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与娇花完本——by 宁容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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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亭间相对而坐,风越辞拂袖化出一只杯盏递了过去。
姜桓转了转杯盏,眉梢微扬:“道君该不会以为陪我饮酒就是看着我喝吧?”
风越辞抬头看他,没开口,却仿佛在反问——不是吗?
姜桓忍笑,一敲杯盏,又化出一只来递到他跟前,摇头道:“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是道君请我,自然要一起喝了。我特地问过林姑娘,灵酒便如同药果清露,喝上几杯对你身体并无大碍,反而可以暖身。”
风越辞却看着杯盏,静静道:“我不会饮酒。”
“你就当喝水,有什么不会的?”姜桓笑了笑,直接动手开坛,浓郁的酒香顿时漫延开来,“道君自己酿的酒,不想尝一尝吗?”
姜桓斟满酒,端起尝了一口,只觉香甜冷冽,回味时又有如火的烈气升腾,连连赞道:“好酒好酒,道君真是厉害,这世上怕是没有你学不会的东西了。”
风越辞道:“是书中所讲甚为清晰,非我之功劳。”
清酒漾开涟漪,映出天边明月,十分诱人。
姜桓目光殷切地盯着他,示意他尝尝,风越辞见此,终于抬手持了杯盏,置于唇边。
姜桓期待地问他:“如何?”
风越辞顿了顿,才道:“尚可,只有些灼人。”
“普通的酒喝着与清水无异,不过你酿的是灵酒……”姜桓原本与他解释一下,却忽然见他雪白面容上浮起淡淡薄红,清艳无匹,一时竟看呆了,语无伦次地道:“灵酒,灵酒那个,没关系,你体寒如冰,可以多喝两杯,没关系,对你身体好,多喝点。”
风越辞微微仰头,将一杯酒饮尽。
姜桓瞧着他修长的脖颈,顿时也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随后不动声色地拿起酒坛,再次为两人斟满,“先前道君问过,这世上可有什么是我真正在意的。我仔细想来,从前的确是没有。”
风越辞道:“姜公子这样,亦无不可。”
世上千百种人,千百种活法,没有谁有资格要求别人同你一样。心怀天下者固然值得敬重,独善其身者未必要受唾骂。
在其位,尽其责。
四君以权势稳固地位,受天下人供奉,野心昭昭直指最高位,是以他们独善其身时会引来众怒。可姜桓的强大源于自身,从不欠旁人什么,自然无需在意旁人的眼光。
风越辞道:“世间浮云遮眼,最潇洒不过姜公子。”
姜桓笑道:“世间污尘蒙心,最通透不过道君。”
夜如幕,月如水,二人杯盏相碰,酒意熏绕间,风越辞亦褪去几分疏淡,哪怕端坐如常,到底是多了几分放纵。
姜桓一直为两人斟酒,也不知饮了多少杯,他忽然道:“从前没有在意的,不代表现在以后没有。”
风越辞目光仍清明,耳根脸颊却俱是泛红,仿佛已有了几分醉意,一时没有接话。
姜桓与他目光相对,喃喃道:“我想听道君弹一曲。”
风越辞静默片刻,轻拂衣袖,跟前便出现了另一把琴,比之“流梦琴”逊色些,却亦是难得的珍品。
琴声响起,轻轻淡淡,在这漫漫长夜里毫无喧嚣之感,唯有宁静悠远,伴人好梦。
姜桓倏而起身,长刀即出,倚月而动。
刀气纵横,将远处山间的花折了一半,引入院中。姜桓收刀,抬手,掌心落满了鲜花。
他走到风越辞身旁,将手中落花放在了琴边。
“兰溪之地初见道君,你便是我的情不自禁。山林间见你执伞而行,我忽然想……以后一直为你撑伞。”
“此时此刻,我更加明了,你是我一生心之所向。”
琴声骤然停歇,风越辞静静地望着他,半响都没出声。
姜桓素日里都习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这一回却没有,他很认真,从未有过的认真。
时间流逝得缓慢起来,风越辞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手撑着额头,声音低不可闻:“我头疼。”
姜桓没听清,走近扶住他,难得紧张道:“什么?”
风越辞从未饮过酒,这会陪姜桓喝了那么多,面上看着清醒,实则早就醉了,因而姜桓后来给他倒酒他就继续喝,叫他弹琴他就依言弹琴。
此刻盯着眼前人,神色如常,脑子却有些转不动了。
姜桓忍不住唤了声:“道君?”
风越辞似乎想起身,旋即却眼眸一阖,醉倒在了桌上。
“……”
姜桓哭笑不得,他还以为这人天赋异禀,第一次喝酒就千杯不醉,可现在瞧这模样,分明是已经喝傻了。
他推开琴,扶住风越辞的胳膊,手掌触碰间倒是真没那么冷了,温凉温凉的,像玉一样。
姜桓心痒,盯着风越辞微红的脸颊,没忍住戳了戳,笑了半天,最后只好将人抱起来往屋里送去,叹道:“早知道不让你喝这么多了。”
第26章 醉吻
风越辞醉酒后比平日里还要安静。
姜桓抱着他, 小心翼翼地绕过他手臂, 将人轻轻放在了床榻上。
月光透窗而入, 姜桓走过去扯开帘幕,屋子里霎时沉暗下来,唯有细碎的光影从缝隙中洒落, 明灭闪烁。
床榻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却是方才不小心碰到的玉石滚落在了地上。
姜桓走过去, 压低声音唤:“道君?”
风越辞眉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难受, 双眸却未睁开。
酒意纷涌,也不知是灵酒后劲太足还是怎么,以往千杯不醉的姜桓这会都觉得头晕目眩, 仿佛身处云端, 朦朦胧胧,不怎么清醒了。
姜桓捡起玉石镶嵌回去, 手掌撑在床榻边上,低头入神地望着床上沉睡之人,目光从散乱的长发转到微红的脸庞, 再描过清极的眉目。半响, 忽然着了魔似的慢慢俯身往下。
滚烫的唇碰到了微凉的唇。
心脏狂跳如擂鼓, 姜桓的呼吸骤然乱了,急促而加重。
风越辞似被惊醒,霎时睁开眼,挥手便是一道灵光闪过, 人已从床榻上到了门边,单手抚着眉心,神色间还带着未褪的醉意与茫然。
姜桓:“……”
这是清醒了还是没醒?
姜桓难得心虚,有点摸不准。
两个人都沉默着,好半响,姜桓试着靠近他,“道君?”
风越辞倏而侧身,抬手直冲他而去,目光清寒一片,凉意浸染尤胜数九寒天。
姜桓吓了一跳,身形连闪避过术法,落到了屋外,心说要命了!这分明是酒没醒还要家暴了!
“道君!冷静冷静!”姜桓哪会跟他动手,又避过一击,回身按住他的手,忙道:“你身体不好,打我没事,可千万别伤到自己!”
风越辞瞳孔淡得几近透明,竟似有银华流传,孤高漠然,看不出丝毫情绪,掌心一转,灵力翻涌拍在姜桓胸口,分明是轻飘飘地力道,却震得姜桓五脏俱焚,连退数步,若非护体灵光显现,只怕这一掌就要将他重伤。
“好强的灵力!”
姜桓喃喃道了一句,却见他又抬手,指尖逸散灿金碎银的光点,渐渐在掌心凝成一把未成形的长弓,金光银华,甚是耀眼。
这灵力波动叫人骇然,哪里像个病重之人。
他才刚冒出念头,就见风越辞身形颤了颤,灵力转眼溃散,捂着唇吐出一大口血来,闭了眼睛,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糟了!道君!”姜桓慌忙接住他,不停地输送灵力过去,又急又气,“就喝个酒……我就忍不住亲了你一下,至于跟我拼命么!”
风越辞眉眼动了动,缓缓睁开,偏头咳嗽了好一阵,目光渐渐由淡转明,茫然道:“姜公子?”
“终于醒了,你快吓死我了道君!我可再不敢让你喝酒了!”姜桓长舒了口气,抱起他送回屋里,又急急忙忙转身出门,“我去找林姑娘,你千万别乱动啊!”
风越辞半躺着,盯着自己手心,像是发起呆来,许久没回神。
没多久,姜桓就带着林烟岚回来了。
“道君!”风越辞唇边手上皆带血,雪白衣衫上也沾了不少血迹,吓得林烟岚面无人色,脚下发软地冲过来为他抚脉,怒极道:“怎么会这样?是谁?学宫内谁敢跟您动手!”
姜桓道:“……是我。”
林烟岚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回头:“什么?”
姜桓道:“他是与我动的手。”
林烟岚睁大眼睛,正要讲什么,就听风越辞出声道:“林姑娘稍安勿躁,此事与姜公子无关。”
姜桓叹了口气,道:“不,是我过错,不该叫你饮下那么多酒。”
风越辞微微摇头,道:“是我允诺请你在先。”
听来听去,林烟岚总算明白了,原来是二人喝酒惹出的事。她为风越辞施针片刻,擦了擦额头间的冷汗,又气又无奈道:“姜公子,我是与你讲过,道君可以饮酒。可你们饮酒归饮酒,好好地为何动手啊?”
姜桓一时哑然,随即道:“好了好了,姑娘家别问这么多。道君身体如何?”
“早上刚见起色,现在又不大好了,”林烟岚看向风越辞,拧着眉头,“道君此刻,一定头痛欲裂吧?”
风越辞神色如常,未露分毫,轻淡道:“无妨。”
姜桓立即道:“不是说那个茶可以缓解头痛么?我去泡一些!”
风越辞唤住他:“姜公子。”
姜桓闻声,瞬间回头。
风越辞道:“让林姑娘为你抚脉。”
姜桓眉眼微扬,笑了起来,“不用。道君全盛之时或许还能伤我,就这几下算得了什么。只是有一点,道君以后若想动手,提前与我讲,我站着让你打好不好?可千万别折腾自己了。”
听得这话,林烟岚与风越辞一起怔住了。
这话听来没什么,只是姜桓语气着实亲呢了些,看那神态,再眼瞎的人也瞧出几分不对劲了。
林烟岚脸色微变,脱口道:“姜公子,你……”
姜桓泡茶,头也没抬:“我怎么?”
“……没什么。天色太晚,我不便久留,劳烦姜公子照看道君,让他好好休息,明日我再送药过来。”
林烟岚察言观色,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这些年来,她遇见过太多对道君动心之人。在林烟岚看来,这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连她自己,少年时亦对风越辞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年岁渐长才走了出来。
叫她意外的是姜桓。
林烟岚曾开玩笑地讲过姜桓“面冷心热”,但其实心中极为清楚,这是一个真正冷漠又危险的人。
医者见多了生死,第一次在林家见到姜桓,她就察觉这人身上总带着萦绕不散的杀伐血气,割得人骨头生疼。她每回对上他的眼神,哪怕其中含着笑意,也感受不到一丝温度——那像是在看蝼蚁或是在看死人。
只有对着风越辞时,这样的眼神才会出现变化。
林烟岚原以为那只是玩闹游戏般的“兴趣”,但此刻,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心动与眷恋,氤氲在那双莫测的眼中,浓烈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被这样的人缠上,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林烟岚有心想对风越辞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道君素来清明通透,只怕看得比她更加明白。
她只是个医者,也没有立场去插手旁人的私事。
“林姑娘,有劳了,”姜桓开口道:“慢走。”
林烟岚微不可察地一叹,告辞离去。屋子里便只剩下姜桓与风越辞二人,一时间静得针落可闻。
茶壶在手中转动,热气升腾缭绕中,姜桓忽然问:“道君可还记得醉酒时的事?”
既然方才让林姑娘为他抚脉,想来是记得与他动手之事,却不知还记不记得他说的那些话。
风越辞现下已完全清醒,自然不会避而不答,平静道:“记得。”
没料到他如此坦荡直接,姜桓手一晃,险些将茶水溅出来。
“我……”
“姜……”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闭口。
姜桓道:“让我先讲吧。我这人不太喜欢那些弯弯绕绕,也不喜欢将什么事藏着掖着,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与道君说的那些话,尽皆出自肺腑。但只想先让你明了我的心意,并非要什么回答,因我知晓,道君现下能给的回应必然不是我想要的。”
风越辞安静而认真地听着。
姜桓笑了笑,道:“不过这没什么,我喜欢道君,自然也喜欢你这般性情。我曾与道君讲过,倘若喜欢一个人,便该好好追求,我对旁人不耐烦,对道君却是有用不完的耐心,所以我不急,也不会逼迫你接受什么。”
他走过来,将热气腾腾的茶水递给风越辞。
风越辞道谢接过来,哪怕谈论着风月之事,两个人的表情也是极为坦荡自然的,皆不觉得这是什么羞于见人之事。
以情动人,照见本心。
风越辞道:“姜公子是动了情念。”
姜桓道:“是对道君动心动情。”
风越辞低声咳嗽,慢慢饮茶,认真道:“七情六欲,人之根本,却时常是一念之差。姜公子,恕我直言,修行至今堪为不易,无上道途近在眼前,何以庸人自扰?”
姜桓闻言只是笑,笑了好半天,“道君所言很有道理,我却想问一句,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风越辞道:“世人所求皆不同。”
姜桓连连点头,道:“没错,有人求长生,有人慕名利,有人爱权势,有人为自由……无法一概而论。”
风越辞放下杯子,“姜公子为何?”
姜桓思绪有些飘远,“实话讲,我以前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心里空得很,只冥冥中告诉自己要变强,可变强要做什么?仍然不知。不怕道君笑话,我看到你时,才生出一个念头——我应该在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人,只有变强,强到可以目空一切才能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