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昧诺平生 番外篇——by安子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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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问他想吃什么早饭了。芳顾对凡间农家的吃食没什么研究,“我随意。”
锦辞溯想,大概这是他见过唯一且最好养活的公子哥了。“那我做些夹馍吧。”
说完就做,芳顾没有意见站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帮忙看火,愣是让两个儒雅的读书人活出了柴米油盐的温馨之感。
吃完早饭后本是两人抄书看书的时间,不料两人将将走进书房,院门外就传来了谩骂声。这回不是来骂锦辞溯的,听动静,应该是某个乡邻因为点小事争吵。
芳顾偏头去看锦辞溯,无声问他要不要管,在从前对这些事他是不管的,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那秀才遇上村里的大叔大婶还是有理有据说了半天人家依旧当你多管闲事。
只是现在,外面的声音已经影响到他们看书了。锦辞溯按了按眉心,走了出去。
“就是你家的鸡啄了我田里的菜,我踩死它怎么了?我还没找你赔我家的菜呢,嘿你还有理找我要鸡!”一中年妇女手撑着腰道,旁边还有人拉着她劝着。
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响起,嘶哑的声线,嗓门倒是挺大:“哟,大伙听听,刚才那田里一地的花鸡毛大伙都看见了吧,分明是她自己家的鸡啄了菜遭了她的打落下的,我家的鸡都是白毛,你就算是要偷鸡也得掂着脑子吧?”
“你你你说谁没脑子呢!我算是明白了,什么白毛花毛,那鸡在我田里乱窜,菜叶儿都没了大半儿,大伙也是瞧见了的,你说你家鸡没吃,难不成我还赶你家的鸡到我田里糟蹋菜吗?”撑腰的妇女挥开旁边拦着她的人,哆嗦着一只手伸直指过去,不知是气的还是怎的,有理没理一声高过一声。
大嗓门的明显冷静很多,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啐了一口唾沫:“啊呸,谁知道是不是这样呢!”
“你!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从前仗着有点姿色四处勾搭男人败坏咱还淳风气就算了,如今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整天涂脂抹粉的也不羞臊,可惜咱还淳人看不上你这套,上赶着人家也不要!”
眼看着巴掌就要招呼到脸上,大嗓门也不躲,直接瘫坐到地上哭着大声喊:“天啊官爷啊,没有天理啊,青天白日里要杀人了!姓张的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赔我的鸡,我就告到县府老爷那里去,让你去牢子里坐坐。”
挥出去的巴掌落了空,撑腰的张大娘拧着眉咧嘴道:“哟,还县老爷呢,也不知是哪个贱蹄子脱了裤子坐老爷堂上被县夫人打的半死不活丢回来的,你还敢去?也是,贱人就是脸皮...”
张大娘还想继续说,身边有人拉住了她,劝道:“好了张姐,人家什么德行咱们心里门儿清,犯不着和她吵嘴惹一身晦气,这里头是锦秀才家门,人还是个读书郎,别在这说这些污耳朵的东西了。”
劝架的这位婶子姓李,隔壁村嫁过来的,算是这村里对锦辞溯这种读书人不眼热唠叨几句的人。张大娘早年心里有些忌惮锦秀才的名头,可这几年看着锦辞溯软弱可欺,那点顾忌早没了,“哼,什么锦秀才,读点书有什么用?这娃小时候没爹没娘咱们亏待他了?现在仗着自己读了点书,让他做点什么都推推拒拒的,快二十岁的人了,给他找个媳妇还不答应,我看呐,咱们还淳是养了个白眼狼,锦家在这要断根咯。”
“张姐别说了,等会把村长招来了谁都讨不了好。”她们村的村长也是个读过几天书的人,平日里最听不得别人骂读书人了。
年前张大娘要把自己女儿小翠说给锦辞溯做媳妇,虽然锦辞溯这些年名声差了点,可好歹是个秀才还有家底,性子也好拿捏,谁知这人竟然拒绝了,眼下这小翠已经嫁到了隔壁村,但张大娘一直记着这桩事。“贱蹄子,你不是仗着自己的姿色到处勾引人么?有本事你去勾引锦秀才啊!我告诉你,菜地的事我不会这么算了,有本事你就看好你家的鸡,不然我逮到一只我杀一只!”
许是真的怕村长来,张大娘这么恶狠狠的警告一句,也就拉着李婶子走了。不一会,这一群人也就散了。
锦辞溯站在关着的院门后面,听完了这聒噪的乡邻争吵,松了一口气。总算走了,这下可以好好抄书了。
刚一转身回去抄书,头还没抬锦辞溯险些撞上站在他身后的芳顾,定了定神后尴尬一笑,“乡间的污言秽语,让芳顾兄见笑了。”
芳顾什么也没说,拉着锦辞溯的手往书房里去。莫名的,锦辞溯总觉得芳顾是生气了,可是好没道理。
到房里芳顾关上门,放开了锦辞溯,叹道:“真该让你换个地方住。”
锦辞溯住的村头,乡邻做什么都会经过村头,这种事情肯定发生过不少,光听一次芳顾都觉得难以忍受,这个人到底受过多少指摘和委屈,才把这些当成常事不放在心上了。
“其实也还好,乡亲们虽然话说的糙,却没做过过分的事,话嘛,说过就忘了,谁也不会当回事的。”
明明是这人受了委屈,却还要反过来安慰他,芳顾又是无奈又是失笑,上前拍了拍锦辞溯的肩,不久,又回到了抄书看书的正轨。
☆、第七十章
到中午,锦辞溯将芳顾猎来的兔子红烧,韭菜炒了碎蛋,摘了青菜素炒,午饭算是解决到位了。又将那鸟洗干净下锅,放了一些山药炖着,烧着小火,晚上就能喝上。
吃过午饭,天气有些炎热,两人在屋子后头的树荫下待着,锦辞溯是个讲究的人,早在夏日来临时,就在后头的树下搭起了吊床,就为了哪日用得着到这里躺一躺,放松放松。
乡间最不缺的就是年头大的古树,锦辞溯屋子后头这棵已经有数百年之久,趁着手里还有材料,也给芳顾在树下搭了个吊床。
两人躺在吊床上,被树荫和后头的山遮挡,几乎感受不到夏日午后的炎热,反倒还有徐徐凉风吹来,闭目眯一会,锦辞溯就睡了过去。
风吹过,芳顾已不在吊床之上,白色的衣摆翻飞又垂下,人静静的站在锦辞溯的身旁,俯下身看着他的睡颜。
鸾陈的容颜,在轮回镜的层层分割之下,呈现到这张脸上的,相似的只有两分的轮廓和微张的薄唇。芳顾收了收心绪,低下身吻着锦辞溯的唇,既轻又柔,小心翼翼的,像如今这一切,是他偷来的。
睡梦中的锦辞溯不知,本能的侧开脸舔了舔唇,继续睡着。芳顾捂着胸口后退两步,忽然脸色煞白。不及作他想,广袖一挥离开了这小屋,往后面的山里去。
这种心悸,是来自他体内的风神印。几百年来,风神印在他体内从未出现过异常,若非他想起了鸾陈离开那一晚做的事情和这些年的安然无虞,他都快以为,鸾陈留下的印记,已经要消散了。
调息之间,白光流转,一人来到他的身前,是引翩。“风神印为何会波动,怎么回事?”
芳顾收回法术,摇摇头,面色还是有些苍白:“我只是离他近了些,没忍住,吻了他。”
“...”引翩的脸色暗了暗,轻咳两声,扶芳顾起来,“我原本只是闲暇想来这里看看你们,没想到会遇到这事,风神印不会伤人,风神令是以施法者意念为托,按理来说鸾陈意念被轮回镜封锁,风神印只有掩藏一效才对...也罢,你好好休息,我去酃风墟走一趟。”
“多谢。”芳顾稳住心神,体内的风神印渐渐平息,“他只是小憩,我先回去了,怕他见不到人起疑。”
引翩松开他,看着他慢慢走下山,嘴里喃喃道:“是好事多磨,还是我当初做错了呢?”只是呼吸的几瞬,山林里的白影也离去了。
芳顾再回来时,锦辞溯还没有醒,侧躺着一动不动,似乎睡得极深,只一眼,方才因风神印异动而不安的心静了下来,他缓缓走过去,躺到另一张吊床上,望着锦辞溯,也闭上了眼睛。
夏日在炎热,也有那么一些生物不畏惧的,比如这夏蝉。锦辞溯就在它的鸣唱中被唤醒,睁眼时日头已经飘过这棵古树的顶往西方挪了点,射在他床边不远的地上,顺带晃了晃他的眼。
这一觉睡得很舒适,下吊床时身体摇了摇,睡久了有些脱力,好在他适应的快。在目光触及的另一张吊床上,芳顾还没醒,锦辞溯暖暖一笑,走过去打算叫醒他。
“芳...”顾字还没喊出口,声音已经消失在喉咙里,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赏心悦目。锦辞溯大概也不会料到自己活了十几年,会沦落到盯着一个男人发呆的地步,还发呆到对方醒来后,笑着问他:“你这样站着看,不累吗?”
不累那两个字锦辞溯是不敢说出口的,他只能佯装淡定的向芳顾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懒散的午后时光过得快,两人随便捣腾了点书法就到了傍晚,锦辞溯到后厨揭开小锅,山药鸽子汤已经熬好了,芳顾帮着端到院子里临时架好的桌子上,锦辞溯出来时,手里还拿着一坛酒。
对于酒,芳顾并不陌生,那一世他和鸾陈旖旎的开始就是发生在酒的作用下,今天风神印的异动还历历在目,他不确定自己若是喝醉了会不会对这个人做点什么,索性就多吃菜喝汤,对酒不敢多喝。
可对面的人,饭没动,汤喝了不少,酒也不少,不少到他已经不知道倒了多少回了。“辞溯,少喝点。”芳顾按住他那只还想倒酒的手。
青衣人儿抬眼看着芳顾,摇摇头,拿开芳顾的手,继续倒着,“芳顾兄,我是真的高兴。”
“三天,你在我这三天了,三天都陪着我,嘿嘿,我高兴啊。”
“...”面前这个人已经是个醉鬼了。“啪”的一声,醉鬼的脑袋磕在桌子上,芳顾心猛一骤缩,赶紧将人扶起来。
这下磕的不重,额头上只有点点红印,只是不知为何,锦辞溯的鼻子里不停的涌出血来,芳顾大惊失色,“辞溯!”
连忙拿帕子去给他擦,锦辞溯在鼻子上抹了一把,看着指尖红红的黏黏的,断断续续的道:“流鼻血了,是...这汤太补了,不过,没关系。”
醉鬼抓着芳顾的手不肯放,咧着嘴傻笑,“芳顾,好久好久,我都是一个人,没人陪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你出现呢?”
芳顾怔住,“怎样的我?”
醉鬼始终傻乎乎的,“温润如玉的你,容颜无双的你,屏神认真的你,无微不至的你,这个忽然从天而降的你,我不知道你的身世,我也不想问,但是...有时候我又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
“傻。”芳顾温柔的笑了笑,“你希望我陪着你吗?”
醉鬼眯着眼睛,好像被这一抹温柔迷住了神智,丢了魂似的回答:“想...我想...我想!”
说着还怕芳顾离开一样,先前抓住的手现在变成了整条手臂,这模样,就像个撒娇的小孩儿。其实锦辞溯也确实不大,十七八岁,却是自己孤独活了的十七八年。
“好,陪你。”芳顾将人扶起来,和他打商量,“今晚别喝了去休息行不行?”
屋子里,有月光投射进来窗棂的斑驳轮廓,芳顾就坐在床边,看着已经睡过去的醉鬼,为他擦去脸上残留的血渍。放心,这一世我会陪着你的。
芳顾在屋子里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觉得挫败得很,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醉鬼在他眼皮子底下着凉发烧了?
锦辞溯醒过来时,脑子混混沌沌,看着床边拧着帕子的芳顾问:“芳顾兄,我这是怎么了?”
芳顾将帕子放到他的额头上,担忧的道:“你着凉发烧了,来,我带你去看大夫。”
芳顾伸出去的手被按住,“不,不要看大夫,我休息一会就会好。”
“那我去给你拿药,你睡会等我。”芳顾已经多年没接触过病这个词,但就他的经历回想,风寒可大可小,他不能让这个人出事。
“不要。”锦辞溯死死抓住芳顾的手,“芳顾兄,别走,我休息一会就好,不要离开。”
芳顾轻声叹气,也不知道该不该纵着他,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依赖,却还是在生病的时候,“好,我陪着你,你休息吧。”
到了下午,芳顾还是背着人去了县城找大夫,锦辞溯的体温越来越高,他也受到影响,神力弱了几分。
医馆的大夫是这是补得太过又醉了酒造成的,送的及时没什么大碍,好好修养半个月就能恢复。芳顾背着他回到村里的时候是傍晚,村里的人认不出芳顾,但认得他背上的锦辞溯,不禁纷纷上来问话。
芳顾简单的回答几句,住在锦辞溯家里的事情彻底让他的邻居一传十十传百传了个遍。
锦辞溯病了,也有乡邻给他送些自己种的东西补补,但大多都是在门口观望芳顾的,毕竟这么俊美的公子哥,村里那些云英未嫁的姑娘看的个个心动。
芳顾一概不理,关上院门好好照顾锦辞溯。虽然只学了三日,芳顾做些简单的吃食不成问题,加上锦辞溯病着每天只适合吃些流食的粥类,芳顾做的还算不错。
半个月之后,锦辞溯病好的七七八八,带着芳顾去城里购置东西。锦辞溯披着芳顾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斗篷,走在夏末时节的街上,怎么都觉得怪异,“芳顾兄,这还是夏日呢,要不我把斗篷取了吧。”
芳顾按上他的肩,摇头,“不行,你风寒还没好,不能再着凉。”
锦辞溯看着众人的目光,苦着一张脸,“芳顾兄,日头好着呢,我不冷,不会着凉的。”
芳顾不肯松口,“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