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经年记事录完本——by 白鸟赴千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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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毛病啊?”
虽说李慢水大部分时候很欣赏徐剪做事雷厉风行的态度,但有的时候是不是太过了。
“假都请好了,三天之内我肯定回来,而且,”徐剪放下手头正在收拾的行李,眯眼盯着李慢水,“我是因为谁才去的啊。”
李慢水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剪姐一路顺风!”
“走了,有事随时联系。”
“恩恩恩!”
早上没睡够就出门,回来了又立马请假,还收拾东西跑去了高铁站,等到下午三点多到达S市时,徐剪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
徐剪打开手机叫了辆出租车,打算先去宾馆放好东西,再去找王明事。
但最终还是没撑住,刚收拾完东西,她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等到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快六点了。
盛夏的天总是黑的比较晚,走出宾馆时,不同于B市的闷热,S市独有的凉风吹来,让徐剪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这个季节,工人们下班都会稍晚一点,王明事现在应该还在工地上,徐剪在路边买了只烤鸭,提在手上,慢慢悠悠地朝目的地走去。
到的时候,正赶上工人们下班,一群人相约着下班去哪个路边摊好好吃喝一顿,徐剪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哪个是王明事,那人和档案上的王明理长得有九分相像。他走在离人群有些距离的地方,好似与那些人格格不入。
“叔叔,好久不见,赶着来看你,也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这个就当是见面礼了!”徐剪自来熟地跑过去,面上露出标准的乖乖女的微笑,把手里的烤鸭塞了过去。
“你是……”王明事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我是王茹雪的朋友啊!”这个名字一出口,对面的王明事脸部细微扭曲了一下,但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
“茹雪她爸爸去世了,这您也知道,她一个女孩子,现在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和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就是您了。”徐剪脑子里飞快转着,想着要如何好好挖一挖王明事的底,“这样,我们找个吃饭的地方,慢慢说吧,这顿我请了。”不等王明事同意,徐剪转身向附近的路边摊大步走去,回头笑了笑示意他跟上。
虽然自小家境优越,但徐剪在某些方面并不讲究。
初中时的暑假晚上,徐剪常常没事就跑出来独自吃路边摊,不过比起吃,她对那些路边摊上的人们谈论的家长里短更感兴趣,那是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您想吃什么,有什么不吃的吗?”徐剪一边翻阅着菜单一边随意问道。
“都可以,我们这些打工的哪有什么讲究,能吃饱就成了。”
“那行,服务员,这几个,麻烦各来一份,再来两罐啤酒。”徐剪指了指单子上价格最贵的几个菜,招呼服务员道。
“小姑娘,我们不用吃那么贵的,而且你小小年纪的,喝酒不好吧。”王明事状似担忧。
“叔叔,请客哪有不请好的道理啊。这啤酒也没什么度数,我都二十了,能喝酒的,您就放心吧。”
王明事低着头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我哥那事,从他出事那天开始,我就知道……”
徐剪用筷子撕了只鸭腿递过来,笑眯眯道:“咱们先吃饭,不急。”
王明事接过来咬了一口,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菜陆陆续续的上来了,两人一时无话,只是静坐吃饭。
天慢慢暗下来,路边摊的灯都亮了起来,独属于S市的风拂过来,徐剪灌了口啤酒,终于开口了。
“您和他的关系是不是不好?”
王明事侧头看着街景,缓缓道:“血浓于水,我们也曾经无话不谈。”
往事一件件浮了上来。
两兄弟父母去得早,年纪轻轻就一起出来闯荡了,那时虽然辛苦,但满腹理想,觉得为了今后的好日子,现在再苦也没什么。
后来,王明理为了多赚点钱,毅然去了更繁华的B市,而王明事则是觉得在S市呆久了,认识的朋友都在这,自己也更喜欢S市悠闲的生活节奏,没有一同前往。
但他没想到,这是让他们兄弟俩殊途陌路的开始。
王明理去了B市半年不到,就告知弟弟自己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是B市认识的朋友介绍的附近工厂的一名女工。两人连婚礼也没办,就急匆匆领了证,王明理问起来,也只是解释道:“嗨,就一婚礼有啥的,整那点东西的钱用来过日子多值当啊。”于是便没再多问,只是打了点钱当随份子了。
一年后,王明理的女儿出生了,夫妻俩给她取名叫王茹雪,谐音如雪,说是希望她如白雪般纯洁善良。
之后的日子虽然辛苦平淡,这个小小的家庭却很知足,直到王茹雪九岁那年。
那天下工后,王明理陪工友一同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出来时路过了一家彩票站,工友一把拉住他:“走,陪哥去撞撞财运!”
王明理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工友买了一张。
“嗨,中了!两百块呢哈哈哈哈!哎,王明理,我这买了一年多还头一次中那么多钱呢。快快,你也买一张,指不定中大奖呢!”
王明理犹豫了半响,想着就这一次,也花不了多少钱,于是便买了一张想碰碰运气。
“嚯,五百!!!不得了啊你小子!下回我买你必须跟来啊,要天天这样可不发财了!”直到走出彩票站,王明理的手里都还是紧紧捏着那五百块,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变质了。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运气好,接下来一个月,王明理从一周买两次,到一周只两天不去买,次次中奖,最多的一次中了三千块,没有一次是亏了的,工友连连感叹,“你小子是被财神爷照顾了啊。”
靠着这些钱,王明理给家里添了不少东西,老婆虽然担心他玩过头,但每次看到带回来一次比一次多的钱,脸上也就只笑的见牙不见眼了,没有多话了。
人的贪欲从来都是无法估测的,这样持续的好运,带来的是王明理无限膨胀的欲望。
他做梦都想中头彩,几百几千的小钱已经满足不了这颗被“贪”字蒙蔽的心了。
他越买越多,越买越大,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失利了。
第一次亏了以后,王明理不服气,相信财神爷肯定还是眷顾自己的,这和赌博的人心理是一样的,一旦上了赌桌,不论输赢,都难再收手。
于是一次又一次的买,一次又一次的亏大赚小。
等到王明理反应过来时,已经欠下了不少钱,就连女儿王茹雪的学费,他都交不起了。
慌乱之中,王明理只得先向弟弟王明事求救,并且向弟弟保证自己绝对不再买彩票。
王明事不忍心看自己哥哥这样落魄,拿了自己一半的积蓄替他还债。
可这“赌桌”,上去容易下来难。
还清钱没多久后,王明理又瞒着所有人去买了彩票,可好运早就不伴随他了。
发展到最后,王明理甚至借了高利贷,当然,他肯定是还不起的,于是又跑去向弟弟王明事借钱。
王明事看哥哥如此执迷不悟,知道自己再借钱只会纵容他继续犯错,毅然拒绝了。不过他告诉哥哥,虽然自己不会再借钱帮忙还债,但愿意帮王茹雪先交上学费,毕竟她是无辜的。
岂料王明理根本不领这份情,直接啐了口:“我呸!你以为当初我中那么多钱,这小丫头片子没跟着享福啊,那时候还不是要什么给买什么!我告诉你,就算你拿钱给她交学费,到头来还得到我手上来!”
王明事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哥哥,已经不是从前的哥哥了。
自此以后,两人就形同陌路,这么多年,再也没有联系。
“唔……所以说,你也并不知道王明理后来发生了什么对吗?”徐剪皱了皱眉。
“那件事之后,我们差不多就算是断绝关系了吧。虽然我也担心嫂子和茹雪受到不好的影响,但毕竟这是他们自家事,我算上去,已经是外人了,没资格管。”王明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也知道小姑娘你是为了他死的事情来的,我们这些年虽然表面没有联系,但其实我一直有打听他的近况,嫂子生病去世我知道,他一直被债主追债没地方住我也知道,可是我能怎么办?一个人自甘堕落,谁也救不了的。我说句不中听的,他活着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就算那天他没有投湖自尽,总有一天也会用其他的方法,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既然他觉得死是解脱,我倒也开心,毕竟对现在的他来说,活下去比死更艰难痛苦。”
“那茹雪呢,王茹雪怎么办?”
“这你放心,我现在是茹雪唯一的亲人,我会一直抚养她,直到她有能力养活自己”
“茹雪对他父亲……”徐剪犹豫半响,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王明事摇了摇头:“谁会希望自己有一个好赌的父亲呢,所以我才说,他死了是解脱,不仅仅是对自己,更是对茹雪。”
夜风吹过,徐剪看着对面的人,突然笑了出来:“看来啊,王明理到死都不清醒。”
“什么?”
“没什么,您这些年来做的够多了,不必内疚。服务员,结账。”
回到宾馆,徐剪靠在窗边发呆,她很想知道王茹雪的想法,她对王明理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无奈还是恨。但不论是哪一种,王明理这个父亲,都确实不称职。
没想到事情的进展远比自己想象的快多了,第二天一大早,徐剪就收拾行李回了B市,临走前还不忘带些S市的特产。
到B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徐剪先回了宿舍把东西放好,带回来的特产扔在了李慢水桌上,随后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就去洗澡了。
没两分钟,桌上的手机震了下,屏幕亮了起来。
“今晚八点,世贸大厦楼顶。”
下午六点,徐剪又在李慢水的咋呼声中醒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你不是请了三天假吗,就去了一天?”
“嗯,所以我这两天不用去上课。给你带了特产在桌上,好好吃,别说话了。”徐剪指了指
李慢水的桌子,意思她该闭嘴了。
看到吃的李慢水立马乐开花,也不多废话了。
徐剪看时间还早,爬下床换了身衣服开始仔细打扮。
“你干嘛?出去约会啊,天都快黑了还涂口红,给鬼看噢。”
“吃还赌不上你的嘴了?”徐剪有些恼怒又无奈地骂道,李慢水听了立马又笑嘻嘻开始埋头苦吃。
“我可能要晚点回来,记得给我留门。”留下这句话,徐剪就推门出去了。
离八点还早,徐剪在世贸大厦找了个咖啡馆填饱肚子。
天一点点暗了下来,月亮慢慢显出来的时候,徐剪才慢悠悠往世贸楼顶走去,到顶时,刚好八点,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真准时。”在还距离五米远的时候,那人回过头,看着徐剪温柔道:“再晚一点,可就来不及了。”
“王茹雪……你”还不等徐剪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王茹雪就打断了她。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人会这么贪婪,到现在,我还是不懂,”王茹雪没有管徐剪,继续自顾自说着,“如果当初我爸没有认识那个工友,没有走出那一步,没有尝到甜头,或许我们家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你是不是觉得我妈很可怜,病了都没钱看?其实她活该!要不是她也想赌一把运气,宁愿去卖血都要让我爸买彩票,怎么可能染病。死到临头还想着发财,我爸拿她
看病的钱去继续买,都不反对,她死一万遍都活该!”
月光映照下,王茹雪的眼神阴冷,无比瘆人。
“所以,你杀了他?”徐剪早就设想过这个可能,但她没想到王茹雪会那么痛快承认。
“他有什么资格做父亲!竟然还逼着亲生女儿去□□!”王茹雪好似根本没听到徐剪的问题,恶狠狠发泄着,“你知道他怎么和我说的么,他告诉我没关系,发了财就什么都好了!那我偏不让他如愿!你一定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对吧?没错,是我杀了他。”
癫狂的女孩突然开心的笑了:“我找了那么多种方法,终于找到了适合他的死法。”
“投湖?”
“对他来说,可不是投湖,那是掉在了钞票堆里啊!你知道么,我花了那么长时间,种在他身上的蛊终于生效了,为了保险,我还特地在自己身上试了!”王茹雪摸了摸手臂,继续说道,“死前一个月,他都看到自己次次中头彩,最后,他去领奖了,你猜奖品是什么?是一堆山一样的钞票!像他这种人,当然是激动的扑了上去,可是现实中,那不过是一条会淹死人的河罢了。”
王茹雪阴恻恻笑了:“其实他死的还蛮开心的不是嘛。”
徐剪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呢,你的蛊怎么办?”
可王茹雪这时候却突然愣住了,她疑惑地看着徐剪:“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在这里,我爸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呢,我要赶紧回去了,不然他们该着急了!”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跑,可却一脚踩空,像残破的蝴蝶,从世贸大厦楼顶坠落下去。
“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救命啊!快来人啊!!”
“血!好多血!!”
此起彼伏的尖叫身从楼底传来。
徐剪站在原地没有动:“……茹雪?如雪。”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夜空
“从局子里出来了?”
“是啊。”徐剪应了一声。
那天王茹雪自杀后,自己作为她在生前最后一个联系过的人,自然被带去了警察局,顾兆义有些吃惊看到自己的外甥女。徐剪倒是无所谓,人又不是自己杀的,该说什么照说,只不过把下蛊那一段隐瞒了下去,只说王茹雪自杀是因为家庭破碎,且被父亲王明理逼迫接客赚钱,最后难以忍受才跳楼的,自己虽然知道了他们并非同学所说的远房亲戚,但这些遭遇还是让人起了恻隐之心,所以联系到王茹雪想要帮助她,岂料那时候的王茹雪,已是在崩溃边缘垂死挣扎,说出自己的遭遇和痛苦之后,便再无牵挂,遂从世贸楼顶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