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庭轶事完本——by 昀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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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夜来觉得自己的脸颊愈发烫了些,他略略侧过头,不想被人发现,而对侧,慕如羽也微微垂眸,背上的衣物似乎被汗浸湿了。
笃笃笃,有人在窗外轻敲了三下,慕如羽闻声,立刻起身将窗子打开。一个身影一跃而入,原来是江上叶。江上叶在慕如羽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淳于夜来见慕如羽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不认同的意思。江上叶会意,有立刻从窗户飞身而出。
“走吧。”慕如羽对淳于夜来轻言道。
淳于夜来略一点头,又看了一眼床榻上之人,意思是询问”那个人怎么办“?慕如羽指了指窗外,手指比了个“二”字,意为外面有两个人看着他。
慕如羽领着淳于夜来先行顺着暗处从小门离开挽芳苑,来时的马车留在那里,待天亮时再离开。二人拐过一个街角,早有一辆马车在那里恭候。马车走了一会儿,车夫在帘子外问道:“大人,查令司已到,是否进去?”
慕如羽,“不必,直接去王府。”
王府,悠然王府?为何去那里?其实我想回查令司……
“封长史过会儿也会去那里。”似乎是看出了淳于夜来的困惑,慕如羽解释道。
待马车驶入了悠然王府,侍者在外头将帘子挑起,慕如羽摘下面具,率先跳下马车。
“殿下!”众侍从抱拳作礼。
“不必多礼,进去再说。”
慕如羽留心了一下身后,听淳于夜来没有动静,不由得回头看他。
淳于夜来刚想跳下马车,见他一回头,却是吓得一下子往后坐倒在马车上。
我没这么吓人吧,慕如羽心想,可淳于夜来的眼神分明是又惊又恐,慕如羽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没问题啊,还没几年过去,难道昀庭美男子榜没有本王的名号了么。
淳于夜来那厢,脑海中闪电般的将一些事串联了起来:这张脸不只一次的入过他的梦,还是一些,嗯,让人脸红的梦。又是这张脸的主人看过他最难以启齿的模样。这是苍天饶过谁吗?不过那时,他好像没对自己做什么,反倒是自己……他不由得抿了抿唇。
“已经到了,不必戴面具。“慕如羽伸手,想揭下淳于夜来脸上的面具。淳于夜来怕自己脸上太红,看着丢人,原想阻止,可是慢了一步……淳于夜来垂眸,幸好面具后的脸似乎是因为惊吓而变得苍白。
“我吓着你了么?”慕如羽问。
“没……没有,殿下见谅。”他手脚有些不听使唤似的,拘谨得跳下马车。
二人进到议事堂中不久,封长史和江上叶便赶了过来。
江上叶回禀追踪到的迹象:“那几个黑衣人出自福瑞镖局,轻功着实了得。料想押镖时须得携物行走,怪不得绑人如此利索。”
封长史亦回禀道:“那挽芳苑里出去的小厮,之后又去了销愁坊赌钱,方才回了自己家,我已经派人盯着了。”
“殿下,为何方才你不让我等将那几个黑衣人直接逮了来?” 江上叶转而询问慕如羽。
慕如羽,“怕打草惊蛇。”
封长史略一思索,言道:“有道理。”
慕如羽,“如果惊动了黑衣人,可能线索到那里就断了,若是福瑞镖局有当家掌权的参与了挽芳苑之事,他也可以照样把自己摘出去,只说是那些人自己贪财在外面揽事。可是,能够差使几个高手,且完事之后这几个高手又回到了镖局,那么福瑞镖局的当家人不可能不知情。也恐怕,还不仅如此。”
封长史闻言,问道:“殿下,是否是觉得这还并不算是幕后?”
慕如羽笑了笑,“对,这恐怕还只是台前。我着人查了挽芳苑,多年前,先国主将它赏赐给了长孙丞相,众所周知,长孙丞相敬佩盛安皇帝,挽芳苑在他手里,只修缮,不改动。八年前,吴丞相被构陷身死,挽芳苑又重新回到我王族手中。王兄即位后,长孙丞相平反昭雪,曾有一位他的至交好友想买下挽芳苑,可是不知为何,没能如愿。想必在座各位都知道,”慕如羽看了看几人,露出些不以为然的神情,说道:“那时王族是真缺钱,谁也没空去照拂一个小园子,想来若是有人想买便卖给他。有些归属不明,但名义上属于王族的地产被变卖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淳于夜来问道:“是不是,虽然没有写明,但其实挽芳苑已经在某一人手里,所以有人想买时,便被从中作梗。”
江上叶,“可是谁不知道挽芳苑已经荒了好几年了,这园子的现主人也太不上心了。”
慕如羽,“谁知道呢,兴许,只是贪心不足?”他不明显地笑了一下,“现在,能够顺藤摸瓜的便是那些黑衣人和小厮的行踪。”
封长史,“看来是的,哎,那个福瑞镖局啊。”
江上叶,“封长史认识福瑞镖局?”
封长史,“何止是人认识,福瑞镖局的总镖头赵长天当年在江湖上颇有义名,是铁铮铮的一条汉子,当年若不是他,我封某也没有来盛京闯荡的打算。”
可世事往往是,有一个“想当年”,便有一个“现如今”,且二者又往往相反。
淳于夜来询问道:“那这位赵总镖头如今还是福瑞镖局的当家吗?”
封长史,“赵老兄已经去世有三年了,现在的当家是他不惑之年才得的独子。”
慕如羽,“哦,那么这位赵公子继承衣钵的时间应是多于三年了。”
淳于夜来与江上叶听言都看了一下慕如羽。上了年纪的人回忆起故人来多少会有些伤感,慕如羽的注意点依然是案子,未免显得有些太过客观冷静了。不过江上叶一想,这位殿下连知道淳于夜来中了毒时反应都很疏冷,就更别说如今案件当前追忆故人了。
封长史,“不错,赵兄病重时我去探望过,那时镖局的事都已经交给了他的公子,赵续。”
慕如羽,“那个赵续是如何人品?”
封长史,“我见的次数不多,长得像他父亲,性子却不开朗,不过听赵兄提起过,曾经那小公子见有官家恶奴欺人,便立刻上去阻拦。那恶奴狗仗人势,出言恐吓,赵小公子也全然不惧。赵兄很是欣慰。”
慕如羽略一垂眸,“这么说来……你们查到的挽芳苑相关事最早出于一年之前,若是一年之前福瑞镖局就有人参与的话,是什么,能让这样一个人答应做这等事呢?”
淳于夜来猜测道:“这位公子年纪不大,却坐上了总镖头的位置,会不会是他们那里的前辈将他架空了?”
慕如羽,“不排除这种可能。拿主意的,可能是那赵续,也可能完全不是他,而是镖局的其他掌权者。又或是,赵续只是知情者。”
这三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要把那赵公子和福瑞镖局的人盯紧了。
封长史,“殿下,你提起这个时间,我忽然想到,赵老兄与他的夫人伉俪情深,赵兄过世之后不久,我听闻赵夫人也得病卧床,一年前我夫人曾去探望过,听说不大好……我夫人未见到赵小公子,她只听赵夫人说儿子很孝顺,就是太忙。两个月前,有人传信说,赵夫人,没了。”
慕如羽想了想,言道:“毗京之战后,特别是在王兄登基以后,昀庭整体上安定了许多,不像早年,普通人家嫁女儿都要去镖局请镖师陪着轿子去夫家。我看近年盛京城里的镖局关了不少,赵公子怎会如此忙碌。”
慕如羽这么一说,几人自然都明白过来了。他的猜想是,赵夫人的病需延请名医,施用良药,但镖局的生意江河日下,进账越来越少,花费却是不减反增,那福瑞镖局便接了一些不该接的生意。
接下来的话便不用慕如羽说了,不然就显得太过冷酷。赵夫人已然去世,赵小公子没有了紧要的花费,是否会不愿再做这等生意,又是否会与那幕后之人划清界线?
慕如羽缓缓放下手中的杯盏,“总之,盯紧了赵公子和福瑞镖局的人。”
第15章 第 15 章
推论尚且只是推论,不可就此将所有的嫌疑都压在赵续身上,如果出了差错,必然会延误了时机。
慕如羽与封长史一商量,分拨两批人手,一拨人去盯着赵续和福瑞镖局中其他几个颇有资历的镖师,另一拨人则去盯着那晚从挽芳苑出来的侍者。
待定下安排后已是五更天。月往西斜,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几人步出议事厅,想先回去歇一歇。慕如羽觉得此时封长史和淳于夜来也不必急着回查令司了,便吩咐侍从收拾出两间房来供两位查令史休息。
案件在前,议事堂中,几人心里都觉得担着压力,言语、思绪也都扑在案子上,无暇他顾。但此时一出议事堂的大门,沁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将过密的思绪吹散了些,淳于夜来站立在乍暖还寒的凉风之中,只听一个低低的嗓音吩咐着,他忽的回头一看,那嗓音的主人也正好侧过眉眼。
有事?慕如羽露出一些问询的神色。
淳于夜来一时愣住,没想好怎么回应。
当不知道吗?当没有在挽芳苑里见过吗?
不如,该道谢便道谢吧,如此藏着掖着倒更加拘束了。
江上叶一看他俩眉来眼去,不对,状似眉来眼去,脑海中“猛士”二字立马窜了出来,转头对封长史说道:“封长史,夜太黑了,厢房不好找,我给您带路。”
“小江,有劳了。”封长史还想回头叫上淳于夜来,江上叶又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起最近盛京城里的见闻了。
庭院里就剩下慕淳二人了。
“多谢殿下,”淳于夜来躬身行了个大礼。
“谢我什么?”慕如羽却反问。
谢什么?这要怎么回答?……救命,救出险境,好像都不是……
“谢殿下……总之多些多谢殿下,殿下花费的金银,请容我之后还上。”
“呵,”淳于夜来听他轻轻一笑,“你先平身,”闻言,他便站直了身子,只见慕如羽的长发和衣袂在夜风中轻轻飘动,未束起的发丝略微拂乱,散了几缕在月白色衣襟上,慕如羽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淳于夜来也曾在书上看过不少形容美人的词句,此时却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慕如羽见他发愣,眼角略弯出了一个狡黠的弧度,负手言道:“哦,想起来了,我是花费了一些银两没错,淳于公子若是要还给我也无妨,不过,淳于公子是不是忘了些什么事?”
慕如羽嘴角的笑又明显了一些,他看似随意地踱了两步,刚好走到淳于夜来的面前。淳于夜来正在垂眸想着,忘记了什么?对方指的不会是芳翠轩里……忽的看见慕如羽的鞋子,惊得抬眼,恰好又见比自己高了二寸许的对方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无论是从身高还是从眼神里他都无端地感受到了一种压迫力。
他正想退后一步的时候,慕如羽开口了,“淳于公子记性很好且观察入微,想必是没有忘了。”
言罢,慕如羽擦过他身旁,自顾往长廊走去,“淳于公子早些歇息吧。”
歇息……来到卧房里的淳于夜来蜷着身子,坐在床头,一直醒着。疲惫似暗夜一般侵袭过来,但他却是如何也睡不着。
兴许当年见到的画中美人真的就是这个悠然王慕如羽。淳于夜来一想到这个,脸上就忍不住发热。
坊间流传的美人图有时会以王宫之中流传出来的图谱为参考,同一幅面容,换一身装束,换一个背景,女子像的话再换一种发饰,男子的话再添几笔胡须,如此一来,身份就被换做了洛神、风神之类。淳于夜来猜想,当年的那幅画只是没有被人叫做什么什么神而已,道理却是一样的,用了慕如羽面容,改换了他的装束和身份,挂在木架子之上足以过往行人惊叹了。
所以,他肖像了无数次,在许许多多个黑夜或白日里聊以遣怀的对象是……
“天呐,”他轻轻的叫道,低头将额头搁在手背上,“太丢人了,为什么还碰到正主了,流年不利啊!”
那个,他说让我记着是记着什么,不会是……他不自觉地用指腹轻轻摸了一下嘴唇,触碰完后,脸上一下子更烫了。
淳于夜来,你醒醒,你在想什么!别想了,别想了,肯定是想错了!
他一下子躺在床榻上,用被子蒙住头,生怕自己再想出什么匪夷所思,让自己面红耳赤的。
过了不多时,天已蒙蒙亮。另一厢的慕如羽只是浅眠,床帐中投进晨曦的光,他便醒了过来。神思游游荡荡,一时也不想想那些烦人的案子,就忽想起分开时他对淳于夜来说的话。
“呵,”他轻轻一笑。
我作什么去撩他,看把他给吓的,也许,是挽芳苑那个地方太古怪了吧。
这个人来作什么,到底是善是恶也还不清楚。
真的有这么巧,我会遇到这个人?还是有人把他送到了我面前。
他的目光顺着床帐中的光线的移动而移动,仍是有些惺忪。虽然淳于夜来这个人对于他来说还有诸多不解,但他并不觉得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感到心烦或是不快,相反,通过这些天的短短相处,他觉得“淳于夜来”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我是不是太闲了。他心想。
天又亮了些,封长史心里记挂着要回查令司梳理下头绪,布置任务,便早早地起了。他本想回头让淳于夜来自行回去,推开门一看,那小子已经在廊前的小庭院里练拳了。
啧,还挺勤勉的。
“淳于,本史现在返回查令司,一同回去吧。”封长史招呼他。
“是,”淳于夜来打了一个收式,回身向封长史走去。
这下离得近了,封长史发现这小子估计是根本没睡,双眼下面青得跟中了毒似的。其实淳于夜来自己知道,只要自己思绪一重便容易睡不着,像昨夜那种情况,他也没什么心思按揉穴位,这么一来眼睛下面更是容易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