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是这样的鸟儿完本——by 落樱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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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不停,直接穿街过市奔向皇宫。
灵江盘腿坐在车窗边, 从翻飞的帘子缝隙往外看去,突然眉头一皱:“等等。”
“怎么了?”连按歌也在车里, 见他神色一凝,紧张的问。
纵然已安排好人手接应, 但帝都不比西南, 行事需万分小心。
灵江指着窗外,严肃的说:“我想吃。”
连按歌探过目光,看见扎在稻草棒子上晶莹剔透鲜红欲滴的糖葫芦。
“……”
“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有心思吃?”连按歌方才叫他吓的一手心的汗,现在还没干透,心脏慌急直跳。
灵江眼睛眯了一下, 灼灼的视线缠在冰糖葫芦上, 喉结缓缓滚动, 心里有种强烈的欲望, 他并不贪嘴,此刻却想吃的有点控制不住。
“去买。”坐在车里侧的殷成澜道。
灵江扭头朝他勾了下唇。
连按歌只好令人停车去买糖葫芦,灵江又道:“卖糖葫芦旁边那个是什么?看起来软软的。”
连按歌瞥了眼:“红豆马蹄糕。”
灵江哦了一声:“也要那个。等等,对面的是酸汤饺子吗,我没吃过,要一碗素馅的。”
连按歌眉毛一边高一边低的瞧着他:“你不怕发胖?吃一口胖三斤。”
灵江没理他,目光在街上逡巡几圈后,才意犹未尽收了回来:“先就着吧。”
连按歌便黑着脸找人去买了。
“以前没见过你对凡人的食物有兴趣。”殷成澜道。
灵江看着外面各色热气腾腾的摊子,只觉得口水都要被馋出来了,他也说不清原因,就是想吃,暗中猜测大概是以后不能幻成人了,这种机会越来越少,所以才弥足珍贵吧。
酸汤饺子的味道很快霸占整个车厢,殷成澜帮他举着冰糖葫芦,连按歌给他捧着马蹄糕,眼睁睁看着灵江喝了一口汤,然后要人端着又出去添了一勺醋,这才心满意足喝了起来。
连按歌:“……”
真挑。
从一处偏僻的小路绕进了皇宫,灵江吃饱喝足,将余下半串糖葫芦塞进殷成澜嘴里,从车帘缝隙打量大荆皇宫。
“这里是承祥宫,宫里有一亭子,夜里在亭中能看见天上的祥瑞星,所以后来皇帝在这里筑建了礼佛大殿。”殷成澜道。
灵江道:“之前是什么?”
殷成澜道:“我的书房。”
绿瓦朱甍,回廊通幽,冬练三九,夏读三伏,昼夜星移,朗朗书声犹在,已是物是人非。
马车在戒备森严的宫殿里行走,光明正大从皇宫禁军的眼皮底下穿过,灵江看见那些人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殷成澜道:“皇帝为了供奉山月这座活佛,投其清净之所好遣走了大量奴仆和侍卫,不准外人随意进宫打扰,所以我们趁机便将礼佛宫换成了我们的人。”
灵江放下车帘:“此人有些本事。”
殷成澜笑着帮他整了整微乱的领口:“山月身手不凡,你若有兴趣,也可向他请教请教。”
灵江挑眉看他一眼,对“请教”二字不置可否。
连按歌搓了搓手,好像想起了某些惨痛的回忆,说:“印象里山月从没输过,他这个人怎么说呢,真的就跟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淡佛一样,清新寡淡,又无人能匹及。”
灵江便好奇起来,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担此美誉。
礼佛殿外有一株梅树,如今仍有积雪残留,清冽的檀香氤氲如青烟袅袅,伴随着大殿中传来的稚嫩念禅声,仿佛岁月都静止了,开出满室的清香。
一个和睿思差不多大的小和尚坐在殿里敲着木鱼诵经。
灵江想了想,拿出自己的八楞梅花锤,在手中一抖,幻成一柄窄剑,剑刃薄薄的一抖,几道雪亮的光影闪过,眨眼便向小和尚刺去。
剑刃破风而入,就在小和尚的眼皮前被截住了。
截住他的是一根红线。
红线绷紧,与剑刃相撞的地方发出颤动的金石之声,灵江看见那截红线缠在一人的手腕上,抬起头,见青裟逶迤垂地,一双皓如星辰的眸子正微笑注视着他。
灵江手里的剑发出嗡鸣,擦着红线穿过,他腰下猛的一软,剑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了过去。
然而未至跟前,那殷红如血蛇的线已经将剑刃死死噙住了。
对方衣袂绝绝的冲灵江微微一笑,他的剑便‘呛啷’一声掉落在地,红线急速收缩,剑柄一路摩擦出火星,跃进了对方手里。
灵江被卸了兵器也不慌张,神色冷淡的站在原地抚平因风而起的衣角。
殿外响起殷成澜的掌声。
山月微微颔首,翻手将灵江的兵器奉上,落落大方说,“贫僧失礼了。”
灵江瞧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大殿,走到殷成澜身旁,淡淡道:“你们谈。”
说完幻化原型往殿外的梅花树上一站,将两只小翅膀往胸前交错,摆成一个稽首的姿势,颇有大侠风度道,“非你失礼,是在下技不如人。”
山月禅师看见灵江真身也依旧眉目不惊,皓月清风般的温声道:“公子只是不擅用剑。”
他看出灵江有意相让,故意选了不趁手的兵器,便道:“若有他日,愿公子不吝赐教。”
小黄鸟拿翅膀叉腰,把小肚子挺起来,嗯了一声。
殷成澜入殿和山月密谈,灵江注意到自己鼓起的小肚皮,注意力一时被吸引,就没跟进去。
殷成澜见他不粘自己,以为他还生气,苦闷的叹了一口气。
礼佛殿外,灵江和树下的山月收的小和尚徒弟对了会儿眼,小和尚脸颊一红,结结巴巴道:“师、师父让我去给公、公子取稻米,我我我不知道公子喜欢吃红红红豆,还是绿绿绿豆,还是黄黄黄豆。”
灵江掐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肥起来的腰,郁闷的说:“都来点吧。”
反正已经胖了,对吧。
山月为殷成澜斟茶。
“你想好了?”殷成澜道。
眼前的僧侣清淡如风,至今殷成澜都想不出他竟会为了一个人,破了戒律清规,放下佛心禅语,从此竹丈芒鞋踏进这纷杳的三千红尘。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打动青灯古佛的心?
“心意已决。”山月道。
清茶升起淡淡的白雾,透过雾气看人,眉眼都无比温柔。
殷成澜与他是臣是友,已是相识多年,山月禅师露在外面的皮囊再怎么清风皓月温润如水,骨子里仍旧有一座险峻清傲的山,千钧万担,无人撼动,悬崖深谷,暗藏急湍。
没人能改变山的意志。
殷成澜注视他良久,一笑,:“听说也是个男人?”
山月眨了下眼,摇头。
殷成澜抿了一口茶,“山月,你瞒不过本王,况且纵然是男子——”
他没说话,被向来温文尔雅的山月禅师打断了,一提起某位大爷,他唇角带着掩不住的笑容:“非人,是只雄兔。”
殷成澜一愣,失笑道:“和他一样。”
今年的妖精似乎特别多。
殷成澜看着眼前温润的僧侣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笑意,想起自己和灵江的将来,胸中闷涩,只好低头喝了一口清茶,压下眼底的羡慕,说:“此行前来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山月收起笑容,正色道,“爷指的是后闽王以公主为质入荆之事?”
“是。暗探所报,后闽王生性狠辣孤傲,以他的性子,按理来说不可能会将主动提出将自家女儿送入大荆以示臣服,我怀疑他此行另有打算,你这段时间留在宫中,等后闽公主入朝后暗中派人盯着她,莫让皇帝鬼迷心窍,糟蹋了大好河山。”
山月应了,举起茶杯,“等后闽结束,就是爷夙寐以求之事,山月力薄,也愿助爷一臂之力。”
殷成澜与他茶盏相碰:“多谢禅师十年之久的奉陪。”
七天后,后闽使者与其公主在大荆国境内失踪,山月离开王宫,前去调查,并暗中开始为自己的小徒儿铺出一条通向皇帝的路。
自那一日起,礼佛殿中再也看不见青裟如烟的禅师,只剩一个小和尚,用一方帕子垫着木鱼,日夜不停的诵经念禅。
那方帕子上绣着一句诗:“桃林有鹿,佳人难得。”
离开皇宫,殷成澜要去黎州接睿思到帝都天子脚下。
而灵江却不能再跟着了,只有殷成澜不在身边,他才有机会让严楚取出自己的那截锥骨。
这天夕阳烈烈如血,染红了半扇云空。
灵江挺着毛茸茸的小肚子,从酸汤饺子碗里抬起脑袋,看向了殷成澜。
第69章 佛火凤凰骨(十)
“长安寺的后山外有一片迎春花, 此时开的正茂,等安顿好睿思,我带你去转转,那附近还有打春花糕的, 酸甜味,你应该会喜欢。”
殷成澜拎起醋瓶给他又倒了一勺醋:“慢慢吃,我们今夜再上路。”
灵江坐在碗边,若有所思啄着酸汤, 他需待寻一个借口独自回神医谷让严楚取出他的椎骨给十九解毒才行。
但找什么借口自己才能抽身, 这是个问题。灵江扬了扬呆毛,瞥着殷勤给自己端茶倒水的殷十九——瞧他这幅贤良淑德的小媳妇模样, 估计现在特喜爱自己,特想粘着自己,一刻都分不开。
他终于意识到殷成澜和盘启不一样, 眼前这个人如此这般待他,他又怎舍得他们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灵江慢条斯理啄了一口汤, 说道:“我要回神医谷。”
殷成澜皱眉, 捏住他的小翅膀:“你不舒服?那我们先回神医谷, 让严楚帮你看看。”
灵江抿嘴,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装病的借口没了。他抽出自己的翅膀,郁闷戳着殷成澜的手指,仰头看他一眼, 心里忽然抖了个机灵。
不过这个机灵先被灵江在心里不屑了一番, 这才缓缓说道:“我没不舒服, 只是想起了一些关于盘启……”
殷成澜眼里一黯。
灵江舌头都不带打弯的顺嘴道:“……宫殿的寒香奇蛇,不知道蛇脑好吃不好吃,我突然很想吃。”
原本只是个借口,不过一提起吃,灵江嘴里立刻有了口水,馋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殷成澜:“……”
小黄毛的口味什么时候这么重了。
“我唤人去街市的养蛇人那里买几条好不好?”
灵江小翅膀往身后一负,小黑眼忧郁:“只想吃寒香奇蛇的蛇脑。”
连按歌撇嘴啧了一下,想抱怨,被殷成澜用眼神止住了,他摩挲着灵江的小爪爪:“好,吃,你想吃什么都行,那我们先回神医谷,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连按歌终于知道烽火戏诸侯是怎么操蛋的操作了。
灵江满意的拍拍他手背:“你去接他们,我回神医谷找严楚要寒香奇蛇的大脑袋,我记得他取了血之后没扔掉。”
说完,灵江幻化成人,活络着拳头,满眼都是跃跃欲试,甚至控制不住的问道:“蛇肉怎么做好吃?椒盐爆炒姜辣醋溜?”
殷成澜:“……”
已经馋到了这种地步吗。
刚刚他还有点怀疑,现在已经彻底没想法了。
灵江迫不及待摸着他的脸:“你去接他们吧,我自己回去就行,我在神医谷等你。”
他站起来,端起桌上的半碗酸汤饺子狼吞虎咽吃光,说走,转身就要走。
殷成澜连忙抓住他的手,“这么想吃?几天都等不了?”
灵江眼巴巴的看着他,把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按了一下:“想吃,等不及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很馋,若是想吃的吃不到,夜里我都睡不着,十九,你快去快回,我在谷里等你。”
殷成澜觉得他馋的都要冒绿光了,只好道:“我让人护送你回去,明早我去黎州,你回神医谷。”
灵江点点头,坐回他身边,把桌上的空碗扔给连按歌:“给我再来一碗酸汤。”
连按歌:“……”
迟早胖成球。
夜里灵江一心一意挂念着寒香奇蛇的味道,连被殷成澜按到床上扒光衣裳都没注意,殷成澜幽怨的亲吻他白皙的胸膛,不满的沉沉唤道:“灵江。”
灵江这才回神,推开他坐起来:“我来,你躺下。”
殷成澜:“……”
不如继续神游天外吧。
灵江亲了亲他的侧脸,一丝不苟的按照之前殷成澜睡他的步骤,把枕头垫到了他腰下。
殷成澜哭笑不得,拉着他面对面侧躺下来,一本正经道:“明日我们都要赶路,折腾狠了我没法坐车,这样吧,我教你新姿势,既能让你痛快,又不会累着你。”
灵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答应了。
见他这么好说话,殷成澜激动又愧疚,庆幸又自责,心里天人交战,最后小腹里的火烧上脑子,瞬间就将所有的羞愧烧干净了。
他拉过灵江的腿,让他侧着身子勾住自己的腰,然后面对面挺了进去。
别想了,先睡再说。
“嗯,轻点。”
“疼?”
“吃多了,肚子胀。”
“……”
翌日清晨,天方亮,小黄鸟就早早爬了起来,站在枕头上伸翅膀伸爪,摇摆着小屁股上刚长出来的几根羽毛,把殷成澜啄了起来。
“我想了想……”灵江蹲在殷成澜脸边,淡黄色的鸟喙啄着他。
殷成澜凝神看他。
灵江道:“……我决定吃鱼香蛇块了。”
殷成澜:“……”
他真的是为了吃蛇肉回去的,一点都不用怀疑了。
一行人在帝都城外兵分二路,按原计划,殷成澜前去黎州接睿思和他娘,灵江回神医谷吃蛇肉。
殷成澜将连按歌留给灵江,让其沿路照应,自己带海东青与影卫上路。
临行前,看着灵江迫不及待的表情,殷成澜心里一阵苦闷,又酸又涩的情绪堵在他喉头,让他勾起的唇角都极为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