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光与影》——by作者:争无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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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幼小的撒旦当时很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吧,黑历史任谁都有那么一点。
尤利尔抬起手,挥出几道金色的符文,扑向天火中那些破碎的画面。那些符文,就仿佛是投入静水中的石块,激起同心的涟漪。破碎画面在激荡的水波中逐渐合并、旋转,最后凝结成一面古铜色的镜子。
时间之镜,可以回看数万年光景,照亮你内心的困惑。
作为无上神力的证明,时间之镜、命运之镜和未来之镜,被埋在三圣山的基座里,镇守着这个世界所有的秘密。
周围的天火,又变回了那只能带来剧痛的火焰。尤利尔看向腰间佩戴的计时符文,发现三天的时间几乎已经快要耗尽。
在时间之镜的幻境中,他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尤利尔忍住身体的不适,张开羽翼,迅速绕过时间之镜,向大结界漩涡的正中掠去。
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挡在他的面前。
在这道身影出现的瞬间,光之荆棘仿佛遇到花汛般迅速退回尤利尔的体内,却并没有如花汛时加速吸食他的圣灵,而是安静地蜷缩在他身体内的一角,仿佛在惧怕着什么。
尤利尔抬起头,就看见一张成年版的,路西斐尔的脸。
即便这张脸此时满是严肃,那双深邃的黑眸也是充满了威压,可尤利尔的第一个反应却不是防备,而是面无表情地想着——路西斐尔还是金发蓝眸比较好看。
他这种时刻都能搭错线的脑回路,简直就是维持他处变不惊形象的秘技。
来人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开口说道:“你来这里有事?”
尤利尔虽然特别想侧滑一步,绕开他继续走,但还是不得不低头说道:“魔父,好久不见。”
被他称为魔父的,自然就是魔神杰拉尔斯。
当然,真正的魔神早已灵魂成灰烟消云散,此时出现在尤利尔面前的,只是迷失在时间之镜中的一小段能量波。
一段携带着某种信息,徘徊在这片死地数万年,无法完成任务,就不能散去的能量波,说得通俗一点,就是魔法留声机。
尤利尔下意识地觉得他要传递的信息很重要,便选择驻足倾听。
杰拉尔斯微微皱起眉心,满脸疑问地说:“他呢?”
尤利尔猜他指的是主神,便说:“父神派我来听您说话。”
杰拉尔斯摇了摇头,严肃的表情突然变得几分恍惚:“耶尔自己为什么不来。”
尤利尔说:“父神太忙,抽不开身。”
杰拉尔斯仍然摇头:“不行,这些话我只能说给耶尔。你让他自己来。”
尤利尔心想,果然魔法留声机是一种有原则的存在。当下也不浪费时间,绕过他继续向大结界节点正中飞去。
杰拉尔斯的残影突然急了,冲着他的背影就喊道:“耶尔,我等了你一万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听完我说话。你只听了一半就跑出去,怕是误会我了,我没有伤害亚当的灵魂。他还能转生。耶尔,不要带着憎恨生活好不好。”
喊完这句话,那道残影的手指遥遥指向了大结界节点正中的方向,身体却在这时一阵扭曲,瞬间便被天火吞噬殆尽,再寻不到一丝痕迹。
尤利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株烧焦的树木,赫然出现在大结界漩涡的中心。
那棵枯木通体漆黑,周围依稀缠绕着几缕透明的能量,那些能量的抽丝附着在大结界的光壁上,不停地从大结界吸收着能量。
尤利尔振翼飞过去,在靠近枯树二十米左右的地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一阻,却瞬间又放他通行。
尤利尔转眼间便悬停在枯树的面前。只见它漆黑的树干上,布满了细密的骷髅状的树纹。那些骷髅无一不是表情痛苦,状似呐喊。仿佛要融化了的形状,看起来就像是正在经受天火焚身一般。
尤利尔的心蓦地一颤。
如果说伊甸园中的那一棵是生命之树,可以诞生希望。那么眼前的这一棵,便是死亡之树,只能催化灭亡。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枯树的树枝突然一晃,一道黑影在空中划过,直直地奔着尤利尔而来。
尤利尔瞬间明白过来,光之荆棘畏惧的,并不是魔神的残影。而是面前这棵黑色的枯木。
天火初现那一日,整个第四天的生灵都被吞噬殆尽,很多圣灵也被焚灭。为求庇护,那亿万灵魂最终扑向了生命之树的残骸,在数万年的时间里,形成了这棵死亡之树。
它就静静地站在这里,不知已经存在了多久,天火也无法焚尽它的怨念,反而助长了它基于苦痛的黑暗力量。
对于这棵死亡之树的存在,被焚灵的那些罪人不会发现,因为他们通常都挨不过片刻,不会有能力到达天火峰的中心。但是,一万年前破开天火峰的主神,他难道也没有发现?
他难道就任由这种极端邪恶和黑暗的魔植,堂而皇之地生长在天界的正中?任它侵蚀着天界的大结界,任它吸食着这个世界本就不充裕的能量?
尤利尔不禁怀疑,主神罚自己来天火峰,真的只是想自己受到三日天火焚身,以小惩大诫?
然而,尤利尔此刻已经顾不得主神的算计,也顾不得自己来到大结界中心最初的目的,甚至顾不得腹中尚脆弱的生命。抬起手,审判之剑自他掌心升起,银色的三道剑刃反射着大结界上的流彩,看起来有几分耀目。
巨大的六翼在尤利尔身后伸展开来,渐渐染上一道金色的光边。
守护这个世界的责任,在尤利尔心中,永远高于一切。
如果不斩断这棵树,不说那亿万生灵永世不能解脱,就连天界的大结界,也会逐渐被腐蚀摧毁。
哪怕,他本来的想法,是在可以杜绝一切窥探的命运之镜内种一棵光之荆棘,让荆棘缓缓吸纳大结界的力量,破坏命运之镜的稳定,从而让大结界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假象。
他本来打算靠这种假象,逼主神放弃对人类数量和能力的限制,以诞生更多的信仰之力。
人类的信仰,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新生的能量。
可死亡之树,却是这个世界上,最耗费能量和信仰的黑暗物质。
☆、死亡之树
尤利尔在亮出审判之剑的瞬间,其实想了很多。
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对上一棵吸纳了数不清的生灵怨力的死亡之树,并无十成把握。况且那还是最好的估量,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比起全盛时实在差的太远。
可他还能倚仗谁呢?
此刻离开天火峰,他想再次进入,都要获得主神的允许。主神如果真的知道这棵死亡之树的存在,并且默认了它的存在,他会允许自己来剪除它吗?
就算他想些手段,逼得主神同意,或者主神其实一开始也是想剪除它的,却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没有行动。那么,主神同意后,谁又能进来陪他蹚这摊浑水?
大结界的中心,可是主神被禁锢了数万年的牢笼,来到这里需要通过三面镜阵。镜阵中映出的,都是些不堪往事和对未来的各种臆想。这样的地方,谁能来过之后,不被猜忌怀疑?
无数念头一瞬间涌入尤利尔的脑海,又被他一一清除出去。
总之,主神就算早有算计,算计的不过是他死于死亡之树、或者死亡之树死于他,又或者两败俱伤,皆大欢喜。
主神真是各种不吃亏。
想到这里,尤利尔伸手扯下了腰间几乎快要走到尽头的计时符文,远远地抛了出去。天火峰并没有传出法阵,这种符文会在时间计时终止时,将指定的人带出天火峰,但对距离有要求。想来这世上也没有人愿意在天火峰多呆一秒,所以也没人考虑过,如果佩戴的人不想按时返回,把它丢了怎么办。
尤利尔丢掉符文后,便抡起审判之剑杀向了死亡之树,直截了当地削掉了朝着他飞过来的枝条,同时手里迅速划出一道净化符文,打在残枝上,只听一阵如强酸腐蚀的声音,那段残枝泛着臭气熏天的气泡消失殆尽。
一击得手,尤利尔并没有停顿,而是就着剑势腾跃起来,劈头向死亡之树砍下。死亡之树的无数枯枝在这一刻都活动起来,像是一只黑色的海葵,它主干上那些细小扭曲的骷髅头也在同一刻发出尖利的悲鸣。
尤利尔只觉腹中一阵剧痛,却丝毫没有减势,指尖轻画,又是几道圣光符文。手中的审判之剑更是抡成一道光弧,瞬间削下了一大片枯枝。可那些枯枝中承载的怨气也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形成一道道黑影,缠向尤利尔的四肢。
尤利尔手中的圣光符文也在同时迎上那些黑影,光明和黑暗的能量碰撞后瞬间湮灭,荡出的冲击波却加速了周围天火的燃烧。尤利尔只觉得腹中的抽痛一波波地加剧,咬紧牙关,他将目光扫向死亡之树和大结界之间那些若有似无的丝绦。
明白自己的身体不耐久战,尤利尔简直已经将审判之剑抡成了一道闪电。挥动着散发出淡金色光芒的六翼,尤利尔的身影也像是一道光一般在死亡之树周围挪移,无数残影吸引着死亡之树那些宛若砍不尽的枝条。
冲天的怨气合着悲鸣声,和天火一起时刻炙灼着尤利尔的圣灵。尤利尔勉强可以忍住,但他腹中的孩子虽然有寒萃石保护不畏天火,却经不住那直击灵魂的怨念。腹中的绞痛渐渐变成了坠痛,尤利尔感觉到有一股小小的热流,正伴着那阵疼痛沿着自己的大腿缓缓流下。
尤利尔蓦然感到一阵暗含恐惧的心痛。
他一生从未因为什么事物产生过恐惧,可此时此刻,就因为那微不可查的一小股热流、为了一个他本没有太看在心上、不过觉得怎么说也是条性命、所以才留着的孩子,感到了一阵怕不能挽回的心痛。
只是一念之间的停滞,死亡之树细密的枝条便卷上了他的脚踝。
极致黑暗的魔物,碰触到炽天使纯光明的身体,巨大的怨念瞬间融掉了尤利尔的一层皮肉。
尤利尔迅速回撤审判之剑,割断枝条的同时,净化术和治愈术也附上了伤处。
在身前拉起光盾阻挡下死亡之树接踵而至的攻击,尤利尔心想,自己之前倒是高估了它,这棵树不过是个怨气冲天外加臭气熏天的植物。没有与力量相匹配的灵智,再厉害也不过是案板上的肉。多大的肉,慢慢剁总是会剁碎。
可他现在唯一缺的,就是时间。
脚上的伤恢复得很慢,不过既然羽翼尚在,自然不影响活动。这也是他觉得这棵树蠢的原因——你没事缠什么脚啊,缠翅膀明显更有用。
将杂念摒除,尤利尔想得很开,自己死在这里,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活路。自己活下去,总有办法救它。
将手中的审判之剑的速度舞到了极致,尤利尔几乎是以拼命的心态不断绘出神圣符文,净化着死亡之树的怨念。可下意识地,他还是分了一分力量守护住下腹。将手中的符文四面八方袭向死亡之树的主干,尤利尔的身影灵活地在它密集的枝桠间穿梭,群攻法术更是不管不顾地砸下去,一时间,本有千万枝桠的死亡之树在尤利尔只身攻击下,却犹如置身万千敌人之间。
死亡之树显然被逼得有些抓狂。它一直站在这层层天火的掩映之下,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生平第一战就遭遇了尤利尔这样的对手,它只能更拼命地从大结界中吸收能量,同时将自己无穷无尽的枝桠狂舞起来。
尤利尔的身形在死亡之树疯狂的攻击下,突然又是一顿。仿佛是无法再维持高速的移动,尤利尔再次拉起光盾阻挡住眼前的攻击,本来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抽击,可他却在那一击之下,后撤了二十余米,停在了死亡之树常规的攻击范围之外。
捂住小腹,尤利尔弯下腰,几滴触目惊心的鲜血自他袍角滴落在地。再看他的面色,已经是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不断滴落,几乎浸湿了前襟。
死亡之树显然觉得机不可失,数不清的枝桠拧成一条带着汹涌怨气的巨枝向尤利尔袭来,甚至它的部分根系都从地底钻了出来,与枝桠纠结在一起,但求力量够强,一击毙命。
连接着大结界的那些细小的丝绦,此刻为了满足死亡之树这倾力一击,变得鼓胀起来,大结界上的流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灌入了死亡之树体内。
不过眨眼之间,那团聚集了无数怨念的黑暗力量便奔袭至尤利尔面前,贯穿了尤利尔的身形,狠狠击打在地面上。大片的烟尘瞬间腾起,烟幕中,只见一道寒芒,缀着金色的弧影将死亡之树粗大的枝干拦腰截断。断口处腾腾升起黑色的浓烟,同之前那次攻击腾起的烟尘一起模糊了整片世界。
紧接着,一道金光冲破了这如烟瘴般密集的黑暗。那金光竟是来自死亡之树的体内,同时,更多金色的光芒沿着大结界上黏着的鼓胀丝绦,源源不断地流入死亡之树的树干。树干上的骷髅再次发出尖利的悲号,这次却是源自真正的痛苦而非刻意的攻击。
无数净化符文在死亡之树周围飞舞,它们同那些不断腾起的黑雾碰撞在一起,归于虚无。
最后,一道刺目的金光自死亡之树的根部亮起,死亡之树的主干瞬间膨胀起来,金光自它树干黑色的纹理中透出,隐隐有些发红,看起来仿佛喷发前的岩浆。
尤利尔就趴在死亡之树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审判之剑还握在手里,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彩,看起来就像是一柄许久没有打磨过的寻常长剑。他的另一只手护在小腹处,掌心微微发出淡金色的光,是他凝聚最后一丝力量使出的治愈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