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孤要登基 番外篇完本——by好大一卷卫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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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场由坚固平整的青石铺成,开阔无边。前几日落雨连绵,砖石上泛着一层水光,更显冷意。
四周是层层拔高的石阶,以红线划出青山院、春波台、南山后院,北澜来客的座位区域。
北面有最高的看台,视野最好,留给大人物们。桌椅已布置整齐,南北两院一青一赤的院旗迎风招展。
今天也是复赛大小赌局加注的最后一日。许多人围在场外互通消息,打量进场的参赛者。
程千仞等人来的早,只见原先一望无际的演武场上,四十个圆台拔地而起,赫然在目。
徐冉震惊:“这些什么时候搬来的。”
他们跳上看台,跑了十余阶,居高临下张望。
程千仞估摸演武场有四个标准足球场大小,而每个圆台直径足有十丈,不知由何种石料打磨,有黑有白,星罗棋布。
明天,百余人将在此搏杀,更漏滴尽时,一台只能站一人,算作胜者。否则同台皆出局。短短两个时辰,便可决出四十人晋级决赛。
程千仞之前和徐冉讨论过战斗思路。
不与原上求、傅克己抢台,也尽量避开那些今年将毕业的师兄,如周延等人,他们修为高,参赛经验丰富。胜之不易。
现在亲眼看到场地,徐冉怔怔道:“我根本无法想象明天。得打成什么样儿啊……”
程千仞也明白,战斗思路基本废了。
这是真正的大混战。
参赛者之间可以联手,也可随时倒戈。不按规则分布的圆台,更添战斗随机性。别说刻意挑选对手或回援队友,连误伤、两败俱伤等局面都无法彻底避免。
顾雪绛忽道:“原来是棋,副院长好雅兴。”
程千仞定睛再看,青砖间缝隙如棋盘纵横线,四十个黑白圆台如盘上棋子。正是一局初开,胜负难料之时。
顾雪绛不知想到什么,轻笑道:“恰如其分啊,我等刀剑厮杀,不过大人物们指尖棋子,跳不出这方棋盘。”
徐冉听不懂:“你说啥意思?跟我们明天打架有关系没?”
天光渐亮,场间已有五六十人。有人绕台行走,有人飞身跃上圆台。
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结伴而来。其中不少熟悉面孔。
演武场虽大,但修行者目力远胜常人,林渡之微侧身,替顾二挡住一些目光。那些人却只打量几眼,没有上前交谈的意思。
片刻后,一道锐利视线穿过大半个演武场,程千仞猛然转头。
剑眉深目,青衣长剑,是傅克己。
他确定对方看到了他们,目光正落在他的剑上。
只是一眼,南渊四人同时紧张起来。
傅克己抱剑行走,衣袍翻飞,从北至南,所过之处人声俱静,唯有锋锐剑气溢散。
这次轮到钟天瑜紧张。他不是参赛者,跟钟天瑾同路才得以进场。对方气势逼人,是要来做什么?
傅克己却在钟十六面前站定。声音低沉冷漠,每个人都听得真切。
“你可知此剑渊源?”
钟十六:“知道。”他手中的凛霜剑,是宋觉非从前佩剑。
“你可会剑阁剑法?”
“略懂。”
“你可愿意拜入剑阁?”
四下哗然乍起。
问题太过耳熟,程千仞心想,这难道是……‘剑阁三连’?
钟十六答得比我好啊。
第三问话音刚落,钟天瑜已忍无可忍:“你欺人太甚!”
钟天瑾更冷静:“此人是我钟家剑侍,必为家族效命至死,怎可忘恩背主?就算你剑阁是第一宗门,这般行事也过分霸道了。”
傅克己原本目不斜视,闻言冷冷一瞥。
两人被他气势所摄,竟一时不知言语。
远处人群悄声议论:“难道不等明天,他们现在就要打一场?”
傅克己周身剑气愈发暴虐。再次向钟十六发问。
忽而微风飒然,一柄折扇隔开两方,原下索及时赶到,谈笑自若,周转调停。
人们看热闹时,南渊四傻已经离开演武场。
徐冉:“他一直这样吗?因为师父是剑阁山主,是圣人,所以看不得别人拿剑阁的剑?”
顾雪绛解释道:“剑阁双璧出事后,澹山一脉无人顶立门户,烟山一脉由他师父支撑。圣人不是真仙,也有寿元耗尽的一天。去年传出闭关寻求突破的消息,若不是寿元所剩不多,岂会一把年纪铤而走险?”
“剑阁年轻一辈人才凋零,只有傅克己这个大弟子撑起局面……如今的第一宗门,看似鼎盛,却已有日暮之象。他只能更加强硬。”
“我在皇都时,他还会讲两句冷笑话,现在……”顾雪绛摇了摇头。
程千仞默默接道:只会剑阁三连。
第54章 人类要完 责任平摊
“我知道他哪里不对劲了。”林渡之忽然开口。
徐冉以为说的是傅克己, 程千仞却想起另一件事:“钟十六?”
“嗯。”林渡之皱眉:“双目无神, 瞳孔略微涣散。他很可能处于半洗智状态。之所以无法回答第三个问题,不是觉得为难, 而是‘自我意愿’消减。”
徐冉大惊:“什么?”
程千仞:“我看他神色较以往更木讷, 还以为是错觉。”
“洗智术是识海禁制辅以药物……再过两年, 此人或许会完全变作傀儡。”
林渡之在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离岛之前, 对这片大陆的认知仅限于书本。
“书上说早在数百年前, 这类残害人心的术法便被明令废止了。为什么还有这种事?”
“坐在高位的人,谁也不相信, 偏要别人为他们舍生忘死。仆从再忠诚, 如何比得上傀儡永远听令。”顾雪绛冷笑道:“禁术法容易, 禁人欲太难。”
林渡之叹气。
从顾雪绛的反应来看,皇都有很多这样的人,远不止一个钟十六。
但钟十六在他眼前,像学院每个普通学子一样上课修行。两年之后他们庆祝毕业, 手持凛霜剑的木讷少年将变作一具傀儡。
如何能视而不见。
程千仞听见他叹息声, 便感受到他的心意。
林渡之身上似乎有一种慈悲, 不止是医者仁心,也不是人之常情的恻隐之心那么简单。
这种慈悲他看不懂。大概与对方常读佛经有关。
程千仞问:“还有救吗?”
林渡之:“有。等双院斗法结束,我想去找他。”
治病虽难,与生人打交道却更难。他皱起眉头,略感苦恼。
顾二忍不住揉他脸:“没事,我们一起去, 三个傻子帮林大医师想办法。”
徐冉哈哈大笑。
林鹿耳尖泛红:“说了不要突然离这么近!”
四人走到路口挥别,说句明天见。
像往常一样,该读书的去读书,该练剑的去练剑。学院无处不在的复赛紧张气氛,好像与他们无甚干系。
***
程千仞踩过青石板上的夕阳余晖,抱剑回家。
前些日子,他已学会绕开某些人流繁庶地段,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解释。
“我只是长得像程千仞,真的不会打马球。他本人帅过我十倍……没有骗你,他不会亲自买米的。”
“不会吐火……马也不会飞,不会翻跟头。就这两个白菜,其他不要。”
偌大的南央城,竟哪里都有人认识他。
幸好顾二写的‘闲话皇都’第三册 上市,街头巷尾,墙角树下,人们捧书争阅,一场马球的热闹终于被淡忘。
今天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深夜,程千仞打坐吐纳,放空冥想。不知过去多久,识海中白雾重现。
他又看到了逐流。
此番相见,好似比昨夜漫长许多,看的更真切。
小孩长高了,却瘦了,穿着繁复的玄色长袍,孤零零站在幽远雾气里。
广袖低垂,形影孑孓,如云海间一座孤峰,渺渺不似人间。
忽一回眸,锋锐乍现,冰冷目光穿云破雾,直直看进他眼底。
“送走我之后,你过的好吗?!”
程千仞蓦然惊醒。
破晓前夜色最浓重,秋风肃寒,刮面如刀。
他披衣立在窗边,自言自语。
“米价涨了,面馆关张,丢了差事,每天练剑修行。天亮后要去打架,运气好的话,这票干完能挣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