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他就是不吃药 番外篇完本——by 天桥底下说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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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往事回忆起来仍令人不经意间便含了笑,陶公抬眼看着书柜中的历代弟子籍贯,惨笑一声,突然问:“可是,你知道我的学生有多少还活着吗?”
剑修死后皆要送往药阁验尸,释英对此自然比谁都清楚,虽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仍沉声回答:“不足三成。”
这个答案正好刺中陶公心事,他忿忿转身,咬牙道:“修士寿命何其漫长,剑修更是刻苦修行,几乎没有结不了金丹的。可他们很多人在世间停留的时间连凡人都不如,昨日才与我拜别,第二日就成了战场上的尸体。你说,这是谁的错?”
“为道义而死,是剑修自己的选择。”
剑修的伤亡率一直极高,他们也知道自己活不长,所以一直不去寻找道侣,免得耽误人家终身。可是,即便入门时便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仍成为了剑修,并且毫不犹豫地去了战场。成为剑修的人都不怕死,只怕死得没有价值。
“我知道,大丈夫当济天下,这就是我教他们的道理。剑修行事方正,见不得不平之事,就算只是普通弟子也敢为平民百姓与元婴修士为敌。在这世道,若不是顶尖强者,做好人的后果便是活不长,我们知道,却还是要倔强地做个好人。求仁得仁,本也没有遗憾。可是,其它修士是怎么对东灵剑阁的?”
教剑修道义之人便是文溯长老,他比谁都懂剑修的信念,所以,对剑修如今的境遇也最为不甘。这件事在他心里压了多年,如今满腔激愤再不用压抑,终于全部脱口而出,
“每一次妖族入侵东灵剑阁都是全力迎战,不知多少剑修埋骨沙场。可是,你知道吗,除了道印门,其它门派的兵力都有所保留。尤其是天岭宗,他们明明可以快速应援击退妖族,却眼看着我们的弟子战死。
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背后的百姓还没走,剑修就不会退,就算拼杀到只剩一人,也不会让妖族伤害无辜。如此,既能保存实力,又能削弱碍事的东灵剑阁,何乐而不为啊?”
万卷峰掌管情报,这些消息在战后便被送到文溯长老面前,那时,他左手摆着东灵剑阁阵亡名单,右手是天岭宗和御剑山庄修士于城外悠哉郊游的情报,百年热血终于凉透,如今想起,怨恨依旧难平,只能惨笑道:“世人皆扫门前雪,你却去扫他人瓦上寒霜,最后能得到什么?不过是自己被大雪埋没而已。”
这样的结果释英已亲眼验证,从顾余生尸体被送回那一日,他的心便也凉了,所以,不再去理会世间如何,毅然回到了百年之前的时光。如今听了陶公的话,也只能沉默。
陶公看着这株见证了东灵剑阁千年历史的仙草,眼中却是仙草所代表的那位祖师爷,他凄然笑道:“我痛恨官场黑暗,恨那些蛀虫只知刮取民脂民膏,任由北方修士奴役平民。所以,舍了乌纱游历天下,不再与贵族官宦为伍。
来到东灵剑阁时,本以为寻到了一方净土,我为世间教出了这么多好人,他们却没有多少得到善终,我不甘心。所以,这一次,我不逃了,我要战。?4" 徒弟他就是不吃药33" > 上一页 36 页, 菔瓜破鹦确缪辏惨谋湔飧霾还氖赖溃 ?br /> 世上没有那样会演戏的人,释英感受到的关怀爱护不是假的,文溯长老对剑修的谆谆教导也不是虚情假意,他比任何人都喜欢剑修,从第一天来到东灵剑阁便爱着这片土地,所以,也比谁都不甘。
释英不知该不该庆幸这一点,他只知最后东灵剑阁正是因净世宗覆灭,厉声问:“剑修从不怕事,你该告诉掌门,我们去找那些不作为的门派算账,血债血偿绝不手软。为何要与净世宗同流合污?”
“因为没用,这样做他们会改吗?他们只会更忌惮东灵剑阁,他们要南方第一大派的位置,所以不论剑修怎么样,都会想方设法扳倒我们!”
朝堂出身的陶公最懂势力之争,一旦被权势迷了眼便不会再管对错,只有失去权力才会幡然悔悟。此时,他将记载这些年净世宗行动的卷宗放在释英手中,这些资料他全都瞒了下来,一个字没让其它剑修知道,以免这群同门按捺不住前去除害。
过了这么多年,那些门派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终于是他们求着东灵剑阁出手,再没人会嘲讽剑修多管闲事,这就是他想看见的结果。
“我没想加入净世宗,只是世间需要一个让修士害怕的邪教。这些门派只有被净世宗打疼了,打怕了,由高高在上的强者变成了需要被保护的弱者,才知道剑修的存在有多可贵,他们才会明白自己错了。现在,南方各派都等着和我们结盟,青囊长老,我问你,若没有净世宗,他们可会如此对剑修啊?”
现在,御剑山庄覆灭,天岭宗实力大损,落霞派再不能避世,道印门就算不喜释英,也不得不向东灵剑阁求和。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在这些事中做的手脚,陶公用事实向世人证明,剑修不笨,若想争名夺利,天下任何门派都不是东灵剑阁的对手,只是他们想做个干净的修士,从来不踩着凡人的鲜血上位。
剑修还想做个人,所以,才在修士的世界活得这样孤独。
“我从未背叛东灵剑阁,只是想让我最爱的学生们得到应有的待遇而已。剑修保护世人,我来保护你们。呵,什么清誉声名我都不要了,我也不做好人了,我只要剑修享有世间尊荣,要你们好好地活着。”
陶公的目的已达成,也终于能把这独自扛了百年的话向同门倾诉,他轻轻摸着释英的白发,想起十四年前仙草失去手臂神色茫然地被沈逢渊带回时的模样,语气稍稍放缓,继续道:
“释英师兄,薛天赐威逼你摘下叶片,轩齐子暗中谋害剑修,这些仇我都记着,我就是要天岭宗被邪修侵蚀,然后名正言顺地将其根除。可你啊,居然傻乎乎地替他们把蛀虫清理干净了,现在他们都记着是天方子揪出了叛徒,谁又会念着你的好?”
当年之事释英已不愿回想,如今才忆起,当他心灰意冷回到穿林峰的时候,所有长老都曾前来探望。恍惚之间,仿佛有人握紧了他空荡荡的袖子,对他低语,“你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善罢甘休。”
舍弃名利离开朝堂的清高文人,终是为了自己所爱的剑修重返名利战场,做了不义之事,沾了无辜之人的血,也负了昔日圣人的仁心教诲,只为让不容于世的剑修存活下去。
释英垂眸看着二人被微光描摹出的剪影,想起在他对人世一片懵懂的时候,正是上一代万卷峰长老不厌其烦地教他如何做人。那时,陶公也是如此温和地在他身边研墨,对被念叨到心烦的仙草轻笑着安抚,“释英,我刚得了《百草图卷》,你将圣人教诲背下,此卷便送给你,可好?”
对仙草而言,百草图无异于人类眼中的美人图,那时尚且年轻的释英终是受了诱惑,这才乖乖去读那些看不懂的文字,看来一会儿又不满道:“我还要《天下名花集录》,不给就不背。”
听了这话,一袭青衫的书生轻轻一笑,无奈供出了自己珍藏的书籍,连忙哄道:“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明明是百年前的回忆了,如今想来,释英前来质问时的愤怒却渐渐消散,他不赞同这样的复仇方法,却也无法出口指责,仿佛失去力气般叹了气,只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要将封魔大阵的图纸给净世宗?”
陶公神色本是悲愤,听了这话却是眉头舒展,当即就道:“我还道你怎么会怀疑万卷峰,原来是图纸出了破绽。你放心,图纸是假的,他们若按照那路线走,只会在东灵剑阁全军覆没。”
他此话不似作假,释英疑惑地皱眉,“余生已觉醒风奕记忆,他亲自验过,图纸阵法是真的。”
陶公似乎对剑神之心的存在并不知晓,听见风奕名字时还有几分茫然,待到将此话听全更是不相信地否决,“这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寻出封魔之阵的破解之法,只是根据地形胡诌了个阵图给他们,怎会是真的?”
此话一出,释英已觉出不对劲,细细推敲之后,又道:“苍陌任了多年掌门,对封魔之阵本就熟悉,纵使你只是提供了阵图分布,他也能推敲出阵眼所在。文溯长老,与虎谋皮有多危险你不明白吗?”
然而,陶公的反应却在他预料之外,只惊讶道:“你说什么?苍陌祖师身亡这么多年了,怎会牵扯其中?”
他这反应不像装傻,释英也是一愣,“指使你的人不是苍陌?”
他们本以为此事是苍陌主使,谁知陶公却对剑神之心完全一无所知,闻言更是不满道:“你胡说什么,我是与轩齐子合作要扳倒天岭宗,可全无背叛剑阁之心,若发现苍陌祖师叛变,怎会瞒着你们?”
他把隐瞒情报和勾结净世宗之事都认了,没必要再隐瞒什么,释英瞧着不是作假,眼眸顿时一沉。
三百年前盗取剑神之心的是苍陌,隐瞒阴寒山消息和给出阵法图纸的是陶公,可他给的是假图纸,定是熟悉风奕的苍陌借此推敲出了真正的阵眼所在。也就是说,现在苍陌还活着,并且与净世宗有所联系。
可是,苍陌开棺时便中了释英的毒,此毒只有以仙草露水入药才能解,若无解药,纵使修为再高也该毒发身亡。露水便是仙草的眼泪,释英化形之后只为顾余生落过一次泪,外界不可能有他的露水,唯有药阁保存着过去风奕收集的仙草露珠。
是了,陶公加入东灵剑阁只有一百五十年,苍陌扛不住这么久。在这期间还有一个人将仙草露水给了苍陌,此人定然接触过苍陌,只要找出他,便能知晓当年真相。
仙草露水是药阁至宝,由每任长老贴身保管,那么,能够无声无息得到此物之人,又该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陶公:放开我,学生还没做完三年五年就阵亡了,我要黑化打内战!
释英:住手,我要抓拔草凶手,你守着鹤五奇做张卷子冷静一下。
鹤五奇:你们剑修都是魔鬼吗???
第九十一章
陶公是这百年来剑修入门后第一个接触到的长老, 在阁中地位远胜他人, 释英只是长老,如何处置他终究要由掌门决定。
他倒也爽快,既被发现便径直认了,就算在沈逢渊面前也供认不讳, 恭敬跪下便道:“没料到苍陌祖师在净世宗是我的失误, 如今封魔大阵图纸外泄, 我万死难以赎罪,听凭掌门处置。”
万卷峰是东灵剑阁的耳目, 书阁长老必定是掌门极为信赖之人。陶公受好友邀请加入东灵剑阁, 这些年只是自行研习剑术, 并未拜任何人为师,身份比起弟子更像是客卿。沈逢渊是脾气最温和的剑修, 与同门皆是交好, 却选了算不上自己人的陶公做万卷峰之主,正是看出了他对剑修们发自内心的关怀。
他以为文溯长老永远也不会伤害剑修,却忘了, 官场出身的陶公和他们不同。再好的官员也习惯了做百姓的主人, 掌惯了生死大权, 又怎能与普通人感同身受?
剑修的修行方式只是将兵人所受折磨削弱到了人体刚好可以接受的地步,每一个剑修从入门开始便要饱受磨砺。他们从一开始便知道,入了此门就注定与享受无缘,即便修为再高,也没有解脱的那一天。
人哪有不喜欢舒适生活的, 只要还有其他希望便不会走上这样的路。因信念而来的剑修有,然而,更多的还是被生活逼到不得不放弃一切。剑修之中,最多的不是殉道者,而是复仇者。
与那些卷入势力之争中的死者一样,凶手太过强大,自己却只是宛如蝼蚁的存在,没人会为他们主持公道,也没人在意他们的哭声和哀号。所以,他们接受这一生苦痛,拿起剑,自己去寻朗朗青天。
陶公以为这是在保护剑修,却让他们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如今,文溯长老虽跪在地上,沈逢渊却知道,他没有后悔。他是为计划不周出了岔子自责,但是,若重来一次,他仍会如此选择,只是要算计得更周密而已。
“我就奇怪,当年我分明吩咐万卷峰日夜监视御剑山庄,为何云中行杀害普通弟子之事毫无动静,原来是你……”
比起内应,这样在信念上的背道而驰更令老掌门痛心,想起那埋在御剑山庄下的白骨,温润公子的眉目难掩怒气,终是沉声道:“云中行是个混账,可你分明有机会阻止他残害无辜,为何不救?”
“因为云中行是你的徒弟,只要还没有犯下罪行,你就不会放弃拯救他。你对徒弟太好了,若不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绝不会出手毁去御剑山庄。
掌门,我没有告诉你,云中行便是第九圣徒。才入门没多久的剑修,回到御剑山庄便能杀死自己的父亲,你不觉得他的修行速度太快了吗?他对你故意示好,处处用心,殷勤侍奉,只因你是东灵剑阁的继承人,净世宗需要一个牵绊你心神的大弟子。”
陶公瞒下的情报果然惊人,此话一出沈逢渊面色便是一白。这是陶公入门时便常见的面孔,轻言浅笑时,眉眼满是小桥流水的柔情,从那时他就想,和其它剑修相比,这个下任掌门也太温和了些,他必须小心呵护,莫叫邪魔歪道伤了他。
沈逢渊比他年长,按入门时间他该称呼一声掌门师兄,可是,在他眼里,这一直是个需要被保护的世家公子。沈逢渊这样的人就似雪中寒梅,一尘不染香到骨,姑射仙人风露身。他必须把那些黑暗的消息都暗中处理干净,不能脏了掌门的耳朵。
可是,他终究有了疏漏,还是让云中行到了沈逢渊的身边。后来,即便查出了其身份,为了不让掌门伤心,也只能将这件事隐瞒下来,等到他做出能让沈逢渊彻底放手的恶行,方才借机除了御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