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物完本——by楚寒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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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花落地,蝴蝶穿梭,小郡主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魔术,还没反应,喜鹊已经衔着一朵鹅黄的牡丹,飞到小郡主身前,要将花儿衔在郡主的头发上。
“啊……”
轻轻的惊叹响起来,小郡主的脸也亮了。
她终于不再害怕眼前的陶人,兴致勃勃地伸出手来,好像朝花儿伸手,又好像朝岁闻伸手。
她同时开口,与岁闻说话:“我知道你,她们说你很可怕,但是……”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双手来,这双手抱起了小郡主。
让小女孩远离陶人、花、蝴蝶、与鸟。
最重要的是,远离岁闻。
随后,岁闻看见了抱住小郡主的主人,也知道了这人究竟是谁。
因为被抱起的小郡主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哥哥!”
被称为“哥哥”的,是一位二十岁的英武青年。
岁闻朝他看去的时候,正和对方冷冷的目光对上了。
如果岁闻没有看错,对方冰冷的目光之中,似乎并不只有排斥,还有隐蔽的憎恨。
下一刻,这种排斥与憎恨倾泻而出,倾泻的洪口,正是跟随在青年身旁、比小郡主还矮个头的幼童。
幼童指着岁闻,咒骂道:“你这个杂种,父不详的私生子,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家里,你是个妖怪,你骗了母亲!”
身体没有说话。
但是刚刚想要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岁闻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他们显然都是公主和驸马的孩子。
这样看来,我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还很不少……
他刚想到这里,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岁闻和对面三人一起转过头去,正看见公主和一位中年男人自树后走了出来,三人参差叫道:“爹,娘。”
岁闻看着公主,公主却没有看向岁闻。
她一路走到三人身前,目视幼童:“谁教你说这句话的?”
幼童嗫喏一声:“娘……”
公主再问:“谁教你说说这句话的?”
幼童已经没有了刚才对上岁闻的气焰,他结结巴巴:“没,没人教我,这是事实……”
公主:“事实?”
她的声音变得轻且浅了,清浅之中,全是冷漠。
于是,混乱就在岁闻眼前出现。
口出恶言的幼童被跟随着公主的仆妇粗鲁地从青年怀中拉了出来,按在地上,承受鞭笞。
藤条只打了两下,鲜血就从幼童的锦衣底下渗出来。
哇哇大哭的小郡主无法哭来公主的心软。
想要求情的青年无法留住公主的一片衣角。
站在旁边的驸马始终沉默。
然后,哭泣的小郡主用愤怒的目光看着岁闻,青年眼神中的憎恨更加深刻也更加隐蔽,站在旁边的驸马如山岳似,正以沉默,压将过来。
他与面前这些人共同的母亲,用极端的手法,在两者之间划下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对面的人走不过来,他也走不过去。
这是一条足以将人溺死的河流。
唯一可以游走在两岸的,也许只有一个人……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只手压在岁闻的肩膀上。
岁闻顺着力量的传来的方向抬起头,他看见了走到身旁的公主。
金凤朝阳的刺绣在她袖口衣摆上灼灼生辉。
她的目光同样灼灼,烧着岁闻还不清楚的东西。
岁闻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带着一点哀恳:“母亲,不要这样。”
公主回答他:“记住,你是我的孩子,我一个人的孩子,你是母亲最在意的珍宝……无人可以同你比拟。”
来自公主的声音渐渐低微,前方的景象也虚晃一下。
岁闻本来以为自己将从梦中清醒,但一晃之后,他还在梦中,只是跳到了一个新的地方,看见另一段属于过去的情景。
他正坐在一间屋子外的回廊上,回廊长而空荡,地上涂有新漆,新漆泛着暗光。
背后,屋舍的门敞开,里头空无一人,冷冷清清,连家具都没有多少。只有一幅打开了三分之一的卷轴,摆放在岁闻身旁。
这是《森罗万象录》。
岁闻想。
紧接着,他又发现,敞开的卷轴并没有收集完全,还在三分之一的位置,已经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嗯……
就连卷轴都是不完整的。
感觉更加清冷了……
这时,“岁闻”突然说话:“我听说,翙族的小王子喜欢喝酒。人类想要喝妖怪的酒,妖怪想要尝尝人类的酒吗?”
岁闻住的院子里,有一株很漂亮的紫藤树,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枝叶一动,淡紫色的紫藤花簌簌落了满园,纷飞的紫色花叶中,时千饮从树上走了下来。
时千饮:“我是来杀你的。”
岁闻:“尝完了酒再动手也不迟。”
时千饮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坐到岁闻身旁。
两人中间,只隔一卷《森罗万象录》。
旋即,酒壶和酒杯从图录之中跳了出来,琥珀色的液体,从酒壶注入酒杯,甜美如蜜的香气弥漫于庭院。
时千饮举起了酒杯。
还没有彻底长大的妖怪凝神注视了杯中的酒,想到一个可能,于是问岁闻:“你是在酒里下了毒,准备毒死我吗?”
一声轻笑响在庭院。
岁闻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还挺开心的,至少比刚才面对同母异父兄妹的小心翼翼好上一些。
因为他抬起了手,握住时千饮的手掌。
杯子里的酒,在两人的手中轻轻一荡。
随即,岁闻将对方的手带到自己面前,他低头喝了一口,饮去半杯。
他对时千饮说:“这样你就不会以为我在下毒了吧。”
时千饮看了看岁闻,又看了看酒。
岁闻一低头一抬头的间隙里,浅口杯里落了瓣紫藤花瓣。
烟染的一痕紫色,在琥珀酒中荡漾。
也不知从哪儿落了下来。
时千饮就着紫藤花瓣,仰起头,将余下半杯酒给喝了。
“好酒。”时千饮说,“为什么请我喝酒?”
岁闻听见自己说:“因为……喝了酒,我们就是朋友了。”
酒入喉中,弥散周围的蜜意倏尔一收,倏尔一散。
庭院里不再闻得到那隐隐的香甜,隐隐的香甜已潜入肺腑,暗藏深酿。
***
岁闻从梦中醒过来了。
天色已经大亮,明亮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让那点因梦而生的晕眩照散了,只剩下藏在胸腹里的香甜,依旧残存一个尾巴。
岁闻保持平躺的姿势发了一会呆,突然转向时千饮。
时千饮已经起床了,正坐在书桌前写试卷。这只鸟最近越来越勤奋了,正抓紧一切可能的时间刷题写作业,如今正式转学还才一个月多一点点,他已经快学完初中的内容,要向高中进发了。
这让岁闻有点危机感。
他可以接受自己打不过同年龄的学霸学神,但不太能接受自己被一只一个月前还是文盲的鸟给打败……
他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现在几点了?”
时千饮:“上午九点。”
岁闻纳闷道:“我不是订了一个七点的闹钟吗?”
时千饮:“闹钟没有响。”
“嗯……”岁闻起身穿衣服,走进洗手间,一面刷牙一面说话,“还有一个事。”
时千饮:“什么?”
岁闻:“你和岁闻……真的就是单纯的相杀关系吗?没有一点相爱的可能性?”
时千饮抬了抬眼,他不满说:“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我和岁闻并没有见几面,我和他的所有关系,就是我想要打败他而已。”
岁闻:“哦……”
他喝了一口水,簌簌口,吐在水池中。
虽然你们没有见几面,但你们每一次见面,都是精华。
如果你没有失忆,那你可真是个深柜啊。
刷了牙洗了脸,岁闻从柜子里拿了罐牛奶出来,一边喝一边走到桌子的另半边位置,翻出试卷,和时千饮相对书写起来。
上午的晨光全在试卷之中结束。
等到中午,岁闻问时千饮:“中午想吃点什么?”
时千饮:“喝酒吧。”
岁闻:“……”别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