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光与影》——by作者:争无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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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退出神殿的天族们此刻都被震得停住了脚步,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尤利尔长身而立,微微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血自路西斐尔额头流出、渐渐渗入进晶砖的裂缝中。
拉斐尔惊讶得连治愈术都忘了用,他甚至没看清尤利尔到底是怎么出手的,只听见一把清冷的声音,用一种傲慢至极的口吻说道:“收起你幼稚的把戏。没有实力,你只能让我这么玩儿。”然后尤利尔转过头,对他轻轻一笑:“你也别总是蠢得给人当了狗都不知道。比起没有荣誉感的撒拉弗,没有脑子的更加百无一用。”
拉斐尔被他笑得遍体生寒,甚至无心理会他言语间的侮辱,蹲下身,淡金色的治愈术便覆上了路西斐尔的额头。检查过路西斐尔的伤势后,拉斐尔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这疯子真他妈手黑啊,连颅骨都给打裂了,也难怪人都昏了。
尤利尔此刻已经收起轻笑,朝着目瞪口呆的加百列微微一个颔首,走向了拉贵尔。
拉贵尔的眼中此时写满了浓浓的忧虑,脸上的表情也不无惊讶。
尤利尔从他手里接过萨麦尔,低声说道:“走吧,都是些不值得留恋的东西。我都不在意,你替我操什么心。”
拉贵尔眨了眨眼睛,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尤利尔怎么突然就变得正常了呢。
当然,他所谓的正常,是指几万年前的那种正常。
所以其实还是,不太正常。
☆、善后
尤利尔走出神殿后,就看见了特意在等他的艾玛兰德和然德基尔。
然德基尔等他的目的是问他何时接手政厅的工作,尤利尔让他先去准备,说自己马上就会去政厅。艾玛兰德则一看就是有话要问他,他便邀了他同行。
拉贵尔见状,虽然仍有些放心不下尤利尔,但也不想踏足政厅,就打算先回学院。临走他问需不需要他临时照看一下萨麦尔,尤利尔沉默了一瞬,说:“不用了。”
拉贵尔联想到路西斐尔刚刚的作为,猜他是怕萨麦尔醒来后会难过,心中一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尤利尔自神塔一路滑行到政厅的核心区,穿过神圣议会的办公区,走进了他几万年都没有进入过的办公室。
由于路西斐尔没有成年,新纪元后这里并没有被启用,所以还维持着尤利尔习惯的格局,那就是没什么格局可言。
进门后就是一眼便可望尽四面墙壁,一面墙上挂着天界和魔界的全景图,一面装着通向室外的落地窗,余下两面被整齐又单调的文件柜占满。落地窗前立着一张简单又巨大的理石面办公桌,桌上唯一的装饰是羽毛笔和魔法墨水瓶。办公桌靠窗的一侧竖着一张靠背椅,靠背椅旁边摆着一张周长约一米的圆形茶几,茶几旁则叠着一打简易座椅。
曾经天族的公职人员最不喜欢的事,就是被请到大天使长办公室里喝茶,因为,那真是连把好椅子都捞不着坐,更不用说大天使长堪称变态的工作要求。
尤利尔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取出魔法空间中的摇篮,将摇篮摆在了茶几上,然后将萨麦尔轻轻放了进去。
紧跟着他身后进来的艾玛兰德先是掩上了门,然后便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在接触到他疑问的眼神后,艾玛兰德说道:“殿下,您对路西斐尔,到底抱持着怎样的态度?”
尤利尔丢给他一把简易座椅,自己则坐在靠背椅上,撑起额角,眼中有未曾刻意遮掩的疲惫:“雷米尔,我们能不讨论这个问题吗。”
艾玛兰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仍是坚持说道:“那一天,路西斐尔来找我的时候,对我说他宁可付出生命也不想付出对您的爱。我本想在您醒来后告诉您,您那时却让我什么都不要说。您是不是无法面对……”
“雷米尔!”一声轻斥打断了艾玛兰德的话。
尤利尔的眼中此刻已经褪去了最初的倦意,只剩下一片清冷的沉寂。露出一个看起来有些悠远的笑容,他轻声说道:“你当年抛弃名字、献祭力量、远赴异乡的时候,对然德基尔,又是保持着怎样的态度?”
艾玛兰德沉默了一瞬,随即叹道:“当年回应了然德基尔的感情,恐怕是我今生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但是,我也享受到了这个错误带给我的几年快乐时光。如今回想起来,我对然德基尔确实太过绝情,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让他这样无望地思念了我几万年,倒不如从未开始,或者让他彻底将我忘记。”
说完这段话,艾玛兰德看着尤利尔脸上不含笑意的微笑,心中突然明白过来。
尤利尔品味着艾玛兰德眼中紧接着恍然袭来的痛意,心想,雷米尔果然对当年的事无法完全释怀。值得庆幸的是,但是雷米尔还有机会弥补。
机会,是一种多么好的东西,它的同义词是,希望。
可艾玛兰德眼中的痛意,却不全是为了自己。即便已经得到了答案,他仍不放弃地问道:“殿下,路西斐尔和魔王陛下,是一个人吗?”
他这个问题问得突兀,也确实让尤利尔有些猝不及防。
或者说,尤利尔一直都在回避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关于同一个灵魂,是不是意味着同一个人。
如果说,他可以因为命运拒绝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毕竟他们之间只有两年多的牵扯,他只是路西斐尔漫长生命中一个噪点,喧嚣过了,最终都会归于沉寂。可是对于撒旦来说,他却是涂满他整个生命的色彩。他的拒绝,使得撒旦连命都赔了进去,甚至放弃了自己作为魔王的责任,追随自己到了天界。
面对艾玛兰德的问题,他避无可避地想到,如果路西斐尔和撒旦不是拥有同一个灵魂,自己会爱上他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在这一刻,尤利尔突然觉得自己很荒谬。为什么非要将路西斐尔和撒旦清楚地分别开来?就是因为他们拥有不同的人生轨迹吗。
还是说,他恐惧着另一种可能,那种令魔王变成了大天使长的可能。
摇了摇头,尤利尔发现自己只能继续自欺欺人地说:“即便是相同的灵魂,不同的经历,也会造就不同的人。虽然你从灵魂窥见了他们的相似,可生灵存在的意义,不仅是那一缕能量。”
听完尤利尔的话,艾玛兰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尤利尔撑着额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他想通,同时心里忍不住想着,雷米尔啊,你为什么要逼着我说这些呢。求你不要再问了,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极限已经到此为止。请你不要再考验我理智的上限了。
可艾玛兰德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看了一眼尤利尔的左手,艾玛兰德终是没有忍住说道:“殿下,我在为路西斐尔解除灵魂誓约的时候,注意到了您手上的约线。单方面的灵魂契约可以解除,您却留着它在身上,是不是因为您对路西斐尔动了真情?”
尤利尔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攥紧了左手的无名指,他轻声说:“约线可以从一定程度反应他的动静,我留着它,只是当做一种监视他的手段。你无需多想。”
艾玛兰德盯着尤利尔的眼睛,在那对冰蓝色的眸子里,由始至终,他看到的就只有清冷的平静。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艾玛兰德终于放心地吁出一口气,说道:“我只怕您对他也如他对您一般用情太深,日后难免会痛苦挣扎,影响正确的判断。既然您说不是,我便放心了。”
这时,一阵敲门声伴着然德基尔的声音一起传来:“殿下,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艾玛兰德听见然德基尔的声音后,立即起身说:“既然殿下还有事,我就不多打扰了。”
尤利尔轻轻点了下头。艾玛兰德含胸行了个礼,便转身走向门口。
看着他的背影,尤利尔松了口气,心想,我的理智,果然是没有上限的。
眼前,艾玛兰德和然德基尔刚好擦肩而过。然德基尔脸上的笑容混杂着期待与忐忑,艾玛兰德却没有为他停下脚步,径直走了出去。
然德基尔的笑容瞬间变成苦笑。
尤利尔看着他眼中的犹豫,用口型对他说了句:去追。
然德基尔先是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的时候,冲着尤利尔匆匆一笑,便转身急追而去。
看着然德基尔追上了艾玛兰德的脚步,再看着他们一起转过走廊的转角,尤利尔笑着合上眼。一阵难以抗拒的疲惫在此刻袭上他的心头。他在神殿时神经绷得太紧,加上用禁术控制主神后引发的法则之力的惩戒,使得他的头一直在锐痛,并且耳边鸣金声不断。
可这些,都抵不上心口的憋闷来得难耐。圣灵之石破碎的震击,路西斐尔充满恶意的嘲讽,这些情况,他早有预料,他以为自己早有准备,却还是无法抑制那避无可避的心痛。
尤其是在他那一拳打出去后,听着路西斐尔的头撞在地上的声音,他只感觉这一拳是打在自己身上,将心穿了个洞,凉飕飕的风穿来复去,将心里原本那些温暖的东西都吹得冷透了。
可那一拳,他非打不可。
他是打给整个神圣阶级来看。那一拳打出去,以后很多事,都会容易很多。
想到这里,尤利尔觉得自己真是无情得发指,就算不考虑爱恨,他也将路西斐尔给利用到骨头里去了。
就这样过了近一个小时,仿佛与艾玛兰德相谈甚欢的然德基尔已经返回,同他一起来找尤利尔的,还有卡麦尔。
此刻,卡麦尔正坐在尤利尔面前,津津有味地回忆着尤利尔出拳的那个瞬间,感叹着:“殿下您那一拳太过瘾了,那两句话说得那个带劲儿哟!我估摸着,拉斐尔跟路西斐尔,啊,不,路西法,他们这一百年都很难在神殿里抬起头来了。啧啧,那可是被守护之力加固过的晶砖啊,裂得叫一彻底,我都想抠回去收藏了,可惜沾了血看着怪吓人的。”
坐在卡麦尔旁边的然德基尔闻言一阵剧烈的咳嗽,目光却有些晦暗不明。
尤利尔觉得卡麦尔和节操已经完全沦为路人了,便说:“看你这么喜欢,我也送你一拳好了。”
卡麦尔立即摆手:“别,我可没有撒拉弗那么硬的脑壳。到时候就不是血溅当场,而是直接崩脑浆了。”说到这里,他不禁哆嗦了一下:“想想都觉得恐怖。”
然德基尔实在听不下去他胡扯,挣扎着说道:“殿下……您这件事做得确实……欠妥。那是……当众行凶,还在……神塔,打的还是……大天使长。我刚回到政厅……就收到了弹劾您的公文……”说完,他实在挺不下去了,连忙掏出沼蛇胆吃了一颗,才勉强止住咳嗽。
卡麦尔一脸受不了地看着他憋紫了的脸,嫌弃道:“然德基尔,我觉得听你说话,比听结巴的人说话还着急。”说完他看向尤利尔,眼中写满了“殿下快告诉他我不是一个人”。
尤利尔笑了笑,语气淡淡地说:“以后但凡弹劾我的公文,都可以直接扔了。如果谁有意见,你就告诉他,我就是临时坐这个位置,没打算搞什么以德服人。谁不服,可以自己回家去休个百年长假,等路西斐尔回来。”
卡麦尔两手一拍,哈哈笑道:“我早就看那些唧唧歪歪的人不顺眼,没事搞什么弹劾,我真想弹他们一脑壳包!真本事没有就会戳别人脊梁骨,什么玩意儿!”
然德基尔斜了卡麦尔一眼,忍住将椅子搬离他身旁的冲动,对尤利尔颔首道:“我知道了。”接着迟疑了一瞬,补充说:“殿下,主神已经褫夺了大天使长名字中的祝福,您该称呼他为路西法。”
卡麦尔再次用便秘脸看着然德基尔,不屑地说道:“我说你是不是闲的?一个名字有什么好在意的。我说就是那个娃娃太奸诈,用一个名字顶了重罪,他里外不亏啊!”
尤利尔不置可否地一笑,拿出一打魔法纸推到然德基尔面前,说道:“这是我代理大天使长期间需要执行的临时条令。第一部分需要立即执行,包括减少生命之花的数量、降低获取生命之种的考核难度,以及相关的一些细节问题。至于后面那些,也要在解决龙岛问题后逐步进行。此外,我要废除《法典》中的一些惩治过度的条例,同时整顿审判之塔的刑罚尺度,你让亚纳尔给我交一份详细的现行刑罚标准来。”
然德基尔没料到尤利尔这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而且一上来就是大动干戈。接过那叠厚厚的魔法纸,他有几分犹豫地说道:“殿下,您这样做,恐怕会引起很多人不满。伊甸园和《神圣法典》都是天界的核心领域,一定会有人坚决抵制。”
尤利尔拿手指轻轻揉了揉额角,冷冷道:“生命之树如今消耗了天界太多能量,如果有人不同意减少生命之花的数量,就让他去用圣灵浇灌生命之树。浇开一朵,便可以多生出一朵。至于《法典》减刑的事,如果有人反对,就让他去把审判之塔的刑罚都试一遍。如果试不服,也算有骨气,带他来见我。”
他这话说完,别说然德基尔有些惊愕,连卡麦尔都忍不住说:“殿下啊,您这是打算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