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淘沙 番外篇完本——by 东川平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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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大地开始颤抖。
方逑蓦地回过头,只见地平线上,忽然冒出了一面玄色的旗帜。
再之后,是千军万马。
沧涯军!
天上足足有十三道金光,顷刻,金光散去,露出了里头御剑而来的人。
沧涯十三卫皆倒提长剑,左手划拉过剑刃,鲜血顺着剑身滴了下来。
方逑脸上一热。
不知道是哪个卫士的鲜血。
沧涯三军也都赶到了城下,整齐划一地拔出长剑,在手心上划了一刀:“天道在上,真武大帝为证,沧涯三军接天子令,卫我三十六天!”
沧涯军是定国之军。
□□皇帝北伐定国之战,靠的就是这支军队。
其统帅也世代被封为定国公。
沧涯军是一支由修行人组建而成的军队,除了军纪,更要遵循天道。
修行之人不能对凡人动手,是仙训。
所以国之利器但凡出鞘,必以血明志,以血为祭。
“沧涯军!”
“快去请金丹大军!”
“不好了!修士大营被人掀了!”
谢西川漠然地举起剑,朝前一指。
沧涯出鞘。
与此同时,北面也乱了起来。
林歧挟持着小卷毛,从蛮人的军队里招摇而过,蛮人眼见着“神使”受挟,一时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小卷毛倒还算平和,处之泰然。
当“金丹大能”们供出小卷毛之后,林歧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给办了。本以为会费一些功夫,却没想到进行得意外的顺利。
小卷毛似乎并没有什么战斗力。
林歧拿剑抵着他:“警告你,别跟我耍什么花招。”
小卷毛平静地说:“天衍君面前,没有花招。”
他抬头看了看天,继续说:“不过,天衍君,主在召唤我了。”
林歧直觉不妙,转手丢了张符箓过去。
那符箓触碰到小卷毛的一瞬间,仿佛被一道神秘的力量弹开,化成了一把纸灰。
小卷毛身上闪现出一道白光,与天地相勾连。
蛮人顿时跪了下去:“真神!”
小卷毛朝林歧笑了一下:“天衍君,主说,他很喜欢你,以后还会见面的。”
他说完,人就消失不见了。
林歧没来由地生起一股恶寒,浑身汗毛倒竖,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他身旁徘徊。
他掐了个风诀,荡清了周遭。
可是那不舒服的感觉仍旧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仿佛被人下了咒。
“邪门。”
谢西川目光一扫,往北边飞去。
林歧正揪着蛮子问小卷毛的来路,然而蛮人只会说一句“从天上来”,再之后就是斥责他“冒犯真神”,“大不敬”之类的话。
林歧松开被束住的衣袂,屈指弹了弹:“我连天道都不怕,还怕你们那个区区真神?”
这时,谢西川落在他身边:“天衍君。”
林歧点了点头:“你们擅自出军了?”
半天才刚刚过去,按理说他的信应该刚到大罗天,没可能这么快。
更何况,萧相也不一定能说服皇帝老子。
谢西川拿出圣旨,道:“萧相高义,携皇命亲至禹余关,复北刀于禹余天下。”
林歧眸光一动:“萧相来了?”
蛮人退兵后,林歧才发现,沧涯军不过数百人。
谢西川尴尬得不行:“萧相在关里,总得留人照顾。我让他们把动作搞大点,唬一唬蛮人。对了,听说蛮子有金丹了?”
林歧叹了口气:“大罗天有变,恐风雨满城。”
他说:“蛮子不碍事,那个小卷毛才是祸害。我看不清他的来路。”
这时,远处走来两个人影,林歧笑了笑:“再说吧。别叫我天衍君。”
他伸了个懒腰走上前,萧途手中握着一把飞剑。
林歧神色顿时一沉。
冯宽的剑。
萧途道:“太师叔祖仙去了。”
方才他俩和林歧兵分两路,去解城西之围。
到的时候,就见雁南守在冯宽的身边,旁边城墙已经血流成河,到处都是蛮军的尸体。
唯有冯宽身旁,留下了一片净土。
大阵的符文隔绝了尸山血海,雁南倒在旁边。
刀枪乱箭之下,没有北刀。
他没有守住城,也没有守住人。
他抓着苏仪的手,把鸣鸿刀交到她手上,说:“你有刀气,冯宽让我还刀,我还给你了。”
苏仪抱着鸣鸿刀,心随刀一恸。
大雨哗啦一声落了下来,冲刷着北刀城的血迹。
萧途把飞剑交到方逑的手上,后退了一步。
“太师叔,节哀。”
作者有话要说:
1、天顺朝分三十六个行政区划,以三十六天命名。
2、大罗天指皇都。有时候也代指整个天顺朝。
3、沧涯军分为三部分,分别镇守大赤、禹余、清微三个关口。合称为沧涯三军。
第11章 第十一章 藏锋
北刀城只剩下些断壁残垣。
蛮人集齐十万大军也不是容易的事,几乎抽调了周遭城池里所有的驻军,沧涯三军眼看着肥肉流口水,当天晚上就摸出去把周遭几座城池给一锅端了,对上则声称伐兵借道,是策略。
反正他们就仗着皇帝不学无术,什么都不懂。
沧涯三军进城的时候,百姓们箪食壶浆,奔走相告,时隔百年,他们终于迎来了王师。
北蛮的王已经在押往大罗天的路上。
垂垂老矣的北蛮王靠在囚车里,两眼无神,一副要死的模样,好像这场图谋是他垂死的不甘。
但这都不重要。
北蛮王和金丹勾搭上关系,已经触了当今圣上的逆鳞,今上就是再懦弱无能,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听之任之。
这都是上头的事了。
不归林歧他们管。
仙道每二十年会举办一次论道大会,分为春秋两会,春会会场在太玄山天衍派,秋会会场在太常山盛仙门。
春会将至,不管是在外面浪得风生水起的天衍君,还是游学待归的九派弟子,都得在春会前赶回去,当一当那累死人的东道主。
“师……咳,林道长,天衍派见。”
“好说好说,慢走。”
方逑和雁清走出了北刀城,雁清回头看了一眼。
方逑也不催促,雁南和冯宽都葬在了北刀城,北刀兴起的地方。
方逑手里握着飞剑,雁清怀中抱着北刀。
当年北刀灭门,徒落下一个北刀之子死里逃生。
带着雁北刀不知所踪。
江南的冯家不知道其中因缘,只有北刀将恩情一代代地记了下来。
冯家家主的大公子叛出南剑宗,孤身北上,于大火中刨出了年仅七岁的小北刀。
是非恩怨,悉数相告。
并在小北刀能独当一面后,自焚而亡。
北刀记住了恩,大公子也偿了父债。
于后世,恩字千回百转,怨字只字未提,北刀依旧是南剑的刀。
“我不喜欢仙道,也不喜欢你。”
“嗯。”
“不过我爹把雁北刀传给了我,今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好。”
两道身影,一刀一剑。
进了禹余关,踏过长流水,登上太玄山。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而另外一边,当林歧知道萧相早已离开之后,便再也不急着赶路了。
他在禹余关里晃悠了好些天,把关内长得好的撩了个遍,才慢悠悠地晃到萧途身边:“可以走了。”
萧途和苏仪本打算直接启程回山,奈何林歧死赖着脸非要和他们一起走,说他不认识去天衍派的路。
真不认识路假不认识路先不说,这位洞玄派的高功法师竟是个色胚,看见长得好的就走不动路,在关内逗留了一天又一天,萧途真怕他一时兴起,蹉跎到春会结束。
萧途等了三天,终于等不及要去问他什么时候走,谁知道人就自己跑了过来,说可以走了。
萧途面无表情地说:“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
林歧笑了笑:“哪能呢。只有你能让我乐不思蜀,我入赘你们天衍派好不好?”
萧途:“好。”
苏仪刚收拾好东西跑过来,就听见这话,一捂脸又滚了出去,骑着马跑了老远。
萧途这两天耳濡目染,一时话不过脑就冒了出来。
说完他就愣了一下,差点没给自己一巴掌,连林歧都没反应过来。萧途默默地挪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坦然自若地走了出去。
林歧看见他略红的耳根,笑意爬上了眼睛。
苏仪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林歧纵马到萧途身边,问:“你那个,是行岔了气吗?”
萧途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不问吗?”
林歧失落地“哦”了一声,拨动马头垂头丧气地往旁边走,边走边感叹道:“都入赘了,还只是萍水相逢么。”
萧途:“……”
没完了还。
他轻夹马腹,往前蹭了一下,然后拿着马鞭打在林歧的马屁股上,那马顿时风驰电掣地往前冲去,空气中隐约还残留着林歧的鬼叫。
萧途轻声笑了一下:“赶紧滚吧你。”
他刚说完,身边就吹过了一阵风。
他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不祥的预感从身后传来。他颤颤巍巍地转过脖子,就见那个本该消失的人正坐在他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放跑了我的马,要怎么赔我?”
萧途忽然伏在了马背上,微微颤抖着。
林歧瞥了一眼他的配剑,上头的符文闪着金光,而当他替萧途温好脉后,那金光又暗沉了下去,剑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剑是凡剑,这个剑鞘倒是个不多得的宝贝。
林歧眯着眼问:“你师父是殳阳平?”
萧途“嗯”了一声,林歧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拎着缰绳慢慢地往前走:“‘藏锋’剑鞘,你师父待你很好。”
萧途不可置否。
过了一会儿,走出了许远,他才说:“我的怪病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已经存在了,在山上的时候会好很多,下山后就开始反复。后来师父给了我‘藏锋’,把我的修为都封在了剑里。”
“藏锋”剑鞘是林歧的师父陵泉真人所铸,本来是专程用来管教当时不可一世的林歧的,后来就被林歧坑了出来。
陵泉这一脉,修行有个规矩。入道前三年任凭你炼气炼得多好,也不允许筑基,得三年过后,把体内真气反复炼化无数次,才能解禁。
像殳阳平小时候就眼红旁的人修得比他快,人家开光了他还没被准许筑基。少年人都有争强好胜之心,当时就要去偷偷干坏事,可惜让林歧抓了个正着,“藏锋”剑鞘就这么到了他手里。
然而“藏锋”虽是做管教之用,东西却是顶好的法器。
殳阳平能给萧途,也足以看出他对萧途的看重程度了,说不定多少年后,这个孩子就是下一任天衍派掌门。
“师父说,带着‘藏锋’,天衍君就会自己送上门来。都三年了,我怀疑他在胡扯。”
“嗯,胡扯。”
第12章 番外 刀剑篇
冯家世代打铁。
刚开始的时候铸刀,后来铸剑。
冯家老爷子一辈子就铸了一把刀。这把刀不狂也不锋,问世数年无人问津,最后流于市井,成了地摊里最稳如泰山的钉子户。
几百年过去,人世变换几遭。
一个年轻人停在了地摊前,指着这把刀问:“摊主,这刀怎么卖?”
摊主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闻言抬了抬眼,比划了个“二”。
二钱银子。
年轻人就这么买走了刀。
不久之后,“雁北刀”横空出世,力战群雄而未尝一败,北刀门成了天下刀客神往之地。
摊主眯着眼,想起了当初那个年轻人。
万里人南去,三春雁北飞。
不知何岁月,得与尔同归。
“就叫雁北刀吧。”
年轻人是个二愣子,没读过两天书,也见不惯南方人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但他记住了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雁北刀于他有扬名之恩,雁北刀的铸造师便是他北刀门的恩人。
冯老爷子早已作古,后世儿孙也不从此行,年轻人寻了一世也没找到恩人,含恨而终。直到数百年后。
江湖上有了一个铸造世家,所铸刀剑与雁北刀有异曲同工之妙,当代北刀刀主便寻了去。
冯家当时正值多事之秋,精湛的铸造技术让有心人红了眼,北刀赶到之时就只剩下一个少年坐在火炉边,地上是他父母的尸身。
少年冷静得不像一个正常人,他拿着记载着铸造术的羊皮纸,转手就扔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北刀知道,如果不速之客仍不退却,下一步,扔进火炉里的,就不是一张羊皮纸了。
于是他走了进去,背对着少年,雁北刀刹那惊鸿:“以多欺少啊?可巧,爷爷我最喜欢以一敌众。”
北刀把少年带回了北刀门。
当时剑道已兴,南方的剑客大多看不得北方刀客,少年又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别看北刀看着顶天立地,心里其实在打鼓。
人家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哎呀,他皱眉了,是不是觉得我们很粗鲁?
偏偏这个时候,北刀不到三岁的小儿子泥猴一般地从外头跑了进来,拿着一把木刀虎虎生威地喊道:“爹,听说你拐了个南人给我当二娘,是他吗?”
北刀糟心地捂了捂脸,那一天没敢去看少年。
少年从此在北刀门住了下来。
春去秋来,少年给北刀门铸了无数把刀,并在日复一日地打铁中悟出了一套刀法。
北刀道:“你这个不像刀。”
已经长成青年的人没有答话,两年后,北刀看见他坐在高炉边,正在擦拭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