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店的香火钱完本——by 米粒儿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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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啊——”
女子从镜子里望过来,眸如秋水,巧笑嫣然:“您终于卸甲归来。”
不知不觉里,她温柔如春风的嗓音变幻作莫测的戏腔,一边欢笑,一边清唱。歌声回荡在午夜的别墅里,分外诡谲。
只不过恍惚了一瞬,明焱再度凝神,发觉不知何时,已身处一座古宅门前。天上月色正好,为古宅门前的石狮子镀上一层银边,眼前的景象越发神异起来。
一定都是幻象,是那面铜镜里的女人施了障眼法,抑或根本就是萧韶从中作梗。可是想要破除幻象,就必须找到那个关键的节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焱走到古宅前,扣响黄铜门环。
开门的是一名老者,须眉俱白,甚至还穿着古人衣装。明焱诧异地打量着他,紧接着又望向自己,这才发觉他也变作了古人打扮。
“哎呀呀,原来是老爷回来了!”老者喜笑颜开,当即为明焱掌灯引路,“夫人苦等了您五百七十三年啊。”
五百七十三年?
听得此话,明焱一惊,心里警铃大作,以为老者要出杀招,险些就要先下手。谁知他只是提着灯笼走在前头,絮絮叨叨说着话,并没有做出异常举动。
明焱警惕而狐疑地跟着他,试探着问:“夫人在哪里?”
“一十三年寒暑春秋,未盼得你解甲归——”
幽幽唱腔响起在漆黑的庭院,晚风呜咽而过,犹如在为这凄切词句哭诉。
明焱循声去寻,老者先一步提灯上前,照亮了暗处吟唱的人的身影。红罗水袖一扬,在风中招摇起舞,灯光影都被映成血红。
女子旋身起舞,满头青丝伴着红裳飞扬,蹁跹身影美丽到妖异而诡谲。
“咿呀——”
女人朝明焱俯身一拜,唱词停歇,终于是戏终,只余下一段残音在夜风中呜咽。
明焱蹙眉凝神望着他,不敢稍稍分心。
“将军啊,恒娘终于与你团聚。”女人扬起脸与他莞尔一笑,艳丽的面容宛如桃花。
明焱冷眼望着她,丝毫不为美色所动:“引我来到这里,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因为你是我的将军啊。” 恒娘拽着明焱的衣裾,笑容渐淡渐无,化作一片哀凄与迷茫,“你不是我的将军吗?”
“很可惜,我不是。”明焱蓦然叹息,却仍旧要打破女人的幻想,“如果他想回来,你又怎么会苦等五百七十三年?”
“既然你不是……”恒娘垂下头,仍是保持着拜见的姿态,断断续续重复着这几个字,包涵怨愤,“既然你不是——”
“那便留在这里与我一同苦等吧!”
话音未落,女人再度抬脸望向明焱,原本灿若桃李的面容化作修罗相。饱满而紧实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犹如失去水分的玫瑰,末了,只有薄薄一层雪白的皮紧贴在嶙峋的骨骼上。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红妆,却不在艳丽多姿,变成一个不死不活的恶鬼修罗、
这样的情形让明焱触目惊心,亲眼看见一个人从灿烂到衰败,比遇到恶鬼更令人震撼。
红罗缠上明焱的脖颈,如蛇绕行,渐趋收紧。明焱掌心引火,当即焚毁桎梏。
恒娘一声啜泣带着戏腔,冰冰冷冷,凄凄凉凉,如冰水沁入心田:“陪着我一起等待吧。”
也许是因为声音太过凄切,明焱陡然心生寒意,飞速躲开啜泣不歇的女人。而他身后的老者忽然发笑,原本圆润如朱玉的富贵面庞,也变得沟壑纵横。
“一起等待吧——”说话间,老者雪白须发骤长,如触手般自迎面扑来。
好在明焱避让及时,才堪堪躲开,又见恒娘的红罗再度来袭。两方缠斗之下,明焱独木难支,渐渐显露出拜势。
此刻再进行正面纠缠,显然很不明智你,明焱瞥见身后厢房,当即心生一计。引火焚毁白须的瞬间,急速退进破败的门扉里。
这间昏暗的房中,满是蛛网灰尘,只有一盏破了洞的红绸灯盏散发出幽幽光亮。
红绸灯盏下,是已经干涸的胭脂膏,缺了齿的木梳上,有一只蜘蛛在结网。即便再破败,明焱也看得出,这里是女子的闺房。
一面铜镜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明焱来不及仔细端详,因为破败的门扉已经四分五裂,扬起阵阵浮尘。
女人拖拽着血红的水袖走过来,一边吟唱,一边啜泣,在地上落下长长的身影,鬼魅如斯。
月亮藏入云层,夜色愈发幽暗,凉风不知为谁呜咽。
红罗布如流水一般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潜入房屋里。下一瞬,猝然卷住明焱脚踝,将人拽倒。
明焱始料未及,正要挣脱,却在抬8" 花鸟店的香火钱0 ">首页 10 页, 脸的一刹那贴上一张惨白的脸——
这事情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得被吓得背过气去。纵使身经百战如明焱这样的,也免不了心头一滞。
这张苍白的脸上只附着紧贴骨头的一层皮,偏偏还化着艳丽的红妆。红白对比太过鲜明,着实诡谲难言。
“你不是我的将军吗?”漆黑的眼凝望着明焱,深情到教人毛骨悚然。
明焱再度打破她的幻想:“不是。”
认清现实纵然痛苦,也比活在幻境来得痛快。
明焱忽然举起手,亮出那盏铜镜:“你的将军也早已投胎转世,你也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你看亲眼看一看现实吗?”
女人一愣,犹豫了许久,才伸出干枯如树枝的手,擦去铜绿,瞧向镜面——
女人惊诧而慌乱地问:“这是谁?”
“是你自己。”明焱拿着镜子,冷声说道。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干瘪凹陷的面颊,惊悚地看着镜中人与自己做出同样的动作:“是我……不,不是我!”
是不是她应该已经清楚,只是想用假象自欺欺人。
属于她的时光早已不再,如一捧散沙般流逝而去。她等待的人却从未回来过,这破败古宅里,只有痴心人心念不改,被岁月风干了绝美容颜。
“他不会回来了吗?”鲜红如血的指甲摩挲着铜镜,恒娘执念难解,嘶吼着问明焱,“告诉我,他还会不会回来!”
明焱望着她,一双略略飞扬的眼里,有沉沉的光亮划过:“五百七十三年已过,你还没醒悟吗?”
女人凄然低笑,忽然想起戏本中的唱词,缓缓哼唱起来:“枉我空空堕红尘,换得清清冷冷茕茕孤身……茕茕孤身——”
明焱自她的红罗布中挣脱,虽然暂时克制住女人的心性,却发觉铜镜并不是破除幻象的关键所在。分明是铜镜引他陷入幻境,可为什么破除障眼法的关键节点不是这个?
明焱来不及再往深处想,因为身后忽有声响传来,犹如鬼哭神嚎。
一绺一绺飞扬的白发如被赋予生命,藤蔓似的自身后绞缠而来。明焱璧山不及,手腕被紧紧缠住,发丝拧成的绳索几乎嵌入皮肉,烙进骨骼。
巨大的外力下,铜镜自明焱手中脱落,“咔嚓”一声,碎成三瓣。
老者干枯而狰狞的面孔映在碎裂的镜子里,犹如骷髅上附着一层薄薄的皮,可怖至极。
他也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捂住干瘪凹陷的面颊,发出阵阵嘶吼。
缠绕在手腕上的发束蓦然松开,滑落在地。明焱飞身退到安全距离,冷眼望着呼号不歇的两人。
不知何时,藏入云层的明月再度探出脸,洒下满地银霜。
澄澈的光亮映在碎裂的铜镜里,骤然绽放出耀目的银光,宛如白昼骤至,破开无边夜色。
明焱的双眼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下意识地回身,却在再度睁眼的时候发觉,又陷入另一层幻境。
罗帐层叠,红烛星点,有佳人款款而来,交错光影织成子夜里最旖旎的梦。
明焱垂眸打量自己,发觉身上穿戴甲胄,腰间陪着宝剑,俨然是征人打扮。
一双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拂开绣着鸳鸯的纱帐,红妆佳人倚着墙,几番欲言又止,眸光盈盈地望向明焱:“何时能归来?”
明焱蹙眉望着她,眸中渐有悲悯,口中的言辞却依旧锋利如刀刃:“你的将军不会回来了。”
女人没有明白明焱的意思,手指绞着身畔的纱罗,蹙起眉头:“将军出征在即,为何说这不吉之言?”
“我不是你的将军。”尽管这么做太过残忍,但明焱必须让困在铜镜的亡灵清醒。
“你的将军从不曾回来过,早已归尘归土,迷失在轮回途中。”
她为自己编织了一场无尽的梦,数着日子陷入永生永世的等待里。五百七十三年已经过去,栖身在铜镜的亡灵也应该解脱了。
既然铜镜不是破局的关键所在,那么,便只有镜中人才是要害。
“你不是……”恒娘的表情从惊骇变为恍然大悟,又从恍然大悟化作死灰般的沉寂。
明焱所言字字句句都似利刃,寸寸劈开迷障,也割裂了苦等之人的心。
“如果这样,我又是什么……”恒娘木然地坐回房中,望向梳妆台上的铜镜,怆然一笑,红妆晕开,宛如血泪。
明焱撩开幔帐,遥遥望着她,轻声叹息:“你早已死去,是镜中花,水中月。
“我是幻象……”
话未说完,皮肉撕裂的痛楚自手腕处传来,恒娘垂眸一看,竟见一道豁口赫然在目。鲜血喷溅在铜镜上,宛如红梅点点。
她惊恐地望着皮肉下森然的腕骨,颤颤巍巍说道:“我记起来了——”
原来,她早已死去,在得知夫君战死之日,便也奔赴黄泉。
就是在这面铜镜前,画着凄凄红妆,哼唱着无名的戏词,陷入无尽的等待里。
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有轮回。
“不会回来了,我也回不去了——”
伴随着女子的一声长叹,明焱听到了铜镜碎裂的声响。幻境如风中飞沙一般散去,古宅、庭院、明月,都化作尘埃。
子夜的钟声蓦然敲响,寂静的别墅里,明焱孤坐在客厅。在他的跟前,一面铜绿斑驳的镜子发出几声脆响,没有任何外力摧折的情况下,裂痕如长了脚一边游走在镜面。
明焱已经打破幻象,此刻犹如大梦初醒。
萧韶端着热饮从厨房走过来,虽然勾唇轻笑,却依旧含着别样的意味:“你看到了什么?”
“你很想知道?”他越是满面笑容,明焱就越警惕,生怕被这样的笑面虎抓到一丝错漏。
萧韶不置可否地摊开双手,又望着碎裂的古镜,蓦然叹息:“镜中花易碎,水中月易散,明焱,你懂不懂?”
明焱一怔,刚要开口,又听萧韶说:“时间不早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隔日更哦~~~
啦啦啦啦啦啦
第32章 哭嫁与笑丧 1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十二月还没正式到来,就已飘下第一场雪。肖从朔守着店面,望着小巷渐渐变成一片素白。
“说起来,上次那个小鬼也该回来了。”明焱给肖从朔塞了杯热茶,忽然提起那名执意等待父母的小鬼来,“他与我约好再等四个月,十二月就是最后期限了。”
肖从朔捧着热茶暖手,还不忘追问:“如果三年内不投胎,会有坏影响?”
“很可能就无法投胎了。”明焱叹息道,“算了,等雪后天晴,我们去找找他。”
肖从朔望着玻璃门外的满目素白,暗自想着,还不知道这场鹅毛大雪什么时候能停。
下雪的日子里,天地都是一片宁静,仿佛琉璃世界。
肖从朔原本在刷网页,一声恸哭响彻花鸟店所在的小巷,惊得他差点打翻手边的杯子。热水泼溅在手背,火辣辣地发疼,肖从朔赶忙走出门,捧了雪块擦手。
灼热的痛感在冰雪的冷敷下渐趋散去,肖从朔看见手背通红一片,苦笑着自我安慰:“总之,不会起泡了。”
恸哭声还徜徉在寒风里,刮到肖从朔耳畔时,犹如蛛网缠绕,绵绵不绝。下一瞬,爆竹声响彻雪地,礼花散落开来,欢笑与哄闹声渐渐响起。
肖从朔循声望去,只见穿着中式婚服的新娘依偎在新郎怀里,走向巷子口的婚车。
原来是哭嫁,在某些风俗里,如果新娘出嫁当天不哭,将来会生个哑巴。
肖从朔看着新人从跟前路过,相互扶持着走在雪地里,笑得甜蜜。闹哄哄的亲友们也欢笑着,簇拥着新人,时不时冒出几句吉祥话,好不欢乐。
融融冰雪似乎也没那么寒冷了,肖从朔笑着目送众人远去,却在在转身的时刻瞥见巷尾矗立着一抹鲜红。
鲜红颜色十分惹眼,在一片素白里,宛如火种掉落在纷飞大雪。
那是一个玲珑娇小的女孩,撑着一把红伞,穿着红色纱裙,梳着两根麻花辫,独自站在雪地里。
看她一身大红,肖从朔猜想,也许是花童。可是人群已经走远,欢笑声也即将消散在风雪间,似乎没有谁记得,还落下一个小女孩在雪地里。
小女孩撑着伞,又开始哭泣,哭声由小变大,没有一丝童音该有的奶声奶气。沉郁、悲戚、哀痛,这些不该属于孩童的声音在她嗓子里发出来,似乎能将旁观者拖拽进冰窟。
肖从朔越发觉得诡异难言,听了哭声心里憋闷得慌,在细看女孩的面容,又惊觉她白得不对劲。
这个小女孩实在太过白净了些,脸上没有血色,偏偏又有一对漆黑的眼,一双殷红的唇瓣。
这样的眼与唇都似画在一张白布上,鲜艳到不真实。
这不会是一个假人吧?
肖从朔背后发寒,只觉得冷风席卷周身,不禁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
哭泣声徜徉在风里,刮到肖从朔耳畔时,骤然迸发出回应。声音直冲脑海,回旋不散,肖从朔眼前一黑,犹如得了雪盲症一样看不清东西,几乎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