的,前面背着人的时瑄自是不觉,而身为局外人的宿臻和贺知舟却以另一种方式听到了他所说的话。
“他这是在做什么?”
宿臻不明白秦至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如果不愿意救人,那就干脆离开就是了。
追着别人后面戳人痛脚,算什么意思呢!
贺知舟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说:“他口中的女人应该指的就是我们在村子里遇见的那个大娘,难怪祠堂里的四十九盏灯熄灭大半后,她连正常人的形体都维持不了。”
宿臻接过他的话头。
“那是不是说秦至就是大娘所说的第二位仙人,可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秦至用言语一遍遍的打击着郁生,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郁生早点去死,免得拖累了世上仍然关心着他的人。
郁生身上受了重伤,而时瑄身上的伤其实也是不轻。
时瑄头脑昏昏沉沉的,只得咬着舌尖,用短暂的疼痛来暂时的使得自己清醒,舌尖上同一处的伤口反反复复的被撕裂,不一会儿,他就觉得满嘴都是血腥味。
他背上的郁生本来是不想把秦至的话当一回事的。
从村子里出来,从时瑄对他伸出手,他就一直想要留在时瑄的身边,不论发生了什么,他都想留在他的身边。
可秦至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徘徊,本就因为受伤而精神不济的郁生,看上去更加的委顿。
时瑄也差不多精疲力竭了。
唯有秦至依旧是风雪不沾衣,自是游离于这污浊的尘世之外。
他看出了前面两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指尖微微的点了两下。
时瑄的脚下忽然就出现了一块石头,他避之不及,竟是直直的摔了下去。
他是担心摔到了背上的郁生,所以才连一点补救的措施都没有做。
嘭的一下,摔的结结实实。
“我就说你要是继续留在他的身边,他迟早要步那个女人的后尘。”
“啧!你是真的在乎他,还是只想让他陪你一起死呢?”
青年舔了舔上颌,眉目间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怅然,可他口中的话却越发的残忍。
“他已经晕过去了,看到他左手前面三寸远的地方了吗?那里有株缠丝草,被那东西缠上了,他必死无疑。果然,你只是想让他去死,对吧!”
第九十六章 回环镇(三十六)
“他很快就要死了,你要怎么选择呢?”
恶意满满的话语,一直盘旋在郁生的耳边。
他始终在否认着那些话的真实性。
然而世上有句话叫做弄假成真,人生本就是在真实与虚幻之间游离。
而谎言,说上一千遍之后,自然也就成了真。
郁生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色,或许他的心中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坚定。
贺知舟眯了眯眼睛,叹息道:“他相信了秦至所说的话。”
“所以他做出了选择,对吗?”
宿臻不用问,就已经知道郁生的选择是什么。
他也只会做出那一种选择。
玄衣少年的气息逐渐弱了下去,他忍着身上的疼痛,将不小心落到时瑄脸颊上的鲜血擦去,可他忘记自己的那身玄色衣衫早就沾满了鲜血,这一擦不仅没能擦干净,反而让血迹变得更多起来,而那些血都是来自于他。
郁生轻轻笑了一下,在时瑄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我以为只要留在你身边,总会有一天,总会有一天,能够……”
“幸好你什么都不知道。”
秦至敲着手中的折扇,看着前方玄衣少年身上的生气渐渐消散,他知道他要的东西,很快就能得到了。
至于为了得到那样东西,死去了多少人,那就与他无关了。
毕竟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真实而残酷。
善良只应该存在于话本之中。
倘若一个人拥有了善良这种本质,那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我不知道你最终要做什么,但是你希望我能够死去,我会如你所愿,但你要保证时瑄安然无事。”
郁生回望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秦至,在即将脱离身体的束缚之时,他的目光依旧冷静,凶悍如狼。
“也许你会认为我没有和你叫板的资格,但是你要知道,我没办法对付你,不代表我没有能力对自己做些什么。立下心誓,用你此生最在意的人发誓,那么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你都会得到。”
他收起了自己的獠牙,不是因为屈服,而是因为不忍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受伤。
话语间依旧带着小小挑衅,但更多的是代表着交换的妥协。
令人熟悉的姿态。
秦至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虽然那时候他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就被迫接受了结果。
他扯了扯嘴角,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要嘲笑玄衣少年的。
轻信不值得相信的人,才会让他和时瑄落入现在的地步,现在他却还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信任,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呢!
然而秦至看向了玄衣少年的右侧,那里除了一地的杂草以外,空无一物。
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里有一种让他很熟悉的气息。
“他看到我们了吗?”宿臻问。
贺知舟摇头。
“他们现在应该只是来自过去的投影,而不是先前和我们焦炭过的……执念的化身,有着时间和空间的隔绝,他是不可能发现我们的。”
宿臻仍然有种被看见了的错觉。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继续看下去。
也许是因为心里一瞬间的触动,也许是因为那道似是似非的气息,总之秦至还是答应了郁生的条件。
玄衣的少年咽下最后一口气,漆黑的魂体的从身体中脱离而出,还未完全成型,就被秦至收进了容器之中,他打出了几道法诀,前方的空地上便出现了一个小型漩涡,躺在地上的时瑄被卷进了漩涡之中,离开了已经弥漫血雾的秘境。
宿臻和贺知舟是跟在了时瑄的身后,当时瑄离开时,他们也一同离开了。
贺知舟的注意力放在了漩涡上,没有看清秦至手中用来收取魂体的容器是什么。
但宿臻看的一清二楚。
纯白无瑕的白玉印章,从左向右看是两个分开的汉字,至……秦。
那是宿臻自离家以后时常能接触到的两个字,哪怕是反着看,光凭纹路他也能认得出来的。
虽然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字。
印章上的字不仅能从左往右看,也有些能从右往左读,端看印章的主人喜欢哪一种。
两种选择自然也对应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比如宿臻脖子上挂着的那枚来自爷爷馈赠的印章。
他以为印章刻的是他的名字……臻,现在看了秦至手中一模一样的东西,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名字。
贺知舟:“你的脸色有些难看。”
宿臻垂下眼睑,他现在心情不怎么好,脸色难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刚发现爷爷留下来的东西,竟然还和n多年以前的人扯上了关系,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看上去还不是什么好人,很有可能是个反派人物,他会不高兴,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他都不知道秦至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人,但粗略估计距离现在也有个几百年,百年的时间里能发生的东西多了去了,谁知道白玉印章转手多少趟。
他的运气应该没有那么寸,就真的会和秦至有什么瓜葛。
在心里默默的开导自己,宿臻很快就把刚才发现的东西给抛之脑后。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让人不愿意接受的。
只要真相一天没有出现,那么不管做什么事情就都不算是自欺欺人。
“我只是有些不好受。”
宿臻的视线落在了仍在昏睡之中的时瑄身上,贺知舟以为他是在为时瑄和郁生的遭遇而难过,就没再多想,只是拍了拍宿臻的肩膀,以示安慰。
时瑄清醒后,发现自己已经安全了,但是他的身边没有一个玄衣的少年。
放在储物袋里的魂灯已经熄灭。
那是在离开村子时,老妇人交给他的命灯,灯芯来自郁生。
但是现在灯灭了。
宿臻其实看不出时瑄对郁生有着什么样的感情的,他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弄不清楚,更不用说是别人的了。
但是他看得出来时瑄是很难过的。
虽然他都没有流泪。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时候,真的难过到了极致,是不会有眼泪的。
时瑄浑浑噩噩的踏上了归途,明明从前还是个路痴,总会拐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
可现在他是直接一条路走到黑。
笔直的向前走着,有没有路都是没有关系的。
山林也好,城镇也罢,在他眼里都只是路障。
既然是路障,那就跨过去好了。
没有停留。
他怀抱着那盏熄灭了的魂灯,走过了日升月落,终于在某个清晨回到了故乡。
熙熙攘攘的街头,有人撞到了他,却没有人挡在他的身前。
在和郁生分开的第三十七天,时瑄抱着熄灭的魂灯,蹲在街头大哭。
第九十七章 回环镇(三十七)
“他看上去很难过。”
宿臻干巴巴的说着。
确实,蹲在地上哭泣的少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难过的不能自己。
可是他身上没有受伤,除了身边没了一个人以外,他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有人认出了他是时家的小少爷,匆匆跑去通知了时家的人。
然后就算是家人来了,也没能让少年停止哭泣。
反而是因为有了可以依赖的人,他哭的更用力了。
宿臻有点小羡慕。
对他来说,能够肆无忌惮的表现着自己的情绪,都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贺知舟看出了宿臻的羡慕,却不知道他在羡慕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再是是他们参与其中,也不是让他们近距离的观看,反而更像是在他们面前放上了一部无声的默片,没有声音,但每个人在说些什么,他么都心知肚明。
被秦至带走的郁生经历了什么,没有人能知道。
而回到家的时瑄在哭过之后,整个人都在向着冰山的方向发展。
沉默寡言是最大的标签,更深刻的则是刻苦的修炼。
别人休息的时候,他在打坐。
别人打坐的时候,他在练剑。
没有浪费一点可以利用的时间。
在和郁生分开的第一年,时瑄拜入了宗门。
在和郁生分开的第二年,时瑄开始频繁接下宗门的任务。
零零碎碎的东西掺和到了一起,没给自己留下一丝空闲的时间。
他一个人去过北地看过雪,也到过南边看过海,还救下了一条被天雷劈的外焦里嫩的蜃龙。
然而他始终都是不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