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心人——by浮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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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将一往无前!
“给我冲——!”
一声咆哮响彻天地,法洛斯分不清那是他的,还是戴斯将军的,抑或是他们二人一同喊出的。马蹄声和喊叫声现在已无足轻重——“先他一步剁了他的脑袋”——用最快最狠的力道刺出你的剑,就像曾经红发的莱蒙·骨刺那样!他在那片沙尘飞扬的混斗场与他交战过,记得从对方剑身上传来的每一丝心跳,每一次肌肉的缩张,还有那闪电般的速度和无所畏惧的勇猛!
法洛斯驭马疾奔,在狂乱呼啸的寒风和弹丸般飞扬的沙砾中吼道,“为了万疆帝国!”
“为了万疆帝国!”
冬霆军的士兵们随之喊道,即使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于迟暮帝国更为充裕的人马中。数量永远不是决胜的关键——法洛斯将圣剑在半空划出一个只有冬霆军能看懂的银色弧光,喊道,“进攻!”
眨眼间,冬霆军团的骑兵们调拨马头,由一开始散沙般的阵型逐渐融成四支队伍,用令人眼花缭乱的流动阵型,交错奔入迟暮帝国的军队。
戴斯·浦利拔所带领的军队,阵型是最古老的方形阵,前排骑兵手持盾牌,只知整齐划一地朝正面进攻。此时分散的四队冬霆军从四个方位,闯入方形阵的间隙,将牢固的阵型分割成五大块。两队战士在其中兵刃交接,炫目的银光和刺耳的金属碰击声络绎不绝。
方形阵的特点便是前排武装较强,后排稍弱。冬霆军正瞄准这一点,先解决掉力量较弱的士兵,打乱他们的阵型,争取将损失降到最低,再集中力量攻打强兵。
“不要慌张,看见狮子兵就杀!我们实力强悍,不必在乎这些小伎俩!”戴斯·浦利拔发出熊一般的吼声,双眼凶光毕露,“我这就去取他们主帅的脑袋!”
现在万疆帝国与迟暮帝国的军队完全混在了一起,鏖战不休,敌人反倒被冬霆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戴斯·浦利拔丝毫不关心战场上的动向,只如一头捕捉猎物的猛兽般,双眼搜寻着法洛斯的踪影。银麟骑士感到汗水顺着眉梢滴到了眼睑上,他瞪着血红的双眼,一夹马肚,不等亡命将军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自己,猛地冲入敌方的阵地!
——先他一步剁了他的脑袋!
这个声音如金钟般在他头颅里来回震动,他仿佛看到了在混斗中一意孤行的红发男孩。鲜血溅在男孩略显苍白的面颊上,而男孩的眼中只有必胜般的信念与骄傲!——先他一步剁了他的脑袋——法洛斯,你也一样可以,你不是那个总跟在父亲身后的男孩了!你要跟国王陛下证明,跟兀鹫城的子民证明,跟迟暮帝国的敌人们证明,跟你死去的父亲证明,也跟你自己证明——
你已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骑士!
“为了至高无上的荣光!”
法洛斯大吼一声,游刃有余地挥动着银光熠熠的宝剑,随奔腾的骏马斩杀所有目之所及的敌人!他的剑与敌人的剑身击出一连串尖锐而悦耳的流畅音符,那是只属于在战场上厮杀的战士们的旋律。他冲进了敌军的心腹之地,猎狼般的眼神寻找着戴斯·浦利拔——先他一步剁了他的脑袋!
他真的看到了戴斯·浦利拔那颗罩在盔甲里的脑袋,对方的铠甲上缀着鲜红的羽毛,分外明显而招摇。或许那根傲慢的翎羽吓退了许多恐于他恶名的主帅,但法洛斯毫无畏惧,他现在全部的力量与勇气都浸|淫在了雪亮的剑刃上!
“啊——!!”他吼叫着,奔跑着,利剑仿佛汇集了所有的光束,那颗剑尖的寒星刺向了戴斯·浦利拔的盔甲——下移,到头颅与脖颈的接缝处,最坚固地武装之地,寻到他的缝隙——先他一步剁了他的脑袋!他猛地挥剑,铿锵一声,在比眨眼还快的时间罅隙中,听到了头颅断裂的声响!
“看好了,迟暮帝国的士兵,这就是你们的主帅!”
法洛斯双目赤红,扯过那颗断裂的头颅,高举过头,让四面八方的士兵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听到一些嘈杂纷乱的呼声和喊声,夹杂着尖叫和惨叫,如万花筒和破碎的玻璃般,纷繁绚烂地映出世界的图案。手中的“基督之血”第一次发出与他心脏合拍的嗡鸣声,法洛斯将戴斯·浦利拔的脑袋绑在腰带上,驭马穿梭在迟暮帝国的士兵之间。
属于亡命将军的那颗头依旧怒目圆睁,依旧狰狞可怖,而再也没有能阻挡银麟骑士之剑的敌人!
他们胜了。
作者有话要说:战争部分本来想略写,但又觉得不能太敷衍,所以不打算蒙混过去了。。。。(不过不会特别特别长的)
第61章 我的骑士(2)
法洛斯隐约觉得,自己见过年幼的莱蒙王子——跟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但即便见过,曾经他也没有将对方放在心上。印象里那位小王子不太爱说话,总是畏畏缩缩,只有在弹奏音乐时才能听到他清朗明快的歌声。
法洛斯不喜欢音律,也听不出什么美妙的韵味。他喜欢习剑,跟更强的对手比试。莱蒙王子的剑法几年如一日地生疏笨拙,但爱戎王子却是一位天赋异禀的劲敌。他时常和那位殿下比拼剑法。在他眼里,爱戎·索尔是位顽劣的王子,性格轻浮,对任何人和物都有种漫不经心的傲慢。
但只要握紧宝剑,他便迥然不同。他会选择最狠厉迅猛的出剑方式,在最少的招数内将敌人毫不留情地打倒。
“起来,法洛斯,你可是要成为我的骑士的人,别在王子之前倒下啊。”
记忆里的爱戎蹲在地上,嬉皮笑脸地盯着他疲惫的脸,朝他伸出手,让他借力起身。王子几乎比年幼的骑士高一个头,肌肉结实紧致,充满了美感。法洛斯常常看见爱戎抱着某个陌生的姑娘调情——某个,一次换一个。有的女孩比爱戎还要年长,却无法抵御王子的魅力。
爱戎喜欢将怀里的人整个抱起,炫耀自己的力量。那些漂亮的女孩娇媚地依偎在王子的怀里,但爱戎的眼神依旧是那种玩玩般的漠然,似乎根本没有把她们放在心上。
“哦,我亲爱的小莱蒙。来,让哥哥抱抱!”
唯独对一个人,爱戎一反常态。但王子的眼神时常令法洛斯感到古怪。他难以形容那种眼神是什么,只觉得似乎会有两道烧火钳般热烫的铁梭子,从爱戎王子的眼珠里突出来,将莱蒙王子穿胸而过。
“啊!”
结局总是莱蒙小王子惊声惨叫,没命逃跑,然后被他的哥哥紧搂在怀中,扭着身体挣扎不得。爱戎从没有主动亲过哪个女孩,对莱蒙王子却很热情,热情到有些不堪入目——当时法洛斯被脑海中这个突然闪过的词吓到了。“不堪入目”。
他曾以为索尔两兄弟的关系应该很好。直到几年后,他十二岁,再度随父亲去王城时,已长成硬朗英挺的少年模样。那时他刻意留心着莱蒙王子,但意外的是,那位王子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很难寻到踪影。
也就是那一次,碰巧,爱戎王子约他出去打猎。法洛斯给骏马套上马鞍,随口道,“不叫莱蒙殿下出来吗?”
爱戎正在收拾箭筒,一听这话,忽地双眼血红,直勾勾地盯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对方头一次露出这么凶狠的表情,像是突然龇出獠牙的野兽。法洛斯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道,“没什么。我听宫里的仆人说,莱蒙王子现在经常待在寝宫里不见人,想着他会不会也喜欢打猎。我们可以与他一起。”
“他不喜欢。”爱戎回答得很快,“他只喜欢弹那个破琴,唱些肉麻的酸诗。他每天待在皇宫里,生活单调又乏味,毫无刺激与乐趣。”他笑了一声,笑声让法洛斯不寒而栗,“像个小娘们儿。”
二人驭马在宽阔无垠的草原飞奔。爱戎那匹银白色的骏马四肢修长有力,跑起来迅疾如风,而且主人也驾驭得随心所欲,法洛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跟上王子的步调。
爱戎漫不经心地甩了甩凌乱的金发,忽然又放慢了速度,跳下白马。法洛斯艰难地勒紧缰绳,也跟在王子背后牵马前行。
半晌,年幼的小骑士长听到王子冷漠的声音,“以后,你不准在我面前提莱蒙王子的事,明白么?”
法洛斯不明所以,“为什么?”
爱戎冷冷地说,“你是我的骑士。”
法洛斯道,“我对您献上忠诚,与了解莱蒙王子并无冲突。”
“我说了你不准!”爱戎突然怒吼道,“他是我的弟弟!我身为他的兄长,有资格看护他,包括他可以接触什么人!我说了你不准,你就是不准!”
法洛斯也不依不饶地回敬,“我拒绝。您的话毫无道理,殿下。”
“道理?”爱戎愤怒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诡冷谧,血丝攀爬上瞳仁周围瞪大的眼白。法洛斯感到几年不见,对方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但还是道,“没错,道理,殿下。莱蒙王子虽然是您的弟弟,但不是您的所有物,您无权对他——”
“他就是我的所有物!”
嘭地一声,久违地,爱戎王子又揍了他。但法洛斯依旧是那个法洛斯,他怒吼一声,还是与王子殿下扭打在一起。那是一场真正的恶斗。他碍于王子的尊仪,没敢下太大狠手,但爱戎就像疯了那般,将他的眼眶和嘴角打出了血。
两匹马在旁边甩着尾巴,嗤嗤地喷着响鼻,而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和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打得精疲力尽,天际残阳渐逝,才一同倒在草地上。
“我就是不准你说莱蒙的事。”爱戎静静地凝望着血色橙色交织的落霞,“不只是你,我谁也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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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烛光下,冬霆军团的骑士长在图纸上潦草地勾勒作战计划。法洛斯揉了揉酸胀的双眼,直接和衣倒在了床铺上。
他头脑昏沉地想,最近怎么总会想到过去的事呢?
据冬霆军首战告捷已过了五个月。这五个月里,迟暮帝国的军队倒没有太大动作,稳稳待在北境的几个据点等候时机,像极了他们耐心的皇帝。而法洛斯带领士兵攻占了几个村庄,暂时解决了军队一些粮食需求。
他明白兀鹫城食物紧缺,多次跟国王通信,让对方不需每月按时运送粮食到军营,多用食物救济灾民,冬霆军可以通过攻占领地获得补给。
莱蒙国王每次的回复都犀利得令人头扁:“粮食是我给战士们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叫唤什么。”
而关于他对兀鹫城现状的问询,国王陛下的回复则十分直白:“你别管。”
与此同时,法洛斯在军营里糊里糊涂地过完了自己的第十八个生日。要不是属下提醒,他早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十天后的深夜,我们去袭击这个据点。”法洛斯圈出地图上某个村庄,沉声道,“这里是迟暮帝国军队驻地一个大型粮仓,维持了獾头湾、灰莺镇以及雷加峡谷附近三个驻地的粮食运输,搞定了这里,我们进军黑枫平原的阻力会小很多。”
一名将领道,“这个据点被重兵把守,恐怕不太好得手。”
法洛斯斩钉截铁地说,“所以,我们要趁夜偷袭。”
众人沉默半晌,一名军官说,“骑士长,先前的冬霆军并没有夜袭的先例。”
法洛斯摇头道,“那是因为曾经的万疆帝国物产丰饶,后备充足,士兵们才能在战场上放开手脚,讲求什么光明磊落。如今我们和迟暮帝国差距悬殊,必须用奇计。”
将领道,“但冬霆军的士兵们恐怕并没有太多奇袭的经验……”
“不,他们有。”法洛斯无奈地笑道,“你们以为之前我让他们和国王陛下的神猎军多次比试……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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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鹫城的神猎军由国王莱蒙·索尔一手建立,经残废赖格、阿姆和艾厄管教,在将十多个村庄杀得人仰马翻的同时,也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他们所谓的“经验之谈”,很多都悖离人性,为正人君子所不齿。
但在某些特别的情况下,非常有用。
法洛斯曾远远见过神猎军的主要军官——独眼艾厄训练士兵的场面。别人说这个半瞎子是流氓出身,但不知为何,年轻的骑士长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某些熟悉的东西。尽管那个叫独眼艾厄的人曾对他充满了冷漠和不屑,尤其在他们刚进兀鹫城,参与混斗的时候。
直到巴克豪斯元帅在刺青城堡牺牲,这位冷冰冰的“独眼艾厄”才拿正眼瞧他。
今夜无月无星,云幕低沉,像是要变天。林间没有幽灵般四处游荡的寒风,也没有哑声乱叫的乌鸦和猫头鹰。这里较之兀鹫城已经是偏南的方位,离草场旷远的黑枫平原距离较近,土地潮湿松软,树枝也葱茏繁茂。
法洛斯带领着一队士兵,埋伏在粮仓据点附近的树林里。他们用黑斗篷罩住全身,脸上涂着煤灰,没有穿铠甲,尽可能使行动灵活轻便。
一、二、三、四……法洛斯挨个在心里数了一遍,双眼即使在暗夜里也如野狼般炯炯发亮。十个粮仓,驻扎的士兵共有四千人,他们这一小队只有一百人。他特地挑选出行动迅捷头脑灵活的士兵作为奇袭的一员,跟他们说明了此次行动的危险性。
毕竟这一次,很可能有去无回。包括他自己。
他所选出的人不但是冬霆军的精英,还是最忠诚、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性命的义士。法洛斯强抑住内心的酸涩和感动——他们是英雄。
年轻的骑士长比划了几个手势,依次得到回应后。他们便展开了行动,匍匐在草丛里,爬向那一只只撑起的白色圆顶帐篷。每个粮仓外都把守着八名士兵,八个小时一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