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心人——by浮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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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芭拉睁大一双泪光晶莹的眼睛。我听到罗惊惧的叫声,“莱蒙,别刺激芭芭拉!”
“跳啊!你不是想死吗!”我瞪着她,吼道,“你他妈给我跳啊!又哭又叫的算个屁的本事!想死就给我麻利地死!不跳了?那也别想爬下来!你敢后退一步,我就砍断你的腿!”
“上帝啊!”波波鲁惊恐地叫了一声。乞乞柯夫在我身后蹙眉道,“喂,莱蒙。”
我听到自己放肆的讥笑声,“但在你死之前,你别他妈给我忘了——你就是个侏儒,就是个没人要的臭婊_子!不管你怎么搔首弄姿,怎么装腔作势,你就是个人见人厌的丑东西!你只配喜欢黑德·范文特那种猪狗不如的烂货,还得接受像块抹布一样用完就扔的命运!没人会再宠着你惯着你,听到没你这个丑八怪,你死了也改变不了你曾是个丑八怪的现实!给我一辈子铭记在心吧!”
噗通一声,芭芭拉从铜蛙塑像跳了下去,就像一枚在水面爆炸的炸_弹。我扔下刀,一个箭步冲上前,朝她坠落的地方跳下,跳入那仿佛搅拌了数不清石灰的河水中。
撒旦啊!真他妈冷!――这是我坠入水中的第一反应。刺骨的寒冷将我包裹,如一把把尖锥刺入我的骨缝,腥臭的河水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鼻孔和耳洞。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不怕火,但怕水怕得要死,尤其是冰冷得仿佛刚从冰山化下来的水。而且我他妈的会不会泅水还是个谜。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影像是模糊的,但那股沉没的恐惧已经刻入我的骨髓。我的身体僵硬得像块铸铁,死人一样不住向下沉,跳蛙河河面脏得就像块抹布,我竟然一点也看不到映在水幕之上的光。
这个该死的婊_子!
冰冷的河水挤压着我的大脑,我听到了肉体歇斯底里的尖叫,和遇难时的我一样疯狂。我在脑海中把芭芭拉的祖宗骂了起码有十几代,然后我就模糊地在水幕后看见了一个拼命挣扎的身影。芭芭拉像只陀螺似得在水底下转动,活像有水草缠住了她。
我僵硬的四肢骤然间恢复了力气,我的每一丝肌肉都在咔咔作响地吼叫。它们和我一样充满了愤怒,仿佛愤怒就是它们本身。【给我撑住,莱蒙·骨刺!这世上除了你自己,就没有值得你害怕的事!】我朝芭芭拉游过去,揪住了她的衣服。她像条翻个的章鱼一样扒住了我。水声淹没了所有声响,掩盖了所有光线,可我却似乎看到了她脸上皱起的细纹,听到了她的叹气声,一如多年前我第一次在花牌镇遇见她,在妓院门边孤零零蹲坐着抽烟的模样。
嘭――!
就在这时,一只沉重的流星锤坠了下来,跟朵烟花似的在水下炸开。我意识到那是断臂阿姆的武器,便拖着石头一样的芭芭拉,扯住了锤链,往下拽了两把。
断臂阿姆在岸上吼道,“好嘞!大鱼上钩!”
噗嗤一声,我和芭芭拉被拽出水面,像两条死鱼般软倒在地。罗急忙将我扶起来,他身上的温度让我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莱蒙!莱蒙!”他不安地唤道,我掀开眼皮瞥他一眼。撒旦啊,我实在受不了那种仿若被浸泡在冰川里的温度了。我推开冷得像块冰的罗,揪着哇哇乱叫的波波鲁过来当肉垫。
芭芭拉很快就清醒了,她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仿佛想起什么似得,啪啪甩了我两巴掌!
妈的,这蠢女人现在知道威风了。
“□□妈的死小子,谁让你救的!谁让你救的!多管闲事!”她叫着叫着就哭了,两行泪汹涌地从那张丑陋的脸上滑下,大嘴一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噗地把嘴里的一口河水吐到她脸上,视线模糊地瞥着她道,“丑东西,死过一次的感觉怎么样?”
芭芭拉哭叫道,“你们这群该下地狱的恶棍!比马粪还臭的死流氓!”
“你差不多给我得了,芭芭拉!丑又他妈怎么了?!”断臂阿姆气呼呼地嚷道,“你他妈丑成这副德行,瞎的是我们,又不是你!我们还没说什么哩,你他妈难受个屁!”
芭芭拉哭得仿佛下一秒心肝肺就要从嘴里吐出来似的。她张着嘴不知呜咽了几句什么,然后用手揉按我被她打得红肿的脸,两只粗短的手臂抱住了我,温热的眼泪和我衣襟里的河水融到了一起。
“想死没有人拦得住你,同样,想活也是。”我静静看着她湿淋淋的头发,说,“你以为你是为什么才活到现在的?”
她抬头,泪眼滂沱地看着我。我漫声道,“可别说我刚刚说了句屁话。那可是你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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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我除了冻得直发抖,脑壳还一阵阵地发晕。罗眼底的歉意更深了,仿佛我被蚂蚁叮了一口都是他的失职。
我们回到了草花旅馆,瘸腿赖格坐在大门处,见我们把芭芭拉带回来才气哼哼地骂了一声。后来乞乞柯夫对我道,“芭芭拉是从那个女老板那里知道巫师死掉的消息。今早上,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去了。”
“嗯。”我坐进热水桶里,感受着氤氲的热气和水流轻柔的冲刷,舒服地靠在桶沿上。罗一回来就不知在沮丧什么,缩在角落读书去了。
“话说,那个巫师的诅咒。”乞乞柯夫顿了顿,道,“真的就这样算了么,莱蒙?”
我缓缓睁开眼,“巫师死了,没办法收回诅咒,那么,只能让它自行消除。”我直起身,问,“巫师说过复原的条件么?”
“巫师当年的诅咒是针对芭芭拉所爱之人的忠心。”乞乞柯夫道,“他说,那个男人根本不爱你。芭芭拉不以为然,他就将其变成了丑八怪,说‘如果你这个样子,他也愿意与你结婚,诅咒便可自解’。”
我仰头望着天花板,“原来如此。那个翻脸不认的烂货就是黑德·范文特,对吧?”
乞乞柯夫道,“芭芭拉当年受到诅咒后,的确去找了范文特,然后她就……”
他俯身凑到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我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乞乞柯夫重新抽起了烟斗,“你想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将整个身子低入水中,冒出一串泡泡,又钻出来,大笑道,“烂货就该有烂货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本砣的存稿用完了。。以后大概是周末停更,五个工作日努力日更,希望大家理解(土下座)
第11章 恶棍们的阴谋
待在花牌镇的这几日,罗总是缩在墙角,手里捧着一本乱七八糟的爱情小说,看得时而羞涩时而感伤,像个深闺里思春的少女。起初我以为他只是在打发时间,后来才发现罗简直沉迷在那些人为编织的幻想故事里无法自拔,每晚吹熄蜡烛就缩在墙角背对着我,眼洞里逸出幽幽的浅蓝色光芒,一动不动地读至天明。
我翻了翻他读过的那几本故事。无一例外,基本都是王子与亡灵,浪子与亡灵,还有亡灵图鉴(我记得他边看边笑)。在那一摞书中,只有一本简陋的线装书比较特别,是他新近在某个地摊上发现的。主人公是两个青梅竹马的穷孩子,一男一女,在一个穷乡僻壤的村子里,因受不了各自家庭的压迫,在某个夜晚携手私奔了。
那时我还没考虑太多,只觉难得是个没有亡灵的故事,虽然也一样无聊。我和残废三兄弟、乞乞柯夫为解除芭芭拉身上的咒语,在一个桌边商议了半天,最终敲定了一个计划。
瘸腿赖格撇着嘴道,“这真的可行么?那只花公鸡周围的卫兵可不少,如果控制不住场面,恐怕又会变成乱斗了。”
断臂阿姆道,“怕什么,莱蒙不是有那个亡灵么?一镰子下去他们全得完蛋。”
独眼艾厄沉声道,“但是花牌镇的镇民是无辜的。”他转头望向我,“他们可曾是旧国的子民,莱蒙。”
我漫声道,“我明白。我有控制住局面的办法——罗!”
我朝角落望去,听见了轻轻的啜泣声。残废三兄弟面面相觑。我蹙眉又唤了他一声,罗这才醒过来似的回头望着我,一脸吃了酸柠檬的哭相,“怎么了,莱蒙?”
我蹙眉道,“见鬼,你怎么了?那是什么表情?”
“我……我有些难过……莱蒙……”罗的声音充满了哀恸,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尽管两只漆黑的眼洞还是一如既往的干涸,“这本书……最后逃出村子的男孩和女孩被其他人捉到了……他们被烧死了……死的时候还紧紧抱在一起……”
断臂阿姆翻了个白眼,“哦,撒旦啊!我们的亡灵小公主又在为别人的美丽爱情流泪了!”
乞乞柯夫瞥了我一眼,“罗真的是被你的灵魂召唤而来的亡灵么?”
我道,“你们得原谅他现在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毕竟他生前可能没尝过爱情的滋味。罗,把书放下,我有事情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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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门而入,在耀眼的光线中看到了坐在窗台上的芭芭拉。她安静地背对着我,凝望着蔚蓝的天幕。芭芭拉的背影一旦冷静起来还挺吓人的,我道,“芭芭拉,我们有个计划,能够解除你的咒语。”
她转过头来,有些吃惊,“解除咒语?”
我道,“乞乞柯夫看见了你的过去。只要你和黑德·范文特结婚,咒语就能解除,即使那巫师杂种死了也没……”
“不必了。”她漠然地说。我挑起一边眉梢。芭芭拉沉默了一瞬,道,“婚姻对我而言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我不置可否地移开视线,“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个的。”
“我现在只想杀了他。黑德·范文特。”她咬牙切齿道,“为他对我曾做过的一切。我要狠狠地报复他,然后要他的命!”
我瞥她一眼。她气呼呼地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认真的!”
“那好。”我道,“你有什么计划,不妨说给我听听。”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要帮我?他可是……那位公主的未婚夫。”她没挑明,但我明白她什么意思。我想起了洋桃那张面对着黑德·范文特的厌恶的面庞,道,“我当然想宰了那只花公鸡。”
我吹了声口哨,“别忘了他可是弑君者的侄子。”
当日下午,我和罗便跟着芭芭拉走向花牌镇的黑桃妓院。罗戴着黑色的兜帽,头脑恍惚地走在我身侧,思绪还没那个悲伤的故事里□□。
我对他道,“能感受到你的同类么?”
他被我这句话问得一惊,“同类?”
“其他亡灵。”我道,“你们之间难道没有感应?”
罗摇摇头,“亡灵没有心脏,无法通过感应来获取对方的信息。唯一比较可靠的验证方法,是看对方有没有体温。亡灵没有体温。”
我想起他皮肤冰凉的触感,“嗯,的确。”
我们沿着崎岖的石板路走向黑桃妓院,几年前那里被烈火烧毁,听芭芭拉说修筑得像个糖果城堡。我戴着那顶滑稽的金色假发招摇过市,顺便给罗买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字母饼干。芭芭拉讥讽我简直就像在哄自己的女伴,我懒得说什么。我没忘记上次罗见到那几块玫瑰糖时的表情,起码让我觉得自己没做一件蠢事。
如今故地重游,这妓院虽然装潢成鲜艳的粉红色,五彩缤纷的招牌悬挂于雪白的大门上方,就像嵌在奶油蛋糕里的巧克力糖。弑君者修饰了这个小镇的“肉”,遗憾的是它的“骨”并未改变。台阶上散落着昨夜没有收拾干净的烟头,门边摆了两尊卖弄风情的女性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生怕看客不知道这里做的什么买卖。
我摸索着门框上亮色的油漆,干巴巴的漆皮一剥就裂,暗灰色的墙砖隐在其后,透着一股岁月沉积出的颓靡。罗一脸天真地问我,“这里是哪里,莱蒙?”
“玩过姑娘么,罗?”我问道。芭芭拉吃吃笑起来。罗先愣了一下,然后整张脸变得通红,“我没有……我不会做这种事……”
我突然就想逗逗他,“那今天让你好好玩一玩,怎么样?放心,她们只要收了钱,绝对能使出浑身解数让你热起来的。那可比爱情小说带劲多了。”
芭芭拉笑得更欢畅了,“只要你不摘你的蒙眼带,我敢保证有姑娘愿意分文不收地陪你睡觉,说不定还会给你钱,咯咯咯!”
罗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着这种局面,只能用那张茫然而无助的脸朝向我,轻轻嗫嚅着红润饱满的嘴唇。芭芭拉说会有姑娘愿意倒找钱跟他睡觉,我还真有点相信了,而且毫不怀疑罗会被那些花样百出的“妖精”榨得一干二净。
这时,罗垂下头,忽然小声说道,“莱蒙,我只想被你碰……”
撒旦啊。这句话真要命。
在芭芭拉擂门不久后,妓院的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头发干枯,面容憔悴的女人。她衣衫凌乱,脸上还有未卸净的妆容,料是才休息不久。这个女人边系腰带边嘟囔道,“这里晚上才开门,过些时候再来吧……”
她说着就要合上门,我用手挡住门扉。这个女人兔子似地惊跳一下,仿佛我下一秒要对她干什么似的,“哦!你要做什么!”
“找个人。”我和芭芭拉齐声说道。她瞪了我一眼,我摆摆手。芭芭拉仰着脖子,对女人道,“我要找梅西娅,她一定在这里,跟她说,‘芭芭拉有事要找她’!如果她不想让自己那张漂亮脸蛋挨我两巴掌,就快点出来见我。”
我嗤笑一声,道,“如果连挨巴掌也不怕,就跟她说‘红发小子’到了,让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