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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的光与影》——by作者:争无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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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受□□的贝尔芬格曾经很严肃地向尤利尔询问过,为什么拉贵尔这样正常的一个人,在做饭的时候会变得比魔神还可怕。然而这个问题,已经可以归类为这个世界的未解之谜了。
这一夜,尤利尔照旧被腿抽筋给疼醒,结果没睁开眼,就感觉到身边有人。
尤利尔觉得自己的警觉系统大概也跟心脏和肺一起被彼列给炸没了,不然身边多了个人都没警醒,实在没法解释。
就在尤利尔脱线思考的时候,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摸上了他的小腿,在他的肌肉和肌腱间不停地揉摁着,不多时,便将他僵硬的肌肉揉得放松开来。折磨了他多日的腿抽筋,终于有一次以一种比较人性化的方式结束了。
顺便一提,以前他都是用蛮力把腿掰开的,没把筋掰折了是他运气好,请爱好走路的朋友切勿模仿。
揉开了尤利尔的腿,那双手从被子里退了出去,然后其中的一只手牵起了尤利尔的手:“我知道你醒了。”
少年的声音低沉干裂,如果不是因为天族没有变声期,尤利尔简直要认为路西斐尔这是要进入青春期了。
虽然尤利尔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此刻,是不想见到路西斐尔的。
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个人。
路西斐尔还是个孩子,他今年只有28岁。如果不是生为大天使长,恐怕此时还在父母身边撒娇弄痴。
可这个孩子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还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本来不过只是个意外。
可他同时还是魔王灵魂的转生,并且,很明显主神对他别有所图。
这是一种何等沉重的设定,简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感觉到手上的力度越握越紧,小腹的地方又转筋一般疼起来,尤利尔睁开眼,看见了路西斐尔被天窗漏下的月光映得惨白的脸,和明显沉着怒意的眼神。
瞄了一眼卧室顶端大开的天窗,尤利尔有些无语地想,原来这位是从那下来的。他都差不多忘了那里还有一个被魔法掩藏的天窗,似乎是当年谁嫌他卧室窗户太小,硬从屋顶抠出来的。随即他心中一凛,目光都凝重起来。
他都不记得的事,路西斐尔是如何知道的?
尤利尔不由自主地坐起身,却被瞬间袭来的剧痛一滞,又跌回了床上。
由于他起得快跌回去的也快,路西斐尔还来不及反应,此刻原本愤怒的目光完全化作痛意:“是我不好,你别着急!”
尤利尔其实特别讨厌听人认错。
知道不对,就别做。做都做了,认错有什么用。
吸了口气,尤利尔反握住路西斐尔的手,将其轻轻压在小腹上,缓缓开口道:“我带着它,还屡屡以身犯险。所以你生气了?”
路西斐尔看着尤利尔澄澈的目光,他此刻的目光说不上冷,却冷静得有些近似冷漠。路西斐尔下意识地想摇头。可他必须承认,尤利尔说的话,虽然不是事实的全部,却令人无法反驳。
感受着手下面那个已经成形的生命,路西斐尔承认,对于这个孩子,他充满了期待。这是他最爱的人,同他共同孕育的孩子。可他爱的人,却并不怎么将这个孩子当回事。
在需要的时候,他利用它;在不需要的时候,他漠视它。他留着它,是出自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但他同时也会为了更多的生命牺牲它。
这就是尤利尔。
这世上,没有他不能利用的人,也没有他不能利用的感情。
可他的心,却拥有悖离行为的柔软。当然,这颗心的另一个特点就是特别宽大,否则,估计他早就心塞而死了。
想到这里,路西斐尔突然笑了。
俯过身去,路西斐尔在尤利尔覆在小腹的手上轻轻一吻:“本来有一点,但是看见你这样,就觉得都无所谓了。”
尤利尔带着些许诧异看着面前笑得一脸宠溺的少年,蓦然发现,少年原本湛蓝的眸子,此刻看起来却深邃仿若夜空。
一个猜测,令尤利尔的手都禁不住颤抖。
路西斐尔却在此时站起身,轻轻松开了他的手。
走到天窗下,路西斐尔抬起头,目光飘向窗外即便是夜晚仍明亮的天空。尤利尔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感觉到不远处的几许嘈杂。
用一种仿佛凝炼了时间的流连的目光看着尤利尔,路西斐尔轻声说:“尤利尔,法则之力与契约之力此消彼长,总有平衡的一天。魔界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说完,他便展翼朝着嘈杂的方向飞去。
屋顶的天窗在他消失的瞬间合拢,变成隔绝了一切光线的天花板。
尤利尔感受着路西斐尔向光耀圣殿方向极速移动的身影,想道,这个人今天来这里,恐怕是为了他在魔界受伤的事。因为他受伤,所以这个人告诉他,魔界的事,不需要他管了。
他觉得他应该感动,可心中能感受到的感觉,就只有戒备。
路西斐尔居然表现出了撒旦的人格。
这已经无法用普通的记忆觉醒来解释。
一阵寒意袭上尤利尔尚未完全愈合的心脏,让尤利尔觉得窒息。
这就是他对撒旦的爱。
无法因为重逢而感到喜悦,无法因为温情而感到温暖。面对魔王无我的爱,尤利尔首先想到的,居然还是警惕和防备。
尤利尔在此刻想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就算他很早就意识到撒旦的爱意,也很早就明白自己的心迹,恐怕也不会对现实有什么更改。
恐怕撒旦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数万年也未曾点破。
毕竟,无意间的伤害可以去无视,故意的伤害却可以被称作折磨。
他和撒旦,都不喜欢被折磨。

☆、路西斐尔

尤利尔这一夜都没能再睡着,他的焦虑影明显响到了他儿子的心情,他儿子的心情影响到了他的肠胃,结果一大早他就趴在床边呕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很讨厌自己现在的状态,动辄悲从心来,身体还特别不禁糟害。心想难怪神圣阶级都拒绝自己生孩子,这滋味,真是谁试谁知道。
拉贵尔一大早过来帮他换绷带,看见他趴在床边,就差点儿从门口瞬移过来。
尤利尔扶住拉贵尔伸过来的手,定了定神,说道:“我没事,再过些日子就不会这样了。”
尤利尔的目光一直是平静的,声音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很稳,可此时听起来,却多少有些虚弱。拉贵尔看着他苍白的脸,不觉想起他一万年前的样子。那时候的尤利尔身披秘银战甲、长发有如光瀑,站在万军之前,挺拔得如同世界的支柱,他眼中的坚定令人一见之下便能心生勇气。
那时很多人都以为,这个人,会永远站在天族最高也是最靠前的地方,用他的羽翼护卫住所有人,也同时受到所有人的爱戴和尊崇。
可那样的爱戴和尊崇,本不应该是属于人的。
拉贵尔一直希望尤利尔能活得像个人,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也会任性、也会犯错,但无论做什么,身边都有朋友和爱人相伴。
可如今,看着终于活成了一个人的尤利尔,拉贵尔却心痛难抑。
用力握了握尤利尔的手,拉贵尔想说些什么宽宽他的心,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倒是尤利尔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可怜我。”
拉贵尔没好气地说:“谁敢可怜你!”
尤利尔微微歪了一下头,笑道:“总有些人,胆子很大。”
拉贵尔看着尤利尔眼中清浅的笑意,虽心中仍有苦涩,仍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尤利尔在拉贵尔帮他换绷带的时候,似无意地问起了路西斐尔的近况。拉贵尔的目光闪了闪,说有医疗天使长亲自医治,应该没什么大碍。
尤利尔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情况不妙的意思。
换好绷带,送走了千叮万嘱的拉贵尔,尤利尔套上了一件略宽松的袍服,推开了卧室的门。
门口的侍从天使换成了两名主天使,面孔很生,应该是被派来看着他的。见他出来,都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其中稍年长的一位行礼后说道:“殿下,您重伤未愈,然德基尔大人传神诏令,请您不要随意走动。”
尤利尔浅笑着看了他一眼,主天使立即全身一僵,就听尤利尔温声说道:“我要去光耀圣殿感谢路西斐尔殿下的援手。然德基尔如果责怪你,让他亲自来找我。”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
主天使也不敢真的拦他,忙向然德基尔报讯,然后远远地在后面跟着,结果当然是,没跟上。
尤利尔在光耀圣殿门前收翼落下,站在白色榴石长阶上。他刚想嘱咐侍从天使传讯,就看见几名天使正从光耀圣殿里面走出来,是拉斐尔,米迦勒和加百列。
拉斐尔的眉宇间写满疲惫和担忧,素来生机勃勃的双眼困倦得有些下耷,米迦勒则是表情凝重,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连素来淡定的加百列眼中也有愁意。
尤利尔不想横生是非,刚想暂避一下,结果拉斐尔眼尖一眼看见他,下耷的眼角往上一扬,瞬间士气高涨地冲过来嚷道:“你还有脸来这!你把路西斐尔都害成什么样子了!你说你都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时醒时睡,你倒是活蹦乱跳可以到处乱逛了!”
尤利尔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兴奋剂的功能。不过他是真没精神陪这孩子胡搅蛮缠,便道:“我就是为了路西斐尔殿下的伤势而来。”
听了他的话,拉斐尔不禁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来,心想路西斐尔的伤,连作为医疗天使长的我都没有办法,就是父神也说要静观其效,你又能有什么办法?想到这里,他嗤笑一声:“就你?指不定没安什么好心吧?”
这时米迦勒和加百列也走了过来。
米迦勒的目光闪了闪,有些欲言又止。
加百列倒是直接说道:“尤利尔殿下有办法为他疗伤?”
尤利尔说道:“那要试过才知道。”
拉斐尔眉梢一挑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米迦勒拉住了胳膊:“拉斐尔,既然你没有办法,不如让尤利尔殿下一试。”
拉斐尔用力甩掉他的手,恨声道:“我不是没有办法!是他伤了圣灵,又不肯接受医治。治愈灵魂,对方的灵魂都不配合,我能怎么办!你跟加百列今天不也试过了吗?他的圣灵理你们谁了!”
米迦勒眉心深锁,目光闪过几分挣扎,最终仍是沉声说道:“但他喊了他的名字。”
拉斐尔的面色一变,加百列轻轻摁住他的肩膀,柔声说:“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让尤利尔殿下试试吧。尤利尔殿下毕竟曾经担任了那么多年的大天使长,懂的东西总比咱们多些。”
拉斐尔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尽管眼中仍有警惕和不安,终是向旁边迈出一步,为尤利尔让出路来。
尤利尔向加百列微微点了下头,举步向圣殿内走去。
拉斐尔连忙跟上来,尤利尔稍稍停住脚步:“我想单独见见他,请各位行个方便。”
拉斐尔眸色一厉,刚想拒绝,就被米迦勒捂住嘴拉到一边。
加百列柔柔一笑,颔首道:“那就拜托您了。”
光耀圣殿并不似光阴圣殿那般冷清,主殿的会客室与休息区之间有很多天使穿梭往来,一个个面带忧色,里面不乏神圣议会的人。他们见到尤利尔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但摄于阶位,没人敢擅自找尤利尔的麻烦。尤利尔如今能走全靠硬撑,正好也没有力气应酬他们,不由感慨阶位制度这时候还真是避免骚扰的利器。
加百列贴心地将路西斐尔本来挤满人的卧室外间清空,然后将尤利尔让到了内室,又将隔断的门关紧。
路西斐尔的卧室仍是一派闪瞎的金色,只是主人陷入沉睡,那些金色的装饰看起来也变得没那么亮眼。
尚未掀开帷帐,尤利尔便感觉到路西斐尔明显有些虚弱的呼吸。少年的表情,即便在沉睡中仍痛苦万分,就仿佛正在挣扎于生死抉择,又像是怨憎别离求之不得。
只看了路西斐尔一眼,尤利尔便觉得有些撑不住,捂住小腹蹲坐在了床边。沉睡中的路西斐尔似有觉察,竟翻身挨了过来,额头顶在尤利尔的肩膀上,脸上缓缓展开了一个仿佛心满意足的笑容。
尤利尔忍不住将手轻轻抚在路西斐尔的金发上,轻声说:“见到我,有那么值得高兴吗。”
路西斐尔的回答是在尤利尔手心蹭了一蹭,眉宇间的苦楚一扫而空,连苍白的面色都微微泛出了红润。
尤利尔一愣,便被握住了手,接着,便望进了一双湛蓝的双眸。
睁开眼,路西斐尔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做梦去看你,你说我因为孩子的事生你的气。我想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不会处处受制于人。就是生气,我也只生自己的气。我想这么告诉你,可我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路西斐尔的眸子里,带着一股孩子气的执拗。他紧紧握着尤利尔的手,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恳切,说完了就一直期待地看着尤利尔的眼睛,似乎是希望从里面看到一丝谅解。
尤利尔看着路西斐尔期待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升出些暖意。笑了笑,他温声道:“你也说是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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