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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 番外篇完本——by唐酒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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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吞食城墙,屋舍如同纸糊的一般,仅仅一个眨眼便成为了血潮海浪。凡人沦为生畜,万灵尽葬血雾。侍从奔追在陶致身后,遭贪相撕扯着拖向血雾,他眼看陶致已翻身上马,不禁探指扒抠在地面,声嘶力竭地哭嚎:“八公子救……”
贪相张口大嚼,血花从齿间迸溅而出。它化出双臂,将人嚼塞进腹中,顶着一张麻木不仁的脸,赫然转向陶致,学着侍从的哭嚎:“八公子救我!”
陶致当即毛骨悚然,他扬鞭凶蛮地抽打着马匹。青骢马吃痛仰蹄,挣开束缚,直奔向另一头。
贪相顿化成雾,对着陶致穷追不舍。陶致策马奔腾,恨不能背生双翼,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时,只能喘着粗气打马向前,不敢再回头张望。
“八公子。”贪相如猫戏鼠,在雾中化出百种人面,声声幽咽,“八公子且慢……”
陶致的冷汗乍出,他白着唇在风中嘶声:“住口!快住口!”
贪相发出“咯咯”的笑声,霎时在陶致边鬓探出一只软若无骨的柔荑,冰凉骇人,说:“你要我住口,只将我摁在被褥里。八公子,你勒得我面青翻眼,你掐得我浑身红肿,你不喜欢吗……”
这柔荑随声变作青筋暴起,挣扎着抓挠在陶致肩背,喝声炸在陶致耳边。
“你这畜生!”
陶致面色骤变,经这只手拽扯着向后。他紧紧拖着缰绳,青骢马在原地惊声踏蹄。陶致的防备已经土崩瓦解,他愤怒地抽着马匹,斥责道:“跑啊!”
青骢马却迟迟不肯再向前迈步,邪魔已扯得陶致衣衫绷烂,他背上被抓得血条无数。陶致一手拖着缰绳,一手旋出匕首,对着那血雾中一阵劈划。贪相血雾里伸出数只手臂,它们拽扯着陶致的身体,像是进食一般的蠕动。陶致喉间已紧,他喘不上气,腿脚蹬踢在马背,半身被提拖进了血海。
陶致死死抠着这些手臂,从牙齿间艰难地挤出声音:“我、我不要死!”
血雾一拥而上,陶致痛声呼喊。
就在这弹指之间,一影白袍翻袂,只见长剑仗出,青光破空斩杀横起。天地混沌中以线两分,接着白袖鼓风,剑气如虹,净霖踏马纵身,万丈血海顿时后涌!
邪魔闻风逃窜,净霖步跃浪头,青光如东之破晓,自他剑锋相争杀出。雾气横荡,净霖身穿数影,咽泉擦血带风,不过眨眼,听得“砰砰砰”声不绝入耳。那白袍所经之处,邪魔荡身断首无不栽倒。
净霖近一步,血海退一尺。
他独身立于万人之前,一剑横封千丈巨浪,脚下踏着无尽尸首,却又白衣掸风,不就尘埃。九天门似如找到了主心骨,数百弟子齐身跪叩,听得一声势震山河的呼喊。
“生肝胆,命赴海!我等尽听临松君调遣!”
净霖拔剑回身,盯着陶致。
“九、九哥……”陶致跌坐在地,他欲掩面,又在这目光中不敢动作,适才逃生的欣喜已化作虚无,他忍不住战栗着,哽咽地唤,“九哥!”
净霖说:“背弃道义者如何。”
当前是第: 36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陶致心知不好,他手脚并用,拼命后移着:“九……九哥……”
净霖说:“作恶多端者如何。”
陶致在这冷漠中崩溃抱头,抵着墙说:“我的错!我认错!我错了九哥、九哥!不要杀我!”
净霖剑锋划光,他走向陶致。
陶致瘫身在地,他扒抱着净霖的腿,仰头泪如泉涌,惊恐万分地说:“九哥!求求你!九哥!我必不再犯!”
净霖垂眸望着陶致,他从没有这般端详过陶致。他看着陶致哭肿的眼,耳边却是无边无际的唾骂。他看着陶致早已脏污的白袍,心里浮现的却是入门时的门训。
九天门立足于世,不求闻达于江湖,但求门内弟子竭尽“肝胆”二字。陶致哭嚎求饶净霖皆可以充耳不闻,但他不能容忍陶致说出这句“我必不再犯”。
因为不配。
净霖的鞋面被扒出指痕,血水溅脏了袍。陶致的千言万语皆堵塞在喉中,他年轻的脸上跋扈之色消得一干二净,唯剩的怨毒似如淬炼的牙,随着目光撕咬着净霖,变成刻骨铭心的恨意。
“你这……”陶致哑声蜷伏,双手堵着胸口,梗着脖子栽在地上。他瞪着双目,到底没能说完。
咽泉归鞘,陶致的尸体蜷在原地,随着逐渐崩塌的地面,滑坠向血海。他死不瞑目,直勾勾地盯着净霖的背影,被血雾吞淹。
第97章 鞭刑
净霖调遣剩余弟子护人南移,立下灵符阻挡血海,待万事妥当,他便卸剑束手,由黎嵘押回门内。
潇潇暮雨,秋意将逝。黎嵘入院前立了半个时辰,最终通红着眼眶,喑哑地嘱咐净霖:“待会儿面见父亲,你要摘冠下跪。”
净霖银冠除却,乌发披散。他除了腰侧佩戴的陶致短剑,再无兵刃,就是咽泉也归收于黎嵘手中。闻声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院内尚无通传,铜门紧闭,大雨不歇。他俩人并立雨中,黎嵘目视前方。继续沙哑地说:“……你知错吗。”
净霖不答。
黎嵘声渐哽咽,他突然转过身去,背着净霖,过了半晌,才说:“他罪虽当诛,却该交给父亲处置。你纵然有百般不耻,也不该这样。”
“他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净霖说,“难道不是次次都有父亲庇护的缘故。你将他打得遍体鳞伤,难道不是为了安抚琳琅的权宜之计。他若回得来,他便不会死。”
黎嵘霎时回身,他在雨中双目赤红,强忍着说:“自家兄弟,你怎下得去手!”
净霖微侧身,他发已湿透,凌乱地遮着眼。他既不狡辩,也不剖白,而是略显疲惫地说:“我下得去手。”
黎嵘齿间颤抖,他猛地逼近一步,死死地盯着净霖。净霖眼下泛青,与他对视半晌。
千钧一发之时,铜门倏忽大开。雨间屋舍似都蒙了层灰,檐下站着诸位兄弟,他们一齐望来,无人发声。院中门窗大开,九天君独坐椅间,新拆的白灯笼重新挑起,惨白的芒投在九天君的脸上,映出深深的悲切。
黎嵘先行跨入,九天君待他行礼之后,抬指示意他立到一侧。黎嵘本有话要说,见状也只得叩首歇声,退到了廊下。
数双眼睛望着净霖,净霖缓缓掀起袍,跨入门内。他在雨中行至阶下,独自跪身行礼。双膝磕在石板,很快被渗得湿透。背上毫无遮掩,发也蜿蜒于地面。
九天君不叫他起身,而是拨着茶盏,一下一下,似如整理着心绪。净霖淋够了时辰,九天君才抬手小饮一口,说:“临松君给我跪,我受不起。”
净霖心如沉石,他料得父亲爱护陶致,不论陶致做何恶行,在家里,他便是不谙世事的小儿子,不能算作邪道,也自然不会受到责罚。九天君溺爱陶致如此,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九天君也不需要净霖回答,他容貌端正,气质儒雅,因为近来修为得破大成之境,比从前年轻了许多。蓦然望去,甚至会让人分辨不清谁是老子谁是儿子。他虽然说着受不得,却坐得挺直,吃着那早已凉透的茶,神情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你如今行事雷霆,已无须旁人指点。临松君赫赫威名,父亲兄弟皆不算什么东西。”九天君嘲弄地感叹,“你要杀谁,便如杀只家禽一样简单。”
黎嵘突然跪地,他重重磕了几个头,说:“父亲开恩!他虽……虽如此,却是诚心为九天门着想。如今门下一举一动皆备受瞩目,陶弟犯了错,净霖即便手段狠厉了些,却不是无缘无故。”
“我今日真是开了眼!”檐下一人说,“皆是兄弟,你便这样昧着良心要保净霖!那陶弟算什么?他再不济,也是父亲的儿子!净霖好大的胆,说杀便杀了,他哪里还将父亲放在眼里!难道日后我们都要听凭净霖的差遣吗?父亲还尚在呢!”
“住口!”黎嵘半回身,“今日就事论事,何至于这样夹枪带棒!净霖历来稳重,虽有小缺,却无大瑕。他也是父亲手把手带出来的,他什么心思,父亲不明白么?用得着你们这般落井下石!”
“大哥真没道理,什么叫做‘你们’,莫非我们兄弟不是一体,还分个什么你我派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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