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淘沙 番外篇完本——by 东川平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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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儿子就跟个瓷娃娃似的,稍微蹭破点皮就好像跟断子绝孙一样,苏仪前几天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就被云山派的大长老训了老半天,眼睁睁地看着大长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儿子翻来覆去检查。
苏仪抹了抹汗:“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云山派的大长老:“以后好好走路!眼睛看前面,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苏仪拍了拍她的小心肝,狠狠地往唐欢身上撞了一下,没倒,连动都没动一下。
她叹了口气:“同样都是独生子,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云山派既然认了输,苏仪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魁首。
今年的奖励是天远派铸的剑,苏仪一点都不感兴趣,站在擂台上也没下去,朝着九君所在之地扬起了刀:“来吧,天衍君。”
林歧一杯水全喷了出来。
今天是武试,方逑为了取长补短也过来看了几场比赛,本来打完了也准备走了,结果就听到了苏仪直接邀战天衍君。他顿时觉得今天有好戏要看,于是又坐了下来。
底下的人也都沸腾了。
论道大会举办至今,只有一个人挑战过天衍君,那一战打得惊天动地。而且苏仪刚刚还放过话,她有一技,能使天衍君暂避锋芒。
萧知意贼兮兮地摸了把弟子学剑用的铁疙瘩,献宝似的递给了林歧:“师兄,和小辈切磋,就别劳驾含光了吧?”
林歧抬了抬眼,好像在说“你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他叹了口气,接过剑掠到了擂台上。
“小徒孙,你还真是会给我找事做啊。”
“能者多劳嘛。”
苏仪:“第一剑,破障!”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一般人出手,绝对不会报招,尤其是以弱对强之时。从以往的惯例来看,论道大会上能见到的报招,一直是九君。
林歧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同样以“破障”抵挡。
苏仪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没关系,她甩了甩手,又冲了上来:“第二剑,凌云!”
她的第二剑比第一剑的气势还要强烈,凌云壮志都倾注于这一剑——不,这一刀之中。
鸣鸿刀是上古宝刀,林歧手中的剑却连个名字都没有。为了不让它出师未捷,林歧只好把真气覆于剑上,以此来化解苏仪的刀气。
魁首一般都是参赛选手中最有前途的,所以九君对战魁首有讲究,不能打得太凶,打太凶了挫伤他们的锐气,自己还得担个以大欺小的名声,但也不能打太水,太水了会助长他们骄傲的气焰,修行一步一个坎,骄兵必败。
林歧没被点到过,业务不太熟。
到他这个境界,他的分寸和旁人的分寸有点不太一样,他不敢随便动手,只好只守不攻,苏仪怎么来的他就怎么还回去。
以“凌云”破“凌云”,天上的云雾都让他们打散了。
苏仪每来一剑,林歧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一进一退之间,他好像找回了初窥前三剑的感觉。
苏仪一往无前,丝毫没有因为他是天衍君就露怯,反而越战越勇,每一刀都打出了十二分的气势。
多的那两分,是她这个人的。
林歧被她的刀气所感染,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他十五六岁的样子,前三剑略有小成,自觉天下第一了,当即找他师父打了一架。
他也是像这般,一往无前,生生地破开了万重月光,使星河倾流,惊得前山的天衍君不顾界碑,找上了山。
12 页, 缫彩窃谀鞘焙虮惶煅芘伤?br /> 苏仪的头发又被剑气划开,她喘着气,大汗淋漓。她笑了一下,双手握紧了刀柄,腾空而起:“第九剑,归元!”
第九剑,归元。洞察虚空,观鸿蒙之浩渺;阅尽千帆,还生生之始端。
林歧突然松开了持剑的手。
长剑落地的声音忽然将一干人等从震惊中叫醒,而醒过来后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们连眼都没来的及眨一下,呼吸都停滞了。
苏仪的刀已经递在了林歧的面前。
林歧闭着眼,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条黑巾,蒙在了眼睛上。苏仪“咦”了一声,刀却没有停。她从不认为自己能伤到天衍君。
林歧把自己隔绝在了一方天地里。
那里什么都没有,到处混沌着,日月星辰都不见了踪迹,天地也连成了一片。他自己也不再具有实体,而是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把自己归于混沌,方能观鸿蒙之浩渺。
《传习录》上说,从来处来,到来处去,为还真。
鸿蒙之中,忽而出现一道剑光,很温和。
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神思一动便握住了它。而外界,苏仪的刀脱了手,林歧摘下黑巾,低声道:“第九剑,归元。”
场下难得地很安静。
他们都偶有所得,入了定。
唐欢把脱力的苏仪扶了起来:“你该挑知意哥的,他除了笛子吹得好,别的都不行。”
苏仪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她没想打赢谁,她就是单纯地想把九剑认认真真地使一次,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当然得让天衍君来给她试刀了。不是她看不起谁,她还就只敢在天衍君面前拼尽全力。
苏仪捡起刀:“行吧,大概有点感觉了。”
这九剑,算是掏空了她的真元。
不过不是坏事。
行至水穷处,柳暗花明。她似乎要突破了。
林歧笑弯了眼:“恭喜了。”
苏仪:“哎,我还有一剑,代我师兄出的。”
林歧想都没想:“我认输。”
苏仪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她左手搭着唐欢的肩膀,右手用刀尖挑起地上的刀鞘,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风吹起她满头乌发,红色的缨绳拿在手上告别。
这场春会,在她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场中,落下了帷幕。
林歧摸了摸鼻子,让后辈点拨剑意。
出息大发了。
“输了输了。”他大笑着离开。
而另一边,萧途盘膝坐在云台上,托着腮,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逗着地上快成精的蚂蚁。
他结丹失败了。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高山
春会结束,各大门派陆陆续续地下了山。
人走山空,太玄山难得地又恢复了清净之色。但对于九派的弟子来讲,考验还远没有结束。
拜入九派的弟子一开始统一在天衍派学习大杂烩,十六岁参加结业考试后才会决定去往何派进修。
萧途从后山下来,碰到了上清池边的林歧。
林歧穿着襻膊在磨剑,地上是敞开的剑匣。剑匣里有三个位置,不过只有两把剑。
林歧看见他,冲他招了招手:“考哪儿啊?”
萧途:“天衍。”
林歧往剑上舀了点水,边磨边说:“天衍不好考,有把握吗?”
萧途咧了咧嘴,提剑要走。
林歧叫住了他:“等等,带上‘承影’。”
孔周三剑,上剑含光,中剑承影,下剑宵练。
上剑已被林歧炼化为飞剑,剩下中下两把剑不知下落。萧途看见剑匣的时候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不过他没要,他扬了扬‘听潮’:“你如果真想送,就‘听潮’吧?用习惯了都。”
林歧跟看白痴一样看他:“上古神剑都不要,要那铁疙瘩?”
听潮是林歧年轻时候铸的,一共铸了三把,给初学剑的徒弟练手用的。
听潮其实一点也不好使,长得也不怎么出彩,拿在手里跟提了个棒槌似的。
听潮的孪生兄弟一把被殳阳平烫手山芋似的扔进了杂物堆,不知去向,一把跟着孟阳州浪迹江湖,也不知去向。
就剩下一把备用的,被林歧从屋子里翻了出来,带着去了洞玄。又因为在洞玄观潮时悟出听潮剑诀,遂起名“听潮”。
这剑除了出自天衍君之手,真真是没有一点可观之处,殳阳平的态度才应该是最正常的。
萧途耸了耸肩:“要没事我就先走了,一会儿该不让进场了。”
他走进屋子,去书柜里拿自己的结业见闻录。
他习惯性地翻了两页,边翻边走,直到看见上头被朱砂添了不少东西,他心头一凉:“这让我怎么交?”
林歧扶着门:“帮你誊了一份,在桌子上。”
他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刚住没两天,他就又自然而然地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他把誊好的小册子递给萧途,把旧稿换了下来:“写得不错,不过我听说今年天衍减招,就给你改了下。以防万一嘛。”
他笑了笑:“都怪你师父不争气。”
天衍君的徒弟,才可以免考。
殳阳平要不是占着这一点,他要想考天衍?必挂。
林歧送走了萧途,就地靠在了书桌边缘。
他的手还滴着水,萧途一走,天衍峰就又只剩下他一个,冷清得连只鸟都不肯飞过来。
他叹了口气,擦了擦水,取下了襻膊。宽大的衣袂一下子就垂了下来,他捏着襻膊,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一直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天衍派有他没他似乎也没什么差别,他就像个多余的人,被发配边疆,替牢头们苦守着这座天衍峰。
殳阳平从小人缘好,常常呼朋引伴,然而每次小伙伴们一看见林歧,就作鸟兽散。殳阳平小时候不懂事,就让林歧不要去接他了。
林歧看着跑开的小伙伴,又看了看被独自剩下的殳阳平,挺内疚的。后来他就一直缩在山上,从不轻易下山。
谁都不乐意跟他玩。
久而久之,他也就更加地不爱说话,也不爱见人。天衍君高岭之花的名头也历久弥新。
萧途如果考到了别的山头,那他就又是一个人了。
天衡峰上,两个年轻弟子在门口攀谈。
一个稍大一点,看上去得有二十多了,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剑也随随便便地放在腿上。另一个就小一些,蹲在一边,拿着张小抄放在腿上,边听边记。
大的这个是前头几届的师兄,已经入了天衍。
小的这个,是马上要进考场的。
师兄说:“怎么说呢。天衍吧,就一锅大杂烩,论专修,肯定比不上其他几派,但名声响,以后肯定好转业。规矩的话,也不算太严,大多还是靠自觉。”
师弟点了点头,一一记下。
师兄瞥了一眼,继续说:“天朔锻体,他们提倡苦修,挺累的;天衡的话,抓风纪,奉行‘严师出高徒’那一套,我有个师兄考上了天衡,我上次见他,一整天没敢坐凳子——就因为画错了符。”
小师弟立马把天朔天衡两派划了,不予考虑。
这位师兄年年在这边解惑,早看透这些小东西心里想的什么,可他就是爱一本正经地逗他们。
他慢悠悠地说:“天行,德不近圣,才不近仙者不为医,如果没有济世救人之心,别去。天奉在命,心术不正者,不传,挑人很严格。天远的话,脑瓜子灵活的可以考虑一下,不然真的会抓狂,管得不严。天玄,去天玄也可以,规矩也不多,学好了还能回来修风后门。”
小师弟写写画画,又涂涂改改,最后再嗷嗷待哺地看着他。
师兄摸了摸鼻子:“哈,还剩一个天无和天衔是吧。天无没什么条条框框,强者为尊,受伤是家常便饭,想追求剑道的话,天无是不错的选择。”
小师弟压根没记,直勾勾地盯着他。
师兄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天衔,一句话,只要玩不死,就往死里玩。除了竞争者多,堪称完美——看见那边那几个没,都是考天衔的。别怪师兄没提醒你,每年天衔的分数线仅次于天衍。”
“胡说什么呢?”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师兄仿佛被捏住了七寸,身体一僵,艰难地转过头:“天、天衍君。”
林歧笑眯眯地看着他,师兄跟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林歧回过头来看着地上的小师弟:“傻孩子,没听说过师兄的话都不能信的吗?”
他说完就走到了门口。
里头传出来一个人的声音:“凭什么?”
是萧途。
九派的掌门翻了翻他的成绩报告,说:“你的剑很好,当去天无。”
萧途抱着臂,是少见的桀骜之姿:“我别的也很好,这个理由不成立。刷我下去,总得拿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出来。”
掌门:“后生狂妄!”
萧途笑了笑:“你以为我是为谁入的九派?是为你们?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没天衍君的九派算什么东西。不让我入天衍是吧,成,我去洞玄了。”
他提起剑转头就走:“哦对了,你们当年迫害我小师叔的事儿,别以为天衍君回来了就过去了,说到底,天衍君不是你们的。”
他一拉开门,就看见林歧站在门口。
那一刻,他先前所有的盛气凌人都原地凝成了一片冰晶,不要人动,争先恐后地就往地上掉。没两下,就抖了个底朝天。
他瞠目结舌,从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林歧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上头的各派掌门,然后回过头来看萧途,温声道:“瞎说什么呢。多少人想进九派进不来,你还要走?”
萧途咬了咬唇,林歧拍了拍他的背:“行了,先出去吧,我来问问。”
“哐当。”
大门关上了。
上头的各派掌门都气得不成样子,唯独一个殳阳平却仿佛是出了一口恶气,偷偷地咧着嘴角。
这怼得真是太舒心了,不愧是自己的徒弟。
林歧问:“他哪里不够格?”
掌门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萧途没有不合格的,相反,他各项指标都很优秀,远远超过了天衍派的入门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