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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的光与影》——by作者:争无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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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惊讶的是,路西斐尔不仅对他用了替身符文,还不知通过什么方法,跟他进了天火峰。整整两个日夜,路西斐尔都将他抱在怀里,天火焚灵的痛苦他知道,可少年的眼中却全无痛意,只有温情。
直到路西斐尔接到了神圣诏令,不得不离开。
几乎是路西斐尔离开的瞬间,他便醒了过来。如今想想,路西斐尔根本就知道他有能力挣脱符文的束缚,便以自己作为最后的束缚,来保护他。
后来,他差点和死亡之树拼得同归于尽,最后时刻,是路西斐尔用圣灵为盾,挡住了死亡之树爆炸时产生的冲击。他几乎在爆炸的瞬间便昏了过去,所以没有看见少年圣灵被震伤时的颤抖,和医疗天使企图将他从他怀中拉走时、少年眼中锋利的锐芒。
他没看见的,还有医疗天使说他体内有一个孩子时,少年脸上的茫然。随之茫然变成了狂喜,狂喜又归于疼痛。他有些难以形容彼时少年眼中的那种疼痛,只知道那一刻,少年将他抱在怀中,就像是抱着什么一碰即碎的宝物,泪水涌出了少年的双眼,少年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手心里,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这时,他对少年说了一句话。
尤利尔很佩服自己,就算是昏迷,也能将话说得如此清晰、如此冷冽:“闭嘴。我不喜欢听道歉。”
路西斐尔似乎是被他吓到了,愣了好久,直到一口血涌出来。少年却生生将那口血咽了回去,擦了擦嘴角,开始应付从四面八方聚过来查探究竟的那些人。
尤利尔一直都知道路西斐尔爱着自己。
却并不知道,他爱得有多深。
尤利尔迈入第三重幻象时,全身都在发抖。
他不知道这种难以自抑的颤抖,是源自腹中的疼痛,还是源自灵魂的疼痛。
不管是哪种疼痛,最后都归于了他胸口那流血不止的洞口。
那时他被彼列炸伤了心肺,席欧乌尔想送他去帕格特瑞,可在地狱之门便遇到了路西斐尔。
路西斐尔手握光之圣剑,带着自己的亲卫队,站在地狱之门前。那是一支主要由座天使构成的队伍,只有不到千人,却是天界等级最高、构成最合理、配备最完善的战力,只听从大天使长调配。
看路西斐尔当时的架势,那绝对是要攻打地狱了。可他却在看见尤利尔的瞬间丢下圣剑和军队,丝毫没有防备一身是血的魔君,直接冲入了地狱之门。从席欧乌尔手中接过尤利尔时,他身上光明之力加持的战甲已经被黑暗之力腐蚀融化,他却恍若不知,直接就在地狱之门内对尤利尔用了治愈术,结果自然是被契约之力狠狠地惩罚了。
这时拉贵尔刚好赶到,将路西斐尔从地狱之门内拉了出来,接着便要接过尤利尔治疗。可路西斐尔却魔怔了一般,死拉着尤利尔不放手,圣灵之力源源不绝地灌入尤利尔体内。尤利尔当时伤的是皮肉并不是圣灵,真正伤了圣灵的,是被灵魂誓约震伤的路西斐尔,所以他这样做,除了自伤并没有别的作用。
拉贵尔气得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路西斐尔似乎是被打清醒了,这才松开了尤利尔。
接下来他们便回到了帕格特瑞,拉贵尔和拉斐尔带着数不清的医疗天使全力施救了整整七天,尤利尔才终于睁开了眼睛。路西斐尔在这七天里,从未离开过他的床边一步,拉斐尔劝过他好几次,他都恍若未闻。可他醒了之后,只对路西斐尔念了两个字节。
撒旦。
当时路西斐尔的脸上,还带着因他醒来而露出的狂喜的笑容,就那样笑着,路西斐尔喷出一口血,倒在他床边。失去意识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手。
尤利尔迈出第三个幻境的时候,刚刚好走到了桑杨沙的身边。
他的体力此时已经到达了极限,精神力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所以抱起桑杨沙后,他呼唤了主神。
撒拉弗只要在存在法则之力的地方,便可以通过圣灵向主神祈愿,立即获得主神的帮助。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需要这么做的情况实在有限。起码对于尤利尔来说,这是他诞生六万多年以来的第一次。

☆、主神

主神很了解他的第一位大天使长,了解他的坚强也了解他的倔强。他以为,像尤利尔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他知道尤利尔对自己的敌意,也知道敌意的根源,所以在接到尤利尔的求救后,主神的第一个想法是——听错了吧?
当然这并没有耽误他第一时间施以援手。
能让尤利尔在天界呼唤他的危急情况,他实在很好奇。
他的好奇心几乎瞬间就被满足了,因为他看到了尤利尔的惨状,也从当时的情形基本上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尤利尔摔在神殿正中的时候,手里还抱着桑杨沙。当时他的神智已经不清了,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他才将自己垫在下面给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桑杨沙当了肉垫。
主神其实很不喜欢尤利尔这一点。
喜欢管闲事,将所有麻烦揽上身,恨不得把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利用彻底,只是为了成就与他并无干系的别人的好。
这样的尤利尔,让他烦躁。
缓步走下神座,主神走到尤利尔身边,先拎起桑杨沙的领子,像扔小猪崽儿一样将他甩到了一边。当然,主神这一下甩得还算温柔,虽然桑杨沙飞出去得很快,落地却很轻。落地后,还有一片温软的云雾将他托住,他抱着云雾咕哝一声,翻了个身接着睡去了。
这样大条的神经,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主神吐槽完桑杨沙,便伸出手,将尤利尔飘浮起来。尤利尔的身下已经有了血迹,主神微微皱眉,神圣之力探看到尤利尔的体内,发现他腹中胎儿的心跳已经极弱,附着在尤利尔盆腔血窦处的胎盘剥离了大半,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沿着他的身体,浸透了他身上那套厚重的长袍。
这就是尤利尔呼唤他的原因。
因为尤利尔已经保不住他的孩子,或者说,除了主神,已经没人能保住他的孩子。
主神勾起嘴角笑了笑,将手指抚上尤利尔的面颊,细细地摩挲着,轻柔地低语着:“为了别人的孩子,牺牲掉你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要这样?他们并没有要求你。你也并没有救所有人的义务。你这样做,你的爱人会恨你,你的孩子也不会谅解你,被你救的人也终身活在愧疚中,你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尤利尔当然无法回答他,他也不需要回答。
法则之力的光辉,自神座顶端连接到大结界的能量线缓缓汇聚,最终汇聚到主神的掌心。
主神将那道光推入到尤利尔的腹中,金色的光芒缓缓地修复着尤利尔体内那道看不见的伤口,片刻后,便将血止住。
将尤利尔缓缓浮到面前,主神轻轻地托住了尤利尔的腋下,然后将他缓缓抱入怀中,就像是拥抱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也像是拥抱着早已逝去的亲人。
收紧了绕到尤利尔背后的手臂,主神将脸埋在他的发间,轻声说道:“愚蠢的你啊,可能永远只能活成这副令人爱恨不能的样子了。”
拉贵尔来神塔领人的时候,内心是十分忐忑的。
一个是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另一个是他不知地厚天高的朋友,这俩人却几乎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拉贵尔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灰暗得可以,而他该如何向主神解释这件事呢?因为他学生的失误,害得天国险些失去两名撒拉弗;因为他朋友的轻率,也害得天国险些失去两名撒拉弗。
这一刻,他只希望尤利尔将装可怜的技能发挥到极致,来换取主神的丁点儿同情心。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主神这次十分反常地好说话,只叮嘱了他一句想办法让尤利尔十天别下床,便放他们走了。
桑杨沙此刻已经睡醒,看见拉贵尔他十分兴奋,刚想炫耀说自己已经将漂浮魔法改良得登峰造极,就被拉贵尔一个耳光扇懵了。
从桑杨沙记事起,拉贵尔就是他的守护神一样的存在。这世上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拉贵尔不喜欢他。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拉贵尔的打,他心里明白拉贵尔为什么打他,他没有不服,理智上还觉得这一巴掌挨得并不冤枉,可就是忍不住委屈,眼睛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
以往他小时候挨了欺负,只要一哭,拉贵尔就会抱着他哄他。可这次,拉贵尔只冷冷地对他说:“你不再是小孩子了。以后做事情前,想想后果。”
有时候人的成长,只是瞬息间的事情。
多年后桑杨沙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对坐在他身边的天使说:“我就是被我阿父一巴掌给打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人。”
那名天使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请不要侮辱成熟稳重这两个词。”
由于尤利尔营救桑杨沙这件事办得极其效率,等拉贵尔将他带回学院的时候,天色刚刚变暗。然德基尔已经领着他的救援队回去了,亚列借口要同拉贵尔叙旧留在了学院,实际上是在等尤利尔的消息。
尤利尔一直都没有醒来。拉贵尔发现他的精神力损耗得厉害,便也没强求,帮他掖好被角就拉着一脸忧虑的亚列走出了他的卧室。
亚列皱着眉说:“殿下最近的作为,让我很担心。”
拉贵尔的目光十分凝重,深吸了一口气,他轻声说:“我也担心。但是我们能拿他怎么办?”
亚列的眉头皱得更深:“不然我请求主神,将殿下禁足吧。”
拉贵尔用一种“你活腻了”的目光看着亚列,半晌后说道:“就是禁足,他也跑得出去。”
亚列忍不住将十指插入了自己的头发,拉着发根,悲怆地低吼了一声。
拉贵尔则看着窗外已经点亮的路灯,心想,路西斐尔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路西斐尔一直在陪被虐惨了的米迦勒苦练剑技。米迦勒也是天赋异禀,在同尤利尔打了两个多小时后,技术突飞猛进,出招各种稳准狠。路西斐尔最初有些招架不住,后来给打出了脾气,咬牙硬磕。打到后来,俩人身上都是大汗淋漓,衣衫凌乱,露出来的皮肤布满擦伤,真是青一块紫一块。
看着对方多少有些狼狈的样子,路西斐尔和米迦勒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最后两位撒拉弗把长剑一扔,大字型躺在竞技场上,对着不知何时缀了满天的繁星喘起了粗气。
路西斐尔的上衣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条条的破布,米迦勒转过头,首先看见的就是路西斐尔闪亮的眼睛,接着他打量着他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轮廓美好的面颊,因为气喘而微微张开的薄唇,最后沿着他颈部的弧度,看到他起伏的胸膛。目光在他胸前两点樱红处一扫,米迦勒猛地别过头去,然后脱下看起来也有些破烂的外套,丢到了路西斐尔身上。
路西斐尔嫌弃地拎起他的外套又丢了回来:“不差你这块破布。”
米迦勒的手抓紧了被丢在胸前的外套,尽量平复着心情,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异常低哑:“路西斐尔,你到底是怎么看待尤利尔的?”
他的话,引起了路西斐尔的一阵沉默。
米迦勒心想,沉默也好,起码不是脱口而出的爱慕。
可他依然像是一名等待判刑的犯人一般,紧张地等待着答案。
路西斐尔的答案,比脱口而出的爱慕还令人绝望。用一种近似虔诚的语气,路西斐尔说道:“他是我灵魂的归宿。”
米迦勒品味着瞬间漫上心间的苦涩,微微弯起了嘴角:“你决定了?”
路西斐尔望着天空,眼中盈满米迦勒从未见过的幸福和憧憬,却在眼底沉着深重的哀伤。
向虚空中伸出一只手,路西斐尔仿佛在捕捉星光般空握了掌心:“这从来都不取决于我。”
米迦勒只感觉到无可抑制的疼痛瞬间漫上心间,将那里胀得不堪重负,仿佛随时可以炸裂一般。找不到宣泄的出口,米迦勒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心碎而死,勉力笑了笑,他轻声说:“我爱你。”
路西斐尔一愣,转过头看向米迦勒。
米迦勒却不看他,只将手臂弯起,枕于脑后,望着星空说道:“如果他让你觉得无望,你不如考虑一下我。我可以给你他给不了你的一切,包括爱,包括忠诚,包括灵魂……”
“米迦勒,”路西斐尔出声打断他的话,沉默了一瞬,轻声道:“你没有必要这样。”
米迦勒却猛然翻身,手摁在路西斐尔耳边,俯视着他的眼睛,用几分压抑的声音说道:“我一直清楚,你只是装作不知道。可我不甘心,起码你让我当着你的面说一句我喜欢你、我爱你。哪怕是当面的拒绝,让它在光明处彻底绝望彻底粉碎,也好过让我这份感情在阴暗中自生自灭!”
此时,米迦勒已经将路西斐尔完全罩在自己的阴影中,火红色的长发铺满了路西斐尔的视野,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焰。
路西斐尔看着米迦勒眼中的挣扎和痛苦,就仿佛看见了面对尤利尔时的自己。伸出手,将米迦勒垂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然后保持在这个姿势,路西斐尔温声说:“如果这是你需要的。抱歉,我的朋友,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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