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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观完本——by 气清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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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尽落地,不敢停留,又取块糕点,依样葫芦,高跃而过。
薛竹就贴在他背后,当然知道他提气至极,不敢做声同他争吵,一团紧张。
登踏几次冲过沙土地界,沈抟把剩的食物都取出,放在不远处。稽首于前,念了一段灵宝救苦妙经。
薛竹跟着念了两句,不耐烦道:“杀都杀了,魂飞魄散,还念什么经!”
沈抟争锋相对:“道士让你做的四六不靠。大中午的胡说什么呢!”
薛竹顿了顿,忽然道:“中孚。”
沈抟怔了下,随即用朱砂在衣襟上,按方位画了四个小咒,最后在南冥上写了几笔。气息展开,仗剑而行,宵小莫敢近前。
“怎么舍得说了?守着呀!”沈抟回头问伞。
薛竹恨恨道:“老东西!要因为一个阵死前头,岂非我的不是?”
沈抟一拍伞柄:“给我好好说话!你不想出来了?”
薛竹喘两口粗气,吼道:“中午啦!我闯到这就快不行了,担心你!可以了吧!”
伞上的通心祈信咒淡了点,少了一个信字。
沈抟忍不住唇角弯了弯,语气还是一派刁钻:“真是从小太宠你了!打的少!没大没小的。”
薛竹毫不示弱的接口:“你有!师尊你多有长辈样!宠我都宠到床帐子里了是不是?”
沈抟咬牙切齿:“你还敢提这事?!我怎么你了?一到最后关头就跟我耍脾气?”
薛竹嘲笑:“哼哼,你活该!...右边有东西。来的特别快。”
沈抟身体向右侧,把左臂让在身后。须臾,右侧有一戴斗笠的死魂几乎飞来,在雪上划出两条浅槽。沈抟持剑凝立,身如山,意如海。剑尖一触,立时回引。死魂袖中射出一道墨线,如同尖刀利刃,挥劈缠绕,刚柔并济。
沈抟左臂不利,并不急着建功,剑势成圆,慢收缓引。带的对面的墨线满天狂舞,兜成一圈。沈抟细目微阖,突然长剑直挺,刺进圈中,撒手回撤。南冥毫无凝滞捣入鬼心。
薛竹倒吓了一跳:“你稳当点!剑法好就这么狂傲吗?”
沈抟哼道:“打不过就好好练练。拿我痛快嘴皮子不长功夫!你这阵法突飞猛进,剑倒越发使得像砍刀了。”
薛竹声音小了点:“不是说,有你在...所以我不必开刃?”
祈信咒又少了一个信字。
沈抟抿抿嘴,未答言,倒挽长剑,噔噔噔往前奔去,几步对上前方一位青衫女子。挑刺崩提,一味猛攻,倒被女子掌风扫到肩膀上,趔趄一步。撤剑提气,马步沉身,一拳击中女子丹田,指中雷震符轰鸣,破了鬼门。
薛竹提醒道:“左二右一。你快放我出来吧!咱们存着回去吵行不行?”
沈抟剑指一竖,南冥往左侧射去,右手夹住两张雷震符,向右疾突,举掌与之对冲。趁其不备,左手轻抬,一张巽风符贴上鬼门。
南冥只阻得一刻,左边二位业已突破,沈抟翻身就逃,右手后招,南冥入手。以剑当枪,使一记回马拖刀,除掉一个。另一个朝他左侧空门猛击,沈抟实难避过,左手云掌外拨,借力内转,栖身贴上,崩剑破了鬼门。
薛竹虽在伞中,却紧贴在沈抟背上,四方气息流转心知肚明。见沈抟连行险招,此时方才恍悟:“师父,你是不是左手有伤?”
沈抟拿张速愈符,把崩开的伤口又贴好,含糊道:“小事。不耽误。”三刀不敌一箭,洞穿伤委实难愈,要不是刚受伤的时候,谢沚出手救治,现在恐怕还动不得。
薛竹焦急万分:“师父,我不和你吵了。你放我出来吧,我都听你的。后面越发不好过了。”
沈抟提口气道:“还说什么都听我的,不走,不离开。那你去离城干什么?你真以为我会杀了你?”越说越苦,一脸沮丧。
薛竹软语相求:“师父,我求求你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先把我放出来,然后咱们过了回魂路,你再把我魂拘了,装回来,行不行?”
沈抟犹自未闻:“我长在马上一样,跑了两千七百里,你为了躲我,竟然藏到青楼去?你就没想想我站在那种地方,还爻了一卦占青的样?!”
薛竹都带了哭腔了:“我哪里怕死,我只恨你瞒着我,你只要说一句,我什么都愿意。”
祈信咒上又少了一个信字。
沈抟把左手伤裹紧,道袍双袖口束起。轻轻道:“别出来了,越往后,我怕越是顾不上你了。”
左手藏风纳雷,右手绵远悠长。沈抟缓步而前,气息大展,两方对撞,众鬼俱惘。有定力高的只一愣,心性弱的在雪地里逡巡不前。沈抟剑斩符击,直略而过。东挡西杀,肆意洒然!
薛竹快急疯了:“师父!事已至此,哪还有什么长生?你碎鼎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比它重要了!”
祈信咒上的信字又少了一个。只余三个了。
沈抟悍然冲过雪线,身上小伤无算,左臂几不被血浸透。一边重新裹伤,一边叹道:“你知道的也晚了点。养了你这几年,竟还没有范从之明白我。真是奇哉怪也。”
薛竹悄悄回了句:“近乡情怯。”
此时已是辰巳相交时候,太阳在东孤零零挂着。沈抟一身泥血,汗流双颊,斜冠散发。闻言,低头一笑,竟还是温雅绰兮,霞姿月韵。
雪线褪尽,前方危峰兀立,怪石嶙峋。
薛竹也没在这里战斗过了,见沈抟将要前行,赶紧拦住:“且慢且慢,师父,你是一定要我自己破符出来吗?”
沈抟劝道:“我是希望你别出来!”说着一步踏入,浓雾蔽目,白烟罩顶。
沈抟修眉一抖,横剑当胸。缓行两步,已经连剑尖都看不见了。却听到无数婴孩声响,若有若无,有得已经咿呀学语,有的只是啼哭。
忽然一阵笑声靠近,沈抟长剑右挥,堪堪拦住。未及细观,正前又有啼哭传来,回剑不及,沈抟只得左□□震符封挡,与之对撞,震得手臂剧痛,险而又险。
薛竹感觉不妙,大声问:“怎么了?你受伤了?如何出手这样迟?”
沈抟戒备道:“雾大,看不见。应该是婴灵。”
薛竹当机立断:“退回去。”沈抟依言后退,万幸只走得两三步,不然定会迷失。
沈抟道:“怪不得都说婴灵怨痛,阴阳不留。原来大多在这里。”
薛竹问:“师父,除了看不见,还有什么?你能听见吗?”
沈抟道:“并没封闭感官,单单只是雾大。”
薛竹又道:“我有办法,刚才的通感阵还记得吗?反过来,用血画。”
沈抟边画咒边劝道:“你可千万别出来啊!我本不以速战见长,这通感也是第一次用。顾不得你!”
薛竹恨声道:“要是萧师叔,肯定随走随阵,万物难近的。我就不行,帮不上你,反倒累赘。”
沈抟拍拍伞柄,轻声道:“别乱想,慢慢练就是,日子长着呢。”
第56章 封纸伞祈信解心结
沈抟把阵反开,未等踏入,先是一愣。站在原地,好奇又有点贪婪的体会了一会。
薛竹很担心的问:“怎么了?伤处又扯开了?刚才问谢公子求点药就好了!”
沈抟似笑非笑的问他:“这么紧张吗啊?要以身相替?想抱着我吗?”
薛竹惊讶:“啊?这紧要关头,你说什么呢?”
沈抟长眉一飞道:“你想什么呢?”
薛竹反应过来,老实答道:“没错...”祈信符又少个字。
沈抟朗声长笑,挽南冥,携风雷,站在雾气边缘,辨了辨方向。大步而入。
浓烟瘴气里,长明灯还是在东方稳稳燃着,从未消失过。
南冥往雾气中探了探,沈抟面容舒展,细目微阖。长剑横划,荡开来魂,左手巽风符跟上,瞬间吹开浓雾,正中婴灵鬼心。他心里放松了大半,放南冥自斗,右手持符,左手扣诀,加速前行。
沈抟气息展开,能感知到三四丈以外的死魂。婴灵即是未能出生的胎儿所化,不见天日,阴阳不留,所以只能在回魂路上,度过今生余年。法力并不高,只擅烟雾一端。也基本没有什么招式,全凭速度快,按理说应该平顺通过才是。
但未到半途,沈抟手上符箓越使越犹豫。雾中缓步踱出一个六七岁小童,本来雾浓得面对面难辨雌雄,却偏偏看得清这小童,脸色青紫,哀哀而泣。沈抟一招鹤探翅未及使到,生生收住。小童轻声叫:“爹爹...”沈抟明知鬼物无情,却迟迟下不去手。
或许是看出他的不忍,众童悄然,只这青面小童从容近前,哭声愈惨,伸手抓住沈抟衣襟,又叫一声:“爹爹...”沈抟手中符箓,几乎贴到小童胸口,挣扎不已。
这小童哭的就快站不住,伸开小手要往沈抟怀中扑去。就听伞中忽然传来冷喝:“上清告下,十方三元,转扬大化,开济人天,令化!”
沈抟手中巽风化符而出,正中青面小童鬼心,瞬间击散。四面八方传来一阵尖细的哄笑,继而有婴灵围拢而来,沈抟又捞三张符箓,一一砸开。
薛竹道:“师父,要不别探太远,这怨气太重了。”
婴灵本该投胎,之前枉死听经,地狱赎罪,也是准备多年。一旦未能成人,最后关头毁于一旦,怎能不怨气冲天?
沈抟喘息几声,自嘲道:“我历来藏心纳绪,这果然一放开就惹麻烦吧!”
薛竹小声道:“你今生是没这福气了。”
“什么福气?”南冥前探,沈抟一时没懂,问了一句。
薛竹似乎鼓起勇气:“今后你只能结契,不能结侣了!”
沈抟还是没反应过来,云掌回引,随之旋身,屏息凝神,右手符箓连贴四魂。左手法诀扣住,俱都散尽。沈抟掏出两颗储灵丹,一颗吞了,一颗压在舌下,含糊着又问一句:“你,你说什么?”
薛竹羞得不行:“阵写在身上,我怎么想你会不知道?”
沈抟哭笑不得:“我说少爷,一心三用是不是有点难啊?!”
薛竹飞快的又说了一遍:“我说你日后只能与我结契而我不想让你再结道侣你再喜欢孩子也没有当爹的福气了!”
沈抟手中不停,下意识的又问了句:“啊?”出声即便后悔。
薛竹终于火了:“你放我出去!立刻马上!!”
沈抟抓回南冥,侧头看了看伞上的祈信符,就剩一个信字了!慌忙嚷道:“我听见了听见了!你说结什么就结什么!你可别出来,祖宗!”
沈抟顾不得臂伤,拼力前行。因为要利用通感探路,又不能运功太深。这种两相矛盾的感觉,让沈抟伸缩不得,束手束脚。急于向前的结果,就是婴灵怨气堆积,沈抟面上越发喜怒悲忧,心怜不忍。
眼看快要闯出,怨气终于盖过仪恒大道。沈抟只觉有人在后一扯他袍袖,心下大惊,南冥回刺,正中来者肩头。然后便如苍雷贯体,呆立不动了。
地上被刺中的孩子,大约十一二岁,满脸泪水,抬头望他,叫:“道长救我...神仙救我!”
薛竹在伞中听见,心里暗叫不好!这多年前的初见,一直是沈抟躲不开的梦魇。他一生品行无碍,高山景行,唯有这一念之差险些触戒。
而后与薛竹通心晓意,更是把这件事放在心头不断凌迟,险些养成心魔!
薛竹提醒道:“师父?我在这,师父!沈图南!!”喊了几声无人应答,沈抟还是僵在原地。薛竹觉得自己现在若是肉身在此,定是心肝肺都从胸口里跳了出来!
地上的鬼童眼珠一转,学着叫了声:“师父!师父?”沈抟闻言,又往他身前迈了两步。
薛竹登时想把自己舌头割了去!本来沈抟心里只有一幕反复轮转,这鬼童却颖慧狡黠,立刻就扣住了命脉!
鬼童嘴角上扬,又向回退了两步,沈抟也跟了两步。鬼童语带魅惑,轻轻道:“师父,你若想救我,便得自裁。提剑,提剑呀...”反复叨念,不断导引。
沈抟握剑的手紧了紧,缓缓抬起。薛竹感到沈抟一阵决绝,吓得岔音:“不不不不!不要!”
南冥平刺,笔直捣入身前鬼童胸口,鬼心破,魂散再难归!
沈抟一刻不留翻身就走,几个纵跃冲出大雾,一跤坐倒。
薛竹试探道:“持恒守静?”
沈抟将南冥往地上一插,遁入一大截!自己呸道:“守他娘的腿!”话没说完,冷汗把脸上泥污血迹冲出无数沟壑。他现在这幅尊容,简直比孟婆店里的伙计,还像个鬼!
薛竹安慰道:“缓缓,马上就好了。看来这地方就是测心性了。”
沈抟疲惫道:“嗯,眼不能观的话,无论使用何种方式感应,都会沾染怨气。除非一开始就眼盲,习惯听声辩位。”
薛竹问:“师父,你刚才?”
沈抟答道:“迷进去了,好在韩九早就给我们来过一次了。我就想啊,刚才还要结契结侣的,这一会就叫我抹脖子?不大对呀!”
薛竹羞臊低喝:“闭嘴吧!过了心魔不烧香就罢了,还胡说八道。”
沈抟哂笑接口:“谁有心魔谁知道!”盘膝内视,运功转法。
日光稍弱,看时辰,卯时刚过。看前路,天地将倾。
不敢耽搁太久,将将一个圆满,沈抟便站起身。前方土地平整,有林有丘,连节气亦与阳世相同。日远秋飒,风卷黄云。
沈抟把双肩小阵两笔划乱,裹了伤,提剑向前。走了将一射之地,竟无魂阻拦。
拍拍纸伞,沈抟问道:“哎?有什么感觉吗?一个人也没有。”
薛竹声有点发颤:“害怕。肃杀一片,总觉得马上就有要命的事!”
沈抟放慢脚步,强笑道:“你这说的我好心虚,看天色,只要过了这一阵,咱们就回去了。必不好相与。”
薛竹极其严肃:“你放我出去吧,谢公子这把伞,我拿在手里自保有余。这里真是九死一生了。”
沈抟道:“那我就更不能放你啊!自己死在这多没劲?我不得拉个人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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