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花珏顺着府上后院的泉眼往下找,试图找个地利之所,免得自己到时候淹死
这一找,好巧不巧就让他遇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人
林小王爷携大帮侍从,正逐园找人,试图将王府翻个表里
刚寻完一个园子,林和渊抬眼便见到潺潺流水边走来一个红衣人,正捞起袖子用手试探溪流深浅,远看只得半分剪影,清隽明朗
林和渊想起那日秋宴上玄龙对此人的维护,一时妒火涌上,扯出一个阴森冷笑来:“……找着了
”
找着了, 接下来怎么做? 林和渊思考的问题便在这里
玄龙既然将此人放在家中, 显然心上有几分维护的意思在
他若是将人弄死了,说不定玄龙好长一段时间不肯原谅他;若是给他些小苦头瞧瞧,叫他日后死了对王爷的心思, 想必才是万全之策
一个玩物, 总不可能是真喜欢上了吧
林和渊端着一脸笑,作出一副天真烂漫模样向花珏走去, 上去便认真行了礼
花珏本来被他们这阵仗吓了一跳, 刚准备跑路时, 却见这小王爷不按套路出牌, 反而一脸套近乎的样子向他伸出手:“这位公子好生眼熟
” 多么熟悉的台词,每当有大事要发生, 路人甲起首必然是这一句,结局不外乎是流亡天涯的剑客被群起而攻之,最后落尸荒野, 又或是在逃的江洋大盗被官服抓捕归案
花珏点点头, 抬脚便要往回走,却感到衣袖被什么人抓住了
林和渊眼里闪过一抹轻蔑的笑意,伸出来的手拽住他, 直接带着他整个人往旁边的小池中倒去
花珏想躲, 结果没躲过
一阵惊天动的水响过后, 林和渊一面有条不紊地寻找着浮沉中漏的那点空气,一面狠狠扼着花珏的脖子,没想到这小倌不会水, 根本没有丝毫反抗
他脑海中当下转过一个念头:“把这人往深水处再推一推,就当意外淹死,皇叔也不会怀疑的罢?” 只是他未来得及付诸行动,没料到衣料浸水后太滑,他不小心便脱了手
花珏在水中扑腾半晌,呛了几口,终于让脚踏上了实地,整个人湿淋淋地站在水池中央,一脸漠然地看着众人大呼小叫地将林和渊抬了出去
林和渊虚弱地道:“他是皇叔的贵人,不要罚他,我过后再来问他为何将我推下水
” 花珏听见了,他对着林和渊的方向道:“我没有推你,是你自己跳下去的
” 林和渊躺在一群人的臂膊中,双眼紧闭,干脆装晕,并不理会他
另一边则上来几个随侍,礼数周全地让花珏跟他们走
花珏站定不动,问那些人道:“若是紫阳王在这里,你们也会这样睁眼装瞎吗?” 其中一人答道:“不敢
所以请凤篁公子稍安勿躁,我们不会伤您,走个过场罢了
小王爷难取悦,我们亦是自身难保
” 花珏沉默片刻,心知无法,便跟着他们走了
路上两人果然对他很恭敬,将他带进偏门后的一处角落户,甚而还给他生了炭火:“公子将衣裳烤烤干罢
”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去了,将门窗锁死
花珏一个人蹲在这落灰的小房间里,人去楼空后,忽而打了个寒战
并不是因为冷,只是对鬼神的一种本能直觉
他自打来了这幻境中后便再没见过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知是否与承了凤凰的命格有关
虽然投生为凡人,但百鸟之王天生克制妖邪,寻常不干净的东西根本不敢近身
本来欢馆中,时常也有人养小鬼、钉小人来给人招晦气,凤篁之所以能成头牌,与他这一点也不无关系,他根本不在意
不像花珏体弱,一个法阵就能把他弄死
花珏抬起头,只见窗纸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一个角,不规则的碎纸片下漏着风,无神飘荡
他这次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冷,警戒地四下打量了一圈儿,摸出了判官笔
“谁?” 他余光中飘过一缕黑影,淡如轻烟
没等它聚成实形,花珏抬手凌空写了个“破”字,掼笔直穿,仿佛穿透了什么东西的躯体一样,发出了轻微的卡擦声响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消散了
“三——青——” “给我死——” 狠厉的叫嚣声在空中消逝,花珏惊出一身冷汗
是来找他的吗? 不像
但花珏记得那个名字,忽而忘了眼前的窘境,困惑起来
难道那个叫三青的相师道人就在这附近;国师这么招鬼的么? 院外,百丈处的庭中走出一个斯文瑞雅的医生,拱手道:“小王爷身体并无大碍,小生没什么药方可开
” 随从急眼了:“小王爷的原话,是一定要喝药,越苦越好的那种,如此王爷回来了……便会多加怜惜
” “你们城里人也真会玩
”年轻医生练练摆手,长叹一声:“黄连五两,银耳三钱,炖稠后放几勺醋,保管苦到天绝地灭
” 说罢,他提起药箱摇了摇头:“都是些什么人,唉!这么多地方打仗,有这闲心,还不如在城中立个冰窖,扶持一下医馆
” 郎中走了
林和渊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不知玄龙何时才能回来,看看他“伤寒”的病况
他琢磨着是将那小倌活活饿死好,还是把事情闹大,趁机把那碍眼的家伙赶走了好,忽而见到门被推开,跪进来一个心腹下人,手捧一封书信
“小王爷,三青道人的回书到了
” 林和渊大喜过望:“这么快?”当机生龙活虎地跳下床,抢来仔细审阅
他随玄龙去屏山,既然见到了天命国师,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
他忍着一肚子火,在国师帐外吹了大半夜的冷风,这才得以让那什么三青道人给他看一看最近的命格
国师架子端得稳,如同传言所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林和渊递了八字过去,没说自己所求为何,心中暗祷的却是他的皇叔
不是亲叔侄,那么是否会有一点希望呢? 他从来不是什么胸怀大志的人,家国已灭,他只想要顺意,钱、权、皇室青眼,还有一个恋慕的人
当然,玄龙是皇帝眼里的红人,他喜欢他是一,一旦能攀附上便能百岁无忧,这是二
林和渊将纸张匆忙展开,看了又看,却只见上面留着一行简短的警告:“切莫欺人,不可越过
”
第44章 魅-失眠 三青国师没有给出具体的解释, 但其中的警示意味不言而喻
林和渊想破了脑袋, 琢磨着这意思是让他不要欺人太甚
一时间,他思及自己栽赃花珏的幼稚手段,不由得心下惴惴
可以稍稍欺负一下, 但是要把握分寸, 是这个意思吗? 这样看来,人他是弄不死了
不论是非, 天命为上
林和渊半点都不敢质疑国师的权威, 当即让人加急把送信给玄龙的斥候给截了回来
他苦想半天, 将信上歪曲事实、说凤篁蓄意推人的那部分撕了, 然后重新落笔,就写家里这个凤篁飞扬跋扈, 失误致人落水,恐怕难以成为皇叔内室良伴,将要对他进行礼仪培训, 最好养成一个男版田螺精, 日夜勤恳工作,诸事为夫家操心
这封信他确认无误后,再令斥候送去东洲
玄龙尚且在军中, 接了信后, 只草草看了几眼, 向斥候问了声两个小东西落水后有没有生病,斥候报给他道:“那小倌无事,小王爷却病得很重
” 玄龙在心中将二人素来行事作态对比了一下, 不动声色地道:“小五我看他平日身子骨好得很,也是会水的,怎么这回如此娇气?” 剩下半句话他没说,花珏那薄葱般的身子底,才怕是泡了水会出毛病
一番思量过后,他大抵也猜到了怎么回事,花珏如今身份尴尬,难免招人妒忌,更别说他目前还是个在逃的官妓身份
小辈间的打打闹闹,不外乎就这么回事,由他们去罢了
思及这里,等那送信的斥候离开后,玄龙再唤来几个贴身护卫:“你们几个跟去江陵,看着凤篁公子,切莫妄动
” 几个属下称了是,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