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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观完本——by 气清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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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洄二话不说,挺剑便刺。沈抟吓了一跳,南冥飞射,荡开范洄的短剑,叫声:“公子冷静!你兄长可愿见你杀人?”
范洄抬手一耳光,直打得孙言一个跟头从铺位上跌下来,脸颊眼看着红肿起来,牙也碎了一颗,满嘴鲜血。
薛竹劝道:“从之,他一个小孩,哪懂这些。”说着眼珠不错的盯着地上的幻阵,又安慰道:“你放心,如若谢公子有事,我拼死也会换他出来。”
范洄深吸几口气,沉声道:“郁离。我没有要你进去换命的意思,只是一时激愤。若换了阵内之人是道长,你能冷静吗?”
薛竹看看北辰下的卫灵符,微微一笑:“你得相信谢公子啊。我看他,就快成了。”
果不其然,不到盏茶功夫,符阵生门一开,薛竹道声:“来吧!”自己一步踏入。范洄紧跟着进入。
沈抟踌躇一下,还是从怀中把铜钱剑掏出来,郑重的交给古硕,道:“你们千万不能分开,若有什么不对,躲在铜钱剑后面,我马上就会知道,立刻回来。”
古硕双手握住,道:“先生放心!我们绝不给你添乱。”沈抟顺手把孙言捞起来,拍拍肩膀,横迈一步,进入阵中。
一阵情景变换,海上升月,岸底淘沙。
谢沚白衣染血,嘴角含笑,眉目肃宁。右手斜挽铜棍,左手后圈,护着身后的草儿。
范洄两步抢上,上下打量,看他身上脸上几许血痕,料无大事,放下心来。问一句:“哪呢?”
谢沚笑容收敛,向前一扬下巴。他那把纸伞倒在前方不远处,一半探进海水里。
兑位上传来薛竹的声音:“师父,你们问吧。这次谢公子为眼,时间要比我充裕一些。”
沈抟随手握了个雷符,走上两步,还是一句:“请问,有何愿望未了?”
伞中悄无声息。
沈抟一怔,反应过来。南冥御在身侧,伸手拿起纸伞。范洄双剑出鞘,往前几步。
纸伞撑开,从中落出一团黑影,慢慢化形。是一年轻女子,长发蓬乱,却能看出在脑后,有个结红穗的麻花辫。头歪在肩上,胸似血盆,腹如破鼓,上下通穿。双手乌青尖利,左手软绵绵的垂着,右手指甲折断。
再往脸上看,二人皆是一皱眉。这女子双目无神,痴痴楞楞,睛明穴下两行泪痕,早已干涸。双唇被密密麻麻缝了十几针,缝线扯得她面部扭曲,嘴角低垂。
发现自己被放出,这女子右手犹自乱抓。
谢沚把吓软的草儿抱起来,走到近前,单手比了几下。这女子毫无回应,看来并不会手语。
谢沚将草儿递给沈抟,手一探,把范洄的左剑拔出。又向前走了两步,面对着眼前的女子。
这女子见是他,不敢再乱动,往后撤了半步,仿佛惧怕。谢沚眼疾手快,一剑划过。
女子嘴上的缝线断开,神色一愣,浑身紧绷。右手在唇上摸了又摸。忽然双目清明,喘如风箱。嗓子里发出嗬嗬之声,凝涩暗哑。
谢沚轻轻动了动嘴唇,范洄道:“姑娘,当年害你之人,现在都在地狱赎罪,抽筋扒皮,犁泥炮烙,一个不少。可解吗?”
女子无动于衷,喉咙里能发出些声响了,只是咿呀低吟。
谢沚又“劝说”道:“如果不想报仇,那现如今万事皆休。投胎去吧。你有过香火,会去个好人家。”
女子艰难的动了动脖子,看了看沈抟的方向,干涩的说出几个字:“你们...不,不知...孩子,孩...子...”说到后来,浑身抖动,眼中充血。
薛竹轻叹一声:“巽风解怨,重睹其变。换阵了!”沈抟纸伞一举,把几个人都遮挡在内。
天旋地转,几人落在一座牢笼之外。监牢内的正是此女。
须臾,薛竹从外踏入,解释道:“她是想让我们都感受一下她的痛苦,真是个苦差事。”
谢沚又弯身把草儿抱起来,右手两指前扣,道了个抱歉。草儿忽然伸手搂住谢沚,悄声说:“谢先生,这不怪你。我不怕!我能挺住。”
薛竹掏出一张正身符,贴在草儿身上。轻声道:“开始了...”
第48章 解仇怨莫名扰心惊
薛竹话音一落,低矮的监牢里,传来哭泣声。还没有成为悬度母的女子,就缩在墙角里啜泣。
门外这几位倒是反应不大,只有草儿觉得有点害怕,往谢沚怀里缩了缩。
不多时,便有几个奴隶模样的男人,赤身裸体被押解而来。所有人对他们四个连带草儿,视而未见。这几个奴隶轻车熟路,进入监牢后,便撕扯起女子的衣服来。
谢沚把草儿的脸,往怀里一按,赶紧背过身去。沈抟背身,薛竹转头。只有范洄视而未见,一脸淡漠的看着眼前的敦伦苟且。
女子尖叫刺耳,几人恶心恐惧,羞愤欲死。草儿在谢沚怀里不敢抬头,小声啜泣。
不多久,场景连转,监牢中的女子破败肮脏,小腹隆起,目光呆滞。
监外几人感觉肠抽腹转,眼冒金星。薛竹一手撑腹整个人蹲了下去。范洄双手扶着肠胃,弯下腰。饥饿感汹涌而过,沈抟眉头紧皱,略微有些晕眩。只有谢沚还好,只略微抿抿嘴,紧抱着草儿,轻声安慰:“草儿别怕,马上就过去了!”
草儿整个人瘫倒在谢沚怀里,脸色煞白,奄奄一息。沈抟赶紧给她换了张正身符,这才缓过一些。
没多久。监牢里的女子,开始啃食她手边的一团烂肉,连骨头也咬得咔咔作响,整个人痴痴傻傻,哭哭笑笑。
薛竹第一个忍不住,喉头一痒,隔夜饭都翻出来,几乎是喷着吐了一地。沈抟也很快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草儿浑身无力,吐了两人一身。谢沚犹自怕她呛咳,把她的头往里侧了侧,自己也干呕了几下。只有范洄没什么反应,只是脸色厌恶。走过来接过草儿,让谢沚脱掉外氅。
沈抟缓过一口气,低头看看薛竹:“还成吗?失算啊,阵给我就好了。”薛竹摆摆手,刚要开口,又呕出两口酸水。抬起头看看沈抟:“早知不让你和从之进来!何苦来哉!过一会,更可怕!”
果不其然,情景再转时,监牢中的女子正临盆!四人全部脸色急转,各自惊忧!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各人疼的站不起身。或坐或跪,咬牙切齿。薛竹沈抟和范洄,勉强还能自控。谢沚已经整个人滚倒在地,发髻散乱,汗如雨下,闷哼不止。草儿反而无事,倒来安慰他。
及至到此,几人筋疲力尽,汗如水泼。薛竹哆哆嗦嗦掏出一颗储灵丹,塞入口中,高举左臂,擎住法诀道:“不行了不行了,赶紧都休整一下,我坚持不了多久。”
谢沚倒卧在地,虚弱喘息,双手翻了翻,指指监内。草儿轻轻说:“先生说,我们不过经历一下子,可那位...竟折腾了两年!”
沈抟靠坐在墙边,气喘吁吁:“与她解怨,也算不后悔了。希望能投个好胎。”
范洄脸色苍白,跪趴在地上,使劲甩了甩头,暴句粗口:“小爷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葩的解怨!要是不成,我报复她祖宗八代!!”
薛竹喘息道:“下面估计就不好熬了,草儿能行吗?”
沈抟道:“放心吧,不行我就把魂先拘过来。倒是你,挺得住吗?”
薛竹缓缓放下手,法诀变回,道一句:“死不了!”
不多时,监牢中场景变换,血腥残暴,不忍直视。监外几人各自守心,范洄稍微好些,还有力气靠墙站住。草儿紧紧抱住谢沚,嘴唇咬破几处。满嘴是血,却一直坚持。谢沚手臂环着草儿,跌坐在地,浑身打颤。沈抟就地盘膝,脸色青白,面目死寂,气息不闻。薛竹胸口贴张正身符,枕在沈抟腿上,根本坐不起来。
不知日月不晓春秋的过了许久,监牢石洞渐渐淡去,几人置身于一棵碗口粗的银杏下,单薄的树枝上,吊着一个单薄的女子。眉目清秀,双唇血肉模糊,血流了一胸口。腹部鼓胀,有一只小手从中支出,树下一滩血迹成泊。还有一个插满供香的香炉,并糕点水果纸扎贡品...
几人晃晃悠悠站起身,水涝得一样。谢沚把草儿放在沈抟旁边,自己走到树下,仰头看着这尊悬度母。双臂环圈,抱住她尸身,仿佛捧着一尊古董瓷器。轻手轻脚,往上一举,然后把她稳稳放在地上。
薛竹强自支撑,嗓音沙哑虚弱,问道:“姑娘,你的愿望,我们做到了。解怨释结,姑娘走好。”
悬度母慢慢缩起身子,泪如雨下。众人唏嘘,草儿哭得抽抽噎噎。
哭了一阵,却没任何变化。范洄急了,右手剑一拔,抢上几步,站在她面前道:“哎!我说小娘们儿,你还想怎么着?不走等着永不超生呢你?!我他妈就...”
谢沚本来一脸悲悯,看着悬度母哀哀切切,一听范洄的话,霍得站起,一脸假笑的看着他。
范洄下剩的脏字,全部噎在嘴里。谢沚把前襟撩起,范洄双眉一抖,认命似的蹲下。谢沚毫不客气,一脚蹬在他肩膀上。范洄被他踢出老远,跌在地上。索性躺倒不起了!
薛竹偷偷吸了口凉气,又问悬度母说:“姑娘还有何愿,不妨直说。我们尽力而为。”
悬度母又啜泣一阵,缓缓开口:“我,吃,为了我的孩子。后来,不死,能救我的孩子...最后...我,没有孩子...我的孩子...”
她说得断断续续,但大体也能明白。她如此痛苦,却没有自我了断的原因,都是因为孩子。可后来,到底一场空。
薛竹看看沈抟,沈抟轻轻摇头。谢沚也回头看看他们,三人面面相觑,都无法可解。
范洄撑起身子想了想,又躺了回去。
草儿忽然往前迈了一步,沈抟拦住,见她脸色煞白,双唇发青。但还是绕开沈抟的手臂,又往前走了两步。
谢沚回过头,草儿一直走到他身前,轻轻抓住了悬度母的手。
谢沚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脊背挺直。沈抟无声祭起南冥,蓄势待发。
草儿伸手,颤抖的抚了一下悬度母的长发,脆脆的叫了一句:“娘!你记不记得我,我是草儿。”
范洄也起身,右剑在手,略微屈膝,身体像一把弯弓,浑身紧绷,盯着悬度母的反应。
悬度母缓缓转头,草儿又叫一声:“娘!你记得古硕吗?他每天早晨都去看你,代表你所有的孩子。”
悬度母迟疑着点点头,问道:“你们,是叫我,娘亲?”
草儿点头:“对!娘亲!你有孩子,娘亲,娘亲!你有好多孩子,他们现在有的做了手艺人,有的做了朝奉,有的当了衙门的皂吏。还有做生意的,跑水运的...娘,你不该醒。本来,你保佑着所有没娘的孩子...可,可后来...”
悬度母吐出一口浊气,双目流出两行鲜血。双膝着地,朝着谢沚盈盈下拜,面色一片清明,声不可闻,对谢沚道:“七爷与我解怨,何其有幸!”
说完身体渐渐淡薄,几乎透明。慢慢转成一股青烟,袅袅而上,直到不见。
谢沚一把将草儿抱住,长长出了口气,略有嗔意的把右手竖在左手掌心上,晃了几下。草儿抓住谢沚的袖子,也有些后怕,轻声道:“先生别动气,我知道很危险,可她实在太可怜了。先生,我也是医科,我们入门的时候,发过什么誓来?”
谢沚目含秋水,无声启唇,草儿跟着念道:“苍生大医,大慈恻隐,普救含灵,不得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薛竹望了望大家,道声:“诸位,散阵了!”话刚说完,一阵乾坤颠倒,几个人或坐或站,回到兰皋书院的寝堂。
古硕双手握着铜钱剑,挡在众学生之前。一见他们回来,整个人松垮下来。
沈抟拍拍古硕肩膀道:“守信重诺,知责唯勇。好样的!”
几个小的跑来,扑到沈抟身上。沈抟蹲下身子,抱住小豆,安慰道:“都不用害怕了。这恶鬼再也不会来了!”众童形态各异,各自松了一口气。心惊胆战快一个月,小孩子几乎每晚都吓得够呛。得知无事,俱都欢欣。
范洄扯开自己衣襟,偷眼看了看肩膀。谢沚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范洄头都没抬,自己嘟囔道:“你就不能轻着点?搞得我青一块紫一块的,好看怎么着?”
谢沚双眉一挑,把两手的袖子卷了卷,朝着他走近了两步。范洄登时僵住,一动不敢动。谢沚玉笋一样的手指,挑挑范洄下颚。范洄脸色发白,顺从的仰起头,双眉一高一低,嘴唇紧抿,紧张至极。谢沚忽然抬手,范洄双眼一闭,睫毛直抖。谁知那白皙修长的手,只是在他脸上,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一副欺男霸女的示威样子。
范洄赶紧打躬作揖,诚惶诚恐:“哎呀,看我这嘴!不会说话。七爷愿意动动手脚赏我几下子,这不是我祖坟冒青烟了吗?我积多少德行换的!是不是?”
谢沚让他逗得前仰后合,众学生并沈抟俱都忍俊不禁,沈抟想起以前,薛竹也常这样耍宝卖相,叫他师尊。抬眼一看,薛竹歪在矮榻上,脸色疲倦,星目紧阖,鼾声微微,口水流了一脸。
沈抟无声走来,躬身,双臂用力,把他打横一抱。薛竹当时惊醒,双目圆睁,抬手擦了擦口水。随即见一屋子大小众人,全都看着他。赶紧推了推沈抟胸口,挣扎着要下。沈抟旁若无人,又把他往怀里紧了紧。薛竹双颊滚烫,悄声道:“师父,这是干嘛,放我下来!”
沈抟旁若无人,只盯着他,低低问一句:“累了?进去睡啊?”
薛竹又挣了挣:“你快放我下来!”
沈抟在他耳边问一句:“放哪?”
薛竹听他声音又低又哑,酥麻轻颤,顿时浑身无力,手脚绵软,声音散乱道:“进进进去吧,进去吧。”
沈抟抱着他转入内室,轻轻放在东边床上。自己坐在外侧,眼珠不错的看着他。
薛竹让他看得发毛,一脸莫名问道:“师父你干嘛呀?怎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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