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山压低声音对宴谙说:“别给小珍珠喝酒,她还小呢
” 宴谙回他:“一点点,不碍事儿
” 俞秀山才不同意:“一点点也不行
” 宴谙笑起来:“是甜的,一点点真的不碍事,小舅舅没有喝过甜米酒吗?” 俞秀山真的没有喝过酒,小舅舅听出宴谙的语气里带着调笑
他的语气着急起来:“我是你小舅舅呢,当然要听我的
” 看他的小舅舅气急败坏的模样,宴谙竟然有点高兴,他点头:“听小舅舅的
” 盛蝌蚪粉的碗太大,宴谙和俞秀山吃完了蒋十娘豆腐和米酒煮鲫鱼,消灭了笋肉夹儿与澄沙团子,珍珠的蝌蚪粉连小一半都没吃掉,可她已经吃饱了
珍珠吃饱后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不哭也不闹
宴谙拿出箸笼里插着的糖人递给她,小珍珠就举着大糖人开始舔
她整张脸都被糖人遮住了
俞秀山拿出钱袋让伙计结账,现在时候还不算晚,一会儿雇辆车,能在天黑的时候到家
乡下的家,是一个有小珍珠,宴谙和他的家
想到这儿,俞秀山心中就欢呼雀跃
可结账的时候,俞秀山又有点忧愁,他以为自己的钱很多,可这一顿饭就要花掉将近八钱银子
宴谙在俞秀山拿出钱袋的时候,估算了一下他这位小舅舅总共的钱财,看钱袋的重量和大小,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两
他的小舅舅真是十分有钱! 算完饭钱,宴谙牵着小珍珠的手,小珍珠举着大糖人,糖人挡住她的脸,磕磕绊绊的走出馆子,跟着俞秀山到市西去雇辆马车
俞秀山想让珍珠和宴谙坐得舒服点,就雇了市西最贵的马车
马车的里面很宽敞,小珍珠都能躺在车里
马车里还铺着厚厚实实的垫子,即便路上有什么颠簸,在马车里的人也不会觉得颠的太厉害
马儿也强健有力,原本估计要在天擦黑的时候才能到家
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就到家了
付了车夫一两二钱银子,俞秀山拉着小珍珠的手站在房前看着自己家的房屋
宴谙咬了一口糖人,糖人有点化开了,要在嘴里不都脆了,他也在打量眼前的房屋
小舅舅的房屋到处充满古怪,闻起来混杂着很多种奇怪的味道
俞秀山弯腰擦擦小珍珠啃糖人流出来的口水:“我们进去吧,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房屋,就是很久没人住过,怕有点脏
” 就这么进去,宴谙想,恐怕他的小舅舅和小珍珠就要死在这里了,这几间房屋一点都不像很久没人住过的模样
☆、玉容散 院子里和周围都长满半人高的杂草,各式的杂草都有,夏末秋初的草色不是春天那种明亮的绿,是带着些阴暗深沉的绿色
阴暗深沉的绿色中混杂着些五颜六色的花,最惹眼的是一片高过人头的黄姜花
成片的横在房屋前,叶子宽而大,鹅黄的花朵开在顶端,颜色淡雅,花瓣软而轻薄,像是有一群黄色的蝴蝶停驻在屋前绿色的茎干上
黄姜花旁边是一棵核桃树
核桃树长得不高,很粗壮,薄薄的叶子层层叠叠的长在树上,恐怕连一点阳光都透不进去
核桃结的密密麻麻的,一个枝头上都坠着十多个核桃,藏在层层叠叠的薄叶子下面,风刮过,吹的叶子哗啦啦作响的时候才能露出下面的也是绿色的嫩核桃
核桃树下面就是小舅舅说的铺子
铺子里传来一股诡异的香气,淡淡的,若有似乎
经年过去,核桃树下的铺子砖瓦颜色鲜亮,白墙灰瓦朱红门仿佛被时光遗忘,没有蒙上一丝灰尘
这是不正常的
同样不正常的还有这眼前不大的合院,黑瓦粉墙,时光经久,房顶上连一棵杂草都没有生出来,也没有蒙上灰尘
时光在这里被遗忘了
这样的院落在乡下算的上是顶好,主人常年不在,不应该空落落的,长满杂草,早就应该有人住了进去,院前的铺子在这样的乡下哪怕做不成买卖,也能做个杂物间存些东西
没有人住在这里大概不是因为不想,是因为不敢
宴谙抬起手,他的手指上带着一枚黑色刻着古怪花纹的戒指
宴谙转转戒指,笑起来
他转过身,蹲下去,对小珍珠张开手臂:“宴哥来抱你
” 小珍珠摇头,紧紧的拉着俞秀山的手指:“宴哥不抱,跟着小叔叔
” 宴谙跟她玩笑:“那宴哥把你和小叔叔一起抱起来
”宴谙说完,看到他的小舅舅笑了
小舅舅笑着说:“快别了,我怕我和胖珍珠压断你的腰
” 宴谙站起来,朝着俞秀山伸出手臂:“小舅舅要试试吗,保证压不断
” 俞秀山摆摆手:“不试了不试了,万一压断了,还得我跟珍珠照顾
” 俞秀山执意不肯试一试,宴谙也不再勉强,他对俞秀山说:“跟在我的后面,我把草踩断,路好走一点
” 宴谙踏出第一步,他的脚落到地上,踩到书带草豌豆大的圆果子,踩断一段干枯的细竹节,发出咔嚓的轻响
跟在宴谙身后的珍珠从地上捡起书带草的圆果子递给俞秀山看
在俞秀山看不到的地方,层层叠叠的核桃叶下面一条黑色深黄斑纹的巨蟒吐着鲜红的蛇信,从核桃树上滑下来,快速的蜿蜒扭动,翻过粉红色的墙头
大概是夹带的私货太多,外加上墙头有点高,宴谙听到墙头外咕噜咚咚一阵响,然后闻到嫩核桃的皮破开流出的黑色汁水的苦涩的味道
天然大蟒砸核桃锤应该很好使
宴谙踏出第二步,草丛中一只麻雀飞了出来,扑棱棱飞到屋顶上
小珍珠指着麻雀笑着叫:“鸟,好看
”俞秀山看着那只歪着头朝下看的麻雀:“等着给我们珍珠养一只漂亮的鸟
” 在俞秀山看不见的地方,成片的黄姜花里滚出来一堆黄皮子
黄皮子滚到黄姜花边上,按照大小个儿排队站好,每个肩上都挂着个小包袱
黄皮子溜溜的从粉墙下面的狗洞钻了出去
宴谙踏出第三步,一粒紫色果子落到宴谙的鞋上,滚落下去,被他踩碎,散发出微微辛辣的味道
他的鞋底被果子的汁水染上紫色
俞秀山在草丛中摘下一朵粉红色的花儿戴在珍珠的小髻上
珍珠觉得自己变得十分美了,单手捂住嘴羞涩的笑
在离俞秀山不远的井中,窜出一条龙头蛇尾的怪物,怪物的嘴里叼着半只人类的手臂,手臂滴滴答答的留着血
怪物从水井飞到屋檐,消失在屋檐后面,留下稀稀落落的一条血迹
紧接着一只八脚蜈蚣一般的妖怪从泥土中钻出,舔着血迹,跟着消失在屋檐后
最后一只黑色长着巨大翅膀的乌鸦,噙着一颗腐烂的人头追随着八脚蜈蚣消失不见
俞秀山正低头给小珍珠戴花,都没有看见
宴谙停住脚步,这里最不正常的是如此小的合院竟然聚集了这样多的妖怪
现在聚集在合院中的妖怪已经离开,宴谙领着俞秀山和小珍珠走到门前
门上没有上锁,虚虚的掩着,好像等待着主人轻轻的推开
一点都不像时光经久未曾有人来过的模样
就像是房屋的主人昨天才刚刚离开,只是出门走访了亲友,今日推门就能回来
宴谙推开门,打量入眼的情景
地面铺着平滑的青石砖,明亮的能照出影子,中央是一张红木大桌,桌子上摆着一束绣球花,粉红,淡蓝,白色的绣球花混在一起,新鲜艳丽
宴谙捻一下绣球的花瓣,新鲜的花,能拧出来花汁
把衣服搭在椅背上,俞秀山牵着小珍珠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所有的一切都成列的整整齐齐,棉被叠的整整齐齐,字画挂的齐整,甚至在靠窗的小塌上摆着一张方桌,方桌上有一套茶具,茶杯中是清凉的茶水
俞秀山摸摸茶杯,茶杯是凉的
茶水也是凉的
小珍珠仰着头,她渴了,拽拽俞秀山的袖子:“喝茶,珍珠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