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完本——by 扶子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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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街上往来的人也越发多了,向来不久游宴就要开始,柏函哥哥,不若我们在前面茶馆喝个茶听说书人讲一段故事,想必那时也就到时候了。”
茶馆内人不少,想必皆是歇息等待晚上到来的人们。
堂中说书人醒木拍案,开口便是一段传奇。
渐渐的,茶馆里稍作休憩的人越来越多。
忽然,茶馆内一阵静默,孟亦不受其乱,灵芮的目光则顺着众人朝门口看去,却见那长公主之子正带着一众人站在门口,面上阴云密布,看来众人心情很是不好。
京城里少有人不认识他的,只因他不仅顽劣,还总喜欢凑热闹,幸好他也不多惹是生非,无非是仗势比旁的人大了一些,有时他们还会跟他打个招呼,道一句“晨少爷出来玩儿?”。不过今日,他心情似乎看起来不太明朗,他们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
就在这时,原本满脸写满不悦的小少爷面上忽然放晴,火急火燎地穿过人群,几息时间后便站在了孟亦身边,拘谨到面色泛红:“孟……孟神医……”
孟亦看他:“看起来身体大好了。”
觉得他此言是在关心自己,小少爷十分激动的模样:“是,是好了,还多亏了您!”
“医者本能。”
“您今日也是来看百花游宴?”小少爷小心翼翼问道,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了他不开心,他会转身就走。
孟亦点头。
神医才在京城出现没多久,想必这还是第一次参加百花游宴,对其中风俗不甚了解。小少爷喜爱热闹玩乐,刚想为他介绍一番游宴风情,却忽然想到,这百花游宴,除了盛放的各色娇妍芳花,更有那娉婷美人乘坐画舫歌舞于其上。
原本他自己先时也是喜欢看那等风情的,如今仅仅只是想一想那些个女人在船上或搔首弄姿,或期期艾艾的模样,又想到到时孟医师也会在岸边看着,就觉得分外恼火。
于是,他开口之后,硬是憋了半天才介绍道:“这时候的花可是好看的紧,不若我带孟医师您去看看?”
灵芮上前道:“不必,我与柏函哥哥还有事。”
说着扭头看向孟亦:“柏函哥哥,我们且去吧。”
见两人要离开,小少爷焦急,便挥散了身后众人,跟着孟亦他们走了出来,然而不过一个转弯闪身的时间,孟亦和灵芮忽然先消失在了眼前。
徒留他失魂落魄站在原地。
夜幕降临,河边却灯火通明,阑珊处,灵芮蹲下身,在河边放走了一只河灯。
放完河灯,她起身,看向孟亦:“柏函哥哥,他们凡人道这河灯里写下心愿,点燃了再放进河里,随水流自然而去,心愿便会实现,不知是真是假。”
孟亦看着河边千百盏明亮的河灯,回答道:“有所寄托总是好的。”至于是真是假,又何须在意。
“既是如此,那柏函哥哥何不也写上一盏?”说着,灵芮拿出一盏河灯递到孟亦面前。
孟亦接过河灯,想了想,什么都未写,只将它直接点燃放入了河中,然后看它汇入河上星星灯火之中,这才道:“我没什么可求。”
灵芮闻言执着道:“真的一星半点愿望都没有吗?”
孟亦摇头。
他很明确地知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不需要有心愿。
恰在这时,人们河对岸一排灯红通明,样式精致的画舫缓缓游了过来。
伴随着的,是阵阵乐声。
驻足在岸边的人皆翘首以盼,随着画舫的靠近,有人喊道:“看,是琼芳姑娘,她果真身子大好了!”
顺着众人视线看去,果然见琼芳一袭红纱衣,妆容艳丽,坐在一把古琴前。纤纤玉手缓缓拨弄琴弦,琴声婉转,带着一丝哀然,她启唇声声唱道:“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唱词情真意切,可君心换我心,谈何容易。
岸边才子见此情景,皆拍手叫好,趁着良辰美景,佳人泛舟之景,作起了诗赋,唯有探花郭方望向了与河中画舫相反的灯火阑珊之处,痴痴出着神。
状元郎意气风发,见他这般,不禁调笑道:“钟平在看什么?竟来不及看佳人了。”
其他人皆道:“状元郎有所不知,自那日客栈内对一佳人惊鸿一瞥后,钟平兄便是如今这个模样了,,这叫……相思入肠啊!”
其余人皆笑。
京城内彻夜欢畅,不出所料,最后的花魁头名乃是琼芳。
若说还有什么怪事,便是那长公主之子在百花游宴上疯狂找寻着某个人,最终却一无所获。那晚上,他是被长公主亲自带回去的,自那日之后,原来的顽劣少年便变了模样,努力上进,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几年后变成了闻名的少年将军,披甲胄,戴红缨。
逢人问起,少将军便笑说:“为了寻人,为了让那人看见我。”
正如孟亦所言,他与孟亦有些因果缘分。塞北胡虏不安分,少将军领军御敌,受了伤,军医也束手无策,正逢孟亦在塞北行医,又救了他一命。
少将军看着他,问他:“您又救我了一26" 无念[修真]25" > 上一页 28 页, 命。”
孟亦道:“伤口七日不可碰水。”
少将军忽而便笑了:“我知晓你还会消失,我也会继续寻你。”
孟亦直视他双眼:“何必。”
少将军道:“母亲说你超然世外,非此尘间中人,与我注定无缘,劝我回头,可我不能放下。”
孟亦提着药箱,起身离去。
少将军匆忙起身,伤口裂开,染红了包扎的绷带也毫不在意,冲着孟亦的背影问道:“人生短暂,于你而言,我是否还算得上其中一言半语,哪怕只寥寥几笔,便匆匆带过。”
孟亦未转身,只点了点头。
世间万物对他而言皆是相同,都是匆匆而去的过客。
少年将军释然而笑:“尽够了。”
之后不知过去多少年,曾经的少将军早已声名远扬,却孤独了终生,成为后来说书人口中的另一段传奇。
某一日,东来小雪,飘飘洒洒,落在孟亦发梢。
灵芮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融化在掌心,她拭去手心湿意,问孟亦:“柏函哥哥可有治不了的病者?”
“自然有。”
“治不了,要怎么办?”
孟亦道:“治不过便不强求,命数已到,人终有生死。”
听着她的回答,灵芮忽而一阵心疼:“那你到底看过了多少人的生死呢?”
“记不清了。”
他们修真之人,并非无情无欲,只是一心修炼,情感便寡淡了些。然人之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他们亦会经受,心中仍有涟漪。
如此频繁地经历生死,看遍离合,未尝不是乱心之事。
然而这些对孟亦而言,仿佛不值一提,他眼中神情始终,遍历山河,饮尽悲欢,却依旧如常前行。
最令人难过的,是她能感觉到他或许也想要有悲喜,哪怕只是一点点涟漪。可是经过多少载春秋,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愿为他死而后已,他却只会感谢,无法感动。
就比如那年画舫里弹着古琴,殷切唱着要将君心换我心的倾城佳人,与那先是顽劣后又保卫了山河的长公主之子,兜兜转转惦念了终生,最后也不过一培尘土。
“柏函哥哥在凡人界待了这些年,究竟在寻找什么?”
这回,孟亦沉默良久,才道:“无他。”
不过是思及他的心,如今不知在何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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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修领着蠢鹅找到孟亦的时候,人间又过去四十载。
一见着他,魔修便笑道:“本尊还在洞府外守了这几百载,却未曾想到小亦儿竟是悄悄瞒着我来到了凡人界。”
说罢还踹了一脚腿边的呆鹅,那鹅便立刻用右翅摸了摸绿豆似的眼睛中不存在的眼泪,发出类似啜泣的哼叫声。
模样着实可怜弱小又无助。
然而分明是面上轻浮的魔修,但是比那只鹅更像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孟亦看着眼前一魔一鹅,似乎早有预料般,并不觉得意外,只道:“别来无恙。”
魔修笑:“得你一句‘别来无恙’。竟觉得此生足矣。”
自此,孟亦不再四处奔走,为人治病,而是寻了一处漫山野花,有山溪淌过的山谷,种了草药,建了简单的木屋,住了下来。
同住的还有灵芮,魔修,还有那只用偷偷啄食孟亦种的草药的白鹅。
这里地形偏僻,宛如迷宫,总也寻不到进入的入口,外人若想进来,便要看缘分。是以,尽管后来许多人都传言此山谷中住着神医,无所不医,神医逐渐流传开来,叫此处为“神医谷”,却少有人能真的进入其中,寻得神医治病。
童衡在寻到孟亦之时,并未多做打扰,只远远地看着,而后在他山谷入口处自己搭建了茅屋居住,仿佛门神一般守着这方天地。
他不敢打扰孟亦勘悟,也不舍得离他远些。
几人一鹅分外默契,相安无事。
如此寒暑更替、春来秋往,不知又过去多少流年。
某日,孟亦站在流经药田的溪水旁,看着那只蠢笨的鹅在其间扑腾,啄食清浅水中的鱼虾。
有只小鱼游的极快,呆鹅在凡人界虽然也不能算是普通的鹅,毕竟没有哪只鹅能啄翻林中大猫的。然而它捉浅溪中鱼虾的时候,又是实实在在的笨拙,被没有开灵的鱼群耍的团团转,也依旧乐在其中。
它被鱼戏弄到原地转圈,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水里,尾巴处的白羽毛都沾了泥巴,它越战越勇,原地跳起,甩了甩脑袋,晶莹的水珠四溅,在阳光下透亮的晃眼。
第一滴水珠落回清浅溪水中的那一瞬间,孟亦忽入涤除玄览,澄怀味象之境。
繁华与荒凉的人间景色见过良多,身边之人生老病死反复无常,凡人一生短若浮游,朝暮生死,却也有许多绵长浓烈的情感与过往。
几百载时光,他如红尘中客,看尽所有沉浮,又抽身而去,时至今日,终是顿悟。
意识到自己心境变化的那一刹那,孟亦眸中瞬时凌冽,倏而便消失在原地。
下一个瞬间,他便出现在了修真界。
若留在人间,凡人界稀薄的灵气是否能供给他进阶所需的灵力暂且不提,只说那雷劫到来之时,在人间被限制了灵力的孟亦在应付天雷之时,必然完全无力护着脚下万千生灵,届时人间界怕是会毁于一旦。
因此,孟亦一直计算着时间,以便自己在预感将要突破的瞬间就回到修真界。
他早就有所准备,渡劫的地点选在了无人荒原之上。荒野一片苍茫,举目望去千万里内寸草不生,入眼皆是砂石与皲裂的土地,然灵气却并不算稀薄。
这处荒原也算是修真界一奇景,明明有灵气,灵植有无法生长,修真来此,初时还要,之后灵力凝滞,无法寸进,离开这里一段时日后再回来,便又是如此。
长时间停留并非良处,然而若是在此处进阶,却是上选,只要修真者做好万全的准备便可。
雷劫聚集的极快,不多时,天际间便雷云滚滚,黑云遮天蔽日吞噬天地,其间紫白色电光闪烁,夹杂着轰鸣的声响,振聋发聩。狂风呼啸,飞沙走石,一片天地将倾之象。
比之当初玄温进阶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妒之上,所谓天谴,便如是。
因为孟亦勘破之时,那鹅就在他身边的缘故,忽而魔尊第一个便意识到此事,不多时便寻了过来。
童衡紧随其后,灵芮贼因境界较低,落后了些时候。
修真界发生如此大的异动,便是在如此荒野之上,也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觉。不多时便有门派得到消息,言之无尽荒原上忽而电闪雷鸣,黑云蔽日,或有异宝出世。
消息总是比人传得快。
当一些修者大能接到消息赶到之时,看见天边异象,神情纷纷凝固。
有些有阅历的大能心中骇然,这……这哪里是异宝出世的异象,这分明是有人在渡劫!
且还是传说中的天劫,轰鸣间似乎可见万物生灵都在瞬间化为灰尘,不留一丝痕迹,此番之景,在场之人平生见所未见。
不知雷劫正中所在,究竟是哪位隐世的大能?
一时间,无人再敢发出任何声响,全都屏息凝神,远望那天地间的浩大景象。
童衡面容肃穆,魔修面上也难得严肃,怎么也笑不出来。
若是早知晓他渡劫之时,有如此异象,与常人相去甚远,该要多多做些准备才是,如今这般情景,他二人心中焦灼之时,难免自责。
灵芮更甚,她毕竟修为相较孟亦几人要低上许多,甚至不能站在离雷劫太近的位置,否则难以承受那毁天灭地的声势。
身处其间的孟亦反而负手而立,气定神闲,不见一丝慌乱。
第一道紫色雷光劈了下来,他动也未动,任由那雷劫劈向自己,将自己全身包裹。雷霆威力巨大且可怖,万年蚕丝做的衣衫也不堪雷电之威,衣袂袖口皆有焦黄之色,孟亦却依旧如常,似乎不受其扰。
远处众人见着他避也不避,先是一口气提到了心尖,后隐约见他似乎毫发无损,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如此,前面的无数道雷劫,孟亦都未曾有丝毫躲避的任由它撕裂淬炼自己的身躯,等到雷劫后半,天边黑云的面积忽而扩大两倍不止,瞬间笼罩了原本还在远望的几人。天际翻滚的紫雷也越发粗壮,轰鸣声响仿佛敲击人心,令人耳目乍然失去观感,喉间血气翻涌。
“不好!雷劫范围扩大了,我等快撤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