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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鸟儿完本——by 落樱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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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殷成澜沉着脸没说话,还以为男人默许,就接住下一句:“……自然最好。”
灵江肃穆的说:“那你还不快回去。”
连按歌便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向殷成澜行礼,离开了房间,就在他转身关门的瞬间,还看见屋中的青年还拍着主子的肩膀小声说着,十九听话。
他浑身一个激灵,当真留下殷成澜,自己大步离开了。
屋门将夜风关在了外面,灵江这才松开按着殷成澜的手,往他身上轻轻一拍,解开了男人的哑穴。
殷成澜阴沉着脸,没说话,眉目间有种暴风骤雨将至的阴冷肃杀。
屋里的气氛骤然寒凛。
灵江去倒了一杯凉茶放到他面前,环胸靠在桌边,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到一起,等了一会,没等到人说话,就弯腰凑到殷成澜面前,说:“还生气呢?”
殷成澜是真的生气,半分都没有开玩笑,他自幼出身尊贵,身旁的人无一不是敬畏忌惮毕恭毕敬,即便是如今的皇帝,当年在他面前也未曾敢逾矩失礼,还需尊称他一句殿下。
哪曾有过像方才一般,被以下犯上,胆大包天的忤逆。
他身上浮现雷霆愠怒,连屋外的风都好像悄摸绕路刮走了,可偏偏屋里的另外一个人像是没发觉一样,浑然不觉那股伏尸百万的天子之怒,叹了口气,蹲到殷成澜身前,仰起头看着他。
“我这不是怕你还没将人杀了,自己先毒发死了吗。”
殷成澜怒极反笑:“那我是不是应该还要谢谢你?”
灵江立刻道:“那就不用了,咱俩谁跟谁谁啊。”
十分大度的拍拍他的腿。
可殷成澜依旧冷冷看着他,看的灵江心里微微一抽,只好收敛起嬉皮笑脸,双手扶住殷成澜无法动弹的废腿,放低了声音,缓缓说:“十九,就算毒发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你也会疼的啊。”
灵江的声音低低的,并不如女子那般轻柔,更像是清冽的山风吹拂幽谷沙沙作响,自然干净,随性无拘,他说话的时候也并未刻意,可就这么一句话,猝不及防撞进了殷成澜百挠不屈的心口,顷刻之间,他心里硬如磐石的堤坝崩裂,爆发出波浪滔天的山洪。
殷成澜忽然别过头,几乎维持不住笔挺的肩背。
一见他这样子,灵江更心疼了,他无比清晰的明白,殷成澜身前的十万大山已被他敲开,顽石松动,飞沙走石,已经濒临破碎,此时若再说上几句山盟海誓的软话,他人前这副皮囊必将再也装不下去,从此,他在他面前,就会像一个小孩,所有委屈不甘伤心难过都将坦露给他看。
可灵江却闭口不言了。
他想要殷成澜坦白,却不想自私而残忍的剥开他的一切,他想他应该挚爱着殷成澜,所以也爱护着他的尊严。
灵江默默蹲在他身前陪了他一会儿,恰到好处的给了殷成澜想要的安静和距离,待他看出男人平静下来,就继续说:“不过疼了就算了,你气性这么大,万一给气死了,仇还没报,多亏啊。”
还处在山洪暴发,无比感动的十九爷:“……”
他觉得刚刚决堤的洪水怕是灌进他脑子里了,不然,他没有脑子进水,怎么会对这只小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
不过殷成澜也不傻,能分出哪句真心哪句贫话,便顺着灵江给的台阶,收敛了方才险些失控的情绪,哑着声音没好气道:“我气性大?那是你没见过一生气就啄人脑门、跳人车顶的鸟,那才叫气性大。”
灵江抱着他的腿,没形没样的坐地上笑了。
殷成澜看见他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重重揉了一把:“我的人你用着挺顺手啊。”
灵江顶着一头鸟窝,嘬嘴作哨吹出来,随即一只信鸟啄开门窗钻了进来,落到他手上,灵江毫不客气道:“你的鸟我用着也很方便。”
取下鸟爪上的竹筒,倒出来一卷书信,抻平看了一眼:“神医谷的回信,他们的人已经发现严楚的踪迹了,有他们相助,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严小白脸。”
第39章 北斗石(二十一)
第二日, 一人一鸟和连按歌在乔家镇外的小树林里分道扬镳,皇帝的人围攻万海峰之事交给连按歌坐镇指挥,他与灵江去寻严楚的下落。
直到马车顶着烈日走出去很远, 殷成澜都无法相信自己就这么答应了一只还没耗子大的小贱鸟的话,跟他走了。
马车摇摇晃晃, 门帘翻飞时能看见坐在车辕上驭马的浅黄色背影, 灵江一只腿踩在座位上,嘴里叼着根野草, 身子跟着马车来回摇晃,看起来心情不错。
殷成澜看着他得意的背影,感觉牙根有点发痒。
“嗯?”灵江忽然回头:“估计还有五六天才能到约定的地点, 你自己无聊吗, 出来陪我一起驾车吧。”
殷成澜唇间抽了抽, 所以呢, 到底是谁无聊。
殷大阁主决定不能这么惯着他,装腔作势的在车中坐出‘爷品行端正,决不出去和你胡闹’的气势,然后被灵江掐住腰, 生拉硬拽的拖了出来。
车辕不宽,两个大男人坐在上面非待挤在一起才能坐下,殷成澜被迫和灵江肩并肩的贴在一起,眉头高高挑着, 不悦的挑剔道:“挤死了。”
灵江笑笑没说话。
殷大阁主被拖出来很不情愿, 于是看哪都不顺眼, 摸着硬邦邦的车辕,蹬鼻子上脸的抱怨:“又硬又挤。”
灵江懒洋洋甩了一下马鞭,歪头打量男人英挺的五官,说:“要不你坐我怀里?”
殷成澜还有一句抱怨就这么噎死在了喉咙里。
走的是官道,路两旁有深山峡谷,即便已入秋,林木依旧幽绿葱郁,隐有鸟鸣溪声传出。
头顶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清风徐来,好像能拂走身体里的沉珂旧疾,心胸豁然开朗。
殷成澜兀自憋了会儿,说:“怎么不是你坐我怀里。”
灵江眼角一弯,暧昧的摩挲着手里的缰绳,将脸凑了过去:“求之不得。”
殷成澜抬手按到他的脑袋上,将此鸟推了回去。
不与流氓论高低,他忍。
“那鬼老头为什么说是我救了你?”灵江问,前两天一直没来得及提起。
殷成澜也听见了鬼孤老人说的这句,这会儿有空便同他琢磨起来。
“他误会了什么?”
“还不清楚”。殷成澜摇头:“对了,一直想问,你到底……唔算起什么?鸟人?”
灵江无语,很想啄他一脑门,鸟人你大爷,他又不是长得半人半鸟。
“世间有很多飞禽走兽,成千上万的品种,但事实上这些皆是人来命名的,之于飞禽而言,我等并不需要以称谓分辨族群。像人一样的话,声音动听,则自己问自己叫百灵鸟,忒蠢了。”
殷成澜哦了声:“那请灵江公子以一个不蠢的方式告诉在下,你算哪个族群?”
灵江便幽怨瞅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我自破壳起就在驭凤阁黄字舍中,除了我之外,没见过会说话的小鸟了。”
殷成澜惊讶,“那你这身能力?”
灵江道:“我破壳见天地时,就通人性。听人说话,就懂人话。长至几年,就知自己能幻化成人,除此之外,就和你那阁中的鸟没两样了。”
他怎么知道他算个什么玩意儿。
殷成澜本以为能听见什么山海经怪报仇报恩的故事来,没料到真如故事主角一般,淡出鸟了,他嘴里一时没味,琢磨了下,试探的问:“不然本阁主帮你查查身世?”
生怕灵江怀疑他居心不良似,又补上一句:“起码也要知道鬼孤那老头将你误会成什么了。”
灵江嗯了一声,对他这副听话的小媳妇样很满意,大手一挥,大方的让他想办法去查了。
“还有,鬼孤老人这次极有可能没死,你有些心理准备。”殷成澜道。
当日那老头咬牙切齿的一句‘非得到他不可’,让殷成澜心里甚为不悦,不管灵江是不是宝物,哪怕就是他阁中的一只蠢鹌鹑,他罩下后也是不准任何人觊觎的。
况且,灵江长的比鹌鹑精神多了。
“放心。”灵江放松身体歪在他身上,“此人我非杀不可。”
此时,长年海风翻涌大浪的万海峰下,秋深雾重,天色朦胧之际,一队浑身包裹黑衣的杀手自小渔村悄无声息出现,手持无名宽刀长剑潜伏在了万海峰下。
傲然独立在汪洋中的万海峰易守难攻,山壁湿滑,无处攀爬。
领头人神色严峻的搜索上山的路。
一阵海风拂过,牵在岸边与山巅的玄黑色铁链森然浮出雾中。
黑衣人对视一眼,皆有喜色,从岸边矮山树林里摸到了隐匿藏着的玄铁链。
领头人低声下达命令:“上去之后,不留活口。”
其余人将面罩拉上,只露出一双杀意凛然的眼睛。
数十条铁链一端摇摇之上没入云雾,铁链腕粗,冰冷滑腻,乃是出入万海峰为数不多的通道入口,黑衣人大喜,命人攀链入山。
山崖之巅,一人负手而站,山风将他的衣袍鼓起,翻飞如同浪卷。
连按歌低头望着万仞之高的悬崖下面,袅绰云雾中,几点黑色微微颤动起来,正是那几条斜横在天地之间的锁链。
齐英从身后出现,连按歌指着那几点,说:“鱼上钩了。”
随即抬起手,从雾中忽然飞来一只鸟,像雕,棕黑色,羽毛硬茬,鸟喙竟是极大,向里勾起,外带两只囊。
连按歌抚摸着鸟背,温声说:“去吧。”
黑鸟豁然高飞,冲进了浓雾里。
猎猎海风中,黑衣人自山脚攀附锁链而上,像一群乌黑的蚂蚁,随锁链摇摇晃晃悬在半空,脚下是翻涌的万顷巨浪,嗥嚎着要将所有吞没,而头顶穿过浓雾就能抵达峰崖,黑衣人攥紧湿滑的锁链,吞咽了口水,手臂发力。
这时,一只鸟落到了离他头上不远的锁链上。
这名黑衣人仰头呵斥了几下,黑鸟却没有动弹,脚下还跟着的黑衣人大声询问情况,于是他空出一只手,打算将黑鸟赶走。
黑鸟的眼睛盯着他,透过缭绕的雾气折射出不详的微光,对视之下,他浑身生出一股凉意,正欲说些什么,只见黑鸟忽然喷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同时,他的眼角扫到一点亮光。
不等他反应过来那点光是什么,眼前一阵热浪忽然炸开,冰凉的锁链上湿滑的液体遇火即燃,片刻的功夫,悬在万海峰与海岸的玄铁链便烧成了赤焰,犹如十几条浑身冒火的巨龙在风中摇晃。
锁链上的黑衣人浑身沾满了那种粘液,化作一团绚烂而残酷的火球,下饺子似的,惨叫着,接二连三坠进了汪洋大海。
远在大荆国都的皇帝两眼充血,将一本奏折扔到了九龙金柱大殿上,冷声道:“这是两日前临滨城太守上奏的,江湖中竟出现如此杀人如麻的组织,若是朝廷继续不管不问下去,遭殃的只会是临滨城百姓,朕要兵部立刻出兵前去镇压,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左丞相低头捡起奏折,打开看去。
“……驭凤临城,江湖乱党,恩怨是非,迁怒之至,甫一治辖,夺刀杀子,浮尸流血,骇人听闻,百姓昼夜难寝,时日不敢出海渔,奏请朝廷出兵以治,还临滨安定……”
他神色凝重的合上奏折,思忖片刻,说:“皇上,驭凤阁在江湖上闻名十余年,臣也有所耳闻,做的是情报消息的买卖,从未听说与江湖门派有过纷争,会不会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皇帝坐在金銮大殿上,神色在鎏金冕旒下晦暗不明:“左丞相以为是临滨太守出了差错,还是朕的决定出了差错?”
左丞相为官数十载,抬眼一看皇帝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知晓自己说错了话,纵然不知错在何处,他却已经先撩袍跪了下来,头贴到冰冷的大殿上,眨眼几个动作,已经教他想清楚了刚刚皇帝所说的话。
……陛下不是在询问他们意见,而是心中早有定夺。就伏地说道:“是臣记错了,江湖恩怨起因复杂难以追究,纵然江湖之事江湖了,但若是妨碍百姓起居,官府插手也不无理由。再者,近年来江湖上几大门派世家多与朝廷纠纷,借镇压驭凤阁之事,杀鸡儆猴,也不免是件好事。”
皇帝脸色缓和,环顾殿前文武百官:“还有爱卿有异议吗?”
百官躬身,无人再出声。
高高之上的皇帝望着众人俯首称臣,目光穿过巍峨的大殿,落在外面锦绣江山之上,他露出了自负满意的笑容,微眯起双眼,盯着远处不知什么地方,像一个拉满长弓的猎手,好似已经对准了猎物,只等手指一松,穿膛破肉。
殷成澜收到消息时,已是五日后,看罢,他平静的将纸条扔进了奄奄一息的篝火里,篝火倏地卷起一簇火花,转瞬将其吞没。
灵江单手撑着腮帮子,另一只手捡了根小木棍在火中划拉,将纸条的碎屑戳碎在篝火里,问:“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殷成澜张开手,烤着火,漠然说:“派人挑起争端,制造江湖厮杀的假象,再借临滨城太守之口,找出个攻打驭凤阁的正当理由,我这位皇兄,就连杀人,也非要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能动手,生怕青史上留下一点污迹。”
荒郊野外,篝火烧着木柴‘啵滋’作响,灵江听了没接下去,反而问:“你也想名垂青史吗?”
火光照亮了殷成澜半张脸,将他俊美的五官渲染上一抹深刻的浓墨重彩,他忽然收回烤火的手按在双腿上,沉默了会儿,说:“以前想,现在不想了。”
将斗篷抖开盖到身上,往后一躺,躺到一片干稻草上,双手为枕,枕在脑后,仰头望着夜空的星河:“你不是说了吗,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不如好好睡觉,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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