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得无厌 番外篇完本——by 辞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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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把他放心尖上时,他一个眼神就能让你肝肠寸断,也不过是几天,就全都一文不值了。何其廉价。
“我恨你。”他说。
“嗯。”
乔轻好像突然被激怒了。“你不怕我强迫你么?”他恶狠狠道,“把你绑着、关着,用致幻剂或者安眠药,半死不活也比死在我眼前好!”
你安静地看着他。
“你觉得我不敢吗?”他嘶哑道。
“你不会。”你说,“你是我的乔轻,所以你不会。”
他脸上一瞬闪过极深的痛色。你犹自火上浇油:“你舍不得。”
“够了。”乔轻道,“够了。”
他深深地看了你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你以为他要落泪,他却只是缓慢地闭上眼。他好像在竭力忍受着什么,以至于额上青筋直跳。你犹豫着想抬手,就听见他一字一句道——
“我再恨你三天。”他说,“然后我就忘记你。”
你抬起的手僵在那里,半晌,轻轻蜷起手指,答道:“嗯。”
然后你指尖微动,就隔着虚空,最后一次描摹他的眉。
而他自始至终没有睁眼。
接下来两天,乔轻就像个没有悲8" 贪得无厌7" > 上一页 10 页, 喜的木偶一样,你走到哪他跟到哪。你不介意被他跟,也不介意被他看,只是他虽然跟着你,但并没有要和你交流接触的意思。
他就隔着半米在旁坐下,然后出神。
他空茫的视线里好像被上了发条,过会儿他就问一句“你能留下来吗”,你甚至留意过时间,中间间隔的时间都是恰好的两个半钟。
你一开始都说“不能”,后来便只是沉默,乔轻像也没期待什么回应,问完之后就把目光移开,神色空洞。
好像他残骸似的躯壳里滚烫着无处安放的情感,每一会儿就自动自觉地产生新一轮希望,他的灵魂在此不得安宁,只好在渴求积攒到极点的时候,把它当个烟花放了。
只是为了听个响,至于炸开时的烧灼、落空时的荒芜,都无足轻重。
你有时候觉得乔轻执意跟着你,反而是对他的煎熬。但他不肯走,你说了两次,也就不说了。
两天时间其实很快。也就是十数次目光交错,和淡漠移开。
约定好的最后一天即将过去,你其实十分平静。在遇到乔轻之前,你可以算个自杀专业户了。虽然这次肩上载了别人的不舍,但也并不因此生得钢筋铁骨,仍然是一刀下去,四分五裂的货色。
你很习惯,那不会太痛的。不会有他痛。
你甚至安然地睡下了。没什么梦,有也记不得了,只是你醒时正迎上乔轻的视线,这是他三日以来第一次主动而长久地看你。
“没睡?”如果方才再没睡的话,他至少四十几个小时没休息过了。
“不用。”
他的回答简短而疏离,你很久没有听过他这副语气了。“睡一会吧。”你坐起来,“等你醒了我再走。”
“睡不着。”
“可以的。”你说,“我陪着你。”
你大概陪他坐了五六个钟,乔轻的呼吸才终于平稳下来。然后不到两小时,他就骤然惊醒了。
他借着微光,惊魂未定地看着你。你犹豫了一下,伸过一只手去。
他几乎是立刻就攥紧了。他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室内,像某种不详的序曲。
然后他回过神了——他应该是回过神了,因为他松了手。乔轻恢复到之前冷淡的样子,漠然道:“我可以了。你想要的话……开始吧。”
你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劝道:“别过来了。”
乔轻唇紧抿,只是摇头。
“你会做一辈子噩梦的。”你无奈。
“我已经会了。”他道。
你一时竟无话。
你为这刻准备了一把小刀。很薄、很利,握在手里叫人不由得觉得冷。
你微笑起来。这也代表一会儿会很快、很轻,不会有太多的滞碍。
你摩挲着刀脊,抬头看他。
“不告个别吗?”
他足足沉默了几秒,才道:“我不会说再见。”
“这么恨我。”你又笑起来,“不过确实也不会再见了,不说也好。”
你往旁看了一眼。台架上搁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纸鹤,是你在他睡时叠的。你没有叠恶龙,你想他应该不喜欢。
你本来打算留给他,作为最后的慰籍。但现在你突然发现,你不该给。你最应该做的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别再给他余生留下阴影。
“好好活着。尽量幸福——尽量。”
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在说“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你哑然失笑,见他突然神色一变,脱口而出:“小心!”你一怔,顺着他视线低头,才发现刚刚一时没留神,指腹被划了道血痕。
有两三厘米长,血正缓缓浸润出来。你蜷了下手指,浑不在意道:“不深。”
“但,”你看着他,“你知道我等下要做什么吧?”
其实是应该笑的。明明都决定赴死了,他也一副接受了心如死灰的样子,却还为破了点皮而心惊胆战。但你看着他的神情,不太想笑,只觉得那条细窄的伤口突然加倍地疼了起来。
等下可别这样疼。你想,这你可受不住。
他没有回答。你再一次道:“出去吧。别看了,对你我都是煎熬。”
乔轻一动不动。他像个执意受难的神祇。
可何必呢?你叹了口气,既没有天火要取,也没人怪罪于他,何以被缚?
——有的。你忽然怔住了。
他一直在怪罪他自己。为此他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无能为力,亲手铸就“错失”。或许是某种赎罪,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刑罚。
“乔轻?”你轻声问。
他神色一动。你觑着他:“不是你的错——我选择这条路,不是你的错。”
他没有问,你却第一次答。
“我只是……没法想象我厌倦你。我没法忍受我厌倦你。”
“……在该退场的时候退场,而你仍在我记忆中闪烁。”
“是我太自私。”
乔轻似乎想要一哂了之,却失败了。他下颌绷紧,只看了你一眼,就匆匆垂眼。但你还是看到了。那一眼泛红,是一种干涸的红,带着沉郁的血腥气。
“放过自己吧。”你说,“像你说的,忘了我。”
他喉结滚了滚,良久,道:“太晚了。”
你默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刀背上银光一闪,你如梦初醒,低声道:“我该走了。”
他眼捷倏地一颤。你下意识抬手,像想拢住振翅的蝶。
也只是刹那间的恍惚。
然后你再度抬手。这次是为了举刀。
也终于举了起来。
“那就……再也……”
他忽然一把攥住你手腕。很用力,却微微发着抖。
乔轻唇翕动。只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你得很努力地去听,才听到是在喃喃“留下来,可以么”。一遍又一遍,徒劳地想要挽回什么。
他眼睛红极了,像一个落满灰的旧梦。你茫然了一刻,才想,不可以啊。
一个世界……本不该只有两个人。
都是……早有定数。
“对不起。”你握着他的手,你分不清是你在颤抖还是他在颤抖。“乔轻,对不起。”
我爱你。
只是你来的太晚了。太晚了。
你轻轻拨落他的手。
然后是一刹那的痛楚,冷而潮湿,带着经久的晦暗。
你昏沉着倒退一步,感觉越来越多的血从你指缝间流落下来,温度飞快地逝去,你只觉得黏腻。然后你撞上了什么,它支撑着你,让你不至于倒下。
你迷茫了一会,才意识到是乔轻的手臂。你枉然地收了下手,试图兜一兜奔流的血。
可别落到他衣服上呀……
却也都由不得你了。
乔轻似乎在喃喃什么,可惜听不清了。
你最后往上看了一眼,然后不知是释然还是遗憾地,闭上眼。
那只纸鹤还是被溅到了血。
它一点点地萎缩、坍陷,像一朵刹那间枯萎的花。花期已尽,零落成泥,以你模糊的视线看去,俨然只是个佝偻的破纸团。那里面的字想必也被血浸润得模糊,是再没人能看清了。
但你还记得。你在冰冷而潮湿的黑暗里默念道——
——你是我路上最后一个过客,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
你迷迷糊糊地想,乔轻,你错过了花期啊。
想来也不会再相逢了。
至此,你冻僵的灵魂复苏。
不顾一切地走进焚毁的烈火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你路上最后一个过客,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
——《凤凰》,保尔·艾吕雅
TBC
第35章 终局XN
然而业火从来无尽,一旦踏入,便无望逃离。
汝一念起,业火炽然……酬其宿债,傍为畜生。*
浮动的黑暗。连空气都是胶质的。
你好一会才察觉你能动。然后你发现手里握着什么东西,细长,硬质,微凉。
你木然地低头。仍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你摸到一圈不平的接缝,微一用力,一声脆响,什么东西向上滑开了。
一支笔。
你头脑一片空白。你左手朝左前方摸索,碰到一个光滑的凸起。
你按了下去。
灯开了。
乔轻躺在你眼前。他的眉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想来不是个好梦。你一瞥而过。你膝上摊着一张纸,巴掌大,有条纹。
你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你用这张纸叠过一只纸鹤,不过没送出去,纸鹤染了血,枯萎在一个寂静的秋天。
你拿起笔,一笔一划写道:果报还自受。
最后一笔太过用力,笔墨洇过纸背,留下戛然而止的一道痕。你丢开笔。
纵使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你捂住脸,低低笑了起来。
读档。你怎么忘了这个。你哪有寻死的权利呢,你只是个供人娱乐的小丑。观众既然没看够,小丑没有下台的道理。痛苦才刚刚开始,好戏才刚刚开始。是乔轻绝望得太过真情实感,让你一不小心当真了。
不自量力。
你放任自己摒弃了些许水分,好像心上也被划了道口子,所有爱意和温情都从中泻去,再不见踪影,只剩下伤口被浸得发白。
掌心还未干,你手腕就被人抓住了。不紧,但很稳,微热。你放下手。
乔轻沉默地注视着你。他睡得极轻,想来是被你吵醒的。
然后他伸手,指腹擦去你的泪痕。“不哭了。”他说,“我不怪你,想去就去吧。”
你沉默地回视。过了会,你毫无征兆地一点头,说:“好。”
你当真起身,毫不留恋地走了。衣摆在空中微微一荡。你知道没有意义,顶多是疼痛之后回到原点。
但是失败并不是停止抗争的理由,在这方面你竟然出乎意料地固执。可能死亡到了此刻也像个荒唐的丑角,已经不需要勇气了。
总有东西会变质。就像这次,你已经不会费心去叠纸鹤了。那太傻了。
浴室里的小刀亮得像是从来没有沾过血。虽然理论上,也确实没有。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你说,“没有也没关系。”
总有下次的。
乔轻的唇紧抿,没有血色。他低头看那把刀,沉默了一会:“很急吗?”
你笑了一下。
“简直迫不及待。”你说。
他的脸更白了。
这句话把他伤到了,你想。你没打算这么做,但你控制不住。
你没有解释,冲他抬了抬手,示意。
“周怀。”他仓促道,“……周怀。”
你等着他继续,他却无话可说似的沉默下来。你忽然问:“‘不会和我说再见’是什么意思?”
乔轻:“……什么?”
“你刚刚在梦里说‘不会说再见’。”你说,“是恨我吗?”
可他方才说了“我不怪你”,现在一直沉默,也不像有告别的意思。
“不是。”乔轻道,“是垂死挣扎。”
“……不想要这个结局。”他像是想要解释,方开了头,又停住了,“只是不甘心而已,无关紧要。”
“哦。”你说,想了想,“那我走了。”
他的眼睛这次不红了,眼白衬着褐色的虹膜,映了一轮光在里面,还是很好看。你笑了起来。你想,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喜欢他的眼睛。
这就够了。
你把刀尖对准位置,眉峰不动,往里一推。短暂的痛楚。
这次你听清了乔轻在说什么。
他说:“我爱你。”
你眉间颤了颤,试图说什么,但太痛了,说不出来。你只好笑了笑——可能也没笑出来,垂下眼,想:不了吧。
可惜这个意思没传达出去,因为乔轻还是在喃喃“我爱你”。
虽然很快就听不见了。
终归于岑寂。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你没有茫然、没有意外、甚至没有愤恨。你没有开灯。
你在黑暗中沉默地等着。等乔轻醒来。两个轮回前的你许好的诺,答应他醒了再走。你不太知道时间对乔轻是怎么算的,但你不想让他醒来面对一室空茫。
面对一个冰冷而残破的谎言。
你没想好怎么待他。他一无所知,偏又那样真诚,像一只拼尽全力举起一块糕点碎屑的小蚂蚁,随便一点雨水就能让它死得不明不白。
可你偏生不是拿着水枪的无知幼童。你能轻而易举地伤害他,与此同时,你爱他。
你听到乔轻挣动了一下,衣服与被子磨蹭,窸窣作响。你指尖下意识蜷缩起来,和每次抓他手心一样。
他醒了。
你没有把手再伸过去。你大概知道这次的风格了。第一次是惜别,第二次是迁怒,第三次是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