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昧诺平生 番外篇——by安子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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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辞溯嘴角抽了抽,想他乡试六次都没能往上走做回官,如今却有个辞官的人同他说官场不清净自在比不得乡野小地,还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锦辞溯的事情早就传遍了还淳,甚至睦州的百姓里十个有七八个知道的,芳顾想起了这回事,沉吟片刻道:“你想做官吗?”
锦辞溯咬咬牙道:“想啊,如今的年轻人花钱上私塾谁不想做官功成名就啊...”从他到先生那里拜了师上学开始,他便一直想考过殿试做一做官瘾。
“我可以帮你。”芳顾认真答道。
“...”锦辞溯在心里叹了叹,“多谢芳顾兄好意,不用了。”
芳顾不解:“为何?”
锦辞溯苦涩一笑,“若是换做两三年前,让我遇上芳顾兄这般有身份的人,说不定我真会央求芳顾兄为我谋条出路,可如今已是三年后,我已经没了考举人的心思了,就如芳顾兄所说,在这里也挺好的。”
“好。”
☆、第六十八章
也只是趁着手酸眼酸的时候两个人随便聊聊,等休息好之后还是各做各的事,芳顾是想更了解如今在他眼前的这个人,锦辞溯则是想多抄些书赚点钱免得因囊中之物怠慢客人。
锦辞溯抄着抄着入了神,后头临至午间也没发觉,等他慢慢觉得饥肠辘辘时,书房里已经没了芳顾的影子。
随意的伸个懒腰,将抄写完晾干的书页收拾好,锦辞溯才推开书房的门走出,甫一接触外头的空气,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饭香,当然还有一股别的味道。抬头看了看日头,锦辞溯给自己脑门上招呼了一记,连忙转身往后厨去。
越走得近锦辞溯心里越是打鼓,等入眼是后厨的场景之后,没有意外的看到在烧火蒸饭的芳顾。他总算意识到那股特殊的味道是什么了。
“芳顾兄!”锦辞溯连忙走过去将芳顾拉起来,看人虽然一脸纠结但没什么事时,轻吁一声,转身去揭锅。还好还好,锅底还在。锦辞溯到灶台下拔了两根柴火出来,将火放小些,又在锅里加了点油和水。
“抱歉,原本是想帮忙,没想到险些坏了事。”盯着那还在冒烟的锅,芳顾愧疚的道歉。
锦辞溯倒不在意这个,只是他身为主人竟然让客人中午动手做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芳顾兄,今日是我抄书忘了时辰慢待了你,真是对不住了,厨房没什么事,芳顾兄去外头坐会吧,饭菜我一会就能做好。”
“我...”芳顾说话顿了顿,看着锦辞溯那张写着促狭的脸,将话收了回去,没说那些要帮忙的话,也没听他的去外头,就安静在旁边站着,看着他忙活。
锦辞溯觉得,他还没和芳顾熟悉到被盯着做饭而面不改色的地步,在这狭小的小厨房里,芳顾跟着他游移的目光被无线炽热化,偏偏主人还未察觉。
芳顾也确实没想过自己这做法会影响到面前那个忙碌的身影,他有自己的考量,他也想学着做这些从未尝试过的事,虽然从目前的进展来看,这事有点难度。
而等芳顾对这件事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在桌上吃饭的时候。锦辞溯吃着今天做出来的几道菜,头低的快埋进碗里。从前一个人过日子怎么样都无所谓,好与不好都是自己品尝承受,如今多了一个人,他平日里做的事都有了一个今明对比,不刻意的,就被自己给衡量了。
比如今日做的菜,做的生了盐放多了,是个什么味道锦辞溯夹了一筷子放口里就知道了,偏偏对方还吃的慢条斯理,细细咀嚼举止优雅,简直让锦辞溯无地自容。
“芳...芳顾兄”锦辞溯决定不忍了,“你别为难自己了,今日这菜实在难以下咽,你别吃了。”
“???”芳顾慢慢咽下嘴里的饭食,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许久后才答道:“这饭菜,有什么不妥吗?”
锦辞溯临近崩溃的捂着脸,深吸两口气冷静了一下,移开手不确定的对芳顾说:“这芦笋,芳顾兄不觉得咸了点吗?”说了点还是锦辞溯看着芳顾吃的毫无异样再三推敲出来的词,于他来说,简直是咸的吃不下。
芳顾皱着眉头,夹了一筷子盘子里的干芦笋放进嘴里,不带饭的吃了下去,答道:“味道挺好的。”说完似乎还怕锦辞溯不信,在眉眼间化开了笑。
“...咳咳。”锦辞溯大抵是被这份淡然打败了,莫非富贵人家的公子都重盐?
“...”锦辞溯再次被打败时,是看着芳顾将桌上的菜全部扫入腹中,“芳顾兄你还饿吗?厨房还有些,我去做了端来?”
锦辞溯只当芳顾是饿得很了,才会这么饥不择食的吃完了他做的这些不堪入腹的饭菜,毕竟,富贵人家最不讲究的就是铺张浪费了,芳顾兄虽然品行俱佳,在家里也断然不会有这般光盘的体验。
“...”芳顾拿着锦帕擦嘴的动作一顿,“你是觉得我能日进斗食吗?”
“哈哈。”锦辞溯无奈的干笑两声,或许在某个瞬间他真的这样觉得。
芳顾温柔一笑,起身和锦辞溯一起收拾碗筷桌面,两个斯文的大男人这般在这不大不小的还淳县里头还真是头一遭。到了后厨里面,锦辞溯自然不会让芳顾动手洗碗,“芳顾兄,多谢援手,后面的我自己来吧。”
芳顾也没坚持,认真的在一旁看着。锦辞溯站在灶头旁在锅里刷碗,抬头看见芳顾一眨不眨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碗上,颇有种芳顾兄在学习如何日常自理生活的错觉。
到锦辞溯把午饭的后续事情打理完,芳顾从怀里拿出锦帕给他擦手。双手触及丝滑的锦帕,锦辞溯再次由衷感叹人命的不同,是以脑抽之下他又问了句:“芳顾兄,看你行为谈吐应该是出自富贵大家,为何会愿意留在我们这小县城里,还...还和我过着这么朴素简单的日子?”
“...”
既然已经问出了口,锦辞溯也不在乎多问几句,刚好这两天他憋了太多的不明白,“芳顾兄家里想必是锦衣玉食,吃的用的皆是上品,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没照顾过别人,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芳顾兄在我这里不委屈吗?说实话,每每看着芳顾兄洗漱束发都要亲力亲为,我都替芳顾兄觉得委屈,尤其...尤其是今早芳顾兄还独自外出打猎,来照顾我这个主人的生活,真叫人情难以堪。”
“我...”芳顾悲叹一声,“是我打扰了你的正常生活,我没想让你难堪,我不知道该如何让你适应,因为我...不想离开这里。”
芳顾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这么几句,让锦辞溯欲哭欲笑皆不已,“芳顾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赶你走,只是世上没有让客人这般的道理。”
“你一定要把我当客人吗?”芳顾问。
“???”这回轮到锦辞溯一脸茫然了,来者是客,何况还是像芳顾这样的贵客。
“若你因为觉得我是客人便始终如此见外,就不能把我当做朋友或者是亲人吗?”
芳顾静静地看着锦辞溯,他在等回音。而后者显然被这个平底惊雷砸的外焦里嫩。锦辞溯自幼父母双亡,凭着爹娘攒着那点家产在还淳县活着,得先生看中去做了学问,后来虽然来了为表代叔照顾他,但对方是打的什么主意锦辞溯早就不打算想,这亲人一词在他的记忆里几乎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有。
至于朋友,从前和他一样大的孩子都跟着自己父母在家里种田,现在那些孩子都已经成家过着自己的日子,而在私塾念书的那些个孩子,也都在县城里有了着落,不乏还有后来居上考上举人平步青云的。锦辞溯不羡慕他们,可不得不说,他,没有朋友。
如今有个谪仙一般的人,忽然出现在他的家里,又点明意思想与他做朋友,不动容是不可能,可惶恐焦躁也是真的。“芳顾兄,为什么是我?”
锦辞溯不傻,那么一个平凡的夏日,芳顾不可能是平白出现在回还淳县乡间的路上,这个人,就像是专门为他而来,可怎么可能呢?
芳顾望着他,长叹一声,一字一句清楚的道:“其实我没有你以为都那般锦衣玉食,在这世上,我也是个无父无母的人罢了,甚至,我还不如你,这个世上,没有我芳顾的容身之地了。”
若不是天帝的恩情,引翩的相帮,他与眼前这个没有记忆的人,兴许永生永世都见不到了,就算天道玩笑的在他们中间划开一条口子得以相见,也不过是擦肩而行天涯过客罢了。而如果,他找不回眼前这个人,他也容不下自己以神的身份独活。
芳顾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人心惊,错愕,惊慌还有心疼在锦辞溯脸上一阵一阵的闪过,他想了很多,也许他曾经是某个富贵家族的公子,遭遇了家变而流落在外;他也想过,兴许芳顾家中曾是高官,遭了贬谪落了难才会出现在这里;甚至他还想过,芳顾与他有着相似的命运;亦或者,最糟糕的,就是眼前这个人是个潜逃在外的...
不过,这些有什么关系呢?
“我知道了。”锦辞溯心里释然了,慢慢走向芳顾,对他伸出一只手,笑道:“那么,芳顾兄,你真的愿意留在我这,过粗茶淡饭的日子吗?”
芳顾怔住了一会,伸出手回他以笑,“乐意之至,多谢收留。”我的鸾陈!
再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锦辞溯明显比上回淡定许多,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芳顾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藏在他那修长雪白的手背之下,一如他始终说不出的背景和身世。
可他不在意,两个无依无靠的人拼凑在一起,无聊的时光有人分担一半,连孤独也能分担一半,这就是芳顾出现后的两日里,他感触最大的地方。
他就是借了芳顾的光,消弭着心中的那片荒芜与黑暗,所以另有隐情有什么关系呢?他锦辞溯本也不是个干净的人啊。
☆、第六十九章
“吱呀”一声,芳顾推开书房的门,感受着如今凡界夏秋之时的晨光,抬起右手扶着颈侧,将脑袋转了转,瞥见在院子里浇水的锦辞溯,好奇的走了过去。
“早啊,辞溯。”芳顾弯下腰同蹲着在那打量着什么都锦辞溯打招呼。
猛然听到有人这般亲密的叫他的名字,涨红着脸侧过头来回他:“芳...芳顾兄,早啊。”
每次看到锦辞溯对他促狭,芳顾心情总是很好。神仙贬下凡的轮回转世与凡人不同,凡人每世的性格和命数皆由上一世的因果善恶决定,而神仙的轮回,体现的是刻在神魂深处的真实性格。
此刻在他面前的这个凡人,就是他的鸾陈性子里的一部分,是他不知道的那部分。
芳顾看着土里那些长的拔高和草没什么不同的东西问道:“你这种的都是什么?”
“一些普通的农家种菜罢了。”锦辞溯尴尬的摸摸额头,看着芳顾这好奇的模样,忍不住伸手给他指着介绍:“这是做菜时常用的葱和蒜。”
“???”芳顾一头雾水,“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嗯哼?锦辞溯被芳顾这困惑不得其解的表情逗得在心里乐,敢情芳顾兄分不清这个,富家公子...嗯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芳顾兄你看,这葱青翠,叶呈管形,外直中空。”说着拔了一截递到芳顾手里,“其香味也是含敛内收。”
芳顾一脸是吗的表情将葱放到鼻翼间闻闻,险些一个“阿嚏”打出,把脸偏到一旁忍了忍才压下去。再转过来就是一副我知道了的神情。
锦辞溯看他一眼,又继续讲着手另一边的那片:“这蒜叶宽而长,脉络分明,其香属于那种绵延耐闻的,于去腥味上颇有奇效。”说着也摘了一片递给芳顾。
这回芳顾做足了准备去闻蒜的味道,还好这回真的不呛人,不然他该在这人面前失态了。闻过蒜香将两者一对比,芳顾总算真的明白了这二者的不同之处。
“那...那一片呢?”芳顾又指了指前面那一块和种蒜长得颇像却比后两者密集许多的东西。
顺着芳顾的手看过去,锦辞溯解释道:“那是韭,叶深而窄长,比起葱蒜,它的味道温和许多。”
这回锦辞溯倒是没摘着给他闻了。芳顾将那片葱蒜放在一起,忍不住扶额。原来你也知道葱蒜的气味不温和啊。
“芳顾兄,这韭我摘些,中午做来吃吧,再拔些葱蒜,昨日还留着许多新鲜兔肉,正好拿来红烧。”
“好。”对锦辞溯的决定芳顾都是支持,从不驳回,看了一会儿,芳顾蹲下身去帮着一起摘。
“芳顾兄,我来吧,这鲜生的葱蒜之味沾到手上难消,就不累着你整日闻着这个了。”锦辞溯伸出那只还未沾上泥土干净的手拦下芳顾,怕他以为自己是与他客套又加了句:“不如芳顾兄为我摘些辣椒吧?”
芳顾一笑,“这个我倒是认识。”起身看了看,走到那为数不多的十几株辣椒树旁,问:“你要...青的还是红的?”
不知为何,锦辞溯听到了一种我总算有些用处了的意味,抬头回话时眉眼弯了弯,乐道:“都行。”
等两个人大早上在菜园子里忙活完后,站起来去后厨将摘的东西洗了洗,锦辞溯接过芳顾递过来的辣椒,心里觉得无限满足。
见他忽然笑的开心,芳顾问:“怎么了?”
锦辞溯收住笑,眉眼间仍有化不开的餍足,“芳顾兄,书中都道,君子远庖厨,士不事农桑,这句话于此时的你我而言,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反例。”
“只要你我乐意,其他的,又有何妨呢?”
“幸好芳顾兄心胸旷达。”锦辞溯也觉得是这个理,这些年若是在意这个,他大概不需要活着了。“折腾了一大早也饿了,芳顾兄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