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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鸟儿完本——by 落樱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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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玉山被他这么一看,浑身一个激灵,骤然从灵江毛茸茸圆鼓鼓的模样上清醒过来——这只鸟可是能震杀狼群,拎起千斤旦八棱梅花锤的小鸟,和山谷里那些会唱歌的妖艳贱货可是一点都不一样。
他噌的缩回手指,结巴道:“我我我想看看你脚伤好了吗。”
灵江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炸着小翅膀换了个姿势,奶凶奶凶的嗯了一声,把爪爪缩进肚子下面,张开尖尖的小嘴,打了个冷酷的哈欠。
他筒子里的消息不重要,否则驭凤阁三万多只信鸟,也不会让他去行信,但即便再不重要,灵江作为驭凤阁信鸟一员,还是有些职业素养,不会让任何人碰他筒子里的信。
睡了半晌,感觉脚爪上的伤好了些,灵江就默默地眯起小眼,盘算着自己这一趟究竟迷了几回路。
他觉得凡人对鸟有些过分的严苛,认定了鸟不会迷路,然而灵江从破壳开始就不怎么能记住路,经常出去吃食之后再回来,就寻不到属于自己的那只鸟窝了。
但灵江认为这不算个问题,寻不到窝就到别鸟那儿去挤一挤就成了,就算没鸟愿意和他挤,三山六水也总有他一处落脚地,活的十分肆意,颇有‘醉倒落花前,天地为衾枕’的洒脱。
不过坏就坏在他不是山谷里唱歌的萌物,乃是江湖第一情报阁的信鸟,找不到归巢的路是大忌。
于是只好沦落为驭凤阁中三万只信鸟中的老末,和老弱病残为伍,提前过起了养老的日子,偶尔被分配几个不重要、又路途险峻的送信任务,大概就是死在半路也顶多换几句训鸟人的谩骂,转眼就将他这只小鸟忘干净了。
他可谓是混吃等死的一把好手。
不过,也会有那么一两次,灵江卧在窝里听着风从万海峰下吹到崖顶,吹眯了他的眼睛,他就想,既然老天给了他独一无二的灵性、一身蛮力和妖术,真的就是为了让他投胎来鬼混的吗,还是说方便他跟别的小鸟打架占个上风?
灵江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漫不经心的听着半路捡来的人聒噪,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基本当成老和尚念经,催眠的他昏昏欲睡。
忽然,他睁开眼:“你刚刚说什么?”
季玉山一愣,自己那点废话像受了惊的兔,顿时散的一干二净,脑中一片空白,愣是想不起自己说了什么,苦思冥想了半天,才道:“我说我有个尚未过门的娘子,但是跟人跑了?”
灵江顿了顿:“你节哀,下一句。”
季玉山犹豫:“带她跑的人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大盗裴江南?”
裴江南算有点名气,武功很好,按这书生的细胳膊瘦腿来看,基本抢回无望,灵江表示同情:“再节哀,下一句。”
季玉山眼珠向上翻着,努力回想自己那一堆废话的顺序:“我去驭凤阁是想要拜托殷阁主帮我寻找裴江南的下落?”
灵江的眼里飞快的闪过某种情绪,仿佛有细碎的光晕在他圆溜溜的瞳仁中一掠而过,然而稍纵即逝,来不及看清,那抹微弱的光就又蛰伏进了小黄鸟幽深的圆眼下,好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枚小石子,涟漪散去,就又平静如初。
季玉山摸不着头脑:“还要再往下吗?”
灵江从他手心落地,幻化成人,侧头看他,俊眉微凝,清冷的脸上竟然有种似乎想说点什么的意思。
季玉山见他模样,受宠若惊的望着他,立刻做好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打算。
灵江拧眉思虑片刻,抬起眼看向官道外的崇山峻岭,将目光放远,好一会儿,才淡然道:“你能见到殷成澜?”
殷成澜这三个字,灵江再熟悉不过了。
驭凤阁便是他一手建起的,阁中三万只信鸟犹如训练有素的暗探,昼伏夜出,不动声色被送入江湖,潜埋在每一个江湖人的身侧,织构成一张驭凤阁独有的、囊括五湖四海的严密的情报网。
情报网将无数江湖人士的身家性命、生平、过往辛秘牵在一起,而收网的另一端就握在殷成澜的手上,但凡他想知道,便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灵江所谓的熟悉,只是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听了不知多少遍,然而对这个人却连一面都不曾见过。
万海峰千丈万仞,驭凤阁临峰而起,环峰而建,鸟舍与房屋星罗棋布多不胜数,再加上它又是鸟中老末,无论是鸟还是训鸟人都地位低下,一年到头根本接不到重要的情报,更别提能见到神出鬼没万鸟之上的阁主殷成澜。
所以乍一听见有人要去见他,灵江就忍不住有些诧异,心里隐隐攒动,对这个在驭凤阁中无处不在又根本见不到的人起了三分念想。
季玉山道:“能啊。”
灵江冷冷清清的脸庞有了人的情绪波动,忍不住问:“他长什么样?”
季玉山从包袱中取出一封信:“没见过,仅书信来往过,看字迹游云惊龙、骨气洞达,笔酣墨饱,颇为疏朗萧散,应当是位卓绝惊艳的人物。”
说完顿了下,惊讶道:“少侠竟没见过殷阁主?”
下意识觉得灵江既会说话幻人、武功又好,应该在驭凤阁大有作为才对,殊不知这位少侠人模鸟样,懒散的出奇。
灵江这才仔细看了眼身旁的季玉山,书生打扮,衣着素气,五官周正,模样能看,具备文人墨客的典型啰里啰嗦,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灵江不清楚这么一个寻常普通的人怎么会与殷成澜书信来往,并还能亲眼见人。
据他所知,只有机密等级极高或事关重大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与殷成澜接触,寻常情报通信皆是由阁主手下的大总管全权负责。
等等,这书生也不完全是没有特色,毕竟他还有一个被江湖大盗裴江南拐跑的未过门的娘子。
想到此处,灵江忍不往他头顶瞥了一眼,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好像远处幽深的树林已经在上面一片翠绿。
“你还知道什么?”
“嗯?”季玉山疑惑。
灵江负手走在前面:“关于他。”
望着灵江笔挺得有些不近人情的背影,季玉山回想与他相识的这两日。
两日以来,除了刚见面问的一句话后,这是灵江第二回 主动与他交谈,纵然说话的语气似乎依旧冷冷淡淡,但季玉山敏锐的发现他掩在清冷下不易察觉的波动。
季玉山心想,这只小鸟也并不如他所表现的无动于衷,寡言少语。
季玉山绞尽脑汁的将他知道的、关于殷成澜江湖传言一一说给灵江听,哪知灵江越听,眉头皱的越深,最后脚步猛地一停,转头,眉目间有厉色,道:“殷成澜是浑身长满了鸟毛的怪人?说此话的人是看不起鸟毛,还是看不起人?”
灵江瞪着他,让季玉山感觉他好像在等着自己怎么狗嘴里吐出象牙,忙干笑:“鸟毛挺好的,保暖整齐,他一定是见识短浅,没见过像少侠这种鸟毛。”
灵江冷哼一声,看起来对江湖上流传的言论很是不满,纵然如此,仍旧让季玉山继续说下去,恨不得将他嘴里所有关于殷成澜的事都知晓的清清楚楚,半个子儿都不拉下。
季玉山带路,二人又翻了座山,季玉山专门从城里走,上茶馆说书人那里买了一本江湖异事录,挑出驭凤阁的部分,跟在灵江身后,像念之乎者也似的,摇头晃脑,抑扬顿挫的朗读江湖八卦。
然而灵江对驭凤阁在外怎么声名显赫,令江湖人忌惮,情报网的信鸟如何遍布天涯海角都不感兴趣,只有提起‘殷成澜’三个字时,他脸上冷若冰霜的面具才裂开一道缝,从里面流露出烟火气儿的好奇。
季玉山读道:“只见殷成澜突然站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脱衣裳,然后浑身长出了羽毛,嘴里尖叫一声——”
灵江:“放屁,他不是鸟。”
“好好……八大门派提剑冷声道,殷成澜你这只不是鸟……”
头顶艳阳高照,天没亮那会儿季玉山便被灵江催促起来读书,想当年他考状元时,爹娘都没他这般殷勤督促过自己。
读至中午,季玉山口干舌燥,气喘吁吁的往路旁的树上一靠,面条似的滑坐在地上,擦着额头的汗,算是彻底走不动了,蔫了吧唧挥了挥手,说:“少少少侠,你跟殷阁主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灵江环着手臂,站在他面前,俯视看着他,简洁说:“无。”
季玉山喘了两口气,使劲咽下吐沫星子滋润喉咙:“不是仇怨啊……那就是就是你暗恋他?”
按照平常季玉山这个斯文败类来说,他万万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但被强迫一边赶路,一边还要有感情朗读每一句以‘殷成澜’开头的江湖八卦后,季玉山觉得自己耳朵边嗡嗡直响,殷成澜像蚊子一样在他天灵盖上飞个不停。
虽然还没见过人,季玉山觉得自己已经对殷阁主心理排斥了。
他本来以为灵江必定又要骂一句,‘胡说什么狗屁’,哪知却见那青年一怔,清俊无比的冷淡面容竟蹿出一抹很薄的红。
这回,换季玉山怔住了。
灵江别开头,眉尖一颤,低声说:“胡说什么狗屁……我只是……听闻他是训鸟好手,想问他可否愿意训一训我。”
第3章 鱼戏叶(三)
季玉山当头一蒙,从人的角度几乎难以理解他这句话,费劲的想明白后,艰难的称赞道:“少侠真是……志向远大,鸟心勃勃。”
再穿过一片山林就能到万海峰了,灵江顾虑着爪爪上的筒子,有心想加快速度,奈何季玉山凡人一个,跑两步就喘息,根本没法指望,他想一只鸟自己走,又怕在家门口也迷路,将已经耽误了时辰的信再耽误时辰,只好表情更加冰冷,盯着瘫死在路旁石头上的季玉山。
大白天的,季玉山被他平白看出一身倒立的汗毛,搓着手臂趴在石块上,又哀怨又委屈,一瞥眼,看见手里还捏着的江湖异事录,心里忽然抖了个激灵,拿眼睛看了眼一旁散发寒意的青年,缓慢道:“我们再多休息一会儿吧?”
寒意似狂风骤然席卷季玉山。
他咽了咽口水,忙接住下一句:“听说殷阁主也曾在这块石头上歇息过。”
如刀刃刮在身上的寒意一滞,随后竟然缓缓消退了。
季玉山心里乐道:“此鸟果然有猫腻。”
不等他想完,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腕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整个拎起来丢到了一旁。
季玉山揉着屁股爬起来,以为此招不好使,正打算出声给被编排了的殷阁主道歉,就看见灵江盘腿坐到了他刚刚趴着的石块上,双手搭上膝盖,闭上了眼,歇息起来。
“……”
果然,殷成澜三个字阴魂不散的好使。
后面的路走的无比顺畅,基本就在‘这是殷阁主吃过的面’‘殷阁主喝过的小河’‘殷阁主午睡过的大树’下舒坦度过,转眼就到了孤绝万仞的万海峰。
万海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山势陡峭起伏,近乎直上直下,山脚下是数十丈光滑的崖壁,崖壁四周被苍茫大海包围环绕,海水将崖壁洗刷的无路可走,当真如此峰名所唤的那般,是盘踞万海之中央的陡峰峭壁。
山峰伫立在蔚蓝的海中央,尚且不知海面下还有多深,峰顶之上云雾缭绕,驭凤阁就在那片朦胧白云间,如鸟入云海,远离凡尘。
季玉山望着巍峨的万海峰瞠目结舌:“我怎么上去?”
灵江目光一转,季玉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望见云海之间竟有数十条粗壮的玄黑色铁链从峰上射下,另一端钉在岸上相对山势较矮的山林间,就好像有人用铁链将万海峰栓在了凡尘俗世,将那孤绝飘渺的山峰在人间烟火中沾了个边。
如若是轻功卓绝,顺着那玄铁锁链也能攀上万海峰上。
不过季玉山的话,就只能望链兴叹。
灵江幻成小黄鸟,翅膀扇动着从海面刮过来的海风,波澜不惊道:“原地等候,每日午后会有人下峰接人。”
“哦,好。”季玉山见他在海风中飞的摇摇晃晃,似乎稍不留意,就能被海风卷走,便道:“你不与我一同等了?”
灵江看他一眼,算是默认,留给季玉山一个圆滚滚的小屁股,扑棱着小翅膀飞走了。
飞的无比干脆利落、摇摇欲坠。
季玉山望着他逐渐渺小的背影,想到一事,忙大喊起来:“少侠——哎,内小鸟——”
岸上惊起一群落地啄食的小麻雀,大眼瞪小眼,一个比一个小。
季玉山:“……”
他垂下肩膀,失落的抱着包袱。
这时,冲进海上的小黄鸟又扑扑棱棱飞了过来,悬空停在季玉山眼前。
灵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季玉山一笑:“我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在下姓季名玉山。”
灵江漠然道:“灵江。”
季玉山道:“驭凤阁里是不是只有一只像灵江公子这种鸟……人,鸟人?”
灵江扇着翅膀,默默无语:“妖。”
季玉山笑的更欢:“与我猜想没差多少,在下相信灵江公子即便是妖,也一定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这样的话,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不会告诉其他人。”
灵江不傻,听出他言下之意是如果他且做了伤天害理的事,那身份就要曝光了,小圆眼将季玉山扫了一圈,轻飘飘的完全没当回事,理都不理的又飞入了云海里。
季玉山在他身后摇头直笑,把江湖异事录塞进怀里,抱着包袱仰头望着远处巍峨的山峰,慢慢的,脸上的笑容淡去了。
灵江这一趟路迷的七荤八素,比规定的时间晚了五六日,他扑棱着翅膀刚飞到自己的鸟舍,就听舍中传来训斥声,
被训斥的那人缩脖子缩肩,形容猥琐,腰上别了个脏兮兮的酒囊,手里握着根鞭子,战战兢兢低着头,时不时点头哈腰,卑躬屈膝——那人正是灵江所在鸟舍的训鸟人,人称老赖子,做事也是无赖至极,人前摇尾巴讨好装可怜,人后污言秽语什么都骂,而且常常用鞭子抽打舍中的信鸟,?          2 页, 钏敲灰桓龊枚鳌?br /> 驭凤阁有三万多只信鸟,良莠不齐,种类杂多,阁中有非常详细的等级、品种分类,按信鸟优良来分的话,共分为‘天地玄黄’四大舍,天字舍中的信鸟品行最好,古有云“飞放论骨,论神,凡睛有光彩,目光如电,翅有骨力,六事翮刚劲者,即为佳品”。反之,则黄字舍的信鸟品质最差,多为老弱病残,断翅残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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