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心人——by浮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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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他妈的可塑之材,我就要打得你们屁滚尿流!”我歇斯底里地叫道,瞪大一双血红的眼——只有庸材和蠢材才会乖乖地遵守规则呢,因为他们根本无法打破它,根本无法冲破禁锢的牢笼。让那些狗屁君子之风和铁血军仪见鬼去吧,我就是莱蒙·骨刺,谁要是想当那个挑牲口的农夫,我会先给他两拳让他尝尝良种的滋味!
那些扬起的沙尘不会比飞溅的鲜血更灼烫了,而震耳欲聋的喧嚣声在我听来着实像小孩子的放屁声,我敢打赌这里很多囚犯可没见识过真正的“人间地狱”。我边笑边疯劈猛砍地用钝剑击向所有朝我攻击的蓝脖子,直到听见瘸腿赖格的一声狗吠。
“你他妈个小疯子!”
他汪汪骂道,突然嘎嘎大笑起来。我挥剑劈向他,那张狰狞的丑脸凶狠一拧,一声钝刃相击的闷响,瘸腿赖格不闪不避,怪吼一声,迎面挡住了我的剑!
难以撼动的力道从我的剑身一路震到了手臂,我哈哈大笑。瘸腿赖格骂道,“老子要憋死了!不能杀人打个屁的群架!”
他真实到令人发指的邪狞声音听得我舒坦极了。我粗声骂道,“我他妈也是,真想剁了这些装模作样的狗杂种!”
断臂阿姆大臂一甩,直接将一个惨叫的小矮子丢出了场地,扭了扭脖子,“我还是喜欢流星锤。剑真是我所见过的最垃圾的武器。”
经过一阵混乱的恶斗后,场地上的人要么弃权要么昏迷,还在负隅顽抗的斗者已经不多了。独眼艾厄劈倒一个蓝脖子的壮汉,望着我们几个,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扯下脖间的红方巾,撕得粉碎,叫道,“还要这玩意儿吗?!”
“要个屁!勒都勒死了!”
瘸腿赖格和断臂阿姆一齐扯下方巾碾在脚下。独眼艾厄远远望着我们,解下蓝色方巾扔在一旁,嘴角似有若无地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活动了一下重归自由的脖颈,朝高高的看台喊道,“可别他妈闭上眼睛啊,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开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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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四个不系方巾的恶棍朝周遭的人群扑去,在那一瞬,我感受到了一双狼一样的眼眸,骤然刺穿了我记忆的屏障,赤|裸|裸地展露在旗帜白狮的视野中。看台下方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戴着漆黑兜帽的高大男子,冷硬的下颌好似冻结的冰峰。那人浑身散发的怒气犹如铺张蔓延的黑云,他抬起手臂,指向我们,一声雷霆般的怒吼霎时响彻宽阔的斗场。
“所有系着方巾的人,听我号令——你们已是同伴和队友!从此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正义和公理!若能使出浑身解数让这四个罪无可赦的恶棍投降,你们将通过冬霆军的最终考验!”
第26章 法洛斯
傻蛋不愧是傻蛋,一声令下,当即如一只悍猛的猎豹朝我扑来!真可惜,若他先去压制残废三兄弟或许还有胜算,但他紧盯着我,那种鹰隼盯瞅灰兔般势在必得的眼神令我怒不可遏。
“法洛斯·普卢默!”他低沉的声音骤然拔高,犹如轰然倒塌的冰山,“给我记住这个名字,我将是击败你的人!”
我威胁地晃了晃手中嗡鸣不休的钝剑,“可他妈闭嘴吧,你个傻蛋。”
轻巧的钝剑依旧不太顺手,但我想揍扁这个傻蛋的念头一瞬间胜过所有。撒旦啊,仅仅被他那双凌厉的眼睛怒视,我就感到力量如烈焰般游走在我的全身,让我的每一个毛孔都蹿出了嗜血的火苗。我对讨厌的东西一向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去破坏,我毫无章法地挥着剑身,攻向他薄弱的软肋。剑刃交错,仿佛在我们之间爆开无数银白色的闪电。
剩下的混斗者将近二十人,由那三个残废对付显然游刃有余。瘸腿赖格嘎嘎嘎笑得挺开心,虽然军团提供的钝剑砍不死人,但打个半死不活也足够了。
我和傻蛋双脚陷在沙地里,扬起的沙尘黏到我们汗湿的面颊,钝剑的每一击都激起不同音色的钝响,仿佛我们在演奏一曲重金属交响乐似的。傻蛋金棕色的头发被阳光晃得扎眼,我用脚狠踹他的膝盖,没有膝头的护甲,傻蛋身形摇晃了一下,那颗傻脑袋终于偏离了光线所及的地方。我吹了声口哨,当即抡剑接二连三地朝他脖子上招呼。
傻蛋咬牙切齿地说,“决斗时不准用剑之外的攻击,你这个卑鄙小人!”
我加快了挥剑的频率,呲牙笑道,“战争只讲输赢,不讲规则!”
他侧身闪避我向他喉间挺出的剑刃,用小腿困住我的脚,我扯下挂在剑柄上的石头,啪叽朝他脑门砸了一下!这傻蛋淌了满脑袋血,两只眼睛仿佛浸泡在血水里似的。我躲过他朝我腋下刺出的剑,想将他绊个踉跄,但这家伙的双腿就似焊在沙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他扯住我的腿,将我甩到了一旁的沙坑上,我就地一翻,滚着满身沙尘,嗅着他脸上鲜血的味道再次兴奋地与他扑打在一起。他的剑术很精湛,但木讷古板,很快我就摸清了他的套路。“左!”我叫道,快活地挡开他朝我袭来的左侧的攻击。傻蛋双眼微睁,我已趁他这一瞬的犹豫如离弦之箭猛扑上前!
我连呼吸都忘在脑后,将动作交给我嗜血的本能。钝剑刺耳又美妙的碰击声就像打碎了无数块玻璃。不要给莱蒙·骨刺任何可乘之机,我想在今天之后,这个道理一定令这傻蛋终身难忘。
他防御着我猛烈的攻击,要不是臂力惊人,腿脚扎实,早他妈完蛋了。傻蛋布满血丝的眼睛与我血红的双眼对视,剑刃顽强有力地抵住我的剑锋,从齿间迸出几个字,“现在是规则,将来是军纪,我决不许你撼动它。”
我狞笑道,“战士需要一致的目的来引导,而不是什么狗屁的军纪约束!你们冬霆军还真自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军队么?连国家也守不住的冬霆军,和一群守不住羊群的狗可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狗只会汪汪叫嚷,你们还会嚷什么‘正义和公理’呢!你们杀了多少迟暮帝国的奸贼?杀的有我多么!”
他坚毅的目光深处裂开了一道缝隙,不宽不窄,足以让我探入的剧毒的触手,将其狠狠撕裂!那股闪电般的沉痛又一次击中了我,我下意识撤开几步,汗珠沾满脖颈,冷冰冰地注视着他喘着粗气的身影。
“傻蛋。”我似笑非笑道,汗珠大滴大滴地落入松软的沙土,“还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吧。”
这时,场地外突然有士兵喊道,“审议团已下达了最终判决!骑士长,请您尽快离场!”
“操他妈的,这是个什么东西!”断臂阿姆一声大吼转移了我的注意力。随着一声铁笼开启的巨响,映在沙地上的光亮逐渐被一层阴影覆盖吞噬。一只巨大的黑雕展开两片阴云般的羽翼,在我们头顶上空呼啸而过,刮起的劲风就像旋转的刀刃。它狭长尖锐的喙犹如一把金钩,双眼炯然如电,活动着两只锋利的鹰爪,贪婪地瞅向场地中鲜活的猎物。
艾厄不知何时不见了,于是我朝瘸腿赖格和断臂阿姆喊道,“那是食人雕,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抓起两个壮汉!你们先躲开!”
黑羽的食人雕扇动着巨大厚实的两翼靠近我们,金喙中发出一声尖刺的长啸。瘸腿赖格一瘸一拐地沿着场地奔走,断臂阿姆急得焦头烂额,干脆把他背了起来,他那条仅剩的胳膊抬着赖格的瘸腿。食人雕锐利的双眼浮现在他们身后,扇出两团飓风,正探出两只寒光四溢的尖爪——
“嗨,你的目标在这儿呐!”
我冲上去,揪住了食人雕枯瘦的腿部,阻止那两只锋利的脚爪伸向那两个残废。这只蠢雕很受骚扰地尖啸一声,扇动着羽翼向上飞起。我被它带着向上升,干冷的气流充当着扇我耳光的手掌。撒旦啊,那滋味真不好受,就像有蘸了芥末的生姜塞进了我的鼻孔。
我被食人雕带着四处乱飞,就像从一只漩涡一头扎入另一只漩涡,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头几吨重的大象。食人雕浑身上下尖刺无比,是数一数二的锐器和凶器,我的手掌几乎被它腿脚上粗糙的尖沟削成一圈圈苹果皮似的血皮。黑雕飞得惶然不安,就跟我是它腿上的一颗瘤子或寄生虫似的。可能这伙计也没见过我这种傻得一头撞上来的猎物,显然,不能享受追逐的乐趣令它们无所适从。
食人雕在靠近场地边缘的屏障时划出一道弧线,弯曲上升,就像在深海畅游的灰鲸。我蹬开即将撞向我的墙壁,被甩得头晕目眩。属于我的鲜血从手掌落在我的眼睫上,滑向我的唇畔。我伸舌舔了一下,这才感到混沌的头脑清醒些许。
我他妈真是疯了。
——“莱蒙,混斗最重要的是将‘骑士精神’、‘勇者风范’展示给那些军团的大人物看。”
艾厄的声音朦胧地响在我的耳畔,而我自己的声音尖锐清晰得令人无法忽略。在那所潮湿阴暗的监牢里,我和艾厄并肩躺在一起,我听到我自己刺耳的笑声在牢房上空回响。
“不,艾厄。人民是猪群和羊群,军队就是守卫猪羊的狗。而我们的敌人,你觉得是什么?”
我坐起身,盯着他那只难以捉摸的独眼,笑嘻嘻道,“是虎狼。狗很忠诚,也很正直,但面对虎狼,它们就是一群只能夹着尾巴跑的丧家犬。想要打败虎狼,首先就要让自己变成虎狼!没错,骑士精神,勇者风范,那些东西听上去如此美妙。我相信每一个撰史者都乐意写勇士们如何手持光辉利剑保家卫国,而不愿写他们是如何剁畜牲一样剁了敌人的脑袋。战争的本质就是相互屠杀,但更多人愿意说自己是个勇者,而不愿说自己是个屠夫。仿佛只要拭净胸前那面信仰和正义的镜子,都能反射神圣的光辉。对这些虚伪的蠢货来说,一点点的丑化真是要了他们的命了。”
艾厄盯着漆黑的墙壁,良久才沉声道,“我想,那无可厚非。而且事实也并不完全如你想象得那样,莱蒙。支配我们行动的不仅是本能,还有情感与思维。”
情感与思维。呵,情感与思维……
食人雕猛地发出一声疼痛的叫喊!我被那一阵痉挛摇得眼花缭乱,意识脱节的瞬间,好似看见断臂阿姆甩着那条长链流星锤,一次次面红筋涨地朝食人雕掷来。瘸腿赖格的叫骂声也如起伏的水波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朦胧。这些杀戮成性的恶棍残废,杀人还不够,还想杀食人雕?哈,打死只巨型食人雕确实够他们吹上好几个月了……
我迷迷糊糊地笑了起来,听见艾厄喊道,“莱蒙,抓好你的刀!”
千钧一发之际,独眼艾厄将那把斫骨刀朝我掷来!我不知道艾厄用什么办法将刀从军需官那里偷了出来,那不重要,他向来神出鬼没。我眯起眼,全神贯注地凝注着那把刀飞快旋转的影子。当你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一件物品上,流动的时间将被无限拉长,每一处细节都像定格的胶片凝固在你的视野里。我清晰地看到了斫骨刀刀刃的每一次旋转,那细小的波动和起伏。我伸出手,在缓慢流淌的时间中稳稳攥住了它的刀柄,严丝合缝,它就像我的手,终于与我的躯体合为一体。
力量在我体内膨胀,手掌的鲜血浸透了钝刃。斫骨刀在我的鲜血的刺激下变得更加锋锐凌厉,仿佛拥有了属于它的呼吸。我攀上食人雕的躯体,在这只猛禽疯狂的颠簸中,将刀刺入了它的后心,直穿心脏!
食人雕发出一声濒死的嘶鸣!我能感到刀刃尽头那一丝噗啵的碎裂,粘稠而性感的声音,穿透我的大脑。在我肆无忌惮地狂笑声中,我随着黑雕的尸体快速坠落,扬起漫天沙尘,整个人仿佛被拆掉重组一般倒在地上,胸膛起伏着喘息混有沙粒的空气。
赖格和阿姆朝我奔过来,动作比发现一大筐金子还快。艾厄扶起我的上半身,我吐着含沙的血沫,掌心已经烂掉了,几乎连刀也拿不稳。
瘸腿赖格又张牙舞爪地满嘴喷粪,“疯狗崽子,你他妈不要命了!以后无论死在那里,记得别死在老子面前!”
断臂阿姆嘟嘟囔囔道,“操,早知道那些军团的狗东西这么不要脸,我们不如就装装样子,起码不会被食人雕啃成骨头渣!”
我恶毒地说,“装什么?装成一条蹦蹦跳跳的可爱博美狗么?别可瞎了你弟弟另一只眼哩,阿姆。”
断臂阿姆摊手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正缓缓靠近。光听声音我就知道是哪个该死的杂种来了。我忽地从艾厄手臂下挺起身子,像只嗜血的猛兽般扑向那个混账,一边嘶声痛骂一边揪着他的衣领,朝他脸上猛挥拳头!
“我操|你|妈!”我打了好几拳,没见血,也不解恨,干脆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傻蛋若无其事地揩去面颊上的血沫,用那冷如岩石的声音道,“莱蒙·骨刺,元帅想见你。”
“我见你大爷!”
我哑声吼道,喉咙火烧火燎地疼。我一头朝他撞去,傻蛋侧身一躲,我就直棱棱地栽进了沙坑里,像个倒立的活体盆栽。
然后,我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7章 沙漏牌阵
红发的男人一直在盯着我。
天空与大地仿佛被血液和黑炭包围,猩红色的苍穹挂满了一只只五光十色的眼睛,金红色的熔岩纵横镶嵌在黧黑的泥土上,犹如密密麻麻的筋络血管。他被赤身裸|体地绑在十字架上,火焰般的长发垂至腰际,从伤处淌出的鲜血染红了漆黑的横木。一团团交|配的蝰蛇躺在他脚下,正攀着他的大腿和腹部缠绕,仿佛爬满了色彩斑斓的葡萄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