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狐狸最好命——by三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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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了狐狸打算送人却做了赔本买卖,再留着没什么用处,但刚从巫云山回来又立即折回去似有不妥,看到铃铛才想起这差事不算难办,让童子去就成。
然而,听到君玄要把自己送走,胡说却有点儿不乐意了——他还不想走。
接了笼子一手揉头,铃铛不解地问:“才刚捉回来就拿去放生,殿下不多养几天吗?”
纸扇轻摇朝屋里走着,君玄语调轻扬话尾音节又重了下来:“让你去就去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记着把它安全送回巫云山去,要是少了半根毫毛爷唯你是问!”
君玄哪知请佛容易送佛难,看向白执的那一眼教胡说见之不忘,思之如狂,不仅不想离开,甚至还琢磨着要找个法子混进帝君府,伺机跟白执帝君套近乎呢。
“哦,小的遵命。”铃铛答应着,转身跑出了门。胡说被锁在笼子里脱不开身,急得只想用爪子去抠门,摊开手时发现十指秃秃,才想起三天前刚被云察逼着修剪了指甲,别说挠门了,就连挠人都不可能,郁闷地耷拉下了尖尖的耳朵。
铃铛少年模样,头发绑成两只小球,跑起来蹦蹦跳跳的,正是爱玩的年纪,拎着笼子穿过几条天街,见路边有人在卖蛐蛐儿就停了下来。
“这都是从人间捉来的蛐蛐儿王,百战百胜厉害着呢。这位小仙友挑好了没,看看你要买哪个?”
小贩极力吹鼓着,在胡说听来却是自相矛盾,都是蛐蛐王战无不胜,若以尔之蛐蛐斗尔之蛐蛐,又哪个能赢哪个会输?
抬起毛爪子揉揉脸,他默默地说:“其实吧,像这种虫子我们巫云山一抓一大把,转手倒卖给鸡族能赚不少钱呢。”
但铃铛却好像被说动了,两眼发着光,看起来很感兴趣。正犹豫着要不要买,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小仙童,两人像是很熟悉的玩伴,三言两句就被怂恿着买了一只。
“走,咱去斗蛐蛐儿。”
铃铛想起自己的差事,有点为难:“不行……殿下命我将这只狐狸放生,我得先去趟巫云山,回来才能跟你玩。”
“巫云山我知道呀,可远了,凭你的法力就算飞三天三夜也到不了,而且山上住的都是各种吃人的大妖怪,你去了不被他们扒皮抽筋做下酒菜才怪呢。”
胡说一听就急了,“谁说我们妖族吃人了,我们妖也是有原则的好不好?再说,妖伤人会受天谴的,哪个妖这么蠢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铃铛却坚信不疑:“啊?那怎么办?”
“这样吧,你跟我来。我知道个地方可以直接通往凡间,快得很,只一眨眼的功夫。”
两个小孩嘻嘻哈哈聊着天商量着等下去哪里玩蛐蛐儿,不觉就走了大半个时辰,早就远离了闹市来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前,隐约有雷声从林后传来,胡说机警地竖起耳朵,半点儿不敢大意。
进了林子后光线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走得磕磕绊绊,而越往前雷霆之声越清晰,直到震耳欲聋时前方忽然一道阳光洒在地面,原来是林子到了尽头。松林之外,跃入眼帘的是道千丈高的漆黑石壁,有点像巫云山的断崖,但更阴森许多,陡峭的崖壁上悬着条宽十数丈的银色瀑布。
原来先前听到的轰隆声并非是雷声,而是水流带着千钧之力从崖上落下时发出的。水花飞溅在阳光下晶莹璀璨,扑面而来的空气因混合了细小水珠显得潮湿冰凉,倒是清爽。
胡说观察着四周,觉得此地美则美矣却带着森森寒意,尤其是冷光粼粼的漆黑峭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让他无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铃铛也察觉到了,皱着眉问:“你确定这里可以通往凡间?”
“我也是听老一辈的神仙们说起的,说这瀑布叫‘逆川’,一头连着天一头连着地,锦鲤跃龙门化龙就是在这里。从这里跳下去就是人间。”
胡说心里“咯噔”一声,天知道他自小儿最怕的就是水,平时连洗澡都得用最小号的浴桶。现在叫他从这里跳下去岂不是要了他的小命?
凑到悬崖边往下看,漆黑的石壁映得下方的云雾都是黑色的,一眼望不到底,而回声听起来嚎啕呜咽像是来自地狱。铃铛打了个哆嗦心里发怵:“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我…我有点怕,确定不会摔死?”
“笨啊我又没让你跳!你只管把这狐狸丢下去不就行了?狐狸都是聪明的,只要到了人间它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赶紧得,把它丢下去我们好去斗蛐蛐。”
这是个什么馊主意?!胡说气得毛都炸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以示警告。铃铛还在犹豫,那小仙童却好像没有耐心了,夺过金丝笼扯掉小金锁,揪着胡说的尾巴把他拎了出来。
胡说也看到了下方的黑色峭壁和黑云,只有那道瀑布泛着银光倾泻,怕被瀑布的一个浪头给拍死,吓得扑腾着小短腿哇哇叫。
揪着狐狸尾巴抡了一圈做最后的加速度,小仙童正要把他丢下去,在这危急关头,胡说突然冷静下来心中又有了一丝光亮——也许现在是他避免被送回下界留在天庭的最佳时机。
在即将脱手的那刻,他将全身力量汇聚腰部凭空一个鲤鱼打挺攀住了小仙童的手腕,随后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下去。对方吃痛想也没想就撒了手,他忙跳下地转身往松林中跑去。
二人反应过来去追,但林中漆黑,白白让胡说这只夜视能力优越的狐狸占了先,远远被甩在后面。直到跑出林子胡说才松了口气,但砰砰直跳的心脏却没半分减速的意思——现在他有更重要更紧张的事情去做——去帝君府跟白执做朋友,做那种黏黏糊糊搂搂抱抱难舍难分的好朋友。
喜上眉梢,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帝君府的方向一路狂奔,开心地快要飞起,穿过闹市时还惹了不少路人的哄笑,说‘瞧这只小狐狸多有趣哈哈,这小短腿叭叭蹬得,看着都重影了哈哈哈哈’。
前方祥云密布仙雾渐浓,出现了大片的楼宇,直觉帝君府应该就是其中比较清幽的一座。停下来想看看哪个才是,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狗吠,回头见有只个头堪比牛犊的青色猎犬正在他身后眼放绿光,吓得胡说狐躯一震,也顾不得认门了,随便朝着一个方向飞也似得逃窜过去。
死物,他第一怕水;活物,他第一怕狗。
谁知道今天这么倒霉刚甩掉铃铛两人又遇上只专逮狐狸的猎狗,话说为何天庭如此威严神圣的地方还会有人养狗这种凶残的动物?!
猎狗迅疾如风,眼见得就要被追上了,胡说慌不择路看到有座宅子敞着门便想也不一头扎进去,惊着了院子里正在洒扫的小仙童们:“啊呀,哪里来的狐狸。”话音未落又冲进来一头青毛犬,几人都愣了愣,“这不是帝君家里的青蒿吗?”才想起提着扫帚满院子轰赶,“快走快走!你们要打架出去打,可别弄脏了院子撞坏了东西!”
顾不上听那几人在说什么,胡说被追得东躲西藏,见院子的一角有道拱门就跑了进去,身后有人“啊”了一声,急道:“不好,它们跑进公子的院子里去闹腾了,快去禀报仙尊!”
前院恢弘大气,拱门后的小院却曲径通幽,青石小路两侧栽种着颜色素雅的花草,竟与帝君府有几分相似。院子里摆设不多,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凳子上铺着棉花软垫。屋门半阖着,一阵轻微响动接着一阵压抑的轻咳,屋里人被狗吠声吸引了出来。
猎狗一跃一扑,胡说一步一栽。好不容易到了屋前,正想往门缝里钻谁知门竟然开了,于是这一栽就栽到了一人的膝盖上,撞了个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抬头见是位宝蓝衣衫的斯文公子,嘴唇与脸色都带着病态的苍白,身子也是骨瘦嶙峋的,唯有眉宇间的阳光与干净的眼神教人瞧得舒心。
一把揪住蓝灿的衣摆荡秋千,胡说朝他投去求助的目光。蓝灿先是一愣,见后面还追着只狗时就明白了一切,微微一笑俯身将狐狸接在了怀中。青蒿见着蓝灿时就停下来了,但还是心有不甘地瞪着胡说。
回屋,再出来时蓝灿手中多了根鸡腿,扔过去说:“你吓吓它就够了,难不成还真想活吞了它?如果饿了就吃这个,若被白执帝君知道你又动了杀念,有你好受。”
青蒿瞥了眼鸡腿表情不屑,长满獠牙的嘴巴一开一合竟然说了人话,语调高傲而冰冷,听着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半大青年:“我痛恨狐狸。”
胡说瑟缩在蓝灿怀里,虽然心有余悸,但确定安全后还是冲青蒿做了个鬼脸:“臭屁什么,还不是仗着自己块头大才欺负人!”
面对挑衅青蒿只异常高冷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院子。胡说的心这才踏实下来,感激地凑上去用鼻尖亲昵地蹭着蓝灿的脸颊。
蓝灿笑着,又牵出一阵抑不住的咳嗽,看起来极为虚弱。走到桌边坐下,捏了糕点喂给胡说,轻声说:“小家伙你是在向我道谢么?不必,其实该我谢谢你才对。”
胡说不解地看他,又听他说:“我这院子啊,冷清了快三百年了。谢谢你今天的贸然闯入,才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说这话时,胡说看到他年轻朝气的脸庞上充满与年龄不符的萧索寂寞,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身上既没有仙气也没有妖气,像是个凡人,甚至他身上连人气也稀薄得可怜,整个身子冷得就像冰。
也许这人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阳光,胡说心想,因为对方温柔地捋着他的毛,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不停地说着话,絮絮叨叨地,说他向往外面的世界哪怕只看一眼,说他想和其他人一样用力奔跑,甚至用自己苟延残喘却无穷无尽的性命去换一日自由也甘愿。
胡说不大明白为何他不能奔跑又为何没有自由,颠簸了一天有些累,简单吃了些糕点不知怎得就趴在蓝灿膝头沉沉睡去。做了梦,梦见云察已经是鹰族高傲的王了却还是喜欢怼他,每每拆他的台。
突然地,云察冷着冰块脸问他又偷跑去哪里玩了,为何差人翻遍了整座巫云山都找不到他的狐影,再不回去就要饿他三天不给饭吃。吓得胡说一颤,惊醒时睁眼却看到了白执,距离不远不近,就坐在他对面。
☆、四 黏上白执
胡说不知白执是何时来的,之前的糕点茶水皆被撤去,桌上又换了新的。
不知两人之前正聊着什么话题,只听蓝灿笑了一声,说:“身子还如之前那般时好时坏的,我倒是习惯了。至于这只小狐,要多亏了您家养的那头恶犬。”
指尖摩搓着杯沿,白执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怎讲?”
“今儿个我正在屋里歇息,听到院子里有狗叫声,开门就看到青蒿正追着这头小狐不放,才随手将它救下。”蓝灿笑着解释,手温柔地在胡说背上抚着,“不过青蒿也是,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您回头可得好好念叨念叨他。”
白执听罢只笑了笑,没说话。
无意低头见胡说睁了眼,蓝灿轻“呀”了声,说:“瞧,咱之前说了这么久的话它一直都呼呼大睡,这才刚开始说到它,它就醒了。”
掀起尊贵的眼皮,白执一双似银非银的眼眸淡淡扫了过来。四目相对,让胡说恍惚了一下,心跳骤然漏掉半拍——他竟然在那双宛若冰镜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团小小的、说不出得可爱又带点儿憨气的灰色毛绒。
蓝灿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胡说,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更是把他抱在怀中,“初见它时,我就觉得它的眼睛乌黑明亮,肯定极有灵性,现在越发瞧着它可爱了。”
白执目光平静地与胡说对视,良久才含笑说:“的确可爱。”
胡说一喜,总算从白执那里得到一点肯定的评价了,那人夸他可爱呢。谁知正洋洋自得时,又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来。
“但它是头膏药狐,此刻你喜欢它,自然不介意它时时黏着你。但若哪日你厌了它,它却依然黏着你,你又当如何?”
胡说:“……”刚冒出的兴高采烈小火苗就这样灭掉了,趴在蓝灿怀中委屈又可怜地弱弱叫了两声,赌气不肯再看白执,却没注意对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几次都落在他身上。
“若帝君不说我真的不知它是只膏药狐。”蓝灿倒是直接:“但它喜欢黏人最好不过,我这院子冷清,有了它我也算有个伴儿了,除非它厌了我,我绝不会烦了它。”
“能有你这样的主人,倒是这狐的福气。”白执笑了笑,不再评价。院中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有名白色仙袍玉冠束发的男子进了屋。
虽同穿白袍,他的衣服纹饰明显不如白执的繁复华贵,但多了些飘飘如仙的感觉,俊朗的面庞也与白执的温润不同,多得是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冷漠。若说白执是可以恣意洒然的神,那此人就是不得不以天规克己的仙。
而这人进屋之后没先看白执,而是神情紧张地将蓝灿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听童子说有两头畜生闯进来撕咬,怎么样小灿,没伤到你吧?”
蓝灿虽然看起来身体虚弱,但之前一直笑着。而看到此人后他的脸色更苍白了,笑容也瞬间消失,语气冷冰冰的:“无碍,有劳仙尊挂念。”
胡说猜得不错,来人正是众仙之首,仙尊赤穹。面对蓝灿的冷淡,赤穹只是嘴角抽搐欲言又止,但当注意到他怀中抱着的狐时,目光一下严厉起来,冷声道:“谁叫你碰它了,这小畜生身上有多脏你知道吗?还不快扔了!”
说着便要去夺。胡说见赤穹的第一眼就没多少好感,此刻见他发怒更是油心底生出畏惧。见那双大手正要掐住自己的脖子,怕得直往蓝灿衣服里躲。蓝灿也护他,抬头瞪着赤穹,单纯澄澈的眼底竟有几分怨恨:“自由已经没了,尊上是想把我的命也一并夺走吗?”